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把撕成碎片的帕子团在手中,另一手做撒粉末状,再握成拳头递到他面前:“吹口气。”

玳哥儿好奇地吹了口气。

“注意看,”舒沫望着他,神秘一笑:“姐姐要变了哦~”

她慢慢把拳头松开,将团在拳头中的帕子展开,竟然完整如新。

哪知玳哥儿把嘴一抿:“不好玩~”

舒沫大汗,只好问:“那姐姐给你变吃的好不好?”

死小鬼,居然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这么不好搞!

“我要窝丝糖~”小孩子头脑简单,哭了这许久也确实有些饿了,听到她说吃的,立刻想起刚才舒沫给他的窝丝糖。

舒沫微笑,仍将那条帕子盖在手背上,柔声哄道:“吹口气~”

玳哥儿噘起红红的嘴唇,吹了一下。

“注意,~”舒沫神色娇憨,神秘兮兮地道:“姐姐要变了哦~”

她把丝帕一抽,掌心里赦然躺着一块金黄酥脆的窝丝糖。

“好棒!”玳哥儿欢呼一声,摸过糖就吃。

舒沫不禁微微抬起下巴,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轻轻地笑了起来。

五月的阳光已经***,即使隔着树影筛落下来,也很刺目。

舒沫的眼睛眯得几乎只剩一条细缝,那浮在脸上的发自内心的欢悦而带着点诡计得逞的小奸诈的笑容,就显得越发的娇甜,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几乎与此同时,从假山后猛地冲出一个身影,激动地吼:“你这妖女,搞什么鬼!”

他小老虎似地冲出来,舒沫不禁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不禁松了口气。

“珏哥儿来了~”把玳哥儿往他身前轻轻一推,就要走人:“这可好了,玳哥儿交给你。”

“不许走!”珏哥儿拦着她,从她手里抢走丝帕,左瞧右看,发现连半点裂痕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他在假山后瞧得清清楚楚的,手帕撕碎时发出的声音也听得真真的,明明是撕烂了的,怎么又好了呢?

“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舒沫笑着解释。

“不行!”珏哥儿蛮横地否认,一双手就要往她身上探:“定是你身上藏了东西,让我搜一搜!”

舒沫有些吃惊,却并不慌乱,轻轻伸手隔开他:“这可不行~”

“珏哥儿,不得无礼~”清润的男音,不高不低,却自有一股令人摄服的力量。

眼光问题[VIP]

舒沫转头,却见从假山后走出四个男子.

为首的一身白衣滚着二寸宽墨色的云纹花边,岳停渊立,淡雅似菊,不是公子熠还有谁?

另三个也不陌生,赦然就是公子明,公子业和公子竣。

“熠叔叔~”刚才还威风凛凛象个小老虎的珏哥儿,这会老实得象只小绵羊。

“带着玳哥儿回老太太房里去,省得她惦记。”夏候熠吩咐。

“哦~”看得出来,珏哥儿心里是极不情愿的,却一声都不敢吭,乖乖地牵着玳哥儿离开累。

舒沫偷偷撇了撇嘴:还以为又遇到个小霸王,到底还是没有夏候宇的那份霸气。

也是,皇上每日带在身边,由皇后亲自教养的,全大夏也就只有他一个。

旁人,就算有他的骄横,又哪里有他那份气魄?

她心中腹诽,低了头想脚底抹油,偏有人不肯放过她:“七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舒沫不禁暗叹倒霉。

都说四公子性情倨傲,最不喜交际应酬,怎么她到哪都能遇上这几个***包呢檬?

不过,静下心来想想,倒也不是没有原因。

四公子里排名第三的公子业,恰好就在宫里当御前侍卫,与这位昆山伯自是极为熟识,他们联袂前来吊唁也没什么稀奇。

只是,这次却没带着那小霸王,也不知是被人劫走,还是因为来丧家不吉利,故意没带他?

