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昭平公主便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薛治。随后才道:“荫儿还小,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就算暂时不适应,也不打紧。日子一长,总会好起来的。再说了,若是他自己不想和旁人相处,那旁人再好,对他也是没什么用——”

昭平公主这话乍然一听似乎并无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却又分明是话里有话。

杨云溪沉吟了片刻,随后便是摇头:“别看小孩子小小的,可是他们心思纯净,但凡是一星半点的变数,他们便是最容易因这些生出改变来。你看看墩儿,看看阿媛——好在阿石还小,我倒是还有机会慢慢看着,不然只怕哭都来不及。”

昭平公主却是悚然一惊:“不至于罢——”

杨云溪摇头:“墩儿当初那般……谁又能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你可不能大意了。多多留意荫儿的情况。不只是阿姐你,就是表哥你也是。荫儿从小没了父亲,如今突然却是多了一个你,却也不知他的心里如何想的——”

昭平公主有些惊慌,薛治却是沉吟了起来。

看着两人都重视这个事儿,杨云溪便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拿出了自己准备的回门礼,交给了昭平公主。

几人说了一阵子闲话,昭平公主便是忽然提起了杨凤溪来:“再这么下去,只怕这个孩子就要在薛家落地了。这般……睿王那儿真不用敲打一二?”

杨云溪微微一顿,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是敲打了又有什么用呢?睿王自己拿不定主意,就算是这般的提点敲打,他又能真正认识到什么呢?”

昭平公主倒是有点儿明白了,最后便是笑了一笑,又叹了一口气:“这句话倒是大实话,不过这么下去,却也不是法子。不过你倒是对你这个姐姐十分在意,可我记得你们关系也并不好——”

杨云溪摇摇头:“关系好不好是一回事儿,可是毕竟有血脉之情。再说了,关系不好也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她若是能过得更好些,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昭平公主意外的看了一眼杨云溪:“你倒是心善。”

“可任由这般下去——”昭平公主仍是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杨云溪看着昭平公主这般样子,何尝不知现在杨凤溪也不好受。可是……“她若回去,只怕迟早就是个死了。睿王府的事儿你我不好插手,可是不知睿王妃到底做了什么,睿王深信不疑。如此这般的样子,你觉得睿王会护着她么?就算睿王妃什么也不做,光是睿王的猜疑,府里人的议论纷纷,她就受不住。她如今面临生产,真这样回去,她还能活?”

孕妇生产到底有多凶险,她比谁都清楚。所以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不让杨凤溪回去。

“那——”昭平公主挑眉,心头倒是也猜到了几分,不过并不曾说出口来。

杨云溪微微一笑:“睿王妃身子已是彻底不行了。只需要耗着就是了,咱们什么也不用做。”顿了顿,她又道:“这话,劳烦阿姐回去之后替我转达给我那不争气的姐姐,让她宽宽心,千万别子因为这个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杨凤溪要是真死了,那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呢。

睿王妃或许可怜,可是却也并不是什么纯善之人,否则又何必做那些小动作?睿王妃必有所图谋。她只管等着看就是了,却是什么也不必做的。

否则,一旦睿王觉察了,那才真真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1143.第1143章 心软

这头说完杨凤溪,朱礼倒是没过多久就过来了。

朱礼过来时候见了昭平公主,第一句便是问:“阿姐在薛家觉得如何?”

杨云溪白了朱礼一眼。

昭平公主同样也是白了朱礼一眼:“倒像是薛家将我怎么着了似的。薛家可是比你强多了。”

朱礼讪笑了一声:“不过是担心罢了。”

杨云溪看了一眼薛治,故意笑道:“也亏得皇上就这么一个姐姐,我可算是看出来了。皇上根本就是舍不得阿姐嫁出去,不管是谁啊,他都是不放心!这般要是再多来几次,只怕皇上自己便是先扛不住了。”

这话一出,薛治也是忍不住笑了。朱礼自己也是有些讪讪——他自然是知他问这话是有些刺伤了薛治,可是就是有些控制不住。之前林萧彦就不说了,毕竟是昭平公主折腾了那么多年,看着昭平公主得偿所愿,他倒是松了一口气。而薛治不同……这种心情,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种出来的鲜花,一下子就叫人端走了,那种心情无论如何也是平复不了的。

