朱礼方才说话几乎是贴在了她而耳朵边上说的,一说话热气就吹在耳朵上,她自是浑身都难受。朱礼这分明就是使坏,偏他还说得冠冕堂皇。

朱礼被指控了也不觉脸红,反而越发光明正大:“谁叫你之前与我冷战来着?这边是惩罚了。以后可还要与我那般么?嗯?”

朱礼这般说话,杨云溪只觉得整个人都痒得厉害。最后忍不住滑出了朱礼的怀抱,怒瞪朱礼:“大郎你再这般,我可不理你了。”

只是眼底泛着水光,语气又是这般的外强中干,说起来像是怒斥,可是实际上看起来……朱礼摸了摸下巴,眼底又是幽深了许多。

杨云溪看在眼里,忙道:“我去看看孩子们。”因是出宫,所以今日也没敢带几个孩子们,他们又是这会子才回来,所以倒是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

杨云溪匆匆忙忙的溜了,朱礼便是闷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衫也是慢慢悠悠的跟了上去。他本也没打算做什么,不过是逗逗她罢了。看着她这般样子,心里便觉得莫名的……满足。

朱礼的恶趣味自然是不可能让旁人知晓。所以出了门,朱礼便还是威严的皇帝。

杨云溪和朱礼这头和好如初,更越发有蜜里调油的味道,而另外一头,徐熏也是听说了秦沁的事儿。倒是沉吟了好一阵子——

最后徐熏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墩儿:“墩儿,只怕这宫里,是真要变天了。”

墩儿有些不明白,却又好似都明白了。最后他慢吞吞的道:“母妃怕什么呢?横竖不管如何,您也是我母妃。”

徐熏伸手想去摸一摸墩儿的头。可是最后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便是又生生的换了个动作,将汤盅往墩儿跟前推了推:“喝口汤。”

墩儿看着徐熏,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最后才又低下头去喝汤了。喝过了汤之后,他又慢吞吞的道:“母后放心。”

徐熏却是根本没法放心。

纵然是经过了昭平公主的点拨和保证,她依旧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秦沁的遭遇就像是如鲠在喉,或是泰山压顶一般,让她整个人都是有些喘不过气来。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是惶恐不已。

或许,她该去见一见杨云溪?

徐熏有些走神的想着,浑然不知墩儿已是盯着她看了许久了。

最后徐熏回过神来,便是和墩儿对上了目光。然而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她却是忽然就想起来了胡萼来。

墩儿的眼睛,很像胡萼。

“最近祥嫔是不是常常过来见你?”徐熏便是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墩儿点点头:“常来,不过我不怎么理她。母妃放心。”

徐熏摇摇头,轻声道:“你也不必这般,她毕竟是你姨母。你和她亲近些。也更能拉住胡家这份力量。虽说你是太子,可是却到底不是你父皇唯一的儿子——”

(再推迟一天补上更新T-T,实在是太困了……)

1138.第1138章 惊慌

徐熏过来请安的时候,杨云溪正用早膳呢。闻言便是筷子一顿,随后道:“既是来了,就让惠妃进来罢。问问惠妃用了不曾,若是没用,就与我一同用点罢。”

徐熏的确是没用早膳。听闻了宫人传了杨云溪的意思后,便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赐膳。”

这话徐熏进屋之后,便是又对着杨云溪说了一遍。

杨云溪笑着将一个香菇馅儿的水晶包子放进徐熏的碟子里:“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尝尝,我宫里做的。”

徐熏看着杨云溪这般态度,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惶恐不安。最后便是笑道:“多谢皇后娘娘。难为娘娘还记着我的口味。”

杨云溪笑看着徐熏,忽然发现徐熏倒是瘦了:“你却是瘦了不少。怎么这几日过得不顺心?”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徐熏今日来的目的,未免徐熏开不了口,便是索性她来挑起这个话题。

徐熏沉默的尝了一口那水晶包子,随后才又叹道:“臣妾是有些担心。所以连着好些日子都不曾睡好。”

“哦?是担心什么呢?”虽说说着话,可是这头却也是并不影响杨云溪的食欲,喝了一勺粥,这才慢慢悠悠的开了口。其实这件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了,可是如果不说出来,这话题又怎么继续?

