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咬牙,腮边的肌肉因为用力太大而紧崩,黑色的瞳仁里闪着烈焰的光:“你也是母亲,怎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因为,你寡廉鲜耻不配做个母亲!”太妃眸光一冷,疾言厉色道:“这来历不明的孽种,只会令烨儿一生蒙羞!”

“我行事光明,绝没做半点让烨蒙羞,让孩子羞耻的事!”舒沫毫不示弱,反唇相讥:“妾身倒想请问太妃,可有片刻站在烨的角度,以他的感受为准则,无条件地支持他,相信他,鼓励他为梦想,为幸福而努力?而不是把他当成自己追逐权利富贵的棋子,为满足你无止尽的贪欲在名利场中拼杀?”

太妃唰地一下,脸上血色尽失,颤着手指着她:“你,你不要忘了,内宅是女人的天下!睿王能护得你一天,护不得你一世!只要本宫下定决心,有的是办法让他死得无声无息!”

“你敢!”舒沫冷笑,如雪夜盛开在悬崖的寒梅,带着点凄清,更多的却是决然:“你若动敢我的孩子,便休怪我让你母子反目,孤独终老!”

“放肆!”傅嬷嬷又气又急,抢上去扶着太妃:“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岂可随意出口!”

“你想挑衅本宫,以为凭着睿王对你的宠爱,可以为所欲为,对吗?”太妃推开傅嬷嬷,直勾勾地盯着舒沫,眼神凌厉,杀气腾腾。

“妾身并不想挑战太妃的权威,更不稀罕什么王妃之位!”舒沫昂然直视着她,两人的目光刹那间胶凝在一起,那一瞬风起云涌,惊涛骇浪:“只是做为一个母亲,捍卫孩子的生命!”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闻者动容。

季嬷嬷不禁生出敬佩之意,转头望向太妃,眼中流露出求企之色。

慧妃态度这般坚决,说不定这孩子真是王爷的……

“你如何向世人证明,以堵悠悠众口?”太妃沉默了许久,问。

“但求无愧于心,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终究还是太年轻~”太妃悠然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象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俗话说众口烁金,又说,自古男儿多薄幸。烨儿今年信你,明年信你,十年后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你?”

品着太妃语气里那一丝掩不住的苍凉,默默体会着这番话背后藏着的深意,舒沫心神巨震,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忽然明白,其实太妃已有些相信孩子是烨的了。

可,这并未影响太妃的决定!

她,还是要她放弃这个孩子!

因为他这一生,注定要遭受世人的质疑,在猜测,议论,唾弃,讥嘲,诽谤,诬蔑……中煎熬且艰难地度过!

而更重要的是,太妃一心希望烨登上权力的顶峰。

若真的有这么一天,而不幸他又是个男孩,那他就是烨的长子嫡孙。

她不想把人心想得太龌龊,不愿意去猜测太妃已经用“皇长子”这个诱人的饵,诱惑了多少人的心,替烨拉拢了多少潜在的势力?

而她肚中这个明显不在计划中的孩子的出生,将要挡住多少人通往权利富贵之路的梦想……

她深深的清楚,权利的倾轧是多么可怕,无情,冷酷和血腥的事。

他的出身,必然会成为他的污点,成为兄弟手足攻击的靶子,为此饱受折磨和痛苦。

明知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有勇气坚持自己今日的决定是对的吗?

“这世上莫只有你是母亲?”太妃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烨儿既选了你,本宫虽不满意,亦不会胡乱加害。”

顿了顿,这才接下去道:“你还年轻,烨又如此宠你,还怕以后没有孩子?”

她又说:“忍一时之痛,免百世之忧,相信我,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决定。”

“本宫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太妃见她不动也不吭声,面如死灰,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疲倦地挥了挥手,令她退下。

舒沫身体发冷,心脏狂跳,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怡清殿的。

立夏如热锅中的蚂蚁,在穿堂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好容易把舒沫盼出来,急急迎上去,却见她面色灰败,神情惨淡,颊上浮着一团异样的红晕,不禁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怎么了?”握着她的手,只觉触手冰凉,没有一丝热气,越发惊疑。

绿柳塞了个暖手炉到舒沫手中,回过头厉声喝道:“愣着做什么,把暖轿抬起来!”