不过话一说开了,气氛倒是一下子轻松起来。到了该用膳的时辰,几个孩子一过来,更是闹哄哄的没个安静的时刻。

墩儿作为太子自然是在的。横竖出了阿木和阿芥这样走不动路的,其他的孩子都在。

墩儿给了林荫一块点心,笑道:“弟弟最乖了。以后常常进宫玩,我带你玩可好?“

林荫斜睨了墩儿一眼,笑嘻嘻的转身拉住了小虫儿:“宫里不好玩,姐姐跟我出宫去玩。好多哥哥姐姐,他们都把玩具给我。我都留着,我们一起玩。”

小虫儿大大方方的将点心掰开,发出了“啊”的一声之后,便是趁着林荫和阿石都张开嘴之后,将两个半块儿点心一人塞了一半:“好啊。”

几个小的倒是都没有半点的想到:这宫门,可不是那么好出的。

不过林荫这样的架势,却是分明有点儿不将墩儿放在眼底的架势。

墩儿唇角绷直了几分,最后便是笑:“宫里也好玩,东宫里不少东西,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玩——”

林荫没吱声,啪嗒啪嗒的跑到了朱礼跟前,笑眯眯的撒娇:“舅舅舅舅,听说舅舅的东苑里有好多东西。”

杨云溪登时笑了:“是谁告诉你的?”

林荫瞄了一眼薛治,却是又道:“娘与我说的。“

昭平公主登时就是一呆,随后也看一眼薛治。

薛治闷笑出声。

杨云溪也是喷笑,伸手搂住林荫:“真是个小可爱的人儿。”

朱礼瞪了一眼林荫,而后便是也笑:“好,下午舅舅带你去看。”

这头都是高兴着,那头墩儿却是颇有些落寞。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神色阴郁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杨云溪一侧头看见了,心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微微一心软,笑了一笑冲着墩儿招手道:“太子作为大哥,却是要将他们管着,不许他们调皮,知道吗?”

墩儿一怔,神色复杂的看了杨云溪一眼,最后回话的时候却是有那么一丝丝的雀跃和欢喜:“儿臣知道了。”

“嗯。有太子在,母后便是放心了。”拍了拍墩儿的肩,杨云溪温柔的笑了笑,便是又张罗着用膳了。

昭平公主挑眉看了杨云溪一眼,眼底的光芒仿佛在问:“哟,这是什么意思?”

杨云溪对着昭平公主抬头一笑,仿佛也是无声笑道:“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也没必要真这般的排挤他不是?”

昭平公主又笑,微微一摇头,仿佛道:“你就是心太软了些。”

杨云溪只是浅笑,并不多说什么。

用过午膳,朱礼带着几个孩子与薛治一同去了东苑玩耍。

而杨云溪则是和昭平公主一同去御花园中游玩散步。

“不是我说,你这也是太心软了一些。”昭平公主侧头看了杨云溪一眼:“荫儿虽说是性子直白了些,可却也是纯善的。他不喜太子,自然是有原因。小孩子可不似咱们,喜欢不喜欢,总是有缘故。”

昭平公主的意思是,墩儿这般却是没有必要心软什么的。

杨云溪忍不住一笑置之:“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那般可怜巴巴的站在那儿,任谁也是看不过眼去的。”

昭平公主只是摇头:“心软就是心软。”

“不心软又能怎么样呢?”杨云溪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我毕竟是作为嫡母,我若是都不管墩儿了,那该怎么办?他不管变成什么样,我总归都有责任。况且总不能因为他一人坏了气氛。”

“罢了罢了,你就是这般心善,我也懒怠与你多说什么。”昭平公主摆摆手,忽又道:“那日惠妃来找过我。就是我出嫁的那日。”

杨云溪一愣,随后便是将心底的情绪压了下去,而后摆手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这是被吓到了罢了。”

“是被吓得不轻。”昭平公主笑了一笑,最终却是叹了一口气:“惠妃毕竟是太子的母妃,你却也别太将她逼得急了。不然外头那些大臣们,总归是不会闭嘴的。没得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杨云溪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正说着话,秦沁和胡蔓却是都往这头来了。

杨云溪看了昭平公主一眼,随后一笑:“既是都来了,那么便是见一见罢。”

昭平公主有些不在意,“正好累了,那就歇一歇。”

秦沁和胡蔓走了过来,然后便是笑着向二人请安。被褫夺了德妃封号之后,秦沁似乎更为恭顺谦和,此时行礼的姿态也是谦卑到了极点。杨云溪看着秦沁这般做派,倒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却是又淡淡开口:“你们这是特意过来请安,还是偶然巧遇了?”