“几位公子好~”舒沫心里不停转着念头,不忘中规中矩地行礼。

“每次见到七姑娘,每每都有惊人之举。”邵怀明笑眯眯地瞧着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不禁让在下心中充满期待,不知下回偶遇,七姑娘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舒沫牵了牵嘴角:“小女子身份低微,以后定不会与各位公子有任何交集。”

她保证,以后看到四公子的影子都绕着走,绝不与他们碰面。

把偶遇什么的扼杀在摇篮里,惊喜之类更是不可能了。

“好狡猾的女子!”祁兴业冷哼一声。

大夏皇朝,提起四公子,就算再高贵清傲的女子,也不禁要心旌摇曳,神魂颠倒。

她一个小小五品官家庶女,怎么敢表现得如此不屑?

这必是她吸引他们视线的手段,这并不新鲜。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用过,只是她比别人更高明一些。

至少,她已成功引起了公子明的注意,不是吗?

“在下自认对七姑娘颇为友善,”邵惟明很是委屈,一番话唱作俱佳,教人辩不出真假:“七姑娘对明某,却似乎有很深的误会呢?”

舒沫皮笑肉不笑地福了一礼:“几位公子慢慢逛,小女子还有事,失陪。”

她既要走,邵惟明倒也不好强留,只得微微一笑:“七姑娘慢走。”

待回过神来,细一回味,舒沫最后那句话翻译过来,大概就是:“你们吃饱了撑的,本小姐没空奉陪!”

顿时哑然失笑。

冷不防郑竣曲肘撞了过来:“啧,擦擦口水吧,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嘿嘿~”邵惟明油嘴滑舌惯了,不但不觉得糗,反而摸摸下巴,撞回去:“怎样,是不是觉得这位舒府的七姑娘,有点意思?”

“不觉得~”祁兴业很干脆地摇头:“除子比别的女子更狡猾,没什么过人之处~”

“没有过人之处?”邵惟明不服,怪叫着摸了条帕子出来扔在他脸上:“你倒是照着变给我瞧瞧?不用多,二者择其一即可!”

“哼!”祁兴业根本不上当,面不改色地一脚将真丝帕子踩在脚底:“不过是会耍些小机巧罢了,这就入了你的眼?明兄的眼光真是越来越低了!”

“我眼光低?”邵惟明哇哇叫,忽然指着一直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夏候熠:“你知不知道,在七姑娘的眼里,熠兄是什么?”

“是什么?”问话的是郑竣。

夏候熠冷不防被流弹射中,微微蹙了蹙眉,淡声道:“明兄!”

他向来淡定,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忧心。没想到,区区一个女子的评价,居然让他如此介怀?

这下子,本来兴致缺缺的祁兴业也来了兴趣,狐疑地追问:“是什么?”

“嘿嘿~”偏邵惟明卖起了关子,斜着眼睛瞧着夏候熠,笑而不语。

“到底是什么?”祁兴业是个爽快人,经不住他这翻勾—引,一把揪住着他的衣领,喝道:“快点说,不然本公子认得你,这双拳头可不认得你~”

“熠兄,小弟的这条命可就系在你的手上了~”邵惟明故做惊恐。

夏候熠眉峰微微一跳,薄唇微掀,极不情愿地吐出二个字:“砒霜。”

郑竣和祁兴业都是一怔,等反应过来,这就是舒沫对夏候熠的评价时,禁不住愕然地面面相觑。

“哈哈哈~”邵惟明已经自个在那捶墙拍栏,笑得打滚:“好笑吧?这会子谁还敢说我眼光低?人家那才是真真的眼高于顶呢!”

“哼!”祁兴业想了想,恢复了不屑:“伎俩!她分明是在以进为退。可叹你竟连这个都分不清,真是白活了。”

“错~”邵惟明忽地敛了笑容:“这话,可是她对着自己贴身婢女说的。夜深人静,主仆谈心,有必要弄这么多心眼吗?她以退为进又给谁看?”

“惟明!”夏候熠心知要糟,急忙低叱一声。

邵惟明那里已噼哩啪啦说了一长串,等意识到不妥,已经晚了。

“夜深人静?”

“主仆谈心?”

祁兴业和郑竣对视一眼,一人一句,逼了过来:“大家情同手足,倒不知两位何时与舒七姑娘走得如此之近?”

“啊,”邵惟明见势不好,赶紧脚底抹油:“我去瞧瞧学敏来了没有……”

隐情[VIP]

舒沫回到花厅,已不见了舒潼.

