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唇角微勾,明明是笑着,可给人的感觉却倏然冷了下去。

她紧紧地盯着沈素心,字字清晰地道:“沈素心,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你是棵菟丝花,一辈子只能依附在别人身上生存,离开了沈家,离开了康亲王府,什么也不是!所以,我可怜你,也同情你,不想跟你计较。”

沈素心面色绯红,愤怒地道:“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可是我错了。”舒沫凝着她,眼神如刀锋般冰冷,慢慢的,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菟丝花,你就是一颗毒蘑菇。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滋生,连头发丝都发着霉,灵魂阴暗,思想腐朽,只配烂在丛林里!”

沈素心呆呆在站着,美丽的脸宠上,一丝血色也没有,颤抖着指着舒沫,苍白的指关节,竭力地弯曲着,象是要隔空在她身上挖出个洞来。

“闭嘴!”从围墙外,忽地传来一声怒吼,接踵而来的是急促的环佩叮当之声。

舒沫转身,毫不意外地看到,沈夫人提着裙角,从角门踉跄着奔了出来。

她目眦欲裂,如一头发了狂的狮子,朝舒沫狂冲了过来。

“小姐!”立夏和绿柳惊得手脚发软,尖叫着掩住眼睛,竟忘了上前护她。

“不可!”几乎与此同时,围墙上倏地跃出几名侍卫,迅速将舒沫和沈素心隔离开来。

“闪开,我与这贱人拼了!”沈夫人拼命嘶叫。

“把夫人带走!”沈固沉着脸,从角门步出,怒喝。

“夫人,得罪了~”几名仆妇急匆匆地跑过来,连拖带抱地将沈夫人架走。

郑竣,祁兴业,邵惟明等几位青年公子先后自墙头落下,神情各异,眼里皆是惊诧和震憾。

舒沫冷眼斜觑,弯唇嘲讽:“这场戏精彩吗,诸位可瞧得过瘾?”

“咳~”邵惟明摸摸鼻子,识趣地闪人。

“素心,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慧妃娘娘道歉?”沈固斥道。

“爹~”沈素心美眸含泪,神态娇怯,悲声道:“女儿死也不会给她道歉!”

“很好,你翅膀硬了,爹管不了你了!”沈固一跺脚,拂袖而去。

舒沫这时才慢条斯理地走到距沈素心半尺之遥的地方停步,微笑:“想知道凝霜是怎么被踢走的吗?我略施小计,她就主动爬上了赫连俊赫的床,这辈子也别想回来!”

沈素心又羞又愤,满脸通红:“不要脸!”

“你想干什么?”雀儿冲上来。

“滚!”舒沫拿眼轻轻一扫,身上蹿起肃杀之气。

雀儿浑身一阵机灵,双腿犹如被钉子钉住,寸步难行。

舒沫伸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你该感到庆幸,我没有选你做目标。郡主上错了床,至少还可以嫁人,你,却只能死!”

“你~”沈素心惊骇莫名,瞪大了眼睛,恍如看到来自地狱的恶魔。

舒沫伸手,轻轻拍着她白嫩的脸颊,含笑低语:“想算计我,跟我玩阴的?来呀,我玩死你!”

说罢,松开沈素心,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素心低叫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下,妻离子散了![VIP]

舒沫神色自若,缓步朝集合处走去.

行至半路,见沈家仆妇簇拥着沈固夫妇,神情慌张地往回跑。

“小姐~”立夏心中忐忑:“该不会出事了吧?”

小姐刚才的样子好吓人,象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她能有什么事?”舒沫不屑地弯弯嘴:“被我当众羞辱,又没地洞可钻,自然只能用装晕这一招了!砍”

“活该!”绿柳兴奋得两眼放光:“我早就瞧她不顺眼,想要修理她了!小姐那番话说得好毒,听着好过瘾!早就该这样了,省得她们一个二个,都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人人想骑到小姐头上来撒野!”

舒沫啼笑皆非,睨了她一眼:“现在说过瘾,刚才怎么不吭声?”

绿柳嘿嘿一笑,谄媚地道:“小姐一人应付绰绰有余,哪轮得到奴婢?玩”

立夏闻言,朝天翻了个白眼。

舒沫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

话没说完,忽听“汪汪”两声,两道影子,箭一般冲过来,一头撞进她的怀里,两颗毛绒绒的头,直往她身上拱。

“阿黄,阿花?”舒沫尖叫着,张开双臂搂着那两颗毛绒绒的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切!”夏候宇站着三七步,很不屑地批评:“这两家伙,长得真叫一个丑!”

