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事体大,未经证实之前,不敢随便宣之于口,免得把王府闹得天翻地覆,到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夏侯烨断定了她在籍词推托,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瞧着她,顺着她的话头提议:“查什么,一起查。”

舒沫眨了眨眼,恭敬地道:“王爷政务繁忙,此等小事,我顺便处理了就好,还是不劳王爷大驾了吧?”

嗬,耍起花枪来了?

既然她想玩,他自当奉陪到底。

“最近朝中无大事,本王闲得无聊,正好抽时间跟爱妃培养感情。”他懒洋洋地倚着桌子,一本正经地道。

舒沫一口血差点吐出来,瞠圆了眼骂:“你还有完没完!”

爱妃?他有那个脸说,她还没那个勇气听!

夏侯烨敛了笑,淡淡地道:“除非你的答案,让我满意。否则,永远没完。”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理由。”舒沫没辙,仰头长叹一声,加了但书:“但是,你必需保证,不得激动,不许张扬。”

若他知道,有人敢对他盼了十年才等到的孩子下手,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这世上,让我激动的事,不多。”夏侯烨傲然道。

除了她,好象还没有几个人轻易能撩动他的怒火。

“是不多,”舒沫瞪他,不客气地指出:“但不代表没有!”

别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子嗣绝对是其中之一!

夏侯烨狐疑地瞄她:“你又想干什么?”

莫非,她真的有所发现,却想瞒着他,涉险单干?

“你这是什么表情和语气?”舒沫很不高兴,冷着脸:“好象我成天耍阴谋诡计,暗害别人似的!还敢抱怨我不信任你?瞧瞧,你这是信任我的表现吗?”

“你是这样理解的?”夏侯烨微感意外,眼里闪过小小惊讶。

“嗯!”她很介意,并且十分,非常地不高兴!

“对不起。”他马上道歉,毫不拖泥带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是不信你,是担心。”

“在我看来,都一样。”舒沫悻悻地道,转过身背对着他,鼓着颊生气。

后者听起来虽然更窝心,但解读出来,结论是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夏侯烨情怀翻涌,上前一步从身后拥住她,贴着她耳边低语:“我很少信任谁,当然也从来不曾担心过谁。只除了,你。”

一时间,天地静止,只余彼此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起伏,纠缠。

夏侯烨收紧了双臂,只觉她身上和发丝上传来的阵阵幽香,似是一张密密的网,将他牢牢地圈住,心魂欲醉之下缓缓地松开手,将她转了过来,脸对脸,四目交缠。

舒沫只觉他炯炯地目光凝注在自己的脸上,不由面上发烧,轻咳一声:“其实……”

“嘘~”修长漂亮的手指,忽地压上她的唇。

舒沫慌乱地抬起头,如受惊的小鹿般纯净的水眸里,闪着细碎的波光,羞涩中有着慌乱,有甜蜜,更多的却是令他心悸的爱慕。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清澈干净,诚实而勇敢。

“别说话,也,别这样看着我……”夏侯烨低喃,俯身下去牢牢地攫住了两片柔软的樱唇。

窗外,春阳暖暖地照着,微风过处,带来若有似无的清香。

她心中一片甜蜜,一瞬间,忘了黑丫,忘了阴谋,忘了烦恼……只剩下他唇间的气息,绵软悠长,似乎吸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浑身发烧,双膝发软,似已撑不身体的重量,软软地往下滑。

这使她有些惧怕,又有些茫然,更多的却是眷恋。

不知不觉中踮起脚尖,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一切,非我所愿[VIP]

冬天的暖日,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却又都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浑身懒洋洋地,安适到了极点.

夏侯烨双手环着她的腰,将下巴顶在她的发旋,回味着方才那个缠绵悱恻的吻,眼里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舒沫红着脸,柔顺地偎着他,挑了一络黑发在指尖无意识地绕着。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听到一下又一下的呼吸声,沉重而杂乱,不知是谁乱了谁的心刻?

良久,夏侯烨终于打破沉默:“刚才,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嗯?啊,糟糕!”舒沫眼里先是闪过茫然,紧接着猛然醒悟,慌慌张张地跳起来。

夏侯烨反应敏捷,身体后仰,避开直撞过来的头,右手迅速捉住她的腕:“说清楚了再走!”

“福妃有危险!”舒沫停步,转头极严肃地看着他:“说得更明白点,应该是福妃和她肚里的孩子都有危险。”

夏侯烨漫应一声:“是吗?”

舒沫简单地解释:“年前我去婉荷阁给福妃道贺时,黑丫曾经在院外撞了立夏。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定然是利用那个机会,在我送的贺礼上做了手脚。如果福妃流产,地位自然动摇,追查下去,我亦难辞其咎。噱”

夏侯烨看她一眼:“你想怎样?”

“福妃到现在还相安无事,我猜是一直没有打开礼物的原因。”舒沫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也可能是我太小人之心。所以,我本来想先去趟婉荷阁,确定后,再跟你说……”

她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她送的东西已被人动了手脚,否则,黑丫不会死。

但,推论得再合情理,也必需有事实做依据。

“别管~”夏侯烨打断她,淡淡地道。

“啊?”舒沫愣住。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夏侯烨嘲讽地勾起了唇:“你跟福妃,应该也不是很亲厚的关系,有必要为她出头吗?”