秦沁只是浅浅一笑:“不过是出来转转,却是没想到正好碰上了。”

昭平公主嗤笑一声:“有什么话你只管说罢,不然回头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沁微微一笑:“公主言重了。”

1144.第1144章 请罪

“说笑了?”昭平公主仍是嗤笑。

“不过说起来臣妾倒是真有一事相求。”许是真害怕昭平公主这么一下子离去,最终秦沁还是开了口。“是和阿媛有关的——”

杨云溪在旁边冷眼看着,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

秦沁只当是没瞧见,只仍是看着昭平公主:“阿媛毕竟是我从小养大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之深,却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如今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能和阿媛在一起。”

“阿媛既是那样重要,你又何必那般?”昭平公主挑了挑眉,最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私心作祟罢了。”秦沁低下头去,有些苦涩的笑了一笑:“真真儿的是私心作祟。我以为我是为了阿媛好,可事到临头,也不过是在替我自己的不甘心找理由罢了。“

秦沁回头看了杨云溪一眼,眼底包含了复杂的情愫。不过想来就算秦沁也不知她心底到底有多复杂。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是我私心作祟,我不服气。我恨,恨我出身名门,最终却是叫一个宫女践踏在脚下!“

秦沁这话满含了恨意,一字一句仿佛是从胸腔里逼出来的一般,犹如烙铁,烫得人连骨头都是有些发疼。而秦沁这话又仿佛是满含了屈辱和后悔,以及数不尽的嘲讽。

昭平公主倒是也好半晌都是没说话。只是眉头皱了皱。此时她心里倒是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她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秦沁这般的想法。

同样身为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女子,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向出身比自己低的人低头臣服的。

杨云溪出身摆在那里,一开始低微如那般,秦沁心有不甘也是不奇怪。而一开始进宫的时候,秦沁必然也是抱着要争宠要尊荣出头的心思的。

而最后秦沁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却偏偏又落得如此下场。秦沁不甘心,更是情理之中。

秦沁的眼泪都是掉落了下来,就这么看着昭平公主:“而如今我是真的知错了,也彻底的臣服了。我只求能要回阿媛,只要我有阿媛,就够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秦沁说得心酸,听的人也是忍不住有点心酸。

杨云溪自己作为当事人之一,倒也是忍不住的有些心中酸涩。只是这样的酸涩却是很快就消散了,最后她冷冷一笑:“你既也说了,是你的一己私欲,如今你又何必摆出这般可怜的姿态来?”

几乎是怜悯的,她就这般看着秦沁:“作为天之骄女,你觉得臣服于我是耻辱。可是又有谁就该天生的是臣服他人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既你们拥有权势,难道我们就该一直臣服你们?是,这或许是不可改变的。可是现在,我拥有权势了,你为何又是另外一种想法呢?所以,真真是可笑之极。”

杨云溪这话冰冷又尖锐,像是一柄利刃,直接就将秦沁拿点可怜的自尊都给斩碎了。

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杨云溪这话却也是再是真理不过——凭什么自己当权就要人臣服,轮到自己不当权,就想反抗呢?既是要享受这个规则,那就要好好的遵守这个规则!

“你想要阿媛,也不是不可。自己上请罪折子罢,自请出宫反省。”杨云溪嗤笑一声,收敛了神色,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沁,最后便是冷淡的站在旁边不说话了。

昭平公主也是有些愣神,就这么的侧头看看着杨云溪,好半晌也是没说话。嘴巴张了张,倒是又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她忽然发现,此时倒是也真的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说什么,都也是没用。

横竖,宫里当家做主的人,只有杨云溪一个人不是么?她就算往昔再怎么说一不二,可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而秦沁也是整个人都呆住了。似乎完全回不过神来。

杨云溪看在眼底,冷笑一声:“既你说你对阿媛是出自真心的疼爱,那么就好好的想想,你对阿媛到底能够做到何种地步呢?反正你自己选吧。决定权在你。”

说完秦沁,杨云溪的目光一转,又看向了胡蔓,似笑非笑一勾唇,她最终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之后,便是直接的拉着昭平公主走了。

待到走出几步,她便是歉然的朝着昭平公主一笑:“却是让阿姐见笑了。宫中这些事儿着实是不少——”

“却是难为你了。”昭平公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终便是如此说了一句。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干巴巴的——按照她一贯的风格,自是不该如此才对。可是偏生她这会子倒是有点儿不敢看杨云溪了。

