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失笑,伸指戳上她的脑门:“坏了肠子的东西,唯恐天下不乱呢!”

她这个“王妃”还坐在房里呢,除非打算撕破脸,木子萱又怎么敢找上门来唱情歌?

现在想一想,这个计策,本来就漏洞百出,莫怪人家不上当。

好在,她本来就是项庄舞剑,羞辱木子萱,倒是其次。

绿柳委屈地抚着头:“奴婢只是希望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麻烦!”

舒沫低叹:“她能知难而退,最好。”

木子萱的身不由己,她不是不理解,只是事关自己的婚姻家庭,无法退让,只能对她说声抱歉了。

如非必要,她并不想赶尽杀绝。

“要我说,小姐的心还是太软。”绿柳皱紧眉头,颇不赞同地道:“吓吓她有什么用?就该杀一儆百,让她再也不敢动歪念!”

舒沫苦笑着摇头:“不是她,还会有别人,杀了有用吗?”

只要夏侯烨手中还掌握着权力,不难预见,未来的日子里,这种事将层出不穷。

“哼!”绿柳眼冒凶光,双手握拳:“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看谁还敢来?”

夏侯烨更换了衣服,从里屋走了出来:“绿柳……”

绿柳脸一白,象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吱溜一下跑出去了。

“她怎么啦?”夏侯烨诧异地扬了扬眉。

舒沫嗔道:“你吓到她了。”

夏侯烨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只想让她泡杯茶而已。”

“看来,只好委屈你将就我的手艺了。”舒沫莞尔一笑,找出茶杯,倒了一小撮茶叶进去。

“喂!”夏侯烨赶紧提醒:“壶里的水不够开……”

“多泡一会就行了。”舒沫已经把茶倒进杯子,顺着桌面把杯子推过来:“大热的天,喝温水应该没事吧?”

夏侯烨看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无奈地撇一撇嘴:“娘子有命,焉敢不从?”

一夜无话,第二日两人用过早饭,不等到晚上的“送火”仪式,便告辞回府。

舒沫刚进门,还在给老太太请安,夏侯峥听到她的声音,在傅嬷嬷怀里拼命扭动着小小的身子,张着胖胖的小手,冲着她咿咿呀呀地叫唤。

舒沫未及起身,先朝他张开了手臂:“乖宝宝,到妈妈这里来~”

太皇太妃拧着脸骂:“瞧瞧,不知情的,还以为谁虐待了他们娘俩似的!”

“来,给爹抱抱~”夏侯烨伸手,从傅嬷嬷手里把孩子接过来,用力亲了亲:“爹不在,有没有乖乖听奶奶的话?”

傅嬷嬷笑眯眯地道:“奶娘的奶水很足,小王爷很乖,吃饱了就睡,一点也不吵。”

“小没良心的,”舒沫望着他,眼眶有一点点红:“有奶就是娘!”

“天黑时倒是找娘娘呢,很是哭闹了一阵,亏得有立夏和许妈哄着,才肯睡。”季嬷嬷笑了笑,补了一句。

“我看看?”舒沫急急从夏侯烨怀里把孩子抱过来,左瞅右瞧,将脸贴在他脸上,揉了又揉:“宝宝想妈妈了,是不是?妈妈不好,不该扔下你……”

夏侯烨在一旁,目瞪口呆:“只是两天,不至于吧?这么小的孩子,说不定人都不认识,哪里知道想人?”

“不懂别瞎说!”舒沫瞪他一眼,斥道。

“谁说孩子小不知道认人?”太皇太妃也不高兴了:“峥儿可聪明了!别看才这么丁点大,能认好多人呢!知道跟谁亲,可招人疼呢!”

“就是!”季嬷嬷一个劲地附和:“不是老奴吹牛,老奴活了一辈子,没见过比小王爷更聪明的!这么小,就会笑,会听声,能跟人玩,跟他说话,他能听懂……”

夏侯烨摸摸鼻子,默默地退到一旁。

好吧,他错了。

傅嬷嬷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对了,邵公子来过了。”

一句话,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把夏侯烨从窘境中解救出来。

太皇太妃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明明说去寨里找你的,难道走岔了,没遇着?”

