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信回过神,发现大家还在插科打诨。

“谁摸了我的胸口!”一个女孩哇哇大叫,“项链不见了。”

项链很有可能是被打爆了,但是“切!”的一声,全体同仁都鄙视她:“有哮天神狗在,你那小馒头也想染指郎哥狼爪?”

安信苦撑着筷子,没有打闹,又发了一遍“999999我”,熬了很长时间,才看到相公回话了:“这么多死尸,哪个是你?”

洞口百万伏尸,密密匝匝的确不容易看见她的影子。安信苦于角色不能动弹,只得打字指导:“最底下,露出蓝色鞋的那个,还穿着紫裙子。”

“到哪里?”

“到膝盖。”

“……”

安信疑惑:“怎么了?”

相公回答:“我是问你,点了复活符后,把你传送到哪里?”

“……封仙台。”

相公为了她进了洞。两记扇影后哮天犬倒在了血泊中,他开始游战二郎神。要知道二郎神是整个《飞仙》网游里的终极变态,往往卡住洞口角,长刀秒出的光影能罩住身前大半个区域,需要高手组队才能接他的招!相公不仅单人进来了,而且在游斗过程中表现得极为英勇不屈,每次都被砍得冷了血,抽空奔回安信这堆死尸里,往人群中一隐伺机休整,引得变态BOSS拖着刀践踏在他们尸体上,愤恨恨地将他们多砍了几遍。

“出来,你给爷死出来!”有无聊的死尸看客配合着二郎神扎刀的动作给他配音。

也有力挺相公不放松的粉丝:“哥就不出来,哥隐的就是寂寞!”

安信:“……”

她猛然发现洞口飘进一个装扮不一样的角色,而且二郎神也不打她。“GM来了!”第一时间里,她就反应过来。随着她这一喊,洞里又闹翻了天:“999999我,GM!”

“我靠,GM娘娘,郎哥今天太神勇了,你就从了他吧!”

地下浮尸乱七八糟地调笑,GM观看了很久相公的打斗,突然当前说了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然名不虚传。”

震惊啊!游戏里的gamemaster居然首开局面现身说话,当真是被相公大人给吸引住了?安信呆着没打字,朋友们纷纷反应:“精灵,你看,GM在说你啊!她说相公大人总是为了你浴血奋战,多长脸的事!”

“赶紧拍下来,记住这历史性的一刻!”

开着的音箱里不断传来朋友的喊叫,相公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解决掉了终极BOSS。地上哗啦啦掉了一地宝石和装备,相公唰地一声收了扇影,当风而立衣带翩飞,瞬间高大得不可比拟。有玩家请相公发表一下真人感言,他还是拒绝在麦里发言,切断了通讯。

“干嘛这么低调地保护自己?难道是我认识的人?”不光是GM,就是安信也被引起了好奇心。想归想,她的脑袋还是挺重的,她先给相公道声晚安,解释是头痛得厉害,想提前下线,相公这次回复得很快:“乖,快去吧,我今天忙了一天,明天也要赶拍摄,想早点睡。”十一点,药效早就发了,安信刚要倒头睡,喜羊羊的音乐又响了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不想接,随手丢到一边。喜羊羊在枕头边唱了两分钟,她听得烦躁了,抓过手机,大叫一声:“如果你不是喻美人,阿拉一律爆菊花!”

沉寂两秒,电话才传来沉稳男声:“安小姐,你还好吗?”

咚的一声,安信滚下了床,脑袋重重磕在电脑桌脚上,禁不住叫唤:“喻美人?唉哟痛死了,不是,是喻总?”

