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舒沫又把带来的礼物拿出来分给大家,人人有礼,更是皆大欢喜。

一通混乱后,立夏服侍着舒沫泡了个热水花瓣澡,换上干净宽松的居家服,舒舒服服地靠在大迎枕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

一句话,把许妈惹得泪水涟涟:“可怜的小姐,这一年多,不知吃了多少苦~”

一屋子丫头跟着淌眼抹泪。

许妈哭了一阵,又咬着牙骂:“都怪银杏那黑了心的死蹄子,若不是她,小姐何至受这种罪?”

众人又跟着乱骂一通。

舒沫拿眼一扫,见人堆里有几个陌生面孔,不禁微微一怔:“院子里添人了?”

“哦,”许妈这才省起,忙插言:“旺财媳妇说,按规矩咱们院子里该是六个一等的丫头。只是小姐不喜欢人侍候,便一直怠懒了。这回小姐怀了孩子,使唤起来怕是不够,便给添上了,还没来得及给你说。”

“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舒沫和颜悦色地问。

“奴婢秋荷,”人堆里出来个着粉色夹袄,个子高挑的丫头,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今年十七,以前在连玥阁,如今专司茶水。”

“奴婢秋雁,今年十六,以前是在婉荷阁,跟绿柳姐姐学着管针线。”

“奴婢秋蝉,今年十五,以前也是在婉荷阁,管着花瓶摆饰等一应杂物~”舒沫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笑吟吟地道:“本妃不知道你们来,事先也没准备礼物。立夏,赏每人五两银子。”

嗬,她人还没回来呢,这手就伸到她院子里来了。

说是来服侍她,这模样可一个比一个俊俏,水灵。

某些人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谢娘娘赏~”三个人叩了头,大方地收了银子。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院子里隐隐一阵***乱,她眉心微蹙。

秋荷最会察言观色,疾走两步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笑道:“原是祝姨娘来给娘娘道喜,这么巧在门口遇着王爷,两人正在院子里说话呢~”

立夏心中冷笑:这哪是巧?分明是算着王爷要来,特地在门口候着呢!

争宠,都争到家门口来了,实在是欺人太甚!

“立夏,箱子里有一条红狐狸毛大风领,一条大红闪缎的狐狸皮鹤氅,再把那条银面貂鼠皮裙拿出来,刚好配成一套,送给祝姨娘~”舒沫掩唇,打了个呵欠:“就说我乏了,请她回去,改天再见。”

绿柳正翻箱子找东西呢,夏侯烨已到了门口:“知道你不喜欢吵闹,我已帮你把人打发走了。”

秋荷恰站在门口,听到声音立刻打起帘子。

夏侯烨昂首走了进来,一脸促狭地笑道:“你要怎么谢我?”

“谢什么?”舒沫轻哼一声:“人家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哈!”夏侯烨大笑,随手把披风解了,往旁边一递。

立夏刚欲伸手接,秋雁眼疾手快,已把大氅抢了过去,双手抱在怀中,朝里屋走去。

许妈几个见他进了门,曲膝行了礼,道过贺便识趣地散开。

夏侯烨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低首往她颊边嗅去:“咦,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一边去~”舒沫一掌将他拍开。

“真不气?”他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亲昵地问。

“呸!”舒沫翻个白眼:“我干嘛气坏自己,娱乐别人?”

“取悦我也不行?”他笑嘻嘻地咬着她耳垂,细碎的吻密密洒下。

“呀~”秋雁挂好衣服,从里屋出来,恰好撞个正着,羞得满面绯红,慌慌张张地想退回去,不想拌着椅子,发出咣当一声响。

舒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将她推开。

夏侯烨脸一沉,眼神瞬间如刀锋般锐利:“谁准你在这的?”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秋雁吓得傻了,跪在地上拼命叩头。

舒沫撇一下嘴:“她叫秋雁,是旺财媳妇给我新添的大丫头。”

“滚!”夏侯烨黑眸一眯。

秋雁如蒙大赦,爬起来连椅子也不扶,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旺财媳妇越来越不会办事了,这种货色也敢往你屋里送?”夏侯烨沉着脸,冷冷地道:“把人送回去,回头再革她半年的月银!”