夏侯烨点头:“我们在寨子里已经见过面了。”

“这孩子真是有心,”太皇太妃一脸欣慰:“千里迢迢地赶来,只为了给峥儿庆祝百日。你可得好好招待,别象以前一样,只顾着公事,把人晾在一边。”

夏侯烨心中恼怒,咬牙切齿地笑道:“是,这一回,儿臣保证让他终身难忘。”

太皇太妃满意地点头:“那就好。”

“对了,”舒沫乘机插了一句:“峥儿百日,我和烨商量了一下,不打算宴请宾客,就咱们一家人,到田庄里安安静静地住两天。娘看怎么样?”

“你看着安排吧,我没意见。”太皇太妃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夫妻俩带着孩子回了紫竹园,抱着孩子那个亲热,那个不舍自是不必细说。

舒沫惦着木婉兰和邵惟明,只睡了一晚,便嚷着要去田庄消暑,收拾了细软,套上马车一家人又急急忙忙出了城,直奔西郊的田庄。

睿王府在此地,拥有五千亩水田和三千多亩的果园。

一路行来,立夏趴在车窗上,看着那一畦畦沿着山势环绕而上的梯田,啧啧连声:“那么高,也不知田是怎么修上去的,那些稻子,山里的水果,怎么下来?!”

绿柳去了一趟白族山寨,已见识过了梯田,虽然远不如睿王府的规模,也不再如初次看到那样震憾。

她颇感得意地道:“你该去山寨去看看,有些人家,住在高不可攀的大山深处,你几乎以为,只要沿着田垅,可以直达天庭呢!”

拨给王府的地,自然不论是位置,地势,土质,还是水源,各方面条件都是最好的。

立夏瞠大了眼,一脸艳羡:“你上去了?”

绿柳脸一红:“我要侍候小姐,哪敢乱跑。不过站在山腰望过去,一眼望不到头。听说很多人,光是从住的地方,下到寨子里来,就要走上三五天。”

“我的天~”立夏掩着嘴,无法想象。

“嘿,姑娘们!”舒沫掀了帘子跳下车:“别聊了,帮着把行礼卸了。”

夏侯烨骑了马过来:“惟明这小子,果然不教人省心。大清早带着那丫头,进山打猎去了。”

舒沫苦笑:“我只希望,那小子别放火把山烧了。”

“你带着峥儿,跟娘先到庄子里歇着,我带人去山里找找。”夏侯烨道。

舒沫皱眉:“这小子若是存心躲着咱们,这么大的山,你上哪找去?”

“谁说我躲你们来着?”爽朗的男声,突兀地响起。思眼外小。

舒沫回头,邵惟明肩上背着一张雕花弓,腰间的箭筒里插着十来枝白羽箭,手中拎着几只五彩斑斓的锦鸡,脚下踩着三七步,偏着头,痞痞地看着她。

“就这么点东西,也好意思回来?”夏侯烨极不屑地瞥他一眼。

舒沫踮了脚尖,朝他身后张望:“婉兰呢?”

“谁?”邵惟明装傻。

“惟明!”

“你说那个野丫头?”邵惟明摊摊手:“她钻进山里,不见了。”

舒沫急了:“你怎能扔下她独自回来,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

虽说是郊区,又是果园,谁能保证没有猛兽出没?

邵惟明眼里隐隐冒着火光:“得了吧,老虎遇着她也要绕道走,谁敢不知死活地招惹她?”

“别胡说,”舒沫骂道:“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等等,”夏侯烨嗅出不同寻常的气味,抬起手示意舒沫闭嘴:“听起来,某人好象吃了亏?”

“哼!”邵惟明悻悻地别过头:“好男不跟女斗,爷只是懒得搭理她。”

绿柳眼尖,瞧见他把手往身后藏,似乎想遮掩什么,可惜袖口是箭袖,不是平时穿的锦袍,手背上几道红痕,清晰可见。

她抿唇一笑,偷偷向舒沫使了个眼色。

“咦,”舒沫心领神会,随手往他身后一指:“那是不是婉兰?”

邵惟明不察,下意识转头去看:“在哪?”

舒沫快速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哈,还抓不到你?”

“放手!”邵惟明一惊,猛地往后缩手:“男女授受不亲!”