“是!”银瓶掉头就跑。

翠墨几个二等丫头都挤在外间,趴在窗缝里向外张望。

“小姐~”立夏心慌气促和绿柳合力把她扶到轿中。

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舒沫任她们摆布,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立夏不敢哭出声,只敢默默地抹着眼泪。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本以为小姐历劫归来,又怀上了孩子,在太妃眼里,总算有了一定的地位,可谁知才第一天,就把小姐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银簪年纪小,向来以她为马首是瞻,见她落泪,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眶。

“哭什么?”绿柳心中烦燥,压低了嗓子喝道:“有那功夫,还不如去打听一下,怡清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问起来,也好回话!”

“要不要通知王爷?”银瓶心中忐忑,悄悄询问立夏。

绿柳冷声刺道:“这么大的事,不告诉王爷,你担待得起吗?”

听到“王爷”二字,舒沫却突然清醒过来,挣扎着坐直了身体:“且慢!”

“小姐!”立夏一阵惊喜,扑到轿边。

“不要告诉烨,”舒沫竭力调整着呼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只是起得太早精神差了些,加上太妃怕我冷,又特地加了几个碳盆,想是碳火之气太浓,熏得不舒服了。出来给冷风一吹,胸口的闷气散掉,精神倒好了些。”

“可千万不要动了胎气~”立夏忧心冲冲。

“呸呸呸!”绿柳啐道:“大吉大利!”

“嘿嘿~”立夏心虚地干笑两声:“小王爷是大福大贵之人,一定平安顺遂。”

舒沫见两人注意力转移,悄然松了口气,轻应:“嗯~”

PS:我继续码字,但不一定赶得及十二点前更新,各位先睡,明天再来看。

天为谁春(二十二)

天为谁春(二十二)文/淡月新凉

梅月恒见状,仍旧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锦瑟用被子遮住的头,没有多说什么便起身离去了。

第二日,祖孙俩却都没有提起启程的事。

锦瑟在房中一直关到傍晚时分才下楼用晚膳,走到大堂,却刚巧遇到梅月恒自外间返回。

“去哪儿了?”锦瑟见他容光焕发的模样,又想想自己这一日是怎样度过,不由得有些恼火。

梅月恒却突然就收起了容光焕发,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叹息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只是去逛了一下午书斋,竟然就累成这般模样。接下来的几日只怕都走不了了,我要好生歇息一番,你这丫头别来打扰我。狺”

说完,他晚饭也不吃,自顾自的走上了楼,关上房门果然就再没有出来过。

锦瑟独自默默的吃过晚饭,便也回到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过来,再无睡意,便唯有起身钞。

隔壁梅月恒的屋子果然没有一点响动,她百无聊赖的在客栈之中来回晃荡,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院,见自己那头小驴子正可怜兮兮的拴在一群马匹旁边。马虽算不得什么骏马,然而相较起来,那头驴子实在显得有些可怜。

锦瑟便从马槽旁拿了些麦麸喂给它,看着它狼吞虎咽的吃着,顿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吃吧,吃好了,我们出去走走。”

青石村,是镇西一座小村落,名字虽不起眼,不想却依山傍水,流水悠悠,山色葱葱。行走间还能看到许多笑闹着踩着水车的少女,又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锦瑟骑在驴背上一摇一晃的走在田间小路,禁不住感慨这地方虽偏僻不起眼,却也的确静宜舒适。