一打听,才知道是孟氏去拜见章老夫人,里边就来了人,把舒潼一并接进去叙话了。

舒沫当然知道,叙话只是个幌子,定是那条帕子引起了章老夫人的注意。

以舒潼的巧嘴,要讨好章老夫人自是不难。

这桩婚事,八成是没有问题了——除非,昆山伯极力反对累。

想想舒潼的姿色,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

她松了口气,并不急着去跟她们会合,自在地留在花厅喝茶。

没过多久,李氏遣了仆妇接她出去,坐了马车回府檬。

孟氏和舒潼却一直留在章家,差不多到掌灯时分才回来。

舒潼嘴里自然是不说什么,但眼里的喜气却瞒不了人。

果然,那边刚入土,媒人就上了门。

大约是怕李氏从中作梗,在孟氏的婉转暗示下,章老夫人请出了赵夫人来说和其事。

赵夫人本是左副都御史的外侄孙女,嫁进门时夫君任着大理寺主薄,前途本是不可限量。

可惜这位赵大人命短,不到一年竟病死。赵夫人膝下无子,却一直不肯改嫁。

京中一众官家夫人一方面敬她的贞烈,另一方面也畏着她娘家背景雄厚,见了面都客客气气,礼让三分。

也因此,那些略有些体面的,便喜欢找她出面牵线搭桥。

赵夫人一方面霜居寂寞,乐意借这个机会出来走动;另一方面,说合姻缘也算是成人之美。加上,她人面又广。一来二去,倒成了专业的说媒人了。

只是,以她的身份,寻常人家却是请不动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氏没有多做刁难,很爽快地应下了这门婚事。

赵夫人前脚刚走,林瑞家的立刻撇着嘴,很是不忿地道:“夫人心也太善了,怎么就应下了?四姑娘既然绕过老爷和夫人,摆明了不把老爷和夫人看在眼里!”

李氏低头呷了一口茶,悠悠地问:“依你,要怎么办?”

“要我说,就该驳了赵夫人,不让她称心!”林瑞家的恨恨地道。

“呵呵~”李氏笑了笑,不答反问:“你觉得这门亲事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林瑞家的想也不想,张口就回:“这样好的门第,莫说是庶女,就是嫁嫡女也……”

一旁的赵嬷嬷暗暗焦急,忙扯了她一把。

昆山伯家中人丁单薄,并无旁的兄弟,只有二个妹妹,嫁的也都是体面人家。

且章学敏虽只是个六品,好在只有二十几岁,常在御前行走,又与四公子之公子业交好,以后还怕没有更好的前程?

表面看来,永安候府比昆山伯府身份上是高着一层,可惜舒老爷是个二房,本身官职只是从五品的守备,这就比昆山伯要矮了一截。

不过,自古以来,嫁人走高,娶妻往低,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因此上,两家结亲,倒不能说舒家就高攀了章家。

况且,她们是西府的仆妇,哪里有反过来说主家的不是?

林瑞家的只是因实在不喜欢舒潼,气恨难平,一时嘴快。

这时被赵嬷嬷一拉,也知道说错了话,但她的话虽没有出口,意思已经说得很是明白,说不说也没两样了。

登时涨红了脸,用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瞧我这张破嘴,就会胡说八道!”

李氏笑出声来:“这里只有咱们几个,就算错了也不打紧。”

林瑞家的见她并未生气,胆子也大了:“那夫人为何要成全了四姑娘呢?”

“呵呵,”李氏笑得越发欢愉,眼里浮起一抹阴冷的光:“章家的门第确是好的,章侍卫的人品相貌更是女婿的上上之选。但这亲事千好万好,却有一样不好。”

只这一样不好,就盖了之前所有的好。

“哪一样?”林瑞家的好奇地问。

李氏却不答,笑吟吟地问:“你可知昆山伯夫人是如何殁的?”

“难不成,这中间别有隐情不成?”林瑞家的不禁生了疑惑。

她想起老太太寿辰那日,昆山伯夫人是来过的,打扮得十分华贵,妆容也很是艳丽。要不然,那么多命妇,她也不会独记得她。不过几天的时间,突然就殁了,确是蹊跷之事。

“昆山伯夫人,”李氏端起茶呷了一口,慢悠悠地接下去:“是给章老夫人失手打死的!”

