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浑身湿透,或多或少受了点儿伤。昆西为了掩护我,背部被巨蜥狂龙的爪尖划了条长近两尺的口子,皮肉全都翻了起来,穿裹的兽皮全被鲜血浸红了,触目惊心,好在没伤到脊柱。来不及仔细检查,只能先简单地清洗消毒,包扎伤口。

清点人数,只剩下了八个人,这意味着除了高歌之外,还有九个人坠入海里,生死不明。透过潜望镜朝外看,波涛如倾,云雾茫茫,什么也看不清,除了满天尖啸扑落得黑影。

那些狂龙前赴后继地俯冲而至,试图将潜艇抓起,幸好船身形如尖梭,通体由至为坚硬光滑的合金制成,无从下手。但在它们这么接连不断的疯狂撞击下,潜艇外壳仍不免如被鱼雷猛轰,多处扭曲变形,不断地传来“卡卡卡”的金属挤压声。

舱内晃动得越来越厉害,驾驶员趔趔趄趄地各就各位。然而鱼骨山的磁场实在太强烈了,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停止了运转,连巡航导弹也无法使用,只好切换成最原始的机械操作模式,手动打开注水阀,缓缓下潜。

那些狂龙就像是嗅到了血腥的鲨鱼,四面八方地扎入水里,穷追猛打。

没了高科技的电子系统,潜艇俨然成了一具浮在水里的棺材。这艘潜艇的壳体所能承受的最大压力是50兆帕,即使安全壳内的核反应堆不会因为这些史前巨兽的撞击到破坏,但只要舱壳进开哪怕一丝裂缝,巨大的压力就会将我们瞬间压成肉酱。

惨白的灯光急速地闪烁着,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随着猛烈震动的船身七上八下地跌宕,就连昆西也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绝望与恐惧,闭上眼,用鲧语低声祷告。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距离苦苦探寻的答案终于只剩下一步之遥了,如果此时功亏一篑,死了也不瞑目!

苏晴似乎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切,从壁仓里取出八套崭新的装备服,逐一递到我们手上,除了防护衣与卫星定位对讲机外,还配备了电磁脉冲手枪、红外线热像仪眼镜、钛合金短刀和一个银白色的圆珠笔似的东西。

她说:“艇壳最多只能可支撑半个小时。要想活着上鱼骨山,只有骑着这些狂龙飞上去。防护衣的腰带里有一个发射器,瞄准狂龙按下开关,就会弹出飞索,将你们拽到狂龙的身这个‘圆珠笔’是微型晶片植入器,与你们的盔罩连接,可以将微型晶片植入动物大脑,迫使它们根据你们的语言要求作出反应。”

我这才知道高歌刚才是将这个插入了狂龙的头顶。苏晴示范了一下如何使用,说:“每个注入器里有两个芯片,也就是说,你们只有两次将品片植入狂龙大脑的机会。如果两次都没成功,就只能动用电磁脉冲手枪,然后尽量潜到海里深处,等待救援。”

电磁脉冲手枪我只在游戏里见过,没想到真有这玩意儿。钛合金制成,银白色,攥在手里沉甸甸的,听苏晴介绍,每发一枪,威力相当于几百发普通子弹连续射击,但稳定性与散热性都非常不好,至少要过上30秒才能发射第二枪,即便如此,连开五枪后,仍然会烫得连手都没法握住,难怪她一直没亮出来。但此时其他枪弹都已用完只有拿这拼死一搏了。

※※※

潜艇一震,重新慢慢上浮。所有人都穿好防护衣,检查了几遍装备,列队站在扶梯周围,屏息等待。

昆西穿着臃肿的防护装,戴着头盔,背上又背着昏睡的莎曼娜,表情严肃,看起来有点儿滑稽。但那时我实在笑不出来。

我在防护衣内多穿了一件翡翠玉甲,将背包夹藏在中间。穿玉甲时又想起了玄小童相起初到羽山时,和他并乘翼龙飞翔在雪山之间;想起他直勾勾地凝视着我的似笑非笑的眼睛;想起那天夜里他抱着我时滚烫的泪水;想起他说只许对他好,不许对别人好,否则就把我大卸八块……我越想越难受,胸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还没等我定住神,“砰”地一声,苏晴推开舱门,如潮的尖啸声和冰冷的海水一齐劈头盖脑地涌了进来。

