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一惊,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望了过去。
绿柳机灵,忙提了声音喝道:“站住!你们几个,是哪个院里的?”
那几个人这才看到舒沫,忙忙过来跪了礼:“奴婢参见慧妃娘娘~”
“你们刚才说谁死了?”舒沫拧了眉,问。
“不知道~”几个人面面相觑,摇头。
“混帐!”绿柳大声喝叱:“不知道你们敢乱嚷?”
“昨夜灯会,鞭炮屑落了一地,何管事便命我们几个负责打扫花园。不料,却在往日浇花的井里,发现一具尸体。”为首的那个,胆子较大,口齿伶俐地说了始末:“我们正要去禀了管事,因尸体还未捞上来,因此不知死的是谁。”
“啊~”立夏掩着嘴,尖叫。
“嗯,你们给二个去禀报何管事。”舒沫点头,冷静吩咐:“再分一个,带我去那口出事的井边瞧瞧。”
“小姐金尊玉贵,”绿柳吓了一跳,赶紧拦着她:“那种腌臜是非之地,还是不去为好。”
“是呀!”立夏拼命点头,赶紧附和:“都说死人晦气,别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咱们绕过去吧~”
井里浮尸[VIP]
舒沫扫了两人一眼,淡淡地道:“你们要是怕晦气的话,就不用跟了。”.
“呃~”立夏和绿柳拗不过她,只得颤颤兢兢地跟着一起去了井边。
在王府花园的西南角,位于两道围墙的夹角之间,有一口直径约有二米左右的深井。
最近天寒地冻,花草不必灌溉,此处又偏僻,因此鲜有人来。
地面上还残留有未化尽的积雪,一滩一滩,看上去坑坑洼洼的廓。
舒沫目测了一下,井口离地面的高度约有八十公分高,基本上可以排除一脚踏空,失足落井的可能。
当然,如果是有心自尽,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消息很快传开,很多人闻讯而来。
舒沫早有准备,划了一块安全区域,命立夏和绿柳以及那名带路的仆妇守住了外围,不许闲等人靠近,免得弄乱了现场。
半小时后,尸体从井里打捞上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死者竟是个小丫头,看身形,约摸只有十来岁。
因为天气寒冷,尸体虽然略略肿涨变形,倒还没有腐烂,五官依稀可辩杰。
舒沫看了一眼,隐隐觉得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何管事命两个仆妇当场翻看她的衣物,从她兜里丁丁当当掉出十几枚铜钱,另有一张浸烂的纸,上面隐约还有残缺不全的红色印鉴。
字迹已经很是模糊,勉强能辩出福,楼二字。
“是福瑞楼的点心纸。”绿柳嘴馋,平日爱吃零嘴,看了半天,倒是认了出来:“她兜里揣的,应该是窝丝糖。”
窝丝糖价格昂贵,要五两银子一包,她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哪里买得起?
“哎哟,这不是黑丫吗?”一旁瞧热闹的人里,有人认出死者,失声惊嚷。
“你认识她?”舒沫问。
“是婉荷阁负责洒扫的小丫头,”答话的却是立夏:“小姐不记得了?年前去探望福妃,她还撞了小姐。”
“啊~”舒沫恍然:“我说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原来是她。”
“呀,”人群里有稍熟悉情况的,便开始私下议论起来:“她不是请了假出府探父母亲戚吗,怎么死在这了?”
“嗐!她卖的是死契,家里早没人了,哪里还有父母兄弟可见?”
“早几天高洪家的还在跟我抱怨,黑丫逾期未归,万一要是跑了,担当不起……”
舒沫默默地听着,暗自琢磨。
正议论纷纷,夏侯烨散了朝,得到消息带着人匆匆赶来,见舒沫在场,微微一愣,大步迎上来:“怎么回事?”
“早上仆妇们整理花园,发现井里有浮尸,是婉荷阁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名叫黑丫。”舒沫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怎么做事的?”夏侯烨过去看了一眼尸体,沉了脸质问:“这丫头死了最少七,八天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见他发怒,大家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何管事更是吓得一脑门的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舒沫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道:“何管事总管内宅杂务,各院的丫头由各院的管事娘子负责。若是下面不报,怕也是不知情的。”
偌大的王府,丫环小厮仆妇加起来,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哪记得这么多?