舒沫没理他,抬起头,急切地在人群里搜索着。

夏候烨被人群簇拥着,似乎正跟赫连俊驰,夏候熠几个在商量什么。

感受到舒沫的目光,转过头来,朝这边看了一眼。

舒沫立刻扬起手,冲他拼命挥舞,红润粉嫩的樱唇在阳光下,扬起一个大大的,喜悦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吸尽了所有的阳光,亮得惊人。

夏候烨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微笑。

夏候熠在一旁,冷眼瞧着两人默契十足的眼神交流,心中蓦然一痛。

他从未见舒沫这般灿烂的笑过。

她,终是为烨动了心!

“……熠,想什么呢?”邵惟明见夏候熠没有反应,忙曲肘撞了他一下。

“什么事?”他一惊,急忙将飘走的心神,拉了回来。

“我说,各位若没有意见的话,游戏规则就这样定了?”赫连俊驰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我没意见~”夏候熠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

“好~”赫连俊驰拍手,令众人安静下来,宣布规则。

本次狩猎,共分四组。大夏这边由夏候烨和夏候熠分别领队;西凉由正副使各带一队。各队的其余成员,不论国籍,全部用抽签的方式分配。

分组完成之后,各队长带队从入口进入猎区,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发,当晚宿在林中,第二天下午五点前返回,以各队最终所猎猎物计算成绩。

舒沫笑吟吟地看着众人抽签,不料赫连俊驰竟捧着签筒朝她走来:“慧妃娘娘,请~”

舒沫惊讶地看他一眼:“我又不会骑射,就不必参加了吧?”

“别谦虚了,”赫连俊驰含笑道:“你连猎狗都带来了,怎能入宝山而空回?”

舒沫抹汗,偷偷踢开绕在脚边撒欢的阿黄和阿花:“这哪是猎狗,养着玩的~”

阿黄,阿花不忿地冲着赫连俊驰“汪汪”低吠,极为警惕。

“都到了猎场了,不进去岂非遗憾?”赫连俊驰连声怂恿:“来吧,说不定抽到跟我一组,还能拖拖西凉的后腿,为大夏争光~”

“哧~”邵惟明被他逗笑:“就冲这句,沫沫也得参加~”

“不安好心!”舒沫啐道:“想让我丢脸丢到西凉去呀?”

“哈哈哈~”在场众人都忍俊不禁,纵声笑出声来。

夏候烨眉心微微一蹙。

“来,抽吧~”赫连俊驰不由分说,把签筒往她跟前一递。

舒沫下意识看一眼夏候烨,略有些犹豫地道:“可是,我听说还要在林子里住一晚。”

“舒沫就不必抽了,直接到我这队~”夏候烨淡淡地道。

“这可不成!”赫连俊驰似笑非笑地道:“都这样,还要规则何用?大家都自由组合得了~”

“她又不懂骑射,只会拖累成绩。”夏候烨冷冷地道。

“睿王此言差矣~”赫连俊驰眼中含笑,缓缓扫了另三名领队一眼:“所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我相信,任何队抽到慧妃娘娘,都会倍感荣幸,对吗?”

夏候熠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吭声。

“熠,”夏候烨眸光冷冷地扫向他:“你怎么说?”

不要忘了,沈素心也参加了,你总不会放心让她跟西凉蛮子独处二天吧?

邵惟明笑嘻嘻地瞅着他,明显幸灾乐祸:“素心身体不适,已经退出比赛。所以,你就算把他瞪出个洞来,也是白搭~”

“我说,”赫连俊驰嘴角微弯,嘲讽地道:“睿王几时婆婆妈妈了?想照顾妻儿老小,干脆呆在王府别出来,省得耽搁大家的时间。再拖下去,光抽签都抽到天黑了~”

“赫连俊驰!”夏候烨眸光一沉,就要发作。

“好了~”舒沫急忙胡乱抽了一枝签:“抽下一个吧~”

“瞧瞧,”邵惟明急吼吼地伸过头来:“抽到哪一队?”

舒沫把签藏到身后:“你管我?”