徐熏看着杨云溪:“皇后娘娘其实应该心知肚明的。臣妾所担心的,不过是唇亡齿寒罢了。”

唇亡齿寒这四个字一下子说出口来,徐熏先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忍不住的将心弦重新绷紧了。

杨云溪微微一挑眉:“哦?所以惠妃你是想问问我,到底我会不会对将你如何,是吧?”

徐熏没说话。

杨云溪低头一笑:“惠妃你觉得自己可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以至于竟是这般担心我对你出手。”

徐熏摇头:“我又何曾敢做什么?不过是担心罢了。”

徐熏说的这话倒是颇有些深意。

杨云溪听着便是不由得微微一笑——末了她慢慢悠悠的搁下勺子,这才收敛了神色看住了徐熏:“这么说来,你的意思就是,我极有可能是会无缘无故对你出手了?”

徐熏脸色一黯:“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

杨云溪笑容不减:“那惠妃到底担心什么呢?”

“臣妾无德无能,着实没有这个资格养着太子,所以臣妾想着——或许皇后娘娘……”徐熏深吸一口气,突兀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要将墩儿拱手让人。

徐熏这个想法,倒是让杨云溪微微一挑眉。这算是试探呢,还是投诚呢?

不过不管是哪一样,她倒是都不甚在意。或许在旁人看来,墩儿这个太子重要无比,可是在她看来……不过也就是如此罢了。

朱礼如今正是鼎盛之时,墩儿一个年幼的太子,哪里就真重要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这般在意墩儿。

“你以为,我想要墩儿。”杨云溪蓦然笑出声来。只觉得自己听到了最大的笑话:“我要墩儿又有是何用?我既不缺儿子,也不必非要将墩儿养在自己跟前才安心。毕竟我养不养着他,他都得叫我一声母妃,不是吗?”

既是墩儿怎么着都是要叫她一声母妃,她又何必非要折腾?既要操心教养,还要面临旁人的记恨苛责。得不偿失罢了。

杨云溪看着徐熏,轻轻摇头:“你却是被这些东西迷惑了双眼了。徐熏,原你却不是这样的人的。”

徐熏被杨云溪这般说着,便是不由得低下头去,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不过不管如何,都是复杂的。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倒是有些后悔当初将墩儿给你养着,也后悔扶持墩儿做这个太子了。不过一个太子之位,你们一个个的倒都像是疯魔了一般。”

徐熏张口想要辩解,最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的,一切变化都是在墩儿当上太子之后——或者说是在墩儿让她养着之后。

“你说你没有资格教养墩儿,那如果我应了呢?你又打算何去何从?”杨云溪微微挑眉,冲着徐熏浅浅一笑。

徐熏被杨云溪这么一看,登时整个人都是怔住了,而后好半晌都是没能够回过神来。而她整个人,更是不由得被杨云溪这么一个浅淡的笑容弄得微微打了个寒噤。

杨云溪将碗筷推开,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看着徐熏这般样子,料想徐熏也是无心在用什么,所以便是低声吩咐,让宫人将东西都收了,而后又站起身来:“趁着这会子太阳还不毒辣,咱们出去走走罢。成日闷在屋里,倒也怪没意思的。”

徐熏沉默的跟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杨云溪也并不开口,只是该如何便是如何。

最后徐熏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倒是自己忽然开口了:“我想去观里修行。”

杨云溪侧头看住徐熏,眉头微微敛起:“为何?我记得你一向对这些也并不感兴趣。”

“宫中岁月太过难熬了,”徐熏一声轻叹,整个人都似乎有些怅然:“你未曾体验过我们这样的日子,所以自然也体会不到那样的孤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这般煎熬,只让人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墩儿已是大了,不是那个要我时刻看护着的孩子了。”末了,徐熏又这般说了一句。自嘲一般的:“况且我也的确是没什么资格再教养他了。我愿常伴青灯,如此来洗刷我的罪孽。”

“你和齐悬,到底是什么干系?”杨云溪面对徐熏这般请求,最后却是轻声问了这么一句。她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确保跟在后头的宫人却是半个字也听不见。

然而即便是如此,也仍是让徐熏猛然吃了一惊,然后只看得徐熏慌忙回头去看宫人,那副样子……想让人觉得里头没什么故事都是难。

杨云溪看着徐熏,心里登时有些发沉,面色也是难看起来:“惠妃。”

1139.第1139章 试探

杨云溪看着徐熏那般惊慌失措的样子,心底猛然一沉,却是又不得不出声提醒徐熏:“惠妃!”

