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商业楼的八层。她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远处楼上宽大的显示屏。

屏幕上放的是一些新闻,很快的有主持人清脆的嗓音传来:“俞氏集团千金于昨日失踪,现场调查无他杀的争斗痕迹,若是有知情人士请与本台汇报,以下是失踪者的照片…”

她还没来得及一睹豪门千金的风采,就被祁言带到了里间。

祁言点了一份薯条一份牛肉汉堡,又拿了番茄酱以及黄油。

他将黄油和番茄酱以一比三的比例调和在一起,随后戳了一根薯条递到晓鱼的唇边,低声:“你说过,要这样。”

“我说过?”晓鱼问。

“我…猜的,或许这样调制,你会喜欢。”他避开她的目光,“这样的比例正好,要尝尝看?”

晓鱼咬下薯条的尖端,事实上,她并不太嗜甜,这样的甜酱与黄油均匀搅拌,平衡了腻人的甜味,恰到好处。

她靥足地闭上眼,回味了一番:“嗯,就这样正好。”

祁言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怎么的,总能将她处处照料好,无微不至。不管从哪处看,他都是十分温柔的男人,只是这样的温柔也仅仅局限于对她的同情吗?

诚如他之前所说的,他也只是同情心泛滥。

有点…失落。

晓鱼不自觉抿了唇,也无法将那种悲伤的情绪拾掇好。

“怎么了?”祁言询问。

她扯了个谎:“我想家了。”

“想回去?”祁言的语气也低落了下来。

“嗯。”

“会回去的。”

晓鱼有些心虚,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此刻,祁言望着小姑娘的棕发,她带卷的发梢掩住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眼睫微垂,似不注意就会落下泪来。

他心神一颤,想到了什么。她果然…还是想回去吗?

晓鱼说谎不打草稿,家什么样还没想起来,只是一直在想一个男人。

就是记忆里面一直存在的那个男人,感觉和祁言好像。

而且,那个男人的手,真好看。

和祁言的手有些相似。

晓鱼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骨节分明,手指细长,半曲起来时贴在玻璃桌上,有种米分润的质感,晕出一层薄薄的白光。

那个人的手和祁言的手一样好看。

晓鱼抬头,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手上了。

她觉得唇间干涩,忍不住咬着下唇,探出一点舌尖触了触唇瓣。

等一下,她好像对一只手有反应了?

难…难道她是传说中的手控?

祁言啜了一口卡布奇诺,抬眸就看见小姑娘舔唇的样子。他怔了怔,一不留神,嘴角也沾上了奶泡。

祁言险些就按捺不住某种蠢蠢欲动的不良心思,强忍好久才将那股无名的糟乱压制下去。

他垂眸,悄无声息地避开了那道灼灼的目光。

晓鱼伸出细长的手指,碰了一下祁言的嘴角,将那点白色奶沫擦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下子手足无措,低低说:“我就是看到那里有东西,忍不住伸出手碰一下。”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湿润的触觉,忍不住蜷曲起手指,将那点微凉的奶泽搓去。这种湿软的感觉,好似被祁言舔了一样。

咦,她在想什么?

一定是没有睡够,所以就一直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而且明明是她想舔祁言的手指…

等等,她到底想了什么…

祁言说:“你不吃吗?”

“吃的。”晓鱼塞了几根薯条,腮帮子鼓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捧食的仓鼠。

有点…可爱。

祁言不动声色勾了唇角,眸光柔和。

晓鱼拿起一根薯条,由于桌子太宽,她费力地站起来,倾身,伸长手臂将一根短短的薯条抵到了祁言的嘴角。

她的襟口很大,衣下摆被抵在桌子和小腹死死抵住,将原本就宽大的前襟口扯得更开了,里头某深色线路若隐若现,她自己还浑然不觉。

“我…我喂你。”晓鱼为了报答祁言无微不至的照顾,此时也要表现一下友好,好歹让祁言知道一下她的感激之情。

祁言居高临下瞥了一眼,怨不得他不装正人君子,而是现在的情况本身就有点…复杂。

他索性闭上眼睛,脑中还在浮想联翩。

那点浅白的,似乎手感很…

绝对不能再想了。

祁言深吸一口气,启唇含住那根薯条。他想要往回叼,舌尖一卷,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而此时,晓鱼触电一般缩回手,尴尬地无以复加。

被…被舔了?