她第一个跃了出去,然后是Selina、昆西……我被人从身后推着,身不由己地向上连蹬了十几步,又回到了那片茫茫大雾之中。

甲板剧晃,大浪喷涌,两只巨蜥狂龙一左一右朝我扑了下来。我下意识地握紧电磁脉冲手枪,朝左边那只扣动扳机,“轰!”那只怪物猛地朝上掀飞了八九米,我也被强猛的后坐力推得踉跄后跌。

右边的狂龙怪叫着翻转盘旋,绕了一个弯,从斛后方变向冲来,嘴里突然喷出一大团火焰,差点儿烧着我的眉毛。

手枪滚烫,果然无法立即连发。我只好抓起腰带上的发射器,对准它按下开关。

飞索前端的尖钩闪电似的钉入巨龙的身体,松开手,只觉腰身一紧,双脚猛然离地飞起,瞬间就被“吸”到了它的背上。

那只蜥龙痛吼着急速飞旋,在离心力的巨大作用下,腰带上的钢索绞扭得“格格”作响,我被掀得动摇西摆,狂风扑面,连气也喘不过来。就连钉入它体内的飞索倒钩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倒拔而出,血肉飞溅。

我头顶一阵发麻,想不到这怪兽的脾性竟然这么暴戾刚烈,宁死不屈。照这架势,过不了两分钟就要连人带索被它甩飞出去了。

对讲仪里传来苏晴的声音,让我松开飞索,设法扑到蜥龙的头顶,植入品片。但她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啦。我刚揿下反向伸缩的开关,立即被飞索抛甩到空中,风筝似的绷得笔直。

周围雾气缭绕,不断地有狂龙尖啸着冲掠而过,巨翼、长尾连续扫中肩背,火焰喷吐。虽然有防护衣和“青云甲”双重保护,仍感觉喉咙里腥甜直涌,剧痛难忍,骨头仿佛全都断成了碎片。无奈之下,我只好又松开手指,随着收紧的飞索猛地扑回到那蜥龙的背上。这么反复试了六七回,颠得五脏六腑全倒转过来了,才如愿以偿地甩到了它长颈边,忙不迭地紧紧抱住。

这怪兽的体型比翼龙大得太多了,凶暴狂烈更远超后者,不时地转头朝我喷出熊熊烈焰,头发、眉睫很快全焦枯了。之前那点儿“驭龙”的经验全都派不上用场,只能八爪鱼似的抱紧它的脖子,控制着飞索,时紧时松,慢慢地朝它巨大的头颅滑去。

对讲机“沙沙”直响,捷报频传。苏晴、昆西、Selina等人全都成功地将晶片植入狂龙脑中,驾驭着它们在空中盘旋,只有一位盘古组员不幸被甩飞到半空,撕成碎片。

Selina在边上看得提心吊胆,时而为我加油鼓劲,时而指点提醒,时而又忍不住尖声惊叫,比我更紧张。

当我终于攀上蜥龙头顶,奋起全身力气,将晶片植入器扎入那褶皱层叠的厚皮,它所发出的震耳欲聋的狂吼让我眼前一黑,差点儿被抛飞出去。

微型晶片果然神奇,仅仅半分钟后,它就老实下来了,耷拉着脑袋,凄烈的咆哮声也变成嘶哑的呜咽。

众人欢声雷动。我松了口大气,试探着说了句“朝上飞”,它立即拍动双翼,旋转着冲天而起。

※※※

云雾飞速地弥合离散,不一会儿,已经能隐约看见坚岩峭立的山顶了。

尖啸声越来越稀落,或许是被鲧神庙的威力所慑,那些原本穷追不舍的狂龙纷纷回旋着朝山下飞去;我们骑乘的这六只巨兽虽然被晶片控制了脑中枢,也本能地发出惊惧的狂吼,畏缩着不敢继续向前。