“这不是别人的事,我也没想替任何人出头。”舒沫疑窦顿起,双目灼灼地逼视着他:“福妃若真的出了事,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夏侯烨移开视线,淡淡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福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呢,你都不管了吗?”舒沫不敢置信,冷声质问。

一个男人,若是狠心到妻儿都能舍弃,让她如何敢敞开胸怀接纳他?

“你难道,真心希望福妃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他看着舒沫,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挑,勾出似笑非笑地弧度,半是嘲讽,半是玩笑地问。

“我不能违心地说,有多欢迎他的到来。”舒沫木着脸,忍住心痛,低声却清晰地道:“但他毕竟是一条命,谁也无权剥夺。”

讽刺的是,这条生命,还是在她的大力促成下,才诞生的。

她亲手在自己心里插了一根刺,又有什么权力喊疼?

她甚至,连抱怨的权力,妒忌的心都不能有。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说出这句话,并不是试探,他真的纯粹好奇

“你怎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舒沫怒了,猛然抬起头:“他是你的骨肉!”

“一切,非我所愿。”夏侯烨语带双关,淡声反驳。

想着那段被她耍得团团转的日子,他到现在还气恨难平。

舒沫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满溢着复杂的情绪,心里卷过的痛浮到脸上,面宠轻微的抽搐起来,默了许久,才低喃一句:“孩子,是无辜的。”

“福妃生的,也无所谓?”夏侯烨轻问。

舒沫垂了眸,低低地道:“是福妃的,更,是你的。”

最后四个字,声音极轻,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清。

“傻子~”她声音里的颤抖,令他心肠骤软,伸手搂了她入怀。

舒沫眼眶一热,这些日子积在心里的种种伤心,煎熬,全都因他这个拥抱,这句看似责备的怜宠,忽然化成决堤的水奔涌而出。

“好了,”他低低地笑着,本欲抚她的脸,却摸了一手的泪,不禁吃了一惊:“哭了?”

他焦急地去抬她的下巴:“我看看~”

舒沫尴尬了,死命地把头埋在他胸口:“不要看,不好看~”

“假的!”鬼使神差,夏侯烨吐出二个字。

见舒沫没有反应,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加了句注解:“福妃怀孕是假的,根本没有孩子。”

“你说什么?”舒沫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你之前做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夏侯烨轻咳一声,忍不住得意,又竭力想表现得平静:“我不过就计就计罢了,想不到,效果真是出奇的好~”

确定不是误听误解,舒沫的怒火忽地蹿了起来,她眯起杏眼:“这么说,整件事,是你布的局?”

他骗得她好苦!

这段日子以来,那些妒忌,那些懊恼,那些悔恨,那些不安……被种种的情绪煎熬着,折磨着,人前还要强装无事,假做坚强……

明明是假的,害她白白伤心那么久,太过份了!

最可恶的是,他一直在旁看着,直到一分钟之前还在试探她!

“怎样,做得天衣无缝吧?”

舒沫忍住了气:“是呀,果然好计,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夏侯烨含了笑看着她,眼里是罕见的温柔:“我没想到,你对我如此情深……”

舒沫眼里燃着两簇怒火,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了下去:“你去死!”

“啊~”夏侯烨猝不及防,被踢个正着,痛得蹲了下去。

舒沫头也不回,风一般地卷了出去。

PS:四更,完毕。

小产风波(一)[VIP]

如兰在半夜时惊醒,寂静的春夜透骨生寒,平静的空气里似乎有不寻常的波动.

起初只是隐隐约约,她竖起耳朵仔细分辩,那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呜咽着,如垂死的小动物发出的悲鸣。

想着黑丫的无辜枉死,她不禁毛骨悚然,有心掌灯察看,又怕惊了福妃的睡眠。

正犹豫间,忽然发现,那细小的呜咽,竟是从房里传来。

更准确的说,是从福妃的床上发出。

她吓了一跳,从地铺上一跃而起,迅速掌了灯过去:“娘娘,你没事吧?”

靠得近了,那声音越发清晰。

福妃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蜷缩着四肢,痛苦地按着小腹,不停地翻滚着,嘴里发出吼吼地低叫刻。

“娘娘?”如兰壮着胆子,上去扶了她一把:“你怎么了?”

福妃猛地抬起头来,死命地抓住她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救,救我……”

如兰只觉满鼻腥味,触手粘腻,低了头一瞧,竟然满手都是鲜血。

“别,别声张……”福妃瞪大了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颤声道:“去,去请王爷……”

如兰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冷静。

她一把推开福妃,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嘴里发出碜人的惨叫:“来人啊,快来人啊,娘娘小产了……噱”

灯笼一盏一盏的亮起来,人慢慢地从四面八方聚过来,惊呼声,奔跑声……如同在平静的湖水投下巨石,婉荷阁沸腾了起来。

等不急叫起守夜的婆子开门,巴图直接翻墙而入,如一片雪花飘然落下,蹑到窗前,轻唤。

巴图才一踏上屋檐,夏侯烨已经睁开了眼睛,眸中寒光乍现,待得听到这声唤,眼中杀气才悄然散去。

他腾出一只手,撩开纱帐,以不惊醒舒沫的声音,低声问:“什么事?”

