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样。”

他看着她,她也回视,不用说都知道是怎么个不一样。

何唯忽然觉得没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就要走。

周熠在她身后开了口,声音不大:“如果是个有丑闻的,他们家还敢要么?”

何唯立即回头,他的眼睛在暮色中格外亮,闪烁着危险的光。

她问:“什么丑闻?”

他答:“luan lun。”

何唯气得胸脯起伏,想要反击,又觉得跟他你来我往,只会把话题引向不可测的方向,转身就走。

烟头颠颠儿跟上。

周熠喊:“烟头,过来。”

烟头止步,回头看他。

何唯也回头:“烟头,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走,我就再也不要你了。”

可怜烟头,它没有语言中枢,听不懂这两位说什么,但能察言观色。感觉到两位主子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边是火焰,一边是冰川。

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哪一个都不松动,都不好惹。

何唯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为难一只小动物,她抬脚就走。

走进房门时,烟头一溜烟跑过来,怕她没注意到自己,还汪汪叫了两声。

她心情这才好了点。

一弯腰抱起它,还挺沉,她用鼻子顶一下它脑门,“乖狗狗,还是你最好了。”

烟头给点阳光就灿烂,顺势舔了一下她的脸,她用手抹去,瞪着它说:“你刚才吃土吃草还咬木棍,脏死了。”

玄关处挂了一幅画。

彩色梅花图。

何唯抱孩子一样把烟头往上掂了掂,对它说:“看看,还真有几分天赋呢,我一定把你培养成大艺术家。”

烟头对自己的画作兴趣不大,湿润的鼻子动了动,就要下地,刚一放下,就往厨房跑去。闻到香味了,这家伙。

何唯不知道的是,刚才她抬脚就走,头也不回。烟头非常有原则地选择了中立,原地不动。周熠走过来,拍下它屁股,低声说:“去吧,跟着她。”

以后一直跟着她,陪着她,护着她,知道吗。

***

经过团队加班加点,宣传片样片出来了。

经过剪辑,加入后期特效。

虽然亲自参与拍摄,看过仍然震撼。

尤其最后,自然风光与奇幻场景褪去,回到现实中。

人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正要沮丧地叹口气,忽然发现副驾座多了个男人,一身黑衣,坐姿端正,侧脸冷峻,戴一副黑色高科技眼罩,像是来自骇客帝国,比巅峰时期的基努。里维斯还要帅上几分。

她悄声问语音助手:“我还是在做梦吗?”

身边人回答:“不是做梦,你只是遇见了未来。”

按最终剧本设定,他是个高级AI,看得见摸不着的全息投影。

以前只知道他身上有野性,没想到还有另一面,疏离,冷冽,带着一种金属质感。仿佛他真是个天外来客,来自另一个时空。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2.9

第47章 滔滔不绝

其实还有个版本。

何唯悄声问:“我还是在做梦吗?”

那人摘下眼罩,勾下唇角,语调平平地答:“不是做梦,你只是遇见了未来。”

镜头特别吝啬,只从他脸上一扫而过。

眼眸如星子,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坏。

那星光仿佛穿越了几光年,那一点点坏,却有着让人一见误终生的破坏力。

导演大呼,“这不是合不拢腿,这是直接要把人掰弯。”

摄影师则是赶紧去检查镜头,掰弯直男算什么,据说有一种美能让镜头碎裂,比如阿佳妮的蓝眼睛。

某人却要求删掉。

完全无视导演的苦苦挽留,“您知道这一删删掉了多少台车吗?你们难道不是为了卖车而献身吗?又不是真献身,就露一下脸而已!”

导演又看向何唯,这俩人虽然不对盘,但还是对彼此有些影响力的。

谁知道她也说,“删就删吧。”

其实她心里说,这哪里是人工智能,是生化武器。

***

宣传片投放到各路媒体,再配合其他举措,新车前景可期。

当然,身边熟人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

比如顾远钧,也就看了个十来遍吧。还好,没找到他担心的东西,比如奸情。

“小小鸟”看了二十来遍,越看越凉,这世界最终还是看脸,练出三十二块腹肌也追不上。又一想,小古猫不会是被他刺激得亲自下场证实魅力吧?那他岂不是,莫不是,又能跟“卓越贡献”有点瓜葛了?