她并不知道苏然和绫罗到底住在村子什么地方,也没有打算问,只想着这样骑驴转一圈,若然遇不到,那也没什么非见不可的必要。

引着驴子在能看见的道路上走了一圈,锦瑟并没有见到哪怕一张熟悉的面容,想想大约是天意,便掉转驴头,准备返回。

行至一片大大的水塘边,驴子却突然停了下来,大约是走得久了想喝水,锦瑟便翻身下来,将它牵到塘边,放它自己喝水,自己则站在旁边舒展筋骨。

今日天朗气清,远处山色悠然,锦瑟远眺片刻,心头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忽然便消散了。

这既然是个如此安宁祥和的地方,那二人定然过得也是极好,想来她这个外人突如其来的到访,只会打乱了他们已经平静的生活。就此返回,也没什么不好。

锦瑟想得清楚,脑子忽然也清明了,侧过身子想要牵过喝饱水的驴子时,身后忽然有人不轻不重的拍了她一下。

说是拍,其实更像是推,她本就站在斜坡处,被人从后面一推,身子便克制不住的往前倾去!

噗通!

“啊!”伴随着一声惊叫,她整个人都掉进了水塘中。

“哗啦”一声,锦瑟凫水而出,待抹干脸上的水渍,这才看见岸上站了个人,正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义妹,真是巧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只是来了这里,如何又这般不小心,竟让自己掉进了水中?”

苏然!

锦瑟咬了咬牙,没有说什么,浮到了塘边。

苏然伸出手来,要拉她上岸。锦瑟却只仿佛没看见他那只手,自己抓住一揪野草,奋力爬上了岸。

苏然在她旁边蹲下来,笑意满脸的看着她:“身上都湿了,这可真是件麻烦事。好在我家就在对面,倒是可以引义妹前去坐坐,顺便换身干净的衣裳。”

锦瑟一面拧着自己身上的水,一面恨恨瞪了他一眼,起身拉过驴子,径自跳上了驴背,对驴子道:“走,快走,我们不跟疯子一般见识。”

苏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驴子缓慢的走出两步后,颈上套着的绳子便落入了他手中。

“义妹性子虽古怪了些,为兄却是不会介怀的。”苏然一面拉着驴子往反方向走,一面道,“身为兄长,眼见义妹衣衫湿透,又怎放心义妹就此离去?”

锦瑟全身都还滴滴答答的落着水,如此的确是不舒服,倒不用过于矫情,因此听苏然这样说,也只是愤愤的皱了皱眉头,并不多说什么。

这一方水塘面积不小,苏然牵着驮着她的驴绕过大半片水塘,又看见一条水流清浅的宽河,而宽河上一道栈桥之后,便是一座屋舍,灰瓦白墙,极其普通,却也是极其舒适的色彩。

等走上栈桥,锦瑟才蓦然瞧见那屋舍前一株大树下,竟然拴着两匹骏马。

苏然也顿了顿,似乎有些疑惑:“咦,今日莫不是还有旁的客人来?”

锦瑟蹙了蹙眉,苏然却又转头看向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义妹今日来得甚巧,我们这里,可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不知为何,锦瑟心头骤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苏然一直将驴子牵到了那株大树下,将锦瑟扶下来,才又亲自动手将那头驴也拴在了树上。

锦瑟抱着湿漉漉的身子,正打量着那两匹高头骏马,身后屋舍之中,忽然有不止一人的脚步声传出。

“可算是晓得回来了?”绫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动人,夹杂着毫不客气的责备,从背后传来。

锦瑟身子微微一僵,转头看向门口。

绫罗拎着裙裾刚刚跨出院门,便赫然也僵住了,怔怔看了锦瑟片刻,脸色忽而白了白,似乎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此。

锦瑟视线与她相接,只觉得她眼中一瞬间闪过许许多多的东西,最终,却都归于平静。

她这才将视线移开,随后越过绫罗肩头,看向了自她身后缓步而出的人。

一身素衣青衫的苏墨,身无点饰,面无余情,眸色黑得如同他头上的发,直直的看着锦瑟。

锦瑟避开了他的视线,再度看向他的身后,见着的仍然是一张相识的面容——却是那个曾经扬言要教给她一些“本领”的海棠姑娘。海棠迎上她的视线,展颜一笑,锦瑟一怔,微微垂眸避开了。

苏然拴好了驴,回头时,蓦地笑出声来:“我说今日早起时,外头喜鹊叫得勤快,原来果真是有贵客临门。”苏墨缓缓收回了投在锦瑟身上的目光,转向苏然,忽而像从前一般,低身行礼:“臣弟叩见皇兄。”

“当不起,当不起。”苏然摆手一笑,却走到绫罗旁边,方继续道,“我一介平民布衣,如何当得起当今摄政王行如此大礼?”

