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
“……”
只等来一个字的余弄情努力不让自己翻白眼，继续道，“还请狼王吩咐。”
“柳末末……认识么？”
余弄情脸上微笑不变，“听说过。”
“我问你，认识她么？”黑狼抬头直视余弄情，漆黑的眼瞳中不带任何感情。
余弄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
“她在我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黑狼垂下眼，挺直的背靠在椅背上，神色间带了几分复杂。发现余弄情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他又开口，“如果我把她交给你，你能保证她的安全？”
“可以。”余弄情毫不犹豫地点头，心中却在疑惑，为什么众人遍寻不到的柳末末会在黑狼这里，而黑狼又为什么会把柳末末交给他。
“那好，明天夜里我会派人送你们离开，不过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这是当然。”得到回答后黑狼起身离开，等人走远了，才有人进来带着他去休息。
为了不惹不必要的麻烦，余弄情并没有离开自己居住的那个院落，但到了中午黑狼便派人请他一起用餐。
除了他之外，餐桌上还有一位娇客，正是失踪许久的柳末末。
这些天因为她的失踪，有关的人没一个有好日子过的，而她这个当事人，气色相当的不错。见到余弄情，柳末末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记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了。
“喂。”饭桌上，三人相对无言，事实上是有黑狼在的地方气温普遍偏低，就算余弄情想说点什么，也没好意思开口，毕竟他们也不熟。柳末末可没管那么多，她用筷子戳了下坐在身旁的黑狼。
“嗯？”黑狼停下筷子，抬头看她。
“这算是我帮你种地的奖励么？”她以为至少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嗯。”虽然她糟蹋自己院子的时候忘记在院门跟房门之间留出一条走人的路来让他至今颇为懊恼。
坐在另一边的余弄情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无关痛痒的话题，神色丝毫不动。他敢肯定，黑狼一定不喜欢有人在他吃饭的时候打扰他。
天色渐暗，已经陷入轻度昏迷状态的柳末末被黑狼拎了出来，不过看她包得那个严实，就算是熟人也认不出来。
把人扔给余弄情，黑狼站在城门口，看着两人上马。
被折腾了一番，总算是稍有清醒的柳末末从余弄情怀里探出头，朝后面的黑狼挥挥手，“我走啦。”
黑狼看了她一眼，“柳末末。”
“啊？”
“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沙海找我，下次记得带着我的令牌。”
“又不是我不带，那东西太难看了点……我还是觉得黄金做的更好……”发现说完这句话之后黑狼的脸色下降了一个档次不止，柳末末赶忙闭嘴。
马蹄声很快消失在了风沙之中，而鬼城的大门也再次紧闭。他想，或许再见柳末末的时候，会是很多年之后了吧。
或许那时候，他的不甘心已经随着时间而逐渐消散了。
黑狼的人将他们送到荒城便全数退去，好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沙海中，也没人知道他们曾经来过。
客栈里并没有人知道余弄情曾经离开过，自然也没人见到他带着一个人回来了。和尚见到柳末末之后，简直想抱着她大腿痛哭流涕，总算是把人给平安找回来了，没缺胳膊也没少腿，这要是伤到一点，沈越陵还不拆了他抵债。
“我发誓，就算我把媳妇丢了，也绝对不会再把你给弄丢了。”和尚信誓旦旦。
柳末末满头大汗，不过看见他这一身伤，她多少也能体会到和尚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虽然已经把人找到了，但是余弄情对沙海的封锁并没有结束，沙海几个势力几次跟他冲突，但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发现余弄情背后的势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大，那些人不得不去求助。在沙海里，有那个实力跟余弄情硬碰硬的，除了关山王就只剩下黑狼王。
而余弄情是表明了跟关山王过不去，所以那些人转而找上了黑狼，黑狼便顺水推舟来到了荒城。
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余弄情趁此机会顺利入驻沙海，而黑狼则是名利双收。等待关山王的，却是接下来的烂摊子。
129 杜老的身份
离开沙海之后，和尚并没有将柳末末送回沈家沟，反而将她又送回了西山城。
到了西山城之后，还没等柳末末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红云就急匆匆的赶来，直接将她带回了圣教。
“见过这个人么？”红云的书房里，两人相对而坐，他一抖手，一张画轴在桌子上摊开，上面画的是个中年男人，容貌很是普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杜老年轻时的样子。