“哈哈,”舒沫哪里肯放,举着罪证乱晃,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果然是头小母狮,下手够狠的!”

“有什么话,放开再说。”夏侯烨俊颜一沉,曲指轻轻一弹。

舒沫只觉手腕一麻,五指松开。

邵惟明得回自由,忙不迭地将手藏到身后:“烨,管好你的女人!”

舒沫冲他扮了个鬼脸:“别想蒙混过去!老实交待,你怎么招惹她了?”

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公子明是出了名的温柔多情,怜香惜玉?

在他的眼里,女人都是可爱的,美丽的,温柔的,值得珍惜和疼宠的。

对待女人,他永远都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呵护倍至。

几曾见过他对一个女孩,而且还是个十五六岁,正值妙龄的少女,眼中喷火,嘴里放箭?

若说这一天一夜之间,两人间没有故事,打死她也不信!

“呸!”邵惟明啐了一口,恨恨地道:“本公子游戏花丛,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会去招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何况,还是个蛮子!”

哈,看样子,这梁子结得还不浅!

咱们的公子明,想必是踢到铁板一块,这才语多幽怨,忿恨难平呀!

夏侯烨一脸鄙夷:“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某人色心萌动,伸碌山之爪,该!”

“放你娘的屁!”邵惟明气得跳起脚来,破口大骂:“那丫头黑不溜秋的,爷会看上她?爷情愿戳瞎了这双眼睛!”

“咳咳~”

邵惟明骇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太,太,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淡淡地看着他,不急不缓地问:“谁放的屁,这么臭?”

邵惟明俊朗的脸皱成苦瓜,伸手抽了自个一嘴巴:“侄儿早上吃杂了,熏着您了~”

舒沫捂着肚子,笑得肠子打结,冲着他挤眉弄眼:啊哦,你完了!得罪了老太太,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要放屁,走远些。”太皇太妃看他一眼,转身搭着傅嬷嬷的臂,缓缓进了院子。

邵惟明垂手躬腰:“是~”

舒沫笑嘻嘻地道:“某人的确春心荡漾,以上,签定完毕。”

☆、番外 041 好事近了

“娘娘,二少爷和三少爷都来了。”阿桂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永安候府来了人,还捎了信,请娘娘过去说话呢。”

“准是为贺峥儿百日,送礼来的。”邵惟明笑嘻嘻地道:“来来去去,不过是那几句套话。有什么好说的?进山打猎是正经。”

舒沫含笑看他一眼,调侃:“怎么,担心了?这么舍不得,当初就不该把人扔下!”

“呸!你个没良心的!”邵惟明啐道:“我是怕你无聊,不领情就算了,反过来埋汰我?”

“你们先去,”舒沫笑着往回走:“我和二哥三哥说完话,找你们去。”

“也不差这点时间。”夏侯烨端坐马上,不动如山。

舒沫瞥一眼邵惟明,意有所指地笑道:“婉兰一个人在山里呢,别真让野兽叼了去,咱们可没得赔。”

“沫沫!”

舒沫竖起食指摇了摇:“你还资格让咱们赔人。我指的是木东山,人家一个活蹦乱跳的闺女交给咱们,总不能还他几根骨头吧?”

邵惟明瞪了她好一阵,转过头:“烨,你女人真毒!”

“实话,总是伤人的。”舒沫扔下一句,带着几个丫头匆匆走了。

“马房里有一匹白龙驹,一会骑着它来,别的不许碰。”夏侯烨提高了声音交待。

舒沫头也不回,扬了扬手。

夏侯烨皱起了眉:“巴朗,你留下来帮我看着她。”

换其他人根本劝她不住,也没有人敢驳她。

“是。”巴朗翻身下马,退到路旁。

“服了你~”邵惟明扬起马鞭,指着他大声嘲笑:“一会这么多人侍候着,你还怕她摔着了?”