“是我。”

安信扶住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喻总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今天撞伤了安小姐,心里过意不去,忙到现在才能休息,想了解下安小姐的病情。”

安信语声禁不住失望:“这样啊,我没什么的,就是脑袋要一直撑着……”

喻恒请求视频下,让他看看伤势。安信怎么可能让他看到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抵死不从。两人商谈无果,最后喻恒搬出了老板身份:“安小姐,我命令你打开视频。”

安信惨叫一声:“喻总要答应我不准笑。”

“好。”

安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吊带衫,随手扯过床单蒙上,顶着大帽子,万般不愿地点通视频。镜头上,喻恒除去了外套,领带拉开了点,挂在白衬衣领口,露出了一截白皙的皮肤,即使偶有倦色,冷淡的气质也生出一种颓美。

反观她呢?裹着难民营攥出来的被单,像个老太太盘腿坐着,由于帽子太重了,还一点一点垂下头,力求不用筷子,完美支撑住。

安信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脖子,偷偷吞吞口水。喻恒黑黑眼睛盯住看了一秒,突然起身,嘴角还来不及抹去一丝笑纹:“我离开下。”

看吧!还是忍不住跑一边笑去了!安信一阵郁卒,为什么自己猥琐的样子都被神看光了啊?随手摸过一根红筷子,继续撑着。

喻恒坐了回来:“安小姐,那是什么?”

“筷子。”

“筷子?”喻恒挑眉。

“没看到脑袋重,要撑住啊?”安信一阵烦躁,干脆又摸过一根,顶起,豁出去地嚷:“这是今年流行的最新款型,蘑菇头阿三,是形体艺术,形体艺术你知道不?”

她瞪大了眼睛,左右各擎一根筷子,用来顶住帽沿,镜头里显得诡异得很。

喻恒又看了一下,笑笑:“我明白了,就是印度版阿拉神灯。安小姐早点休息,总部可以放你三天假养病。”

安信低头看看滑下的床单,喜羊羊的吊带衫早已暴露无遗,她丢了筷子,抓紧前襟哀号:“阿拉今天真衰啊,又曝光了。”

喻恒忍笑:“安小姐每天都过得这么开心。”

安信又是哀号,眼看喻恒要切断连线,她着急地扑过去,抓住屏幕,气势如虹:“喻总,今天你守节了吗?”

嗡的一声,屏幕里黑了。安信呆呆看着界面,突然攥起手掌说得愤恨无比:“喻美人,干嘛忽视我的问题!”

[正文2我这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Chapter2

我这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接下来两天,安信吃了药昏天黑地地睡,醒了就弄杯面吃,吃饱就上网游,除了挂下《飞仙》升级,大多数钻到自己研发的《天外封神2》里,申请个异人角色冲级,蹲点观察玩家对这款游戏的反应。

她发现,在线玩家人数又创新高,发展局势很好。只不过,大家爱一边血腥征杀,一边问候GM全家,比《飞仙》场面劲爆多了。其实她也是个幕后GM,所以在冲级的时候,必须忍受各种问候。

“GM,我咒你全家生孩子没P眼。”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们全家不需要生孩子,所以不需要P眼。安信合掌拜拜。

“GM娘娘,咒你晚上嘿咻泄洪。”

“这孩子……”安信正抱头痛苦,公寓门砰砰被敲得震天响。她把被单两角打结,在腰间勒了勒,抖擞一把精神去开了门。能这样敲门的,只能是家里的女王控,安老妈,刚小心翼翼拉开一道门缝,一个黑白相间的手皮袋侧削飞进,准确无误地击上头部,安信抱着头,跳脚:“妈,妈,轻点,轻点,我正脑震荡!”

安妈妈哐地一掌推开门,虎气凛凛走了进来:“死孩子,才两天没见面,脑袋烧糊了吧,顶个孀居帽子?”顺手捞起门后的扫帚,劈头盖脸打了过来。

安信尖叫,抱着头四处逃散。安妈妈打得累了,坐下来气喘吁吁数落:“扯掉了信征处胖爷的扣子才打听到合适男儿家,你倒好,去了一次就没动静!”

相亲不去中介所,跑去私人信托部掺和,果然是妈妈的风格啊!安信泪眼汪汪地看着女王妈妈:“人家对我没兴趣……”

砰的一声,黑白手袋又重重地砸了过来,安信一阵趔趄,摇摇晃晃还是站稳了。

安妈妈捶床大怒:“就你这阿拉神丁的模样,还是从非洲丛林钻出来的阿三辈,人家能看上你?”