飞上山顶后,凉风扑面,尘心尽涤。雾气全都散了,天空湛蓝得难以形容。山顶四周全是茫茫云海,被太阳镀照得金光灿灿,滚滚奔腾。

空气纯净,能见堵很高。极目远眺,可以看见云海外沿那蔚蓝浩瀚的汪洋,以及更远处的连绵雪山。越远景致的轮廓仿佛越清晰,壮丽得让人窒息。

山顶的地貌极为奇怪,一条奇崛雄伟的山脊纵贯南北,冰雪皑皑,自上而下凸起一道道整齐的弧形褶皱,就像巨大的鱼骨化石。

冰川、融雪沿着斜陡的山脊两侧冲泻而下,“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在这笔直高耸的鱼骨状雪峰周围环绕成“回”字形的天湖。

天湖面积至少有六七平方公里,倒映着蓝天碧树、雪峰冰川,明丽如镜。天湖外沿是一圈较为低矮的雪山,山脚原始森林绵延密布,火红的枫叶、黄澄澄的银杏……夹杂在一片片浓翠浅绿里,绚丽如织锦。湖水溢过南边低矮的隘口,形成了我们所见到的那条气势恢弘的瀑布,天河般飞泻入海。

狂龙沿着那道鱼骨似的山脊,向雪山最高处飞去。越过一道接一道的冰川,一座希腊式的神殿终于扑入眼帘。

鲧神庙!我的心跳和呼吸陡然顿止了。

在莎曼娜所呈现的幻景与梦境里,我已多次领略过它的雄伟与壮美,但再逼真的梦也无法与实景匹敌。

它巍巍矗立在山脊最高耸狭窄之处,通体由汉白玉石砌成,和雪山浑然一体,映衬着湛蓝的天空,气势恢弘,莹白无暇,显得如此肃穆、神圣,让你情不自禁地想要匍匐在它的石阶下,顶礼膜拜。

神殿由凿有凹槽的七十二根汉白玉石柱层层环绕而成,通道两侧的十二根石柱上刻着十二尊男女浮雕,两两相对。神殿的地面不知嵌着什么棱形晶石,将斜照而入的阳光折射在这些浮雕上,光彩夺目,呼之欲出。

然而最最耀眼的,莫过于神殿中央的那个金字塔式的石台。骑着狂龙飞近了之后,才发现整个“石台”居然是由不停流转的金黄色细沙组成的。

那颗传说中的鲧头骨就在金字塔流沙的顶端,纯净透明,随着流沙徐徐旋转,在幽暗的光影里焕发出层层叠叠绚丽而迷幻的光彩。

六只狂龙绕着鲧神庙飞了十来圈,发出嘶哑恐的悲鸣,始终不敢靠近。我们也被那圣圣洁而神秘的氛围所震,屏息敛气,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凭借着眼神与手势相互示意。

正想驭使这些怪兽飞落到附近较平稳的雪地上,山脊的另一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狂风怒卷,地上的冰块和雪沫巨浪似的掀了起来,一个巨大的银白色圆盘喷涌着熊熊火轮,突然势不可挡地从山后飞旋冲起。

虽然早有预感,这些鲧人口中的“祝融族”迟早会追到此处,但我没想到他们的飞碟竟然可以突破鱼骨山磁场的干扰,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炙热的狂风和气浪就像冲击波,将我们猛地朝外推飞了十几米。离飞碟最近的那只狂龙浑身着火,痛吼着急速翻转,瞬间就撞塌了半面冰崖。

几乎就在同时,飞碟外沿又离心飞甩出几十道激光,纵横飞舞,“突突突”地直穿入地,碎冰飞炸。又有一只狂龙被打成了筛子,悲鸣着撞落在冰川上,连着背上年轻的“盘古”成员一起朝下滚落。

我的胸口像被铁锤猛撞,眼前一黑,疼得全身都收紧了,睁眼再看时,防护衣已经被灼穿了一个大洞,如果不是“青云甲”挡着,估计连骨头都烧没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心里猛地一沉,糟了,背包!