绫罗脸色依旧微微有些苍白,此时似乎尤其听不得他这般言语,微微一拂袖,避了避他。

倒是锦瑟,听见他这样说,微微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真是荒唐可笑。一个是自称平民布衣的“先帝”,一个是低身行礼的当今摄政王,却不知这场戏,是怎么个唱法。

苏然的不受礼,似乎也并未影响到苏墨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淡淡道:“此事再议,却也不迟。”

闻言,绫罗脸色忽而更加难看,转身就要往院里走去。

苏然见状,忙的拉住了她,指了指仍旧湿漉漉的锦瑟,道:“你瞧瞧她这个模样,你不带她去换身干净衣裳?”

绫罗这才再次看向锦瑟,顿了片刻才道:“随我来吧。”

锦瑟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忽然微笑道:“多谢表姐。”

绫罗脸色再次一变,末了,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当先走了进去。

锦瑟低头随之而入,与苏墨海棠依次擦肩而过,却只当未见。

院落之中是一目了然的屋舍,除却坐北朝南的正屋,东西边各还有两间侧屋,是典型仲离屋舍的式样。庭中馥郁芳香,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点缀得满院子都是生气。

入屋之后,绫罗寻出一套新衫来,递与锦瑟:“快些换上吧。”

锦瑟瞧了瞧,道:“哪敢着表姐新衣,一套旧衫便可。”

“旧衫没有。”绫罗淡淡道,“要穿,便只有这套了。”

闻言,锦瑟也不再推辞,接过来,换了上身。

春日宴(一)

下雪了,乍看似乎落得并不急,随风轻舞着,欲坠还羞,说不出的温柔缠绵。可一会功夫,就罩出白茫茫的一片,冷冽之气,直透人心。

养心殿的地龙烧到最暖,宫殿四角还摆放着四只烧得通红的碳盆,整个寝殿里暖烘烘的,恍如炎炎夏日。

皇帝半躺在龙床上,胸前横着一床厚厚的缎面绒被,瘦削的双肩上披着明黄龙袍。

他脸色腊黄,高高的颧骨上染着一抹病态的红晕,整张脸瘦得只剩一双眼睛,半开半闭,目光飘浮,若风中的残烛。

夏侯烨看着他,难掩讶异之色猓。

皇帝年事已高,近年来龙体欠安,时有病患,他是知道的。

但两年前废旧太子时,皇帝尤精神矍烁,杀伐决断毫不手软。

却不料,这一次见面,竟然老态毕露,病弱如厮于。

“咳咳~”皇帝轻咳两声,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浅笑:“你瞧着,朕还能再活几天?”

“皇兄是操劳太度,虚耗了心神。”夏侯烨心中一酸:“不过是普通的伤寒之症,好心调养,自会痊愈,何必出此不详之语?”

皇帝哂然一笑:“朕贵为天子,也逃不过生死大限,你素日最是洒脱,竟也落了俗套。”

夏侯烨并不擅长装腔做势,索性默然不语。

皇帝轻哼一声,语锋忽地转为凌厉:“你可知罪?”

夏侯烨不慌不忙:“臣弟愚鲁。”

“朕数次传你,因何不归?”

抗旨不遵是大罪,夏侯烨低了头,字斟句酌:“彼时,臣弟在西凉境内,诏书不便送达,旁人又不敢拆阅,因此迟到战事结束才看到密诏。臣弟见诏后,即刻返京。”

“谁准你擅自对西凉发兵?”