“是~”立夏在窗外应了声,立刻把人送走。

舒沫低低叹了口气:“你倒是爽了,罪名可都得我担。”

“哼!”夏侯烨斜她一眼:“别告诉我,你能喜欢她呆在身边?”

赶走一个秋雁有什么用?

那人若是有心,总会再找各种名义,继续往这里塞人。

他赶得完吗?倒不如省些力气,留着这个笨的在身边。

舒沫示意他把靠枕递过来:“我有些乏了,想歇一会~”

夏侯烨把靠枕拉过来,却一把垫在自己腰后,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替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人肉靠垫,舒服吧?”

舒沫哧地一笑,随即眉间染上一丝抑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夏侯烨拍拍她的肩,笑道:“等再过几日,我再正式跟母妃提一次,给吏部递交文书,让你晋位。到时,你想做什么,就没有人管了~”

舒沫不觉轻笑出声。

“笑什么?”夏侯烨有些生气地捏着她的颊:“别告诉我,你不稀罕当睿王妃?”

“你觉得太妃同意了?”舒沫慢慢地问。

“当然!”夏侯烨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是也听到了?她说等几天,还说封妃是大事,马虎不得,要隆重才行。”

舒沫无语。

男人的感觉,有时迟钝得可怜。

太妃分明是施缓兵之计,听在他耳中,竟成了不但同意而且要隆重举行!

“我知道你不喜欢太张扬,”夏侯烨错会了她的意思,搂着她的手臂微微加了些力道:“不过,这一回我跟母妃的想法是一致的。我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封妃仪式,召告天下,你是我夏侯烨的女人!”

舒沫不愿打击他的热情,偎在他怀中,微笑着不语。

“怎么,你不信?”夏侯烨低了头来看她。

“等你真做到再说~”舒沫实在没办法如他乐观。

这个孩子不能留(四)

这个孩子不能留(四)文/一溪明月

舒沫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得外面隐隐似有人声,睁开眼睛,见夏侯烨穿戴齐整,正轻手轻脚地出门:“烨?”

夏侯烨身形一顿,歉然地回过头来:“吵醒你了?”

舒沫狐疑地看着他:“这么晚了,要去哪?”

夏侯烨含糊地道:“你先睡,我有些事……”

“王爷!”傅嬷嬷清冷的声音略带严厉,透过窗棂清晰地传到二人耳中:“子时已过,请勿忘自己的诺言。狺”

舒沫秀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看来,某人一回来就签了不平等条约了?”

她就说嘛,以太妃的脾气,对她被掳去异国之事,竟只字不提,表现得实在太平淡了些。

到底,还是要给她颜色的钞。

夏侯烨眼中闪过一抹狼狈之色,压低了声音急急地道:“别误会,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难道竟不是分房,而是纳妾?”舒沫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夏侯烨额上竟滴下一滴冷汗:“我怎么可能再纳妾?”

“那就是分房了~”舒沫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语气十分笃定。

不得不说,这种打击人的手段实在太老土,缺乏新意。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手段实在很折磨人,意志稍差些,也许就着了道了。

“我若不答应,母妃就要把你接去怡清殿照顾~”夏侯烨低声解释。

“王爷!”傅嬷嬷的声音又高了几度。

“嚷什么?”夏侯烨一阵恼,冷而低沉的声音,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舒沫一声轻笑,竟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去吧,别给人抓到把柄。”

夏侯烨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和为难:“母妃也是为咱们好,怕我把持不住,伤了你和孩子……”

舒沫飞红了脸,啐道:“分就分好了,我才不怕!”