徐熏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时,整个人都是僵硬了。最后她使劲抿了抿唇,竭力的做出了不在意的样子来:“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却是全然不明白——”

杨云溪紧紧的盯着徐熏,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徐熏被杨云溪的这般目光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不过却偏生又继续紧绷着神色,竭力的不露出什么不自在的样子来。只是徐熏不知道的是,不管是她一直在眨动的眼睛,还是她眼底有些飘忽的东西,又或者僵硬的唇角,都无一不是展露出了她的不自在和心虚来。

徐熏和齐悬之间,不可能是没有半点的关系。

杨云溪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也更坚定了自己试探徐熏的想法。为了试探徐熏,所以她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这么盯着徐熏看。

杨云溪这种仿佛什么都知道,已经看穿了她心底一切的目光,只让徐熏更加不自在和心虚,不多时,她便是觉得自己身上都沁出了冷汗来。一个让她恐慌不已的念头不住在心头跳动:到底杨云溪知道了多少?

杨云溪自然也是看见了秦沁脸上的那些细微汗珠。心底便是越发的复杂——原本她以为不过是有些交情,但是也并不太深。可是现在看来,却也只怕未必是那般。

仔细想想也是:什么样的交情,才能够让徐熏力排众议非要举荐齐悬呢?而齐悬又为什么,不想着抓住这个机会替自己博得好名声,以求更崇高的地位和更好的前途,却偏生是教导墩儿那些东西……

墩儿若是早早的就学会了那些明争暗斗,这件事情只对徐熏有好处——墩儿会意识到,他年幼的两个弟弟都是威胁。而她这个皇后,则更是威胁中的威胁。

这个世间。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一旦墩儿生出这样的怀疑,哪怕是并没有这样的事儿,只怕最后墩儿也还是会在怀疑之中失去理智,最终选择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杨云溪想着,眼底便是又冰冷了两分。她现在确定了徐熏和齐悬之间有些东西,那么她更怀疑的,则是到底教导给墩儿这些东西,是谁的授意。是徐熏望子成龙,还是齐悬自作主张?

而再杨云溪这般的注目之下,徐熏最终还是有些受不住了,再一次的开口道:“皇后娘娘缘何这样问?我知道齐悬,也不过是因为未曾进宫的时候听说过这么一个才子罢了。听说他惊采绝艳,举世无双,所以我才会想要让他教导墩儿。”

徐熏这个理由乍然一听倒是也丝毫没有不妥之处。甚至是理由十足。

可是……细细想来,只凭着一点才华,就让徐熏这般看重齐悬,却也是未免太过了一些。更何况,若只是如此,徐熏又何必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杨云溪看着徐熏撒谎,便是微微的挑起了一点唇角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来,眼底更是盛满了质疑之色:“是吗?竟是这样?”

徐熏的神色便是有点儿惨白下去。像是被风雨吹打过的花朵,显得可怜又颓靡,以及死气沉沉。

杨云溪并没有逼着徐熏说出口的意思——事实上徐熏必然也不可能就这样的说出口来。

所以最终杨云溪只是轻声的笑了笑,陡然又将话题转移开去:“你说的这件事情,仔细回去想想,但却是不必再提。毕竟你若真出宫去了,世人又该如何看我?太子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必也是不愿意你这般。至于你的担心,着实也是没有必要。我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可是自信这点的底线还是有的。”

顿了顿,她加重语气,为了让徐熏安心一般,一字一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却是我一贯的想法。只要惠妃没有犯错,便是绝不会走上德妃的路子。”