“福妃小产了~”巴图躬着身子,语气沉甸甸的。

“林医正呢,可有人去传?”夏侯烨眉峰一挑,又问。

窗户纸已经捅破,福妃竟然还有胆量用流产来嫁祸,活腻了?

“已经派人去请了,”巴图犹豫一下,补了一句:“只恐,要迟些时候才到。”

良医所在王府外围,离内宅有不短的距离,再加上事出突然,不知道林医正今晚是否当值?

“母妃可知道了?”夏侯烨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瞒着太妃?

“婉荷阁的动静闹得挺大,”巴图心中惴惴,轻声道:“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事实上,怡清殿本就距婉荷阁近,再加上给王爷的消息,是先送到承运殿的。

他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怕也快不过太妃。

说不定,太妃这时早到了婉荷阁了。

这些,夏侯烨心里自然也很清楚,说话间已翻身坐起,披衣下床。

手,忽然被人握住。

他低头回顾,舒沫正眸光清亮地看着他。

他压低了声音,轻轻把手抽了出来:“你继续睡,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舒沫本想再求,话到嘴边,改了:“夜里天气冷,穿厚些。”

“嗯~”夏侯烨极快地穿戴齐整,掀了帘子,一股冷面扑面而来。

立夏恭敬地立在门边,把大氅递了过去:“王爷,外面下雪呢~”

“不用~”夏侯烨越过她,大步出了门,带着巴图急匆匆地没入风雪之中。

到了婉荷阁,那边早已是灯火通明,却异常地安静。

太妃的喝叱声在凄清冷寂的夜里,显得分外的严厉和尖锐。

“……***才!福妃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剥了你们的皮!”

夏侯烨甫一踏入婉荷阁,放眼望去,院子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

个个垂眉敛目,神情惶恐,大气也不敢出。

“王爷来了~”初晴亲自守着门,见夏侯烨过来,忙给他打起帘子。

夏侯烨进了门,一眼望见福妃奄奄一息地躺在红绫帐里,双眸紧闭,脸上一点血色也无,苍白得吓人,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一双纤纤玉手上满是鲜血,身上盖着的玉色芙蓉被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血渍。

“这是怎么回事?”夏侯烨心中微微一惊,喝道。

福妃莫不是失心疯了,豁出命去也要拉舒沫垫背?

“如兰说,福妃晚饭只吃了半碗粥,八点就睡了。睡前还好好的,半夜时听到异声,起床后发现不对劲。原因……却是不知。”初雪硬着头皮,轻声作答。

太妃坐在床边,大力拍着桌子,怒骂:“林景回到现在都人影都不见!养他还不如养一条狗!”

“儿臣不孝,惊了母妃。”夏侯烨淡声道。

太妃眼眶忍不住泛红,咬牙切齿地骂:“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知怎么伺候的,好好一个人,竟弄得血肉模糊!这,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里已隐隐带了哽咽。

这是她盼了十年,才迎来的一个新生命呀!

居然,就这么眼睁睁地没了。

怎不叫她心痛如割?

“生死有命,”夏侯烨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定是这孩子与咱们无缘,才会来去匆匆,母妃不必太过伤心。”

“林医正来了~”忽听院外一声欢呼,林景回背着药箱,顶着风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下官……”林景回正要上前给两人请安。

太妃沉了脸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弄这些虚礼?赶紧过来给福妃把脉!”

小产风波(二)[VIP]

这种时候,避嫌已属多余.

初雪搬了锦凳放置在床边,轻轻把福妃的手从被中拿出来,搁在药枕上。

林景回只看了福妃一眼,已是暗暗吃惊。

也不急着把脉,先打药箱,从里面取了一片参片交给初雪:“有劳初雪姑娘。”

初雪拿了参片,想要放在福妃唇边,无奈她双唇紧闭,竟是无处下手,急得鼻上见了汗刻。

静萍立在一旁,无声地移过去,伸手捏了福妃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

初雪迅速将参片塞入。

静萍垂了手,悄无声息地依旧退到太妃身后。

林景回到底是多年行医,见惯生死,心中虽惊,表面依旧镇定如常,他先对着床头恭敬地施了一礼,道了声:“娘娘,请恕下官僭越了~”

这才撩起下摆,在锦凳上落坐,挽了衣袖,轻扣福妃脉门。

“怎样,”太妃心急如焚,按捺不住问:“胎儿能保住吗?噱”

林景回心中一凛,忍不住抬眼去看夏侯烨,见他面无表情,琢磨不透他的用意,不敢胡乱说话,只好沉吟不语。

夏侯烨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先救福妃要紧。”

蠢货,血流成这样,孩子不保才是正常!

太妃面色发青,怒视他一眼,喝道:“糊涂!王爷子嗣艰难,孩子得来不易,岂能为一女子而弃血脉至亲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