安信不敢把手袋交给妈妈,偷偷用脚朝后拨了拨,瘪着嘴不说话。安妈妈示意女儿交上手榴弹,继续坐在床上数落:“……你今年不小了,妈妈23岁那会,你已经满街追着鸭屁股跑……”

“妈妈,为什么我要追着屁股跑?”

唰的一道耀眼光芒闪过,黑白手袋再次腾空袭来。安信这次有准备,以非常傲人的柔韧下腰躲过袭击,身子晃荡一圈后徐徐回归原位。脸上带着洋洋自得,她自信地说:“嘿——本姑娘怎么可能连续中镖——”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墙壁上的挂画镜框被手袋砸了下来,不偏不倚磕准了帽子。

安信惨叫,直接倒地,妈妈无视她的眩晕状态,痛痛快快削了她一顿。妈妈说:“虽然你是我领养的孩子,但我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你也知道妈妈不能生育,我多么希望你能早点结婚,为安家延续后代,可是你倒好,三次相亲只去了一次,还戴了个帽子回……”

一个小时后,安妈妈骂完安信,安信交代完阿拉帽子的来历,两人暂且相安无事。安妈妈卷起袖子,帮安信做家务整理,拖地、清洗、消毒,忙得不亦乐乎。安信裹紧被单,盘腿对着电脑屏幕,头发蓬乱,双目无神。拖把擦完地板,伸向了单人床底。突然,一顿狮吼震醒了魂游天外的安信:“死小孩,这是什么?床底下藏个裸体男人?”

安信一激灵,手脚并用,爬向床尾躲避妈妈的拖把:“妈!妈!那是我做的游戏角色模型,衣服送去洗了!哎呀,妈妈,别打我的帽子……”

“这孩子,不嫁人整天对着男人图像傻笑,脑袋都变不正常了。”安妈妈抓过扫帚,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敲打,“这个月一定要找个男朋友,带回家给我看看,否则断绝母女关系!”

“妈妈你太毒辣了吧?”安信抓着耳边翘翘的短发直叫,“交不到男友,就断绝母女关系?这不明摆着逼我弃妈离家吗?”抬头一看,发现妈妈铁青的脸,尖叫一声,赤脚从床上跳下来。

她的话犯了说一不二的安妈妈大忌。

安妈妈一只扫帚舞得虎虎生风,安信在30多平米的房间里哀叫连连,最后她一溜烟冲向大门,夺路而逃。身后传来嗵嗵脚步声,回头看,妈妈捏着武器追上来了,简直是咬牙切齿:“你这个样子跑哪里去?别吓坏了小孩子!”

安信依然穿着黑裤子白T恤,披着长长的被单,一路拉风地上蹿下跳,楼梯间里影影绰绰都是她和妈妈的追逐身影。跑到小区外的街道,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一辆小车没看到亡命横穿的安信,差点撞到她的身上。安信灵巧一翻,一个筋斗越过车头,避免了一场灾难。她惊魂未定地站在路边顺气,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怎么了?”安信看着他可以媲美骇客帝国的西服及墨镜,觉得莫名其妙。

那人递上一张名片,表示他是星探,欢迎她去现下最火热的阮正楠戏班客串角色。安信听了连忙摆手:“那可不行,我已经有固定的工作了,做兼职会有损我们公司的名声。”

星探推了推墨镜,笑着说:“小姐你知道吗?刚才你在小区里面跑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因为我看你的脚法很利落,像是有点武术功底的人。”

其实以她这印度阿三的造型,又一路闹腾地过来,想让人忽视还真是不容易。

安信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一直掉在后面的安妈妈这时冲了上来,扬起手中的扫帚话不多说就打开了。“你这个男人想干什么?不准骚扰我女儿!”