若太妃的目的,只是要他们夫妻分房,那她就要偷笑了。

只怕,分房只是个信号,之后的阴谋会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

“嗯~”夏侯烨轻轻颌首:“等过几天,母妃的气消了些,盯得不这么紧,我再过来陪你。”

“去去去,谁稀罕?”舒沫翻个身朝里睡下。

夏侯烨盯着她的背影,良久,轻声一叹,转身出了房门。

院中,傅嬷嬷等得着急,正要不顾身份闯进去,一抬头见他走了出来:“王爷,你这样,让老奴不好交待呀~”

夏侯烨满肚子火,盯着傅嬷嬷,眼神冷凝如刀锋:“本王的事,轮不到你管!”

在他的目光下,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傅嬷嬷却依旧面不改色,淡淡地道:“王爷若是做得好,老奴也不必半夜里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管主子的闲事~”

立夏几个,见她竟敢顶撞夏侯烨,早吓大气都不敢出。

极度的安静中,四周的空气几乎胶着,连雪花似乎都静止了。

夏侯烨忽地笑了出来,大步离去:“罢了,我走便是~”

傅嬷嬷一声不吭,静静地立着,久久地望着主屋的窗房。

卧室里燃着一枝蜡烛,因罩了两层纱罩,远远看去毛绒绒一团,格外的温馨。

夏侯烨几乎是她一手带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脾气。

平日虽对府中的老人有几分尊重,但当他真动了怒火的时候,却是不管不顾,谁也挡不住,就连当今圣上也要让他三分。

而就在刚才,他居然自个找台阶下了。

不得不承认,他为慧妃改变了良多。

立夏几个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上前,殷勤地道:“嬷嬷辛苦了,到屋里坐。”

又忙着要张罗点心茶水。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傅嬷嬷回过神,再次看一眼毫无动静的主屋,转身带着两个婆子离去。

天未亮,夏侯烨便上朝入宫。

舒沫也不敢怠慢,早早地起了床,挺着大肚子去怡清殿给太妃请安。

太妃不仅没有多加刁难,很顺利地让她进了门,甚至还大方地赐了坐。

舒沫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脑子里只闪过四个字:先礼后兵。

初雪奉上热茶,双方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太妃使了个眼色,静萍就带着一屋的丫环婆子退了出去,只留太妃和傅季两位嬷嬷以及舒沫。

静萍临去时,留给舒沫意味深长地一笑,反手带上了房门。

舒沫也打起了精神,正襟危坐。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太妃单刀直入。

舒沫有些茫然:“打算什么?”

太妃脸一沉,眸光森冷,如利剑般直刺舒沫的小腹。

舒沫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腹部:“你想干什么?”

太妃拧着眉,一脸厌恶地道:“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你把这孽种生下来吧?”

舒沫脸色一变,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地道:“这是烨的孩子!”

从昨日起,她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细一思索又找不出怪异之处。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

从她进门开始,太妃连一句关于孩子的话都没有,仿佛她肚子里不是怀着烨的骨肉,不是夏侯家唯一的子嗣。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盼孙心切的老人,该有的态度。

原来,压根就不相信她。

也因此,这个孩子带给她的不是喜悦,而是愤怒,是耻辱!

“闭嘴!”太妃一掌拍上桌面,几上的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睿王天真,被你几句花言巧语就蒙蔽了,本宫可不糊涂!”

舒沫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澄净坦然,如石上清泉,一眼就能看到底:“太妃不信,我也没有法子。但,他的的确确是烨的骨肉。”

太妃似也料定了她不会轻易认罪,冷笑一声:“还敢嘴硬!本宫问你,这孽种几个月了?”

“六个半月~”舒沫眉心一跳,强忍住怒火,冷静回答。

“本宫再问你,你是几时逃出来的?”

“七月二十日。”

“你最后一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六月初三。”

太妃问话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显然不打算留给舒沫思考回旋的余地。

舒沫也是张口就答,显然这个答案早在她心里盘亘过很多次,根本不需要思考。

最后一个日期出口,傅季两位嬷嬷对望一眼,不禁露出失望之色。太妃又是愤怒又是得意,冷冷地逼视着舒沫:“这样,你还敢把孽种赖在睿王头上?”