低头四处扫望,那个夹塞着梵高《最后一年》真迹的背包正沿着冰川的弧面抛弹滑落,冲向下方湛蓝的天湖。

虽然不知道“盘古”为什么对梵高的这四幅绝笔志在必得,但参照苏晴先前所说,画里多半隐藏着影响全人类命运的重大秘密,或许就与2012世界末日息息相关。我来不及多想,急忙驱使着蜥龙变向俯冲。

一道道激光擦身而过,撞击在冰川上,很快就引发了声势惊人的雪崩。冰川上的裂纹急速飞迸,断面层层叠叠地爆炸开来,连着喷涌而起的雪浪,瞬间冲出几十米远。

我抬头一看,就像是无数白色的巨兽咆哮奔腾,席卷了半个天空,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被那冲泻而下的雪浪兜头盖脑地卷了进去,沿着陡坡急速翻滚。冰块、岩石密集地撞落在头上、身上,除了天摇地动的轰鸣与狂龙的悲吼,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了。

心底闪过异样而恐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一年前梅里雪山雪崩的那一刻,记忆也突然变得模糊起来,重叠淆乱,分不清究竟是现在变成了过去,还是过去变成了现在……

“轰”地一声,我连人带龙冲入湖面,头盔瞬间撞得粉碎。冰冷的水浪呛入口鼻,胸肺憋闷欲爆。但有了上次从雪山跃入水潭的经验,这次我早有准备,入水之前周身毛孔已经舒张打开,神秘人教我的“化阻力为动力”、“经络运炁”等方法也全都调用自如。

翡翠玉甲猛地贴紧皮肤,随着我的呼吸均匀收缩,将水而的撞击力与上方雪崩的重压巧相抵消。

水流里的万千气泡透过毛孔涌向心肺,再经由经络涌向丹田,化作无穷无尽的动力,推动着我急速朝下游去。

雪浪撞击在湖面,激撞起遮天蔽日的蒙蒙白雾,经久不散。从水底往上看,数以万计的碎石、冰锥……从那滚滚倒涌的“云海”怒射而出,携带着串串缤纷气泡,在蔚蓝的水里划过无数条弧线,壮观无比。

崩塌的山体沉入湖里后,虽然速度大为减缓,但覆盖面辽阔,危险依然很大,那只蜥龙已经死了,尸体小山似的悬浮在上方,被乱石砸得跌宕翻转。

我解开飞索,就像一条鱼,自由自在地穿梭游弋,将不断塌落的冰石远远地抛在身后。

转眼之间,倾泻而下的石块垒垒堆砌,占去了小半面积,搅得清澈的湖水一片灰蓝。

我对打捞背包己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想到关系人类重大秘密的梵高真迹就这样被理在水底某处,不免倍感懊丧。

当我吐了口气,准备游回湖面时,却被右下方的景象震得寒毛直乍。数以百计的棺材仿佛一排排墓碑竖立在泥土里,那景象就和我在梅里雪山的堰塞湖底所看见的一模一样!

接着左脚突然一紧,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低头往下一看,一大团海藻似的黑色长发缠住我的左脚,蓬然飘舞。

此情此景,简直就是当日重现。我呛了一大口水,手脚乱舞,那海藻似的长发却越缠越紧,拖着我朝下拽去。

眼看着那具女尸惨白浮肿的脸慢慢地浮了上来,两个黑漆漆的眼窝瞪着我,苍白的脚踝上锁着一条铜链,连接到下方的棺材里……头顶简直酥麻得要炸开来了,我心里一慌,冷水从口、鼻、耳朵……顿时汹汹灌入,呛得胸闷欲爆。