星探连连躲避,向她解释了他拉住安信的原因,安妈妈打了一气,突然停止了动作:“你是说阮正楠?演过《花样继子》和《桃花依旧笑春风》的阮正楠?”

星探点头。

“那是我对儿子的终极幻想啊!”安妈妈两眼发光了。

星探笑容变大:“那就是我们公司的小阮,他是新生代偶像实力派的代表。没想到他在民众中居然有这么广泛的基础,连大妈也认识他啊!”

安信扯了扯嘴角,安妈妈突然眼睛一瞪,说:“你才大妈,我45岁不是大妈!”

星探:“……”

安妈妈瞪完眼,释放完杀气,又理了理跑散的发丝,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是正楠的戏班,我一定让女儿去试试。”

安信犹如被戳破了的气球,怏怏地搭拉下肩膀。别人不知道妈妈的心思,她作为女儿,怎么可能不清楚?光看妈妈在家里收集的大大小小明星海报,她就知道,妈妈追星的功力已经达到九重阴阳的境界,这次的串演,她绝对逃不脱。

但关键是她不追星,也不哈韩哈日,最多自诩为资深级的迈迷,她的小公寓里只有MJ海报,就连妈妈津津乐道的阮大明星照,她也只匆匆看过一眼,根本不在意。晚上,安信被妈妈拎回家吃饭,少不了又是一番耳提面命。“别忘了明天带张阮正楠的签名照回来!”

临睡前,她从包包里抽出老画本,翻到后面几页,继续完善画像创作。

画本是她在小学拿到第一个三好学生时爸爸奖励给她的礼物,年岁有些久远了,页面不可避免地有点泛黄,但她很爱惜这个本子,因为里面记载了她从小到大的心事,而历来最大的心事,还被她绘制在了最后三页。

纸上的喻恒安静地看着她,像平时见了她一样的淡然矜持,那抿起的嘴角,干净利落的眉峰,无一不显示出美男的魅力,即使屈居在画纸上,他的气场也是独一无二的强烈。

安信对准他的脸,弹了下纸页,才弹了一下,又心生不舍,连忙抓起面包屑擦去他脸边的黑线条。

爸爸捧着牛奶进来看了会,说声“傻丫头”就将杯子放下了,看着她叹气:“闺女啊,你暗恋他两年,还没告诉他吗?”

安信扁扁嘴:“我想说,可是喜欢他的女孩太多了,我又没机会表白。”

爸爸摸了摸她的卷发:“要不要老爸帮帮你?因为这孩子看着成熟稳重,配我们家信丫头刚好,我也喜欢咧。”

安信的脸红了,她推着爸爸朝房间门口走:“爸爸别掺和了,你又不认识他,再说你真的帮忙,我会不好意思的。”

安爸爸嘿嘿笑:“我可以去想办法认识他啊!”转眼对上来串门的安妈妈,他的笑容又硬生生掐住了。

安妈妈直接越过他们父女俩,看了看摊开的喻恒画像,回头说:“安信,别听你爸爸的,这种熟男有什么好,还是年纪相近的小伙子有发展前途。”

爸爸不服:“安信今年23,一般的小伙子管不住她,还是找个性格互补的好!”

妈妈瞪眼睛:“那这个男人呢?看起来有30了吧,老都老了,怎么好意思配个黄毛丫头?”

安信嘴角一阵阵抽搐。妈妈就算是反对年长配,也没必要贬低她是个黄毛小丫头吧,其实说来说去,妈妈肯定只喜欢阮正楠那种类型的少年帅哥,清俊有加,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带了一种可塑的诱惑力,也难怪她要以此为标准。

安爸爸还要辩解什么,安信拽了拽他衣袖,幽幽地说:“爸,算了,你忘了妈不是叔控吗?”安信一大早去医院褪下固定头骨的塑胶圈,缠着几层纱布来到了片场。

八点刚过,片场稀稀落落都是工作人员,正在摆道具、布置场景。找到了导演,导演坐在躺椅上扫了她一眼,说道:“模样长得不错,练武生刚好。”

安信低头看看身上的喜羊羊长袖T恤、弹力牛仔裤,努力挺了挺胸:“导演,我是女生。”

导演摘下墨镜,上上下下再打量:“嗯……好俊的小哥。”

安信嘀咕:“……说了等于没说。”

导演不理会,手一挥:“不管男人女人,来我这里都是死人……哦,不对,是武生!”