见柳末末不吭声，红云继续道，“半个月前他出现在锁云宫，之后叶焚银的师傅惨死，现在整个江湖的人都在找他。”
“他师傅……”柳末末怔怔的，他师傅不正是自己那个便宜师傅么。“怎么可能？他武功很高的。”
“难道这个人的功夫不高么。”红云的食指点了点画轴上的人，语气中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嘲讽。
“你认得他？”柳末末的目光从画上转移到红云身上，他这语气，似乎对杜老积怨很深。
红云的目光一直停在画上，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光我认识他，二十年前整个江湖上没有人不认识他，他本来应该死了的。”
“他做过什么？”
“他杀光了叶氏全族的人，使当年名震江湖的叶庄毁于一旦。”
柳末末摇了摇头，她没听过叶氏，不过听红云这语气，叶氏应该是相当了不得的。
“当年的叶氏在江湖上地位超然，据说他们族内收藏了许多江湖罕见的武功典籍，绝世兵器，他就是为了这些杀了自己的至交好友。”
“你是怎么知道人都是他杀的？这些都是他亲口承认的？”
“因为在场的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
“所以你们就确定了他是凶手，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吧。”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时候尚短，但对于这些江湖人的做法她可是清楚得很。
道理这种东西，根本是不用讲的，谁的拳头大，谁就是有理的。
“就算给了他机会，他也解释不清。”红云将画轴收好，用丝带将它仔细绑好，放回了身后的书架上。
“你并不相信是他杀的人吧。”如果他一早就认定杜老是凶手，就不会用这种……不甘心的神情叙述这件事。
而且柳末末并不相信，她认识的杜老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本身就太荒谬了，到底是多重要的东西，让他宁愿杀了好友全家又与整个江湖为敌。
“我是否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湖上所有人都相信。而现在，本该死去的他又活了，并且杀了当今武林盟主的师傅。”
“沈越陵急着把我送到你这里来，不光是为了这个吧。”柳末末双手放在膝盖上，小手紧紧攥着裙子，她突然有种卷进了一个很大的阴谋中的感觉。
“很不幸，他是你外公的消息被一并传了出来。”
红云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雷一样炸响在柳末末耳中，她猛地站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杜老是自己外公，开什么玩笑！
红云并没有理会她的惊愕，自顾自地接着道，“他们现在找不到他人，所以抓住你让他就范是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他们只找我？”如果说杜老是她外公，那他不也是红云跟红息的爹么。
红云冷笑，“当年他唯一在乎的人是你娘，如今变成了你，至于我们么……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的，不过你觉得谁会来找我呢。”
红云在江湖上的凶名实在是让人忌惮，而且圣教的手段历来神秘诡谲，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过来送死。与其找他的麻烦，的确不如抓住柳末末，更重要的是，抓住了她还能够牵制沈越陵，这是一举两得。
江湖上的事永远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武林盟主的师傅被杀，这件事非同小可，就算是为了叶焚银也有的是人想要抓到柳末末去邀功。
好在至今还没有人来圣教这里触霉头，她也就乐得清闲。但在圣教的生活，柳末末很难习惯。红云平日里几乎不与她交谈，却不让她离开住处半步，虽然说是为她好，实际上跟软禁也没什么区别。
她知道自己一旦被抓走，会牵连到多少人，所以并没有怨言，只是觉得有些寂寞。红云经常会来她这里，他本身就不怎么喜欢说话，两人通常都是相对无言。
两人唯一能说的就只有沈越陵的事，至于杜老，对红云而言，这是个禁忌。不过两人聊天的时候，她偶尔提起自己跟杜老住在一起那时候发生的事，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你在画什么？”红云走进书房就发现自己的位置被柳末末占了，而且她还十分用功的在画什么东西。他盯着那幅画看了好半天，最后不得不开口询问。
“沈越陵啊，像不像？”画上最后一笔，柳末末扔下画笔，得意地问。
“……”算他今天长见识了。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柳末末不乐意了，不带用眼神鄙视人的啊。
“这画……其实挺好。”过年可以贴在大门上辟邪，比什么都管用。
“不如挂在书房里，方便我随时睹物思人。好久都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虽然偶尔红云会提起沈越陵，但他说的并不多，每次挑起她的兴趣就不肯往下说，这人简直太恶劣了。