夏侯烨懒得理他,一夹马腹,胯下乌锥朝着山路疾驰而出。

邵惟明扔了手里的锦鸡,打马急追而上:“等等我。”

舒沫回到主屋,舒淙舒澜两兄弟正在花厅里喝着茶,边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仔细一瞧,竟是林现。

见她进门,舒家二兄弟急忙站了起来:“给睿王妃请安。”

林瑞的跪下叩头:“奴才给娘娘请安。”

舒沫走过去,拣了张椅子坐下:“都起来,屋里也没旁人,不用拘这些俗礼了。”

两兄弟道了谢,舒淙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恭敬地呈上来:“父亲遣了林瑞过来,向睿王,王妃请安,并奉上母亲大人书信一封。”

“祖母,大伯,大夫人,父亲,母亲身体可好?”舒沫接过,在手里捏了捏,竟是厚厚一迭,心下微微疑惑,也不忙看,先问林瑞。

“托娘娘福,都好。”林瑞恭敬地回了。

舒沫又问了几句家中的近况,打发林瑞下去,屋里只留兄妹三人,这才把信拆开来迅速浏览了一遍。

开头不外乎是些琐事,并几句问候,祝贺之语。末了,话锋一转,提到舒淙年纪不小,已该谈婚论嫁。又罗列了家里属意的几位小姐,并附上了详细的资料,包括年纪,品性,以及长辈在朝中的官职,官声等等。

同时,很隐晦地指出舒元琛夫妇中意的对象,最后客气地请夏侯烨和舒沫帮舒淙做主,选定婚配对象。

舒沫把信搁到一旁,笑道:“未知二哥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舒淙红了脸,讷讷道:“我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是全凭母亲做主。”

舒沫微微一笑:“哦?母亲来信,却是交待我帮你把人选定下来呢。此时不说,到时可别怨我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

舒淙红透耳根,连道:“不敢,不敢。”

舒澜到底放肆些,站起来就去拿那封信:“给我瞧瞧,都有哪家的小姐?二哥不好意思,只好做弟弟的好生帮你挑挑,免得将来找个恶嫂嫂!”

舒淙忙不迭地抢了信,抱在怀里不放:“不劳三弟费心~”

舒澜自然不肯甘休:“我就看看,那位司小姐在不在上面,别的,也懒得管。”

舒沫心中一动,忙道:“三哥话里有话,可是有何故事?”

“七妹不知道?”舒澜笑嘻嘻地道:“二哥喜欢内阁大学士司正南家的嫡孙女,司蕊儿小姐很久了。要不然,干嘛拼命往青山书院挤?”

以舒元琛的职位,自然无论如何也高攀不上司家。

偏舒淙又不是念书的料,既与科举无缘,又无雄厚家底,自惭形秽之下,哪里还敢宣之于口?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有夏侯烨这座大靠山,舒淙这个女婿,司正南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三弟!”舒淙恼羞成怒。

“还有这种事?”舒沫是个护短的人,既然把舒淙当成自己的哥哥,自然一力想要成全。

“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舒淙面皮紫涨,一个劲地否认。

“二哥你胆也忒小!”舒澜大刺刺地道:“有王爷妹夫给你撑腰,天下谁家的女子不可得?也就是你,连声都不吭。”

舒沫皱了皱眉:“烨又不是强盗,婚姻之事讲究的更是你情我愿,若女方不同意,难道还能去抢亲不成?”

“邵相公子就抢得,自家兄弟反而不敢抢了?”舒澜小声嘀咕一句。

他跟在夏侯烨身边的时间最长,消息自然也最灵通。

火把节,邵惟明去会这夫妻二人,最后却悄没声息地走了。

临了,却在田庄出现,身边还多了个小姑娘。

夏天都要过完了,舒沫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来庄子里消暑。

以他这几年对这对夫妻脾气的了解,把几件事串起来一想,这夫妻二人在打什么主意,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你说什么?”舒沫将脸一板。

“嘿嘿,”舒澜摸摸鼻子,干笑两声:“没什么。”

舒沫不理他,转而看向舒淙:“二哥,你怎么说?”

“婚姻之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舒淙轻声道。

“不后悔?”舒沫问。

舒淙沉默良久,缓缓摇头。

他自忖并无过人之处,只怕人家未必肯答应,不想丢人现眼。

“傻二哥,”舒沫笑了:“若真对司小姐有心,我这个做妹妹的,出面说项说项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提不提亲在我,答不答应在司家,我打不了包票。但好歹,咱们努力过了,也就没有遗憾。可你若不承认,妹妹就是想帮也帮不了。”

舒淙心生犹豫,半天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