冷不防夏候宇溜到背后,猛地从她手里把竹签夺走,瞥一眼,欢呼:“哈,跟我一样,都在南队!”

“真的?”舒沫眼睛一亮。

夏候烨脸黑如锅底,冷哼一声,大踏步离去。

“哈哈~”邵惟明瞅着他僵硬的背影,兴高采烈地道:“睿王负责东队~这下,妻离子散了!”

舒沫忍俊不禁,抿唇而笑。

半小时后,抽签终于结束。

舒沫和夏候宇,邵惟明,郑竣等人,都分在南队,由夏候熠带队。

立夏和绿柳毫无准备,一听舒沫要进深山老林打猎,还要在林子里宿上一晚,个个心慌意乱。

“得了~”舒沫看着眼泪汪汪的立夏,哭笑不得:“我是去打猎,又不是去送死,你哭什么?”

“小姐还笑~”立夏嗔道:“你当是在普济寺捉兔子呢?围场里猛兽成群,万一遭遇,你手无缚鸡之力,想跑都跑不快,可怎么得了?”“呸呸呸~”舒沫啐道:“你少咒我!我运气绝佳,豺狼虎豹见了我都绕着走!”.

夏候宇骂道:“瞧你这点出息!”

舒沫低了眉但笑不语。

“出发了~”邵惟明等得不耐,在那边呦喝。

“小姐,要不我去给你扛衣服和被褥?”立夏不死心,想要跟去。

“千万别~”舒沫骇笑,转身就走:“你会害我给人笑死!”

哪有人进山打猎,还带着丫头仆妇伺候的?

“等一下!”绿柳追上来,把手里的包裹七手八脚往她肩上挂:“带上一斤肉脯,万一打不着猎物,起码能垫垫肚子。”

“要不要再弄几个轿夫,抬着轿子送一程?”夏候宇冷声揶揄。

“臭小子!”舒沫拍他一掌:“一天不损我,不舒服,是不?”

四队人马齐集猎场,吉时一到,开了栅门,鱼贯而入。

“小七,”夏候熠牵了一匹体形娇小的青骢马过来:“试试看,能不能骑?”

“这个,”舒沫滴汗:“还是马驹吧?”

“马驹才难找呢!也就是让你意思着骑一下,就别挑三拣四了~”夏候宇撇着嘴,向后一指:“难不成,你还想象父王一样?”

舒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夏候烨身着深紫紧身箭袖衫,骑着乌锥,手提一杆暴雨梨花枪,肩上背着羽箭筒,沐着阳光,俊美如天神。

这不是舒沫第一次见他骑马,也不是第一次见他穿箭袖衣,可看着他英挺的身姿,却第一次感到心跳如擂,脸红耳热。

隔着人群,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移不开目光。

“嘿,回神了~”夏候宇嘲讽地张开巴掌在她眼前晃荡。

舒沫脸一红,轻咳一声,仓惶地收回视线。

注视着那个马鞍,犹豫着是该干脆利落地上去,还是继续装着柔弱比较好?

腰间箍上一只铁臂,轻轻一举,已将她稳稳地送上马背。

“呀~”舒沫还未反应过来。

夏候烨将马缰往她手里一塞,扔下一句“抓稳了~”转身离去。

结论就是我活该![VIP]

先更正一个错误,昨晚分组,沫沫是分到赫连俊驰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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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俊驰并未浪费时间,集齐人马,立刻带着队伍出发。

最开始是青石路面,地势也还平坦宽敞,可容数人并骑;越往里走,树木越密,道路愈显崎岖,各种灌木也越多,在地面连接成片,不知名的野花开得如火如荼。

围场里的猎物很是充沛,不时有兔子,野鸡等小动物被马蹄声,惊得四处奔逃。赫连俊驰并不停留,径直朝树林深处驰去。

舒沫心知他嘴里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实则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此次狩猎中大显身手。

不过这里是皇家围场,虎豹等大型猛兽,其实很难觅到踪迹。

因此,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天,到日落时清点战利品,总共也只猎到一头鹿,两只麂子和一头野猪,实在算不得丰富刻。

邵惟明马鞍上挂着几只色彩斑斓的锦鸡,拍马赶上走在队伍最前端的赫连俊驰:“将军,这一带只有这片河滩地势开阔适合宿营,再往前,大伙只能睡山洞了。”

