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仙人?这个社会上没有一个绝对的清心寡欲的好人。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是这样告诉他的。

敢自称或是被人叫做仙人的,肯定是个极度虚伪的伪君子。

她是不懂,单纯,所以被那个男人骗了。

拿起帕子,他擦着她头上的汗珠:“别怕,他不在,我在。”

宋随意扭过头,也不知道是因为听见了他这话,或是只是单纯的身体难受而扭动。

方永澳眯了下眼,继续给她头上擦汗。

车河堵着。她的情况似乎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方永澳粗哑地问起司机:“前面究竟怎么了!”

“出车祸吧。”司机说。

听到车祸两个字,宋随意在昏迷中睁了下眼:“我要去看思露。思露呢?”

“你别动,别动!”不是医生,方永澳都感觉到了她的情况很不对,按住她要起来的身体。

宋随意转头看了下他:“你不是杜大哥,你救不了我。”

要是往常,他可能火冒三丈了!谁敢这样说他,也就她敢,一次两次!

他高傲地哼一声:“我救不了你?我想要什么医生就能把什么医生叫来。”

“杜大哥像你这样的人是叫不来的。”

“他能不来?他知道你出事能不来?对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来?”心急心气时吐出这些话的方永澳,一出嘴后悔到了极致。

宋随意冷丁丁地掰开他的手,但是无法否认他的话,她的杜大哥肯定不知道她在这里。

一想到他可能不知道她在这里,她心头莫名其妙地发酸,她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她想都可以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串事情。如果他知道,是她让宋思露开的车导致宋思露受伤,以他当医生的性情肯定骂死她了。

于是,她转头看向车窗闭上眼。

方永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个表情,说:“如果他不要你,我要你!”

司机突然喊:“前面有警车。”

警车打开了条路,后面跟的一辆车。警车和后面的车开到了方家的豪车旁边停了下来。

方家的司机傻住了。警车开到他们这里做什么。

方永澳拿手保护她。

从后面的车上,一个男的在门刚打开的时候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另一面他的同伴拿着拐杖追着他:“等等,玉清。”

扶着自己那只不方便的腿,杜玉清踉跄着冲到了方家的车旁,一只手用力拽开了车门。

救她

后车座里,一个男的抱着一个女的。

吴俊泽跟着跑上来一看,吓了一跳。

方永澳抬头,在看到出现的人影时,眼睛眯着芒光掠了掠。

杜玉清紧抿着嘴角看着他怀里的人。

宋随意咳嗽两声,剧烈的,是谁听得出她辛苦的呼吸。

方永澳大惊失色,低下头正要看她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突然把他拨开。猝不及防,方永澳往后退了步,吼:“你谁?想干什么?”

“我是她先生。”杜玉清硬冷的声音迸出来。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人是她老公。方永澳扯了下衣领:“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杜玉清的眼已经顾不上他了,而是迅速地在她身上浏览。她胸口处的起伏,呼吸的频率,以及表情等其它,用专业的医生目光进行判断。

她在疼,嘴唇咬着,使劲儿忍着。

“喂,你走开,这是我的车!”方永澳挥手要把对方赶出车外。

杜玉清一个眼神落在他脸上:“你想让她死吗?”

方永澳刚才还自认拿到了优势的脸,怔了下。

这个传说中像仙人一样男人的眼神,此刻不止像仙人,是像死神,那样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的,说着你想让她死吗?

方永澳不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男人不过是个医生而已,凭什么能让他发抖?

杜玉清弯腰,凑近到宋随意的脸边,一只手轻拍她的脸颊,意图让她清醒过来:“随意,看着我,随意,睁开眼睛,我是杜大哥。”

宋随意恍恍惚惚的,仿佛在做梦一样睁开条眼缝,看了他一下,好像没有看清楚,一下子又要闭上眼睛昏过去。

“坚持,随意!”他的声音有力地进入她的耳朵里,“看着我,用力看着我,告诉我,你哪儿疼?”

这一声,宋随意再次努力地睁开眼皮,或许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实在是没法忍了,嘴唇张合了起来:“杜大哥,我疼。”

“哪里疼?”

“肚子。”

“这里吗?”他以熟练的手法轻按在她肚皮上,只不过一会儿,她痛叫出声,他马上收回自己的手。

“怎么了?”方永澳问。

杜玉清的手穿过她腋下,把她抱了起来。

方永澳和其他人看得一丝呆。方永澳道:“她可以坐我的车去医院!”