“哼!”夏侯烨轻哼一声:“还不把婉荷阁的管事娘子带来?”
“是!”何管事如释重负,感激地瞥了舒沫一眼,匆匆离去。
“巴图,你负责把尸体送去检验并勘查现场;巴朗,高洪家的来了,带她到书房问话。”夏侯烨看她一眼,忍了怒气,淡淡交待一句,转身离去。
舒沫本来打算跟着去,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把现场交给巴图,带着立夏和绿柳回了房。
“早几天,小姐和我还见过她呢,谁晓得一眨眼功夫,说没就没了~”立夏感叹。
许妈叹道:“也怪她自个不小心,好好的,跑那么偏的地方做啥?”
舒沫心中一动。
若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躲到僻静之地与小厮私会,或者伤春悲秋倒还说得过去。
黑丫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爱热闹,贪玩,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
若没有人支使,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单独跑到井边的。
“这还不简单?”绿柳随口推测:“想是她偷了窝丝糖,在婉荷阁不敢拿出来,偷溜到偏静之处慢慢吃,不小心掉到井里了呗!”
“啧啧啧,”许妈满眼怜悯,摇头叹道:“小小年纪,命也真够苦的!”
不小心?
舒沫暗自摇头。
那么高的井沿,以她的小身板,说是不小心掉进去,还真有点牵强。
但如果说是谋害,又实在说不过去。
她一个卖了死契的洒扫小丫头,无依无靠,无财无势,谁会杀她?
婉荷阁,是福妃的院子。
除非……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一念及此,舒沫豁然心惊,猛地坐直了身体。
“什么事?”立夏吓了一跳,急忙问。
舒沫不吭声,咬着手指在房里来回踱步。
福妃怀有身孕,是王府的头等大事,府里稍有头脸的人几乎都去问安道贺。
也因此,婉荷阁变得非常热闹,人来人往。
这其中,真心祝贺的怕是没有几个。心怀鬼胎的,显然不在少数。
黑丫,很可能是不小心卷进了某桩阴谋,才被灭了口。
舒沫豁然开朗,心脏忽地咚咚狂跳了起来:潜藏在幕后的那个人,终于要出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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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妃歪在炕上,如兰跪在脚踏上,小心翼翼地替她修剪指甲.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如芹忽地掀开帘子,面色苍白地撞了进来。
福妃受惊,下意识地抬起了脚:“嚷什么?”
如兰猝不及防,手中剪刀收势不及,“哧”地滑过脚趾,划破一片皮,鲜血冒了出来。
“啊~”福妃吃痛,尖叫一声,当胸一脚,将如兰踹倒在地:“贱婢!你想杀了本妃吗?”
“奴婢该死,娘娘饶命!”如兰吓得浑身发抖,匍匐在地上,拼命磕头。
如萱悠悠地道:“如芹,不知道娘娘怀着身子吗?一惊一乍的,成个什么样子?万一惊了娘娘,有个好歹,你几条命也不够赔!”
福妃心中咯噔一响,蹿出不好的预感,再瞧伤处,越发觉得那血红得刺目。
她沉了脸,扬手就是一把掌扇了过去:“贱人!”
如芹捂着脸,一声也不敢吭,呆呆地站着廓。
倒是如梅,神情镇定,快步走到炕边,跪下去,捧了福妃受伤的左足瞧了一眼,松了口气,道:“还好,只划破些皮肉。”
转过头淡声道:“愣着做什么,去打些热水来!”
如芹赶紧出去,吩咐小丫头送热水进来。
“娘娘,你先忍忍~”如梅扶着福妃坐好,起身到内间寻了干净的棉布,撕了一条,从百宝架上找了药膏,重又回到炕边。
这时热水也已送来,几个人一翻忙乱,总算把福妃的伤口处置妥当。
“说吧,到底什么事?”福妃蹙着柳眉,沉声喝问杰。
“啊?”如芹一愣之后,如梦初醒:“娘娘,不好了!何管家刚才过来,把高洪家的带走了。说是黑丫淹死在花园的井里,王爷要她去问口供呢!”