她垂着头,只管自己吃东西,可手上的那股温热却越来越明显,由一个小点无限放大,充斥着她的感官,甚至会扰乱她的心境,让她心跳加速。

她懊恼地嚼着薯条,心想:她最近干的蠢事真是越来越多了!暴躁暴躁!

吃完东西,祁言带着晓鱼随处逛了一下,买了一些蛋糕以及酸奶就打算打道回府。

祁言开车往家的方向去,而晓鱼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玩着ipad,她逛了一圈微博,看到一条有趣的小故事,故事大纲大概是——有一名骑士爱慕着公主,而俗套的是,公主注定会和王子在一起。于是,骑士以生命在守护公主,护送她平安抵达王子的国家,并且亲手将她的手交给另外一个男人。而最后的问题是,如果你是公主,你会选择愿意为你抛弃全世界的骑士还是颜值高身材好的王子,又或者是两亿人民币?

晓鱼把这则故事念给祁言:“如果是我,我会选择骑士。”

祁言侧头看她一眼,眼中有难言的深意:“为什么?”

“骑士以生命在守护公主,我觉得这样的男人很好。相比之下,王子就弱上很多了,要不是个高富帅,会有人能看上他?”

“如果有人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你会爱上这样的人吗?”

“是骑士吗?”

“是。”

“那我会。”晓鱼笑起来,脸上是两个梨涡:“这不是很明显吗?我说了,我喜欢骑士。”

祁言微笑,笑意淡淡,不及眼底。

大约过了近三十分钟,他们折入一条山路,开往不远处的别墅。

晓鱼回到这栋精巧别致的复式楼,她去洗了个澡,换上之前买的长袖睡衣躺倒了床上。

“咚咚咚。”屋外有人敲门。

不轻不重,正好三下。这是一位合格的绅士该做的一切,晓鱼的脑中突然浮现出这样的判断。

晓鱼说:“祁言?”

“是我。”

“进来吧。”

祁言推门而入,他单手扶着一个银质托盘,一手抵在身后,姿态优雅自如,半点没有会将托盘打翻的紊乱。

迎着暮色,他的侧颜姣好,色调虽是灰暗,却无法掩去他周身的温和的气泽,就像是从中世纪油画跃出的贵族绅士。

托盘上是一杯牛奶,冒着薄薄的热气,被一双修长的手递到晓鱼眼前。

她眨了眨眼,接过牛奶,脸上晕起星点红晕:“谢谢。”

“职责所在。”祁言自然地接了一句,随后补充:“牛奶事先测过温度,是38°,适宜入口。而且喝点牛奶有助于缓解痛经,也有助于睡眠。”

晓鱼又点点头,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下一口口喝着牛奶。她不敢咽地太大口,感觉那样狼吞虎咽的样子一定会很难看,总不能让祁言看到她那么丑的样子。

也不知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小心翼翼,一个举动一个眼神,晓鱼都想在祁言面前表现的尽善尽美。

她一边小心翼翼一边又以幻想中最适合的姿势喝光了所有牛奶,嘴角还残留着丁点奶泡。

晓鱼还没来得及拿纸巾擦拭嘴角,祁言就捻住餐巾,俯身弯下腰来,替她擦去了奶渍。

晓鱼被吓了一跳,她看见他纤长的眼睫似轻薄的小扇扑哧扑哧在她跟前颤动。祁言的鼻息近在眼前,咫尺之隔,偶尔那温热的气息会落到她的脖颈,痒痒的,撩起一层汗。

只停滞了几秒,晓鱼就觉得如同几小时那么漫长。

祁言收拾好杯子,走出门去。

临走之前,他低声道了句:“晚安,一夜好梦。”

“晚安,你也是。”

晓鱼缩着脖子将自己整个埋到被子里面,想着之前的画面,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然后沉沉入睡。

祁言其实并没有离开,他静候在门外,眼神缠绵而又眷恋,滞留不去。

直到里头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他才放下心,蹑手蹑脚回了房间。

他脑海里还是少女微红的脸颊,小心翼翼又具有依赖意味的眼神。

祁言的一颗心无端燥热起来,一失先前的风度翩翩,蛮横地扯开了衬衫领口的纽扣,露出线条明朗的锁骨,倒在了床上。

他闭眼还未睡去,手机铃声就响起。

他接起电话,尽量压低声音,即使晓鱼根本不可能听到。

“你好,请问你是?”他谦逊而有力地对待这个未知来电。

来电的主人如祁言所想,能在晚上十二点不顾别人休息而打来电话的,定然是傲慢而自负的人。

对方的声音懒洋洋的,偶有几声女人的媚笑传来,来电人轻嗤一声:“别闹。”随后又在另外一端对祁言说道:“你是晓鱼的管家对吗?”