皮皮佳看了三十遍而已,然后说:“我怎么觉得这后面少了三个字呢?”何唯面色冷峻地问:“哪三个字?”皮皮佳缩了缩脖子:“咱也不敢说啊。”

也有人只看了一遍,就点了右上角的小叉叉。

那位家里有矿的大少爷。

陈嘉扬合上笔记本,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大班台后,陈父端着盖碗,呷一口大红袍,感慨道:“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妈前几天还跟我提那谁家的闺女,学有所成,身价过亿。”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自己有也不如命里有。”

“当初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替老何惋惜,这么个能人,膝下就一小丫头。他们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可不一般,命里有华盖星。”

桌上台式机开着,画面也停留在一段视频,他指一下显示屏,“就这么随随便便露下脸,看这点击率转发量,得流量者得天下。”

陈嘉扬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嘴角挂一抹嘲讽。

陈父笃信八字命理,也是受益者,娶了个抱金砖又旺夫的妻子,婚后事业生活一路顺遂,自己也看书研究,应酬时算一话题,招聘人也会参考,至于准不准,自己觉得准就行了。

陈父像是才想起问儿子的来意,“找我谈什么事?”

陈嘉扬开门见山:“不论是定增,还是订婚,我都反对。”

陈父一愣,随即皱起眉:“恐怕由不得你。”

陈嘉扬道:“至少第二个方案,需要我点头。”

“至于第一个,恐怕您也不能如愿,别忘了瑞和现在谁当家。”

陈父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那盘着一头狼,我也不至于如此。你何叔在医院人事不省,你田阿姨又放飞得人影不见,何唯初出茅庐,绝不是那人对手,我们不能看着他把瑞和给毁了。”

陈嘉扬笑出声:“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怕连三岁小孩都蒙不了。”

陈父不悦:“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希望您不要打瑞和的主意,也别插手我跟何唯的事。”

他说完就起身,仿佛只是来通知一声。

这让老子很没面子。

陈父把茶具往桌上重重一放,骂道:“如果你有本事,还用我出手?”

“连个女人都搞不定,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看看你最近这丧气样儿,分了就分了,再追回来就是,什么方法能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还用我教你吗?”

陈嘉扬胸膛起伏,面上带了几分屈辱,“别说了。”

陈父也有些不忍,缓和了语气道:“你就是生在好时候,没吃过苦头,缺了几分血性,准确说是狼性。那个姓周的,年纪轻轻,凭什么能让何天奎这个老江湖栽个大跟头?就是够狼性,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他跟何唯的关系特殊,我看他都能把她娶了,一分钱不花就把瑞和收入囊中。”

陈嘉扬喉结微动,表情克制。

父亲的声音仍在继续:“用点手段算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你们认识这么久,除了她父母,就你最了解她。重要的是,除了她你还能看得上别人吗?将来咱们家这一摊子是你的,瑞和也是你们俩的,整合到一起,你想怎么搞,怎么改革,都随你。”

见儿子面色变化,陈父又下一剂猛药:“据我的识人经验,小唯这样个性强的女孩子,恐怕也是更中意强势、有野心的男人。很多女孩都会下意识找像自己父亲那样的人,你知不知道何天奎当年争家产时用的是什么手段?”

***

新车的订单情况还不错。4S店一时间供不应求,有些经销商原本很傲娇,如今也笑脸相迎,主动要货。瑞和员工里第一批幸运儿已经喜提新车,接下来就是完成家庭作业,发表试车贴。

提了几个月的心,可以放松了。

连顾远钧都觉得敞亮,不然虽赢了官司,还是让对方得逞,也没有成就感。

周熠的眉头依然紧锁。

顾远钧知道他烦什么。但老胡也在,他也不好多说。

周熠却没什么顾忌:“我还想吞了他,整合上游资源,本来就是转型的一个方向。”他言语间不觉带了狠意:“蛇吞象容易?还是狮子咬死鬣狗容易?”