福妃一呆:“谁是黑丫?”
“就是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瘦瘦小小,皮肤很黑的那个。”如芹连比带划地解释。
福妃大为惊讶:“好好的,投什么井呀,谁欺侮她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谁有那功夫欺侮她?”如萱撇着嘴,不屑地道。
“死了也就算了,顶多也就是一二十两银子的事。”福妃惊过之后,很是不以为然:“还要劳动王爷亲自出面,把高洪家的带去问话,至于吗?”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搭话。
“如兰,你告诉何管家,中午之前让再送个洒扫的丫头来。”福妃很不高兴,板着脸:“这次记得千万挑个机灵些的,要再来个黑脏蠢笨的,本妃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如兰小心应下。
忽听帘外小丫头禀报:“娘娘,秦姨娘来了!”
福妃柳眉颦蹙,不满地嘀咕:“她又来做什么?”
不及发话,那边秦姨娘已径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做什么?自然是来救娘娘的!”
也不管福妃什么脸色,径自对着屋子里的四个丫头道:“你们出去,我跟福妃有话要说。”
“秦素莲,”福妃心头火起:“你是什么东西,跑到本妃面前,对我的丫头指手划脚?”
秦姨娘微微一笑,朝如梅几个一呶嘴:“出去!”
多年积威自是不可小觑,几个丫头不敢违拗,鱼贯而出。
“秦素莲!”福妃怒不可抑。
“嚷什么?”秦姨娘将脸一沉,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压低了声音喝道:“怕别人不知道,是你杀了黑丫么?”
“你胡说!”福妃惊怒交加:“本妃连黑丫的脸都记不清楚,怎会害她?本妃为什么要害她?”
“哼!”秦姨娘冷笑一声:“为什么杀她,就要问你了!”
“你别想套我的话!”福妃一脸警惕地道:“总之,黑丫的死,与我无关!”
秦姨娘阴冷一笑:“王爷亲自着手在调查,事实真相很快会水落石出。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凶手是谁,福妃都在劫难逃。”
“什么意思?”福妃心中忐忑,一脸狐疑地问。
“既要调查黑丫的死因,少不得就要对婉荷阁的人进行盘问。王爷的手段,你也清楚。福妃屋子里,可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说到这里,秦姨娘故意停下来,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你猜,王爷若发现,你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会怎么对你?”
“大胆贱婢!”福妃忍无可忍,豁地站起来,厉声喝道:“念在数年姐妹的情谊,本妃本不想与你计较!可是,你不知收敛,一而再,再而三地诬蔑本妃,诅咒本妃肚中的小王爷!本妃饶不了你!走,到王爷面前评理去!”
秦姨娘呵呵笑了起来,轻蔑地道:“假孕争宠,企图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诛九族的罪!你,若真敢,我倒是愿意奉陪!”
“你,”福妃到底心虚,惊疑不定地瞧着她:“你口口声声说我假孕,究竟有何依据?”
“好,”秦姨娘胸有成竹,冷冷地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拿出证据给你瞧!”
说罢,她踏前一步,将福妃腰间一块碧莹莹的绿玉如意攥在手里:“若我猜得不错,这玉佩,是慧妃娘娘送你的吧?”
福妃很是不耐:“我让你拿出证据,你说玉佩做什么?”
“真是蠢货!”秦姨娘骂道:“实话告诉你,这块玉佩的络子,是用麝香熏过的!若你肚中真怀有孩子,早就流掉了,怎会直到现在,还相安无事?”
“不,这不可能!”福妃大吃一惊,双膝一软,扑通跌坐在炕上。
“哼!”秦姨娘掐着腰,幸灾乐祸地冷笑:“你若不信,大可拿去检验,是真是假,是忠是奸,立可分辩!”
假孕争宠(二)[VIP]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福妃失魂落魄,仿佛有一只手伸进去,把五脏六腑全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空壳.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却又心里清楚,确有其事。
王爷与她同房,在两个多月前,而直到上个月,她的月事还很正常。
若不是林医正突然当众宣布她怀了孕,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件事。
她迷迷登登,还不知怎么回事,太妃已经宣布扶她为侧妃。
于是,她便起了贪婪之心廓。
说不定,老天可怜她,给了她一个奇迹呢?