“您是?”祁言的眉头蹙起,他其实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出于礼貌还是询问了一句。

“我是俞晓鱼的未婚夫——沈畅,你是知道我的。”

Chapter 4

祁言知道,沈畅是沈氏集团的继承人,现已开始着手经营家中企业,在家族支持下,年纪轻轻就一手创建了花娱传媒。

沈氏和俞氏是通家之好,不止是多年的生意上的伙伴,甚至私下关系也颇好。沈畅和俞晓鱼从客观条件上说也算是青梅竹马,并且在半年前定了婚,等到俞晓鱼完成大学学业再成婚。

祁言出声:“沈先生,晚上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沈畅笑了笑,声音轻佻而带着调侃意味:“你把她占了两天了,还给我怎么样?”

祁言还是平静回话,波澜不惊:“沈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俞晓鱼,我说,你偷了俞晓鱼。这丫头失忆了对吗?失忆了正好,你玩了两天玩够了吧?还是说,再给你一天时间?”

“沈畅!”祁言忍不住厉声直呼其名,他抿着唇,眼底尽是深黑的怒意,翻翻滚滚,似狂风骤雨顷刻袭来。

他深吸一口气,平缓自己即将呼之欲出的怒火:“俞小姐不是一件东西,请您放尊重一点。既然您是她的未婚夫,那么请结束除了她以外的任何男女关系。否则…”

“否则怎样?”沈畅的声音有一种阴柔的质感,此时低低笑起来,嘲弄意味十足,“你是知道的,你没有资格和我争。即使我不要,也轮不到你。没失忆之前,这丫头对我百依百顺,失忆以后,心心念念的也只会是我一个。别白费工夫了,你是知道的。就算不是我,你也不可能得到她。”

祁言哑然失声。

沈畅说:“所以,乖乖还给我,我还能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不告诉俞父,哦,忘了告诉你,有人说看见你们在商场,还拍了一些亲密的照片给我。你说,我把这些发给俞父怎么样?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员工对他的爱女有什么私心。如果我说了,你确定你还能待在她的身边?”

“明天早上,我亲自送大小姐回去,不牢您费心。那么,晚安,沈公子。”祁言直接挂了电话,他脸上的怒意平息下去,眼底依旧是一片阴霾。

他又拨了一个电话,低声说:“深夜打扰,抱歉。”

对方回话:“祁总,您言重了。”

“山冈花园的项目,沈氏也插足了?”

“是。”

“那么,盯紧他们。必要时刻,请不择手段。你明白我的意思。”

虽说现在打草惊蛇还不是时候,但是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再做点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沉吟一声,答:“是。”

对方是祁言安插在自己公司的一个替身,代替他出席不能出席的会议以及一些重大抉择。但实际上,他才是幕后操手,新起的新星集团掌控人。

祁言挂了电话,又看了一些邮箱里新传来的文件,将一些抉择以远程的方式传达给替\身。

他想要爬到高处,虽顶在风头浪尖,但他必须要爬上去。

这样,或许能让她的父亲能够接受他,也能获得足以与沈氏抗衡的家财和势力。

祁言只是很自私,自私到不止是满足于守护一个人。

他不是一名博爱的绅士,他绝对不可能亲手将公主的手交到王子的手中,绝对不可能。

直至今日,他也能够想起自己刚看到俞晓鱼的画面。

那时候,她也才十几岁的样子。一面好奇,一面又害羞,她的眼睛像是猫儿一样圆润,水汪汪的,滴溜溜在他身上打转。与他对视了,就抿出一个极为尴尬的浅笑,仿佛下一句就会怯弱而小心地“喵喵”出声。

祁言微勾唇角,靥足地笑了一下。

这是他的,是专属于他的小姑娘。

所以,他只能选择杀死王子,以自己的手段,得到公主。

隔日,祁言早起,洗漱完毕就站到穿衣镜前。

他的衬衫与西装裤早已经由钟点佣人熨好,此时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祁言将衬衫套到身上,一手穿过袖子,扯好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