老胡看他一眼,没说话。

顾远钧接过:“别说气话,现在不具备这实力,也别树敌太多。”

老胡这才道:“东家不打打西家,有矿的又不是只这一家。”

只剩两人时,顾远钧提醒,“你也克制一下。一遇到跟她有关的事,你就不淡定。”

周熠正在敲键盘的手指一顿,却也没反驳。

***

孙导演接下来要拍一部网剧,向何唯抛出橄榄枝。

何唯回复:此生两个原则,一不出家,二不出道。

她还是贪恋这这滚滚红尘,不想看破。她之所以亲自下场拍宣传片,除了想贡献一份力量,也是想到老爸那句,年轻就是要多体验,丰富人生阅历。

这一天,何唯从公司到医院,再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大门口,停了一辆车,熟悉的车子。

自从上次在这里,车的主人被她狠心伤害,许久没出现了。

这一次,陈家表明了态度,却不知他本人意思如何。

她刚跟张董表明心迹,不会用终身大事来解救企业危局,毕竟企业总会出现这样那样问题,她不能一女多嫁,至于权宜之计,就更不用考虑,对人对己都不公平。

张董皱眉:“这么大的事,要不要跟你妈商量商量?”

何唯笑笑,“不用了,我妈也不会同意。”

在老妈眼里孰轻孰重,这一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她现在每天出入总部大厦,有时候会在门口驻足仰望,或在二楼三楼凭栏俯瞰,尽量抽离看待。结论就是,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企业亦然。

阳光下,熠熠发光的玻璃窗,像是一面面镜子。

每个人看到它时,看到的其实是自己内心里的东西。爸爸视它如命,因为这里倾注了他大半生心血与感情。周熠看到的是仇恨,把它视为战利品。还有些明里暗里的人,把它当一盘棋局,作壁上观,坐收渔利。

至于成百上千的员工,单拎出一个,比业务,拼生存技巧,都比她强,哪怕那个看似走投无路求助她的阿姨,也在新行业做得有模有样。不要小瞧一个人的求生欲和适应能力。谁需要她来拯救?

她站在这里,只是因为有人看重。或者说,她也有自己心中的坚守。

车门打开,陈嘉扬下来,柱头灯散发着清冷的光,看出他清减不少,更显清俊。像是没睡好,眼下有青影,不过还是扯出熟悉的微笑。

打过招呼后,他从衣袋掏出一个盒子,说:“圣诞礼物。”

何唯看着盒子尺寸,有种微妙的预感。

抬眼,对上他真诚的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她接过打开,果然是一枚戒指。

黄金指环,硕大的黑宝石戒面,不规则的几何形状,沿着对角线切开,裂缝里镶嵌一颗颗黄金珠粒,大小不一,洋溢而出。黑金配,对比强烈,张扬大胆。比起首饰,更像一件艺术品。

陈嘉扬介绍:“这是煤精。”

何唯知道煤精,又称煤玉,致密,轻盈,常用来雕刻成工艺品,据说英国某位女王就对煤精珠宝偏爱有加,让它风靡一时。

“设计灵感来自火山喷发及裂缝中的熔岩流动,我的理解是,是金子总会发光,有能量就会爆发,黑暗力量再强大也挡不住。”

“几个月前送你,是祝愿,如今,已经被证实,你已经做到了。”

何唯拿在手里,说不出话。

陈嘉扬说:“我曾有个想法,每年送你一枚戒指,各种材质。这样几十年后,你就有了几十枚各式各样的戒指,打开首饰盒,琳琅满目,金婚钻石婚时,可以办一个小型展览。”

何唯出声:“嘉扬哥。”

他也从回忆和憧憬里回过神,说:“还有这个。”

又一个盒子。

尺寸也不大。何唯想起她生日时,他左一个右一个礼物。

有人会觉得这是有钱人的手法,据说某公子哥曾给明星女友二十七岁生日送了二十七件礼物。可她知道,他只是想把好东西都给她。毕竟从认识第一天,他就豪气地送她两份芒果牛奶冻,她吃不了,最后一份请了他。他说,送礼物会有幸福感。送给她,就更有成就感,因为她什么都不缺,能让她惊喜,证明他品味不俗。

比品味更重要的,是心意。

就像那一份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播种的八张图。

这是个玉石吊坠,雕成一只兽,何唯认得,是貔貅。

“开过光的,貔貅辟邪,还招财。”

陈嘉扬笑说:“我妈那些牌搭子人手一个,说戴了就能赢钱,你现在也是生意人了,也应该有些俗气物件,讨个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