安信看着导演眼露凶光的样子,身子得瑟一震。

随后的两小时,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武生”了。

据女场记讲,他们正在拍摄一部古装武侠片,反映一个类似关平(关羽之义子)的少年英雄的成长史。这两天要拍山林遇袭、杜风打虎、沙场杀敌三场戏,总之,以蝼蚁似的流寇、草莽、敌方小兵……还包括那只倒霉的老虎,来反衬出少年杜风的英勇侠气。

面容俊美的主角杜风就位了,据说是由20岁的当红影星阮正楠扮演,安信看了看,觉得他有些眼熟,这种眼熟,是一种她好像见过此类人的感觉,但绝对不是妈妈收集的海报所能描摹出来的味道,她正歪着头打量,导演一声“action”,身后和她一样包着黑头巾的“流寇”大力冲出,她一个趔趄,直接被后面腰圆体胖的男演员顶飞,噗嗤扑向了杜风脚下。

“卡!”导演当机立断,捏着剧本卷筒大喊,“那个谁?杜风还没出手,你怎么就倒了?”

安信唰地一下脸红了,她利索爬起,低下眼睛嗫嚅:“对不起,对不起……”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偷偷瞄一眼,发现是杜风大腕笑得好看,她连忙抓起地上的棍子,红着脸走向流寇群,前面的人都挤成一团,又只好乖乖地站到最后。

“大家记得要朝前冲,一个都不准拉下!”导演发话了,“确保杜风一出手倒一个,全部死光!死光!”他扯着嗓门叮嘱几次,振臂一呼:“action!”

嗷嗷喊叫中,黑色装扮的流寇再度冲上场。数量之多,使旁人看不到场地中央的翩翩少年郎,只看得见一团蹁跹美丽的白影四散游走,按照规定,这个影子只要是转到各人跟前,流寇就得抛开棍子惨叫一声,作势倒下……

安信站在末尾,左跳右跳,不断向人墙里张望:“到底什么状况?到底什么状况?”她拖着棍子,着急地沿人群外围奔走,找突破口去送死。

终于,几经推推搡搡,趁着流寇圈子收缩的冲击力,安信一鼓作气挤到了前面:“大腕,大腕,这里,这里!”指了指自己的身子,向他示意:“喀嚓掉我吧!”

因为拍完了就可以给妈妈交代,拿着签名照做证明回去睡觉了!

“卡!”导演一声暴喝,打断了安信的美梦,“那个谁,又是你!刺了你两剑笑个什么?还不倒?踢场子的是吧?”

安信看了看四周愤慨的脸,瑟然一抖,委屈地说:“导演,明明是杜风扮鬼脸……”再一看,杜风站在一边,俊容肃严,哪里有她说的嘻皮笑脸?

“action!”第三声。

安信捏着棍子冲到了最前面,杜风的剑刚刚提起来,还没等到斩下,安信就“啊!”的一叫,身子利落朝右飞去,瞅准了山道旁的海绵垫子。身后有流寇叫嚣着冲过,一位慌不择路踩了下她的脚跟,安信“咝”的抽气,偷偷收了收自己的小腿。

砰的两三声,飞过来几个后死的流寇。安信悄悄睁开眼,看到啼笑皆非的一幕:有人因为没赶上垫子,在明明已经死透的情况下,还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偷偷爬向他们。安定好了的死尸纷纷向她招呼——

“死了吗?”

“死了。”

“死了几次?”

“两次了。”

“刚才没看到妹妹啊!”