“我的确是七月二十日获救,”舒沫忍住羞窘,冷静地陈述:“但在此之前,六月中旬曾与烨在矿山见过面,小聚了三天……”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在古人的观念中,两次期经之间是最不利于怀孕的,而现代人普遍了解的安全期,反而成为了古人眼中最佳的受孕期。

她之前还曾利用过这个观点,特地帮夏侯烨制定了一个轮宿时间表,想促成几位姨娘怀孕……当然,这在他人眼里,绝对是她争宠妒嫉的铁证!

果然,太妃一脸鄙夷地怒视着她。一脸:你不是很会掰吗?现在铁证如山,掰呀,再掰呀!看你怎么掰!

舒沫默默地闭了嘴。

就算把大夏资格最老的妇科圣手请来,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明白了!

傅嬷嬷暗自摇头。

这个慧妃,看着挺聪明,做起大事毫不含糊,到底欠些火候。

其实只要把小日子的时间往后推半个月,虽说不能完全消除太妃的疑虑,起码给自己留了回旋的余地。

现在,谁也没办法帮她了。

舒沫背脊挺得笔直,平静地看着太妃,没有羞愧,更没有哀求,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和从容。

她伸手,温柔地伸向小腹:“我再说一遍,孩子是烨的骨肉,是你的亲孙子。”

她微微垂首,两道秀逸的眉温和的舒展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亮得惊人,眸光清澈,眼中流淌的着丝丝缕缕的柔情,撞得人心坎一疼。

太妃的脸色沉了下来,盯着舒沫,象老鹰盯着耗子:“这个孩子不能要!本宫给你半个月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无声无息地把他除掉。记住,若敢透露半个字给睿王,本宫要整个舒家陪葬!”

“你做梦!”舒沫微微一笑,语气不疾不徐,眉宇间却尽是坚毅,如万仞之山,坚不可摧:“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孩子,即使你,也不行!”

交易和补偿

交易和补偿文/一溪明月

“你做梦!”舒沫微微一笑,语气不疾不徐,眉宇间却尽是坚毅,如万仞之山,坚不可摧:“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孩子,即使你,也不行!”

太妃竟并未着恼,紧紧盯着舒沫,嘴角勾出一抹叫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以一种慷慨大度,恩赐的语气道:“当然,你走到今日也不容易,本宫也不会让你白白牺牲,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补偿。”

季嬷嬷似有不解,傅嬷嬷眼中却流露出了解之意。

舒沫蓦地抬头,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愤怒,悲伤,不敢置信,都在她清泉似的眸子里翻腾。

太妃语调轻快,眼中却浮起不可错辩的讥诮和胜券在握的得意,慢慢的,一字一句地道:“除掉这个孩子,睿王妃的位置就是你的~狺”

她抬手,止住舒沫欲冲口的咆哮,用一种睥睨天下掌控一切的语气道:“别急着拒绝,这并不是一个交易,真的只是补偿。这个孩子,你除也得除,不除也得除!”

舒沫脸色惨白,立刻站起来:“你,在茶里下了落胎药?”

是她太大意,以为太妃就算有怀疑,最少也会先向她查证后再动手钞。

却没想到,太妃竟然连问都不问,直接判了孩子的死罪!

“呵呵~”看着她惊怕的神情,太妃低低地笑了起来,语气颇多讥诮:“世人都夸你聪慧,依本宫看,也不过如此。”

是了,她顾忌烨,害怕因此导至母子反目,所以才会要求她不得向烨透露一个字。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步棋。

想通这一点,舒沫双腿发软,身了晃了一晃,只这么一会功夫,感觉已在生死间轮回了数次。

“娘娘~”傅嬷嬷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舒沫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慢慢镇定下来,缓缓坐回椅中,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心中最真实的情绪。

“这才象话~”太妃眼中闪过讥诮,赞扬里流露出真正的满意:“退一步海阔天空,今日的牺牲,成就的是明日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