红云眼角一抽，当即转移话题，“你想见沈越陵？”
“嗯。”提起沈越陵，柳末末情绪不禁有些低落。自从和尚送她到这里之后，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她再也没有见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人，有时候她都有一种其实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过的感觉。
“最近我正好要出去，要不要跟我一起？”
“可以么？”柳末末惊喜万分。
“正好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沈越陵也在，你可以见他，但是不能让他认出你。一旦出现差错，我都不会再管你，如果你能够做到，我就带你一起。”
130 未完的交易
柳末末没想到，红云竟然会带他去参加武林大会。
不过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并非是选举武林盟主，而是正邪两道要进行一次对话。大会的举办场所处于两方势力之外的天外丘，前去参加大会的无一不是正邪两派中一等一的人物。
红云作为圣教教主，自然在邀请之列。
“他真的会来么？”眼看着就到了天外丘，柳末末还是一直在跟红云纠结这个问题。
虽然很想看见沈越陵，但是这里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红云跟她说过，叶焚银已经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对付沈越陵。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怎么知道。”
“你说他一定会来的！！！”柳末末一听红云这么不确定的回答，抓狂地拽着他袖子不放。
红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算是对这丫头没招了，说来也不行，不来也不行，他又不是沈越陵，他怎么知道。
“呦，这不是红教主么，这位姑娘是……”就在两人拉拉扯扯不放的时候，一道女声突然插了进来，过于娇媚的声音将两人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红云看见说话的女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伸手握住柳末末胳膊，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新收的女人。”
“呵呵呵，我说呢，敢情是新欢。”那女子上下打量了柳末末一番，“才几年不见，红教主的口味倒是变了不少，若是家妹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龙大姑娘说笑了，三姑娘的厚爱我可消受不起。”红云嘴角挑了下，“听说大姑娘要嫁人了，不知是哪家的才俊？”
“说起来你也认识，沈氏一族的现任族长。”
听到这里柳末末的身子突然僵硬起来，抓着红云衣袖的手也猛地收紧。红云的手揽上她的腰，神色丝毫不变，“是么，可是我怎么听说沈氏无意与龙家结亲呢？”
龙大姑娘嘴角上弯，“那只是以前，很快他就会去龙家提亲的。”
“那就先恭喜大姑娘了。”
直到红云揽着她离开好久，柳末末才缓过神来，她扯着红云的衣服不放手，“她，她刚才说的真的假的？”
“你说呢？”红云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古怪起来。
柳末末用了无数法子都没能让红云开口说话，最后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不过关于龙大姑娘说的亲事，让她无法不去介意。
“要出去逛逛么？”吃过晚饭，红云敲开柳末末房门，见她坐在桌前发呆，一桌子的食物竟然动都没动，“怎么，不饿了？”
“……我要睡觉了。”明天就是武林大会，天外丘这会儿连客栈都已经住满了，随便出去走两步都能看见正邪两道闻名的人物。
要是以前她或许还有兴趣，现在，姑娘她心情很差啦！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红云一眼，柳末末小嘴噘得老高。
“这只是开始而已，如果你执意要继续下去，这样的事将来会遇到更多。”红云当然清楚柳末末为什么心情不好，事实上，沈越陵一再嘱咐他不要让柳末末离开圣教半步，他是故意把人带来的。
有些事，是需要她亲眼看清楚的。无论沈越陵多么喜欢她，他们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因此消失。
如今的沈氏虽然是沈越陵的，但并不意味着沈氏中所有人都会接受柳末末。柳末末是他外甥女的事根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在外人眼里，她不过是个一时让沈越陵迷恋的女人罢了，而且因为对她的迷恋，使沈氏现在落入了很被动的局面。
沈越陵越把她放在心上，那些人的手段就会越激烈。颜韶的那一次，不过是试探。沈越陵就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把柳末末送到圣教去，至少，在他的庇佑下，没人能够动柳末末一根寒毛。