杨云溪方才那番话虽然是说给秦沁听的,可是在昭平公主听来,这话也未尝不是说给她听的。因为她的一些想法,分明就是和秦沁是一模一样的。高高在上,瞧不起那些身份低贱的人。

就是杨云溪,她一开始也是从未曾瞧在眼底的。直到后来……才逐渐改变了看法。而或许要不是那一段同甘共苦的岁月,她只怕也绝不会跟杨云溪相熟起来,直至完全认同。反而是会保留着那点来自于骨子里的不屑一顾,始终对杨云溪有几分看不上。

杨云溪自然也是看得出来几分昭平公主的心思的。不过和对秦沁不同,她只是笑了一笑,再自然不过道:“阿姐也不必多想,毕竟这些观念是自幼培养出来的,况且阿姐和秦沁不同。阿姐最后不也是接受我了么?”

昭平公主被杨云溪这般一说,倒是忽就有些面红耳赤起来了。说实话,她却也是真真儿的羞愧起来。

她心里忍不住的叹了一声:怪道那些名门贵女们一个个的倒是都比不过杨云溪,杨云溪却是果真哪里都比她们强的。秦沁他们真该来看看的。

两人接下来谁也是没再说话,就这么慢慢悠悠的在园子里瞎逛,不过各自都是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还是昭平公主忍不住了,出声问道:“你想让秦沁出宫?这是为何?”

1150

杨云溪被昭平公主这样一问,倒是不由得笑了一笑:“这有什么不可的么?不过觉得这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怪没意思的。横竖在宫中她也不受宠,不如打发了出去。”

这个理由太过随意,昭平公主蓦然片刻,却是发现她也根本就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来反驳来。

杨云溪看着昭平公主无言以对的样子,便是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送走了昭平公主,杨云溪便是与朱礼说起了秦沁这件事情。

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朱礼便是皱起眉头来:“下次却是不必再理会这样的人。我竟是不知,我立后竟还要谁服气了?再说了,不管皇后是什么身份,她们都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秦氏自己起了那样的心思,倒是又怪得了谁去?她做错了事儿,难道还要你来承担错处?真真是可笑至极了。“

杨云溪摇头一笑:“我也没往心上去。你不必担心我,我还不至于为了她这么几句话心里不舒服。”横竖当上皇后的她,不是秦沁。她根本无需在意。

倒是秦沁这一次只怕是要艰难选择一次了,而且心头必然不舒服。

杨云溪想着便是又和朱礼道:“横竖到时候朝臣们必定是会反对,你却是又要承住这些压力了。尤其是秦家——之前虽说是褫夺封号,可是毕竟人还是留着的,阿媛仍是在她名下的。所以秦家便是反弹不大,可是这次不同……”

朱礼伸手握住了杨云溪的手,趁着杨云溪微微一怔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便是接话道:“你只管放心去做,我说过,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不必害怕担心什么。”

这句话就像是一阵清风,像是一阵暖流,就那么吹得她整个人都熏熏然,暖得她整个人都是惬意舒坦。她笑看一眼朱礼,之间在他手心微微一挠,而后便是道:“嗯,我并无什么可担心的。”

“等到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咱们便是大可如同普通夫妻那般生活,想想倒也是十分惬意。只是你却是要辛苦些了。”朱礼既有些憧憬,又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教养几个孩子,还要管理宫中事务,着实也是不轻松。”

杨云溪想象了一下她和朱礼如同普通夫妻一般生活的样子,却也是不大在意:“横竖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这话却是说出了她的心声的。比起现在这般混乱的情景,她觉得就算别的放累一些,却也是绝对比现在更好过的。

这头朱礼和杨云溪正憧憬着未来,那头徐熏倒是也得知了下午时候发生的事情。

徐熏猛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倒是下意识的便是道:“果不其然,她真是有这个想法。”

这个猜测从一开始杨云溪对秦沁出手的时候,或许隐隐约约的就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了。而到了今时今日,她便是终于的将这个猜测给印证了一般,心头竟是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得意来。

不过这点猜中了的得意却也只是细如发丝罢了。更多的,还是震惊和恐慌。

秦沁是第一个,但必然不是最后一个。下一个会是谁呢?是胡蔓,还是她?其实是谁都不要紧了,横竖总归是有下一个的。而且按照她的猜测……必然不到最后一个,杨云溪是绝不会收手的。

徐熏坐在窗前出神了好半天,直到墩儿回来,这才是回过神来。

墩儿今日跟着朱礼骑马了,倒是也累得不轻,脸上也是红扑扑的。

徐熏替墩儿擦了擦脸,压住情绪,笑问墩儿道:“今日如何?可玩得高兴?”