“啊~”林瑞家吓了一跳。

“岂止这些?”李氏冷笑:“昆山伯前头那位夫人,也是枉死的。”

“咝!”这下,连赵嬷嬷都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这却是为何?”林瑞家的吓得面色发白。

媳妇被婆婆欺压,刁难,那都司空见惯,事属寻常。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句“千年媳妇熬成婆”的至理名言了。

但是再不待见媳妇,再不满意也不至将她弄死。

伯爵府并不比那些小门小户,婆婆把媳妇虐死,到底是不妥的。

章学敏年未到而立,传出恶名以后,谁还敢把女儿嫁进伯爵府?

“昆山伯府子嗣单薄可不是没有理由的!”李氏翘着脚倚在迎枕上,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章老夫人二十岁守寡,在避开族人的倾轧,排挤,守住章家的地位和产业的同时,拉扯大昆山伯,你以为是容易的?”

她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那些灾难困苦的日子都熬过去了,如今却有个陌生女人进门,享现成的富贵,与她的儿子朝夕相处,夺了她的儿子,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

“那四姑娘以后……”林瑞家的不敢再说,初时的不满,化为怜悯。

“她自己哭着喊着要往火炕里跳,我有什么法子?”李氏神色冷淡。

“那,”林瑞家的偷觑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大少奶奶知道吗?”

不知情积极推荐还情有可原,若明知内里乾坤还硬把舒潼往火炕里推,其心就可诛了!

李氏冷冷一笑:“知与不知有区别吗?”

就算孟氏年轻不知轻重,柳氏又岂是个耳目闭塞的?

这事在官家夫人的圈子里,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只需稍微花点时间,就可以打听得到。

既是要替人做伐,又不肯花心思摸清对方的底细,本身就已是不负责任。赵嬷嬷淡笑道:“大少奶奶又是侍候公婆,又要服侍大少爷,还得带孩子,又得为别的少爷小姐做表率,哪有这么多精力?”.

“这么忙,”林瑞家的勾起不满,噘起嘴讽刺:“倒还有空把手伸到咱们西府来。”

李氏不吭声,脸上的笑一直淡淡的。

仆妇们没有见识,眼里只看到明面上女人们的争斗,却瞧不见藏在那些女人背后的男人之间的厉害关系。

长房削尖了脑袋要往太子身上靠,说明了什么?

孟氏为何要伸手管这桩闲事,李氏为什么又会默许?

表面看来,二者全无干系,细一思量,却是耐人寻味。

攀住了太子这棵大树,又怕失了皇上这头。

自己没了女儿,就把主意打到西府来,挖她的墙角。

鱼和熊掌都想兼得,面子里子都要顾到,柳氏打得好算盘。

可她们却忘了,不管怎么闹腾,舒潼是舒元琛的种,是她李氏的女儿,永远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再富贵腾达,见了她的面,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跪下叩头,奉茶倒水地侍候着!

况且,以舒潼骄傲的性子,能不能在心灵扭曲,爱子爱到变态的章老夫人手里存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进而为自己挣下一片天地。

别人搭了台唱戏,她乐得清闲,搬了凳子瞧着就是。

戏唱得好,她也饱了眼福,戏若唱砸了,与她有何干系?

何苦强出这个头。

没有人感激也就算了,还得冒着被人质疑苛待庶女,不睦兄嫂的罪名,遭人忌恨。

就眼下来说,昆山伯结了这门亲,聘礼总不能抬到东府去,是吧?

“夫人心宽,不跟他们计较。”赵嬷嬷看李氏一眼,笑着奉承。

“倒也是,”林瑞家的深怀感慨:“我也活了半辈子,命妇里象夫人这般心慈的,真不多见。”

除了心宽,还会忍耐。

别人都踩到头上来了,也只冷眼看着,并不做声。

哎,若不是老太爷一念之差,把老太太扶正,让二爷袭了爵位的话,哪里是如今这样的田地

待嫁 [VIP]

舒潼的婚事一经订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竟是一泄千里的推进,十天之内全部完成,很快订了六月十九的正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