徐熏听着这话,却也是来不及回味——她此时心中仍是慌乱的,仍是沉浸在之前的那个话题中的。不过此时杨云溪流露出让她先离去的意思,她却也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是慌忙告辞了:“臣妾不敢再打扰娘娘,便是先行告退了。”

杨云溪摆摆手,示意徐熏离去。

随后她看着徐熏这般匆匆忙忙又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

又在园子里转了一阵,杨云溪倒是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又仔细的在心中想了一想,觉得这个法子倒是十分可行,这才叫人去将王顺叫到了自己跟前。

“我有件事儿要你去办。”杨云溪喝了一口茶,这才对着垂手立在跟前的王顺轻声吩咐道:“你想法子,偶遇一回齐太傅。”

王顺有些诧异,抬头飞快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又垂下头去,只乖顺的应了一声:“是。奴婢一定照着娘娘的吩咐来。只是不知偶遇之后,是要说些什么话,还是做些什么动作?”

“你只需要想法子透露给齐悬知道,惠妃她已是向我请求出宫修行。而原因么……只是因为我有意换掉他,而惠妃则是替他求情了。最终我问了惠妃一句话,惠妃便是吓得花容失色,自请出宫。”杨云溪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指在茶杯上那朵娇艳的牡丹上来回婆娑,最后才又下定决心:“就这样,你看着办就行了。务必自然,别叫齐悬觉察出什么刻意的痕迹来。”

王顺想了一想:“既是这样,那奴婢干脆与别人一同过去,顺带说一说此事儿,叫齐太傅无意之中听见即可。娘娘您看如何——”

杨云溪手指在花朵上点了点,仔细的沉吟了一阵子,这才点了点头:“既是要这般行事,却是务必保证另外的人口风紧。这件事情绝不可传出去——否则的话……”

微带凌厉的目光在王顺面上一扫,王顺便是立刻保证道:“娘娘放心,奴婢必是办妥。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奴婢愿去浣衣局当差!”

1140.第1140章 透露

王顺去办事儿,杨云溪自然是相信的。此时王顺说这样的话,她便是笑了一笑:“那你可仔细了。浣衣局可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

王顺笑着应了,随后这才告退出去了。

这头出了翔鸾宫,那头王顺便是叫了自己的小徒弟来,笑道:“我记得娘娘之前给几个小主子都做了一双鞋,不知太子殿下的送过去了不曾?”

小徒弟摇摇头:“一直也没抽空过去送呢。再说刚做好了两日,倒是也不着急——”

“你去找出来,咱们这就过去送去。”王顺乐呵呵的捏了一捏自己这个小徒弟的脸蛋儿,然后和颜悦色的吩咐了一句。

小徒弟见王顺这般,便是乖乖去办事了——这个小徒弟算不得多聪慧,可却是顶顶听话的。吩咐什么事儿从来也不多问,只办得妥妥当当的,没什么好奇心。这才是在宫里当差最该有的东西,所以王顺便是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倒是十分满意。

这次选中了这个小徒弟跟着自己去办差,也是有心想提拔一下自己这个徒弟。王顺心底盘算着,这样就算将来他去别处当差了,那么翔鸾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他的人——总不至于在皇后娘娘跟前断了联系。

王顺领着小徒弟,带着那双鞋一路直奔太子读书的地方。这个时辰,刚好又是要结束上午课业的时辰,倒是好得很。

王顺过去的时候,果不其然便是正好下课了。齐悬还没来得及走,而墩儿正在和齐悬说话。

王顺笑着上前禀告:“皇后娘娘命人与太子殿下做了鞋,却也不知太子殿下穿着合适不合适,所以便是命奴婢等送过来给太子殿下试一试,若是太子殿下穿着不合适,也好叫人拿去改一改。”

墩儿看了一眼齐悬,随后便是往椅子上一坐,嘴上笑道:“回头我亲自去向母后谢恩。”

齐悬也是笑:“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诸多关爱,太子殿下便是更该孝顺谦恭。”