墩儿便是有些兴奋的将下午的情形说了一遍,话里话外都是透着一股向往:“父皇今日带我骑马了。那马儿跑得可真快!等我将来学会骑马了,我也要跑得那么快!”

徐熏看着墩儿这般样子,不由得露出了笑来——她发现比起墩儿什么都懂的样子,她还是更喜欢墩儿这般什么都不懂,只如孩子一般纯真开心的样子。

徐熏心头情轻轻得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当初的决断或许根本就是做错了。

“以后你便是多与你父皇亲近,这样的事情只会愈来愈多。”再替墩儿擦了擦,徐熏笑盈盈的跟墩儿说道。末了又笑:“回头我让人去寻一匹合适的小马儿与你,到时候等到你学会了骑马,就能有一匹自己的马儿骑了。”

这话一出,墩儿登时脸上都充满了光辉——那向往和兴奋几乎就是写在脸上的,几乎让人眼睛都是有些睁不开。

徐熏看着墩儿这般高兴的样子,登时她自己也是说不出的欢喜和满足。

第二日徐熏便是着手让人去寻合适的马驹——太小了显然是不合适,不然等到养大也要好几年的功夫。而一开始墩儿也不大适合太过高大的马儿,最好还能性情温顺些……这样条件一多了起来,倒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找了。

所以徐熏想着,等有几个月找到一匹合适的,那也是不错了。

不过却仿佛是刻意一般,很快徐熏就发现,她或许是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筹备这个事情了——齐悬他忽然请辞了,只说他才疏学浅,这么久以来并没有能够找到如何更好引导太子的方法,所以便是不敢再耽误太子。只愿回去老家隐居山林。

得知这个消息得时候,徐熏惊得手里的东西都是拿不住,当即便是直接落到了地上,然后就这般的整个人呆在那儿,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齐悬怎么好好的忽然请辞了?而这个请辞的理由,她更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齐悬是谁?如此惊才绝艳的人,怎么会连个小孩子也教导不了?

若说里头没有点缘故,她又怎么相信?

可关键就在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仿佛是惊雷一般,徐熏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杨云溪问她的话来。然后猛然的打了一个寒噤,随后浑身的冷汗都是冒了出来——会不会是因为杨云溪问她的那句话呢?

1146.第1146章 反问

层层的冷汗从四肢百骸冒出来,然后将徐熏整个人都是打湿了。

徐熏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最后猛然回过神来,当下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扭头便是往屋外走,脸色青青白白的好不难看。

“娘娘这是怎么了?”宫女瞧见了,吓得忙追着问,又问请不请太医。

而这些徐熏都置若未闻一般,只是埋着头往前走去。

徐熏就这么一路顶着太阳,匆匆的走到了翔鸾宫。

徐熏那样子,倒是吓得翔鸾宫的宫人也不轻,慌忙进去禀告杨云溪。也不敢瞒着徐熏的情况:“惠妃娘娘脸色很是不好看,瞧着像是病了,娘娘咱们可要请个太医来?”

徐熏若是在翔鸾宫里昏了过去,虽然没人敢质疑什么,可是到底传出去也是不大好听的。

杨云溪听了这话,便是笑了一笑,而后摇头:“想来也是没什么大碍,贸然去请太医也不合适。让惠妃进来吧,无妨。”徐熏这会子过来的目的,她其实心里头已是有数了。

所以她半点不着急,仍是优哉游哉的啜饮着薄荷酸梅汤,享受着舌尖的一抹清凉。因为这个时节也并不热,所以酸梅汤也没用冰镇过,不过就是喝一个味儿罢了。要想清凉,全靠那点子的薄荷味。

也就是这几****心血来潮,不然宫里也是不做这个的。

徐熏进来之后,杨云溪便是推了一推跟前另一盏酸梅汤,浅浅一笑:“尝尝罢。有什么话,喝一口酸梅汤再说。”

于是徐熏满肚子的话都是被一下子的压在了喉咙口,吞不下吐不出的也是难受。看了一眼细薄如白玉的瓷碗,即便是盖着盖子她都仿佛能隐约看见里头的深玫红色。那颜色分外的诱人,若是寻常她说不得倒是真有心情去尝一尝。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徐熏抿紧了唇,几乎是没有半点的欲望。

不过杨云溪既是都这般的说了,徐熏自然也就没有拒绝,反而是下意识的就坐在了椅子上,又端起了那一盏酸梅汤来。不过魂不守舍的状态下,她甚至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是忘记了给杨云溪行礼。

杨云溪也不在意这一点,只是心头叹了一声:看来徐熏对齐悬的在意,真真儿是不浅的。否则,哪里至于如此?