或许是她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苍,这个月,她的月事居然很神奇的停了。
悬了半个月的心总算落了地,她欣喜若狂的同时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侧妃的种种待遇,并且做起了王妃梦……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笑:世上哪有奇迹?
这一切,根本就是有人早有预谋,处心积虑挖下的陷阱!
可怜她傻乎乎地相信,一头栽了进去,如今泥足深陷,抽身已晚杰!
手,下意识地按着小腹,眼睛直楞楞地看着窗外墙根下那层薄薄的,尚未化尽的积雪。那么洁白的东西,下面不知掩盖了多少肮脏!
“你以为侧妃是那么容易当的?”秦姨娘神色鄙夷,瞥一眼她的小腹,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就敢以假孕来争宠,真不知是该笑是你傻,还是叹你天真?现在还不晚,还有一条活路……”
“慧妃要害我,又怎会让你知道得这么详细。不但知道是什么药,还知道下在什么地方?”福妃缓缓抬起眸,双目血红,一字一顿地问。
秦姨娘眼神闪烁,略提高了声音斥责:“你以为世上的人都象你这样蠢?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和方法!”
福妃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根本不是慧妃,是你,一直都是你在背后装神弄鬼,对不对?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妒忌我封了妃,恨不得我死!”
“我若想害你,直接把你交给太妃即可,何必特地前来警告?”秦姨娘脸色一沉,很是不悦。
“因为,你想一箭双雕,利用我和我腹中的胎儿,拉慧妃下马。”福妃惨笑。
她的确头脑简单,但还不至于笨到无可救药!
跟在秦姨娘身后这么多年,还有谁比她更清楚她阴狠的本性?
秦姨娘被她戳中心事,不禁有些羞恼,喝道:“戚美云,你别给脸不要脸!”
“脸?”福妃冷笑道:“眼下我就要连命都没有了,还要脸做什么?”
秦姨娘一窒,倒也不敢逼得她太紧。
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劝:“美云,别说气话!危险迫在眉睫,咱们不应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争吵上面。得赶紧商量一个应对之策,让你脱身才是呀!”
“商量什么?”福妃冷声嘲讽:“秦姨娘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只等我点头吗?”
“我一片真心,替妹妹着想。”秦姨娘脸一变,站起身来做势欲走:“既然妹妹不领情,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福妃冷冷地看着她,竟然并不挽留。
秦姨娘眸中喷火:“你当真想死?”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若如实答了,我便跟你合作,否则免谈。”福妃绝美的脸宠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坚毅之色。
她才二十岁,如鲜花盛开般璀璨的年纪,怎会不想活?
“什么?”秦姨娘一愣,随即大方地道:“你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医正,是不是你收买的?”福妃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秦姨娘眼里闪过惊异之色:“什么意思?等等,你不是想告诉我,你根本没假装怀孕,是别人买通了林医正,然后借此来陷害你?可是,这说不通呀!你又不傻,有没有怀孕,你自己会不知道……”
福妃神情凄厉,捏紧了拳头,问:“少废话,你只要说是还是不是?”
秦姨娘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道:“我收买他做什么?再说了,那段时间,我被禁足于院中,哪有机会与他接触?”
说到这里,她忽然指着福妃,“啊”地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是慧妃!”福妃用力咬着唇瓣,眼睛红得要滴血!
那个时间,三位姨娘都被禁足。
只有慧妃才有机会,有这份心计,更有让林医正听命于她的能力!
是她,精心布了这个局,引她入觳!
一步一步,将她逼上死路!
“对!除了她没有别人!”秦姨娘神情兴奋,眼里精光四射:“咱们现在,正好将计就计,反将她一军!慧妃就算知道你是假怀孕又如何?她只能哑巴吃黄连,生生咽下这颗亲手摘下的苦果!”
“还有你~”福妃直直地瞪着她,慢声道。
“呃?”秦姨娘眨了眨眼,一时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