王顺当即也跟着笑:“皇后娘娘关心太子殿下也是应该的——毕竟皇后娘娘是嫡母,也承了太子殿下一声母后。所以皇后娘娘素来便是爱护太子殿下。“

墩儿颔首,一本正经的道:“正是如此,我才更要敬重母后。”

一时鞋子试完了,倒是大小正是合适,墩儿又让王顺回去先替他道谢,只说回头他自己再亲自去。

王顺应下,又道:“却也不一定就非要亲自去的。殿下只要心头记着娘娘的好,那便是足够了。娘娘心头也欣慰。”

说完这一番话,王顺便是带着小徒弟告退了。不过临行之前,却是又隐晦的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墩儿,唇角勾了一勾——

这个笑容墩儿没瞧见,可是站在墩儿身后的齐悬,却是必定瞧见了。

王顺领着小徒弟走出屋子,小徒弟便是乖乖照着王顺之前的吩咐出声低声问道:“师傅,您不是说,以后早晚太子殿下也是要养在娘娘跟前的么?您说太子殿下知道不知此事儿?“

王顺耳朵尖的听见了后头的脚步声,登时便是一笑。不过嘴上却是偏偏出声训斥道:“这话你怎的也敢这般在外头问起来?叫人听见了,仔细你的脑袋!快走!出了这我再与你细说。“

一面说,王顺一面拉着小徒弟加快了脚步。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齐悬是不是会跟上来——反正跟不上来,却也不过是再说一遍罢了。而且他笃定齐悬必是会跟上来。事关墩儿,齐悬不跟上来就怪了。

王顺凝神听着后头细微若无的脚步声,唇角微微露出个冷笑来。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对于这种细微之处的声音,他早就练就了顺风耳了。不然,如何防得住旁人偷听和跟踪?

王顺心头鄙夷齐悬跟踪偷听做得不到位,可是面上却是只当是不知道,然后拉着小徒弟一路就出去了,直到走到了一处适合齐悬藏身的地方,他这才站定了,劈头盖脸先是训斥了一番小徒弟,最后才又耐心教导:“以后这样的错可不许再犯了。虽说惠妃娘娘自请出宫了,可是毕竟八字还没一撇,事情还没彻底落定,里头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谁也不知。咱们现在大刺刺的说了,回头万一不是这样偏生还叫人听去了,只怕就叫人拿着把柄错处了。咱们自己也就罢了,却是又让娘娘置于何地?”

“惠妃娘娘自请出宫了?”小徒弟倒是真有些讶然——虽说七分是装的,可是总有三分是真的。毕竟这人么,总归也是有好奇心的。不是么?

更何况,小徒弟也猜到了自家师傅这般的意图了,自然更是配合。

王顺压低声音,却又不至于太低叫齐悬听不见:“这事儿你可别拿出去说,正是和齐太傅有关系的。娘娘不喜齐太傅,便是想着换了齐太傅,惠妃娘娘知晓了,便是过来求情。娘娘问了惠妃娘娘一句话,惠妃娘娘脸色大变,然后接着便是自请出宫了。”

小徒弟听到了这里,便是不由自主的往齐悬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心里默默的替齐悬有点儿出冷汗。不过为了配合自家师傅,他还是故作惊讶的猛然问道:“那齐太傅和惠妃娘娘——这……”

这话里隐藏的意思太多,细细一品便是都能体会到。

王顺低笑了一声,模棱两可道:“谁知道呢?”说完这句话,便是直接拉着小徒弟走了。只留着齐悬在原地惊愕发慌。

齐悬呆愣了好一阵子,都是没有从那中诧异中缓过神来,最后如何回去的却是都不知道。

墩儿看着齐悬如此模样,便是问了一句:“太傅这是怎么了?”