我手忙脚乱地拔出钛合金短刀,想要割断女尸的“长发”,刀柄却偏偏从指间滑落,悠悠地飘向湖底。

就在行将窒息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左侧游了过来,抄起那柄短刀,一手抓住女尸头上纷扬卷舞的细蛇,将头颅从脖子上切了下来。

无头女尸悬浮翻转,慢慢地沉入棺里。那人一手提着女尸的头,一手拉着我,舒展而又快速地朝湖面游去。

我如释重负,全身也跟着放松下来,还没到湖而,毛孔渐渐舒张,又能重新依靠皮肤来吐纳水中的空气了。

正想对他手势致谢,那人转过头,双眼在水中灼灼地凝视着我,微微一笑。我差点儿又呛了一口水。是他!居然是那个给了我青铜蛇戒,又在青藏雪山上救走我的神秘人!

※※※

我始终不知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蛇戒,让我寻找真实的自己,但我总觉得他和我之间有一种神秘而又亲近的联系。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暂,却亦师亦友,让我对自己和这个世界都有了崭新的认识。

青海一别,杳无音信,我一直担心他的生死。这时看见他活生生地出现眼前,我又惊又喜,眼睛居然有点儿发酸。

浮出水面后,雾气缭绕,雪崩已经基本结束,上方不时仍有些余震,在群山间隆隆回荡。除了我们,没看见苏晴、昆西等人的身影,也没听见“祝融族”飞碟的声音。

他跃到岸边,一把将我拉了上去,然后脱下衣服,将蛇发女的头颅裹好,随手塞进包里。他湿漉漉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脖子和胸膛上竟然也遍布蛇鳞,在阳光下闪着淡青色的光泽。

我呼吸一滞,难道他也是鲧族的?或者和我一样,仅仅是因为戴过这枚蛇戒,才被诱激出了蛇鳞?在见到他之前,我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他,但这时面对着面,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他抓住我的手腕,仔细端详着那合二为一的蛇戒,露出满意而又古怪的神情,又拍了拍我长满蛇鳞的肩膀,淡淡地说:“现在你明白了吗?今天的你和一个月前的你不是同一个人,和一年前的你更加不是一个人。”

一年前?我一愣,他是在暗示一年前发生在云南的事情吗?想起莎曼娜一年前做的关于我和鲧神庙的梦,再想想刚才那一连串与梅里雪山极为相似的遭遇,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是说一年前我也来过这儿?梅里雪山的记忆,其实有一部分是和这儿发生的事情混淆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能分得清每天晚上做的梦吗?如果不能,你又怎么能辨别得清每天的记忆?”顿了顿,又说:“人就像是江河,水常新,道常改,拘泥于究竟是昨日之水还是今日之水,就是还没认清江河是什么。”

他的话里总是暗藏机锋,听得我似有所悟,却又云里雾里。

这时,鱼骨山顶突然传来一阵空灵清远的歌声,隔着湖面的茫茫雪雾,虚无缥缈,似有若无。

我全身汗毛猛地竖了起来,呼吸如窒。听不清歌声在唱些什么,也辨不出是男是女,眼前、耳边却突然飞闪过许多画面、许多声音,许多让我无缘无山悲喜恐惧的吉光片羽。

神秘人却眯起眼睛,眺望着若隐若现的山顶,微微一笑:“要想知道你是谁,这个世界是什么,只有明心见性,直指本心。走吧,我们去揭晓答案。”不等我回过神,突然背起我朝冰川上冲去。

当初在青藏雪山上,他带着我下两千多米的雪坡,那惊心动魄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此时他竟然又仅仅凭借双腿,背着我冲上几百米高的鱼骨山。

山势斜陡,刚刚经历过雪崩,冰川上到处都是断墚和裂缝,稍不留神,很可能会再次以坍塌。他的双脚踩踏在冰面上,轻盈如蜻蜓点水,疾行如风灭飞轮,简直像在飞。

然而那时我心怦怦狂跳,恍恍惚惚,什么也觉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