若全是男人当然无所谓,可是夹了舒沫和颜若雪二个女子,就不合适了。

“成~”赫连俊驰瞧了瞧天色,翻身下马:“扎营吧~”

全体下马,男人们扎的扎营,宰的宰猎物,打的打柴,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两个女人虽说什么也没干,在山里骑了一天的马,着实累得够呛,再顾不得什么体面和优雅,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小婶,喝口水吧~”颜若雪从腰间摘下水囊,仰头喝了几口,顺手递给身旁的舒沫,不料,却递了个空噱。

她诧异地转过头搜寻,发现舒沫已走到扎营的几个侍卫身边,正比手划脚地说着什么。那几个侍卫神情惊诧,手足无措地瞪着她。

“嘿,说什么呢?”邵惟明负责宰杀猎物,见状提着滴着血的山鸡走了过来。

“慧妃娘娘说,要把营地移到那边去。”侍卫忙转了身,指着远处的斜坡。

斜坡上长满了各种灌木,地面潮湿;这里地势平坦又干燥,他不懂为何她求他们舍易就难?

邵惟明看了看那片斜坡,再瞧了瞧这片河滩:“在这里扎营,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是河床,”舒沫踩了踩脚干燥的泥地,再指了指河滩两旁的石块:“石上的痕迹显示,最高水位到了这个位置。如果把营扎在这里,万一水势猛涨,山洪暴发,后果不堪设想~”

“沫沫,”邵惟明先是一愣,随即大笑:“现在秋高气爽,哪来的山洪?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只是,她一个深闺中的女子,怎会懂得这许多野外的知识,委实让人生疑。

舒沫张了张嘴,终究忍住了:“好吧,是我想太多了~”

“照她说的办~”赫连俊驰一直留意着这边,见状插了一句:“把营地迁后十丈,建在斜坡上。”

“是~”几名侍卫满心疑惑,嘀咕着转往斜坡上打木桩。

“谢谢~”舒沫松了口气,冲赫连俊驰点了点头。

“不客气,”赫连俊驰微微一笑:“这也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全。”

事实上,舒沫如果不说,他也正打算过来阻止。

显然,这些京城的公子哥和负责守卫宫城的御林军,并没有多少在野外生活的经验。

“邵公子,你打算让大伙饿肚子吗?”赫连俊驰指着他手中的山鸡,调侃。

“沫沫,我就在那边,有什么事就叫我~”邵惟明瞪着他,光明正大地叮嘱,转身大步离去。

舒沫抿唇微笑。

赫连俊驰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打闷棍的人,对受害者难道就没什么话要说?”

“对不起~”舒沫赫然。

“就只是道歉,没有解释?”

“我讨厌凝霜,不想再看到她。”舒沫简洁地答。

“你讨厌她是你的事,为什么把我拖下水?”赫连俊驰微带愠怒地质问。

舒沫很老实地道:“她很顽固,除非把她踢出大夏,否则她跟我之间的争斗会永无休止。你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而且,出现的时机也刚刚好。我只能说,对不起了~”

“所以,结论就是我活该?”

“某种意义上来讲,”舒沫认真想了想,点头:“是的!”

“女人,”赫连俊驰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你会不会太坦然了些?”

舒沫不急不慌地道:“凝霜美艳无双,家世一流,背景雄厚,对你的事业绝对有帮助。当然,个性上可能有点小瑕疵,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驯服这只小野猫。”

“哈~”赫连俊驰被她气得笑了起来:“这么说,我还拣了大便宜?”

“便宜说不上,”舒沫笑了笑:“坦白说,也没有损失,对吧?”

“别把我当傻子!”赫连俊驰冷声叱道:“薛凝霜数度被人拒婚,在京城已无人问津!且,她一心想着夏候烨,昨夜,她本该爬上夏候烨的床……”

“你怎知她想爬的是夏候烨的床?”舒沫望着他,意味深长地笑。

“她想嫁进睿王府,当睿王妃,这在大夏已是公开的秘密!”赫连俊驰一窒,提高了声音嚷。

“你明知道她是谁,却并没有拒绝,不是吗?”舒沫目光敏锐,一针见血地道。

赫连俊驰脸色阴沉:“我被你算计了!”

“你若心中没有贪念,又怎会被人算计?”舒沫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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