齐悬面色发白的看了一眼墩儿,似乎这才猛然惊醒过来,然后又用力摇头:“并没有什么,只是忽然人有点儿不舒服。太子殿下该用午膳了,便是先去用膳罢。我在此坐一坐,便是也去用膳了。”

墩儿便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齐悬这样子,说是没事儿,谁也不会相信。

1141.第1141章 惊世骇俗

杨云溪这头得了王顺的禀告,也就将这个事儿暂且搁下了,也没再让王顺去留意齐悬的反应——徐熏和齐悬有什么关系,她这会子倒是忽然就不想再打探了。

打探出来了又如何?知道了又如何?这件事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她知道了,难道还能拿着这个事儿去威胁徐熏?还是告诉旁人?所以,想来想去,倒是还是不知道的才好。知道了,其实也不过是给心里添上几分不自在,也给自己惹了个麻烦。

王顺虽说好奇,可是却也是并不敢多问,当即便是退了出去。瞧见小徒弟还在那等着自己,便是低声道:“今日这个事儿,回去之后就忘了罢。”

朱礼那头,杨云溪没有提起,而大约这样的小事儿朱礼的人并不曾留意,所以朱礼倒像是并不知晓。

杨云溪倒是真怕朱礼知道了,见朱礼也并无异状,反而是自己长出了一口气。末了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徐熏来找她的事儿说了:“徐熏竟是想将墩儿拱手让与我,看来她倒是真害怕了。”

朱礼一笑置之:“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她也清楚。后宫就你们三个,如今秦氏这般下场,她心有戚戚也是正常。至于墩儿,一则她大约是想着明哲保身,只怕二则也是想替太子谋个更好的出路。她怕耽误了太子罢了。不过说起来,她倒是挺为太子着想。”

杨云溪点了点头:“可不是?我竟是不知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了。”

“与太子是好事儿,可与旁人却是未必。”朱礼翻了一下书,末了冷笑一声:“她这也是逼你呢。你若留下太子,你的名声只怕就是没了。可你若不留下太子,却也要给她个保证才妥当。”

朱礼对徐熏并无太多的感情,所以倒是看得分外冷静:“她若是真傻,却也是不至于要这般做。可见她倒是不傻,只是心思却是没用再正道上。她若是好好教导墩儿,不比现在强多了?”

既不至于惹人反感,又能更和墩儿联系感情,一举两得。可惜,这一点并非人人都明白,反倒是都往邪门歪道上想。

这般想得明白之后,他倒是深切的体会到了杨云溪的心思:这般乌烟瘴气的,可不是还不如干脆就不留下得好。

“你若不想留,便是也可趁机将她打发出宫去。不管是去行宫,还是去道观,甚至她若是想再嫁,也是可以。”朱礼沉吟了一阵子后,便是就将这话说了出口。

杨云溪闻言,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惊愕的看着朱礼半晌,这才蹙眉道:“你这话的意思是——“

朱礼微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怎的,你竟是不信我不成?”

杨云溪还真有点儿不相信——朱礼愿将徐熏打发去行宫,去道观她倒是相信,毕竟以往这样的例子也是不少。可是徐熏若是再嫁他也是不反对,这却是没有先例的。

且抛开男人固有的想法不说,只说这个先例一开,旁人怎么看?外头可会同意?

只怕她将这个事儿一说,外头的那些大臣们便是都能炸锅了。

而再说男人固有的想法:除开民间那些本就是可以随手送与他人的小妾通房不同,徐熏可是惠妃。哪里有眼睁睁看着徐熏跟着别的男人的道理?就算朱礼不喜欢,可是毕竟是朱礼的女人,男人总归是不愿意自己的女人投入他人的怀抱的——

朱礼摇头一笑:“其实这样的事情也并非是没有先例。我在史书上便是瞧过这样的例子,毕竟女子也是人。也没有拘着徐熏一辈子,让她就这么在宫里孤老的道理。”

杨云溪看着朱礼,好半晌都是没说话。心里一时之间复杂得是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朱礼见杨云溪这般,倒是也没再多说,只道:“你仔细想想,看看到底是可行不可行。“说完这话,他便是故意的岔开了话题:“对了,明日阿姐回门,你的赏赐可准备好了?”

提起这个,杨云溪也就暂且将其他的事儿抛开了,笑盈盈道:“你放心,这事儿我早就准备妥当了。准备了一对玉如意,只盼着他们成亲之后和和美美的,圆满如意才好。”

朱礼点了点头:“你库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也是拿得出手的。”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这本也不是送什么好东西不好东西,也就是个寓意罢了。阿姐那儿什么好东西没有?”