但是这一点她也并不去戳破,只是在徐熏喝了一口酸梅汤之后柔声开口:“酸梅汤如何?”

“啊?”徐熏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面上闪过一丝茫然。如若不是她早就听见杨云溪说是酸梅汤,不然此时只怕她连她刚才咽下去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此时被问起,她这才细细的回味了一下,心思勉强回笼,好半晌才道:“加了薄荷?倒是清凉。”

“嗯,是加了薄荷。所以你这一口下去,满腔的燥火是不是也平复了些?焦灼也都化成了清凉罢?”杨云溪放下手里的杯盏,微微一笑看着徐熏如此言道。

登时徐熏便是身子一僵,对上了杨云溪似乎洞察了一切的目光之后,她的僵硬以及眼底的复杂便是都显露得更加明显。

杨云溪叹了一口,用眼睛一扫在这屋里服侍的宫人。登时众人都是会过意来,而后鱼贯一般退了出去。待到人都退出去之后,屋里便是显得格外的冷清起来。

三月里正是春日最好的时节,阳光正好,春暖花开。她们二人坐在窗棱下的软榻上,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不远处架着一架雕了海棠的花鸟屏风,外头的动静清晰可闻。

而有阳光穿过窗棱,被切成了一缕缕的光束,落在她们二人身上,带着些微的暖意和外头清新的气息。

徐熏的头发细软,被阳光一照,倒是呈出了一点栗子壳一样的颜色来。却也是衬得她肌肤白皙,眉眼精致。纵然徐熏美貌算不得倾城倾国,也不算拔尖,可是看着也是叫人觉得十分舒服的。

杨云溪就这么看着,然后莞尔一笑。恍惚之中有一点儿她们回到了从前的不真实感。

不过这点感觉很快就退去了。最终只剩下了那点怅然,梗在心头。让人觉得有些闷,又有些发胀。反正不怎么好受。

“说吧。”杨云溪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这般的吐出了两个字来,而眸光沉静如水,又带着些仿佛什么都知道了的锐利洞悉。

徐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被看穿了。这种感受……也并不怎么好受,所以不自在和局促都又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上来,登时就让徐熏整个人都是有点儿瑟缩了。

而之前一路上急匆匆过来想问的话,此时在口中在喉咙口那儿打了千百个璇儿,可是最终还是吐不出来,反倒是被生生的咽下去了。有些梗得慌。

杨云溪看着徐熏的沉默,也不催促,只是重新又端起了茶盏来,然后轻轻的啜饮了一口,仔细的品味舌尖上那点儿酸甜味道,以及酸甜味道之后还剩下的清凉之意。

徐熏缓缓的低下头去,好半晌都是没说话。不过显然她更着急一些,所以她便是最终还是出声问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杨云溪微微一挑眉:“什么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徐熏抿紧了唇角,手指也是紧紧地攥成了一团,整个人都是有些紧绷。同样她的声音也是紧绷:“就是齐悬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好好的,他怎么会忽然就愿意再继续教导墩儿了?”

好在过了这半晌,徐熏她也是找回了不少的理智,所以此时看来徐熏倒是不太失态的。只是即便如此,也不难听出徐熏里头那一点的着急和焦灼,以及淡淡的质问意思。

杨云溪挑了一下眉尾,整个表情看起来便是多了三分凌厉在其中:“齐悬不愿意教导墩儿了?这话你却是从哪里听来的?”

面对杨云溪玩味的语气,徐熏一顿,整个人却都是愣在了当下。她想过各种可能,可是还真没想过,杨云溪根本就不承认这件事情的可能。所以此时杨云溪的反问,却是真真将她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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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7.第1147章 求情

徐熏被杨云溪这么一句话问住,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

杨云溪则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徐熏,神色同样是云淡风轻。

徐熏回过神来之后,脸色便是陡然的灰败了下去,只比方才更加难看。她有些恍惚失神的想:她这是中计了?是了,不管她得的是假消息,还是她比杨云溪先得了消息,此时说来却都是让她有致命的过错的。

可是徐熏却是顾不得了。只是那么微微的一犹豫,她便是沉声继续道:“娘娘怎么会知此事儿?齐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