柳末末蜷缩在椅子垂头不语，红云坐到她对面，表情严肃，“末末，无论曾经多爱，在一定的条件下，都会变成背叛。”
柳末末抬头，她觉得，红云说的不光是自己的事，好像还有其他意思在里面。
“你爹娶走你娘的时候，是我亲自送她上花轿的。我以为，离开了圣教，离开了那些恩怨你娘会很幸福。”红云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很温柔，但很快便被森寒所取代，“但是我错了，因为她与圣教再也没有半点关系，所以那个男人将你们母女抛弃，选择了另外的女人。”
“我爹？柳轻狂？”她一直知道自己那个所谓的亲爹还活着，与自己那位娘亲之间势必会有故事，不然当初也不会只剩她一个人。只是没想到，会是红云说的这样。
“沈越陵与你爹之间有交易，你应该是知道的。”
“嗯……”因为那个交易，当初她才会在西山城被沈越陵领走……西山城？柳末末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竟然就是西山城。
这么说，她娘临死前，是想她回圣教去？
“当初我派去找你的人被杀了，而沈越陵与柳轻狂之间的交易还没有结束。”红云并没有深说，但只是这一点就让柳末末浑身发冷，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能够相信谁。
红云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他为什么骗自己？但如果是真的呢？只是交易？怎么可能只是交易呢……
“我相信，沈越陵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末末，在权利与利益之间，喜欢能够坚持多久？沈越陵现在的情况并不好，想要对付武林盟，与龙家结亲是最聪明的选择，他其实已经答应了。”
“什么……时候？”
“七天之前我收到的消息，这次武林大会结束之后，沈氏的人就会去龙家提亲。”
“你带我来，是想让我死心？”
“或许……”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柳末末会开开心心的嫁人，但绝对不是嫁给沈越陵。这个孩子太单纯，又跟她娘一样倔强，只有遍体鳞伤才会回头。
“我知道了，我要想想。”柳末末再次低下头。
131 早知如此
红云不会骗她，就算骗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本来是欢欢喜喜的想要见沈越陵，却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甚至现在就想回去，回西山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甚至怕见到沈越陵，怕从他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红云见她心情不好，再也没说什么，留她一个人在屋里自己离开了。
一直到深夜，柳末末仍旧蜷缩在椅子上，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一样，只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她摸了摸脸，上面的易容面具还在，面具是那位给她治过病的婆婆做的，技艺算得上巧夺天工，就算现在出现在叶焚银面前，他恐怕也认不出来。
柳末末走到窗前退开一扇窗，轻巧地从窗子飘了出去。虽然没有内力，但她的轻功还算是过得去，这也是当时杜老给的评价……如今，该叫外公了……
说真的，知道杜老是自己外公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开心，其次才是惊讶。如果永远都能跟他生活在一起，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可惜，身在这个江湖，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
脚尖点过瓦片，身后的景色飞快掠过两旁，在这夜色里，柳末末一个人在黑暗中穿行，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直到浑身无力，她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被带着暖意的风吹拂着，让她暂时忘却了那些烦恼，只想睡上一觉，或许醒来，烦恼就都不见了。
醒来的时候，头顶依旧是一片星空，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隐去，只留下漫天星斗。深夜难免散发着些许寒意，但她的身子却暖暖的。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让她莫名的委屈起来。
“末末。”沈越陵把她密密实实地纳在怀里，手掌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抚摸，看见那张完全不同的脸，虽然不习惯却并没有将面具撕下来。
“沈越陵……”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