“西凉内乱波及边境,臣弟奉旨镇守幽州,怎能坐视不管?”夏侯烨早有准备,冷声反驳:“皇兄即将二十兵马的指挥权交给臣弟,臣弟便有权调度。”

“朕听到的,却是你因一女子不惜以身犯险,引兵深入西凉境内,与赫连骏驰暴发冲突,继而爆发战争,引得生灵涂炭。”

“臣弟的妻子被仇敌掳去,岂能坐视不管?”夏侯烨不卑不亢。

皇帝抬起下巴,朝龙案前堆积的折子呶了呶:“那里,可都是参你飞扬跋扈,擅用兵权的。”

“臣弟最初带到西凉的,都是王府的家将,朝廷的兵马未动分毫。”夏侯烨面不改色。

“西凉内乱,你坐山观虎斗,待两败俱伤后,再乘机拓展疆土岂非更好?”皇帝只是身体有恙,脑子却依旧清楚得很,并不好糊弄:“你为何舍本逐末,助赫连骏骁平乱?是否其中,另有隐情?”

“皇上也是一代明君,不料目光竟如此短浅,实在让臣弟失望。”

皇帝却并不生气,微微眯起了眼睛:“哦?”

“不错,乘火打劫也许能多在短时间里多占一些土地,却由此种下了战争的祸端。一旦赫连骏骁平定了内乱,立刻就会掉转枪口来收复失地,随之而来的就是永无止歇的纷争,百姓将不胜其扰。而臣弟这一战,不过折损数万将士,却能换来两国最少六十年的和平。从长远利益来看,孰优孰劣不是一目了然吗?”

夏侯烨从怀中掏出一份协议,交予太监呈上去:“这是臣弟与西凉国主签订的两国谛结友好同盟,有生之年绝不向大夏宣战的协议书,请皇上过目。”

随侍的太监接了国书,转呈皇帝过目。

皇帝道:“赫连骏骁已年近四十……”

夏侯烨淡淡地道:“以皇上的睿智,当不可能不知道,西凉的少主,就是小宇。”

因此,何必在他面前故做姿态,多方试探?

皇帝被他戳穿,竟也面不改色:“好吧,且算你功过相抵,不赏亦不罚。”

夏侯烨哂然:“臣弟并不是来讨赏的~”

“你想要什么?”皇帝抬眸看他,瞳孔微微一缩,竟是寒意森森。

“臣弟……”夏侯烨张口,到嘴的话竟然说不出口。

皇帝那孱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下一秒种就会撒手人寰。

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也许真的要抱憾终身了!

皇帝也不催促,就着德公公的手,抿了口安神茶。

夏侯烨定了定神,缓缓道:“母妃,要臣弟代我向皇兄问好。”

皇帝的目光闪了几闪,凝眸望向他,幽黑深遂的目光喜怒难辩:“薛太妃,今年也五十有四了吧?”

“是~”夏侯烨垂眸,掩去心中情绪。

“她身子可好?”皇帝又问。

“别的还行,就是冬天雨雪多,关节酸痛的老、毛病常犯。”

皇帝悠悠地叹了口气:“朕记得,她当年入宫,不过十四岁年纪,穿着一身纯白的宫装,一双眼睛明光四射,顾盼间气度端严。一眨眼,四十年过去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皇兄的记性真好,四十年前的事,还清晰如昨~”夏侯烨稳住心神,随意与他闲聊:“母妃却从未与臣弟谈起来初入宫的事~”

“薛皇后的亲侄女,镇国将军的亲妹子,加上,本身又明、慧大方,自然是万众瞩目。”皇帝似坠入回忆,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温和柔软,似伤似怜:“可惜,终归是性格太过刚强,锋芒毕露……”

薛皇后比先帝大五岁,自然争不过宫中那些年轻美丽的妃嫔,又不愿扶持她人,致使大权旁落。

为巩固薛家在朝中的地位,思来想去,便把十四岁的薛素素送入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