朱礼轻笑:“不过是觉得薛家富甲一方,若是东西送得差了,便是说不得就觉得咱们比不上他们了。那可不行。”

杨云溪听了这话便是止不住的笑了:“你还在意这个。真是心眼比针鼻子还要小了。薛家哪里至于如此?再说了,御赐的东西,哪里是寻常东西能比得上的?就是咱们只送个铁块儿,那也是御赐的,他们也是欢喜的供奉起来不是?”

朱礼被这般顺毛一捋,登时就露出微笑来:“你这话却是说得极是。正是这个道理。”

杨云溪登时就笑得更厉害了——朱礼这点小心思,倒是叫人有些忍不住的觉得他这个皇帝,其实和普通人差距也并不大。而这样的心思,更是有些小俏皮……

笑了一阵,看着朱礼半点的不好意思也没有的样子,最后她便是摇头:“你呀,倒是半点皇帝的架子也没有。”

朱礼也仍是笑:“谁说当了皇帝之后就不是普通人了?“不也一样的生老病死?

“其实我倒是不担心阿姐。”朱礼忽又叹了一口气:“虽说林荫那孩子还小,可是心思却也是细腻得很,如今乍然换了环境,就怕他不能适应。而且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父亲……我更怕他不能接受。”

林荫是因为当年他的太子之位才会没了生父的,所以对于林这个侄儿,朱礼用心些在意些偏疼一些,都并不奇怪。杨云溪自也是理解朱礼这般的心思。别说朱礼,就是她心头也是极其担心的。

1142.第1142章 按兵不动

杨云溪应了一声:“我会留意的。”

第二日昭平公主和薛治早早的便是进了宫。今日是特例,所以薛治便是也跟着一同进了内宫来请安。

后宫里也没有别的长辈,所以倒是也不必急着去给别人请安。因而便是就都留在翔鸾宫说话。

杨云溪笑道:“今儿中午便是留在这里用午膳,一会儿皇上就过来了。”又看了一眼林荫,笑道:“今日你姐姐和你弟弟都在呢,尤其是你姐姐连学都没去上,就想和你一块儿玩呢。”

昭平公主笑着揉了揉林荫的脑袋:“那你去找姐姐和弟弟玩罢。”

林荫被乳母带走之后,杨云溪这才笑看了一眼薛治:“古话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看来,倒是真真是再有道理不过的。”

薛治被打趣了,倒是也不大在意,只是含笑点头:“娘娘说得极是。”

昭平公主笑着推了薛治一下:“咱们女人说话,你便是坐到一边去。”

薛治便是也就果真不多说了,只坐在旁边含笑听着。只是那目光却像是含着什么黏人的糖,就那么黏在了昭平公主的身上。怎么都挪不开的样子。

杨云溪饶是和朱礼秀惯了恩爱,也都是被薛治这目光给弄得有些忍不住想笑,以及只觉得是想打趣。

不过想着纵然昭平公主是爽朗利落的性子,不至于受不住这点打趣,可是毕竟也会不自在。所以最终杨云溪便是作罢,只是笑着看着昭平公主:“如何?薛家可待你好?薛治可待你好?若是你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我回头给你做主去。”

昭平公主听了这话便是笑得厉害:“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真心要问的。真心要问哪里能当着他的面儿问?这叫我如何说好?要真说受委屈了,回头回去之后我们两口子倒是该吵架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云溪抿唇直笑:“这话说得,倒像是我故意在挑拨一样。”末了又看了一眼薛治:“不过我想着,他倒是不敢委屈你半点的。”

薛治一声轻笑:“果然还是娘娘了解我些。如今我倒是恨不得捧在嘴里,含在手里——”

昭平公主又白了薛治一眼,面上却是飞起了红晕来,显然是有些羞窘的。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子,杨云溪便是提起了林荫来:“那荫儿呢?他在薛家可觉得自在?有没有不习惯?和其他的孩子处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