安信忍住笑,非常认真地说:“我先倒导演那边了,让他给我打个勾,再爬起来,等杜风白鹤晾翅的时候,瞅准机会吐口血死。”

“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你再让点,我好好睡会。”她话刚说完,那位哥哥真的挪开了身子,再也没那么亲密地死在一起。刚有了点空隙,这时,一个白影突然飞过来,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呈大字结构。

“啊!啊!”安信尖叫,对准了一张白净坏笑的帅脸。她伸出两掌直推:“杜风怎么死这来了?”

杜风撇着嘴直笑,身子像藤蔓势态匍匐站起,嘴唇却磕向了安信的脸:“失手被流贼打死了。”

安信掀开他跳了起来:“喂!站好了没有?像个青虫一样在我身上啃什么啊?”其余的死尸也纷纷爬起,垂头丧气归向原位。

“早就听说过大腕爱跳戏,看来一点也没错。”已经有人开始埋怨了。

流寇经过安信身边,抬眼朝她看了看:“先死也不安生。”

安信泪奔,申诉无门。明明已经死了啊!怎么还关她的事?

场地里僵持时,导演的脸也越来越黑,化妆师连忙跑上,给杜风补妆。导演拿起话筒,对着众人吼:“你们还想不想拿工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那个丫头,你叫什么?再捅娄子,等会的老虎归你演!”

后面,安信兢兢业业地表演着,但杜风还是跳了戏,每当有流寇哥哥要飞过来和她亲密地死在一起时,杜风也会同一时间压过来,好像他很乐意霸占她这张人肉垫子。这样,安信不负众望地出演了老虎。

不过演老虎之前,她还客串了一场戏。剧情很简单,无非是要表现白衣小将威风凛凛的一面,扮作敌营小兵的还是原来那批流寇,大家戴着灰色领巾、土色战盔,拿着戈戟类的武器,一窝蜂朝沙滩上冲。—

安信哭丧着脸。化妆师张开五指,左右开弓,给她抹了个大花脸,又掀开她帽子,捣鼓两下,突然一掌将她推了出去:“冲啊,豆子兵!”

安信踉跄扑出。眼角扫到杜风白马即将踏进,她灵敏一滚,随手抓起一杆旗帜,咬牙和他乒乒乓乓对打起来。不知是灯光效果还是别的原因,她始终看到杜风嘴角映着一丝笑纹。从沙滩打到河里,从马上打到马下,她越打越勇敢,表现得十足小强。最后,导演在场外大叫:“卡!卡!怎么不做特写动作,少他妈给我扯淡!”

武戏总算折腾完了。

安信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向躺椅,被坏掉的尼龙椅背夹住了。

“卷毛安。”有人低笑,用手掰开了夹壳。她抬头一看,杜风狭长的眼睛里藏着戏谑,“很郁闷对吧?演员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哟!”

咦,他怎么知道她的想法,她记得她昨晚好像是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吧?还没来得及推敲,一杯菊花茶就出现在她眼前,导演的声音又响起在头顶:“安信这孩子不错,做事认真,手脚利落,是我亲闺女就好了啊。”

“胡导,亲闺女不好培养。”杜风低头瞧了她一眼,同样笑眯眯。

安信诧异,看到导演也脸带不解。

杜风依旧笑:“安信,祖籍吉林,十二岁后随母求学韩国。延世大学导师评价‘年少聪慧,才思敏捷’,并授以电子工程部一等奖学金。硕士毕业后放弃国外工作机会,回到本市当一名工程师,现供职于翼神国际。”最后,加重语气说了一句:“校长亲自颁发软件开发获奖证书,称赞为本年度最优秀阿尔法女孩。”

安信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杜风身穿古装白衣,风度翩翩给她行了个礼:“我叫阮正楠,是阮衡的弟弟。三天前拍戏延班,哥哥就代我去了西顿和你见面。”

安信恍然:难怪觉得他眼熟!她又说:“可是,这些事我都没对阮先生说啊。”

阮正楠露出微笑:“安小姐的人气很高。信征部的胖爷一直在我面前猛夸你,哥哥又带回了你的照片。”

安信瘪起嘴:“阿拉照百世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