吴俊泽跟着说:“我来抱她。”

他这老同学自己都站不稳的人,怎么抱人?!

杜玉清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外界的所有声音,无论是这个陌生的亲眼被他看见抱住她的男人,或是他的老同学,警笛声,围观的人群声,这些,他向来都是可以置之不理的。

他的眼里,只有她和他的车,他不能把她交给任何人!

所有人于是吃惊地看着,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另一辆车走去。他的脚步看起来还有点踉跄,像是随时要摔倒,但是,却迈得很快,比普通人走路还要快,一直冲向他的车门。

方永澳已经说不出话了:这人不是瘸子吗?传说中一直都是个瘸子?没有拐杖走不了路?

吴俊泽盯着老同学那条本来无法走路的腿,眼睛迅速地眯一下。

杜玉清把宋随意抱进了后车座,吴俊泽追了上去,坐进驾驶室开车。

警车开路,车子急速地赶往最近的医院。

方永澳一直看着那车越来越远,许久都是个木头人。

考虑到杜家人和宋家人恐怕都还在他们的医院,开车的吴俊泽迅速思考以后,对后面的杜玉清说:“开去二院,怎么样?我打个电话给那边的人。”

“行。”杜玉清头也不抬,也不知道听清楚他这话的用意没有。一副全神贯注只在她身上。

吴俊泽清楚他的性情,他的性情是一旦面对伤员,全部脑子里只剩下伤员了。当然,现在也不敢确定,杜玉清现在面对的是伤员还是自己的老婆。

车去到了他们医院的第二分院,这里虽然没有一院大,但是因为设立在富人区,设备齐全度不逊于一院,先进度甚至超过了一院。

他们有个老同学在二院做麻醉师主任。

接到吴俊泽的电话,这位老同学先一步赶回到了二院里,在门口与他们碰面。

“吴俊泽,是什么病人?为什么不送去你们一院?”站在门口的男人看到了他们的车,走过来时说,“这是杜玉清的车吧,一直没有变。据说他回来,我都没有时间会会他。哎,这是谁?”

吴俊泽走出车门外,对着那人说:“鲁教授,你看谁呢,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戏吗?”

“你说她是谁的太太?你的?”

怎么个个都怀疑成是他的?吴俊泽快岔气了:“你没有看到谁抱着她吗?她要是我的,我能让杜玉清抱她?”

对方忽然笑了起来:“我要是不这么说,杜玉清能回头?但是,很显然我这话都不能让他回头。”说完对方的表情一块严肃了起来:“看起来挺严重的,快送上去吧。先送去检查室?”

“不,直接上手术室,应该是肝脏受损,用B超定位以后,马上进行手术做腹中探查。”

另两人听见杜玉清如此冷静的声音出来时,不由都面面相觑。

鲁仲平拍了下吴俊泽的胸头,悄声说:“要不是你先讲明,谁能想到那是他媳妇?”

“他的性情你难道不知道?真是他媳妇。他刚刚那表情你没有看见而已。”吴俊泽说。

“哦。”鲁仲平道,“幸好另一句话我没有说。”

“什么话?”

“她看起来好像是我见过的。”

“哪里见过?”吴俊泽诧异。

“邻居吧。”

杜玉清回过了头。

鲁仲平触及到他的眼神,吓了跳:“不,我意思是说,我小时候不是有段日子住在我爷爷奶奶的老家吗?老城区,那会儿房子都没有改建呢。邻居有个小女孩好像长得像她。”

“女大十八变,你记得是她?”吴俊泽惊讶不已。

杜玉清和宋随意的年纪相差十岁以上,鲁仲平应该一样。

鲁仲平点头:“我看她眉角上有块疤,耳朵后又有块疤。”

宋随意这两块疤,由于年代久远,几乎都看不清楚了,只剩下淡淡的白痕。但是鲁仲平很记得:“她去追她妈妈的时候,被三轮车撞的。当时还是我爷爷去把她赶紧抱起来送去附近诊所。”

她去追她妈妈?她妈妈不是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吗?

“几岁的事情?”杜玉清的清眸用力地眯了下。

“应该没有超过八岁。刚上小学?”

她的呻吟声传了出来。

医院的推车到了,他们把她弄到了推车上,火速送进医院。

宋随意迷迷糊糊感觉有些清醒的时候,睁开眼片,只看白晃晃的世界。然后,一路飞跑的白,到了后面变成了绿色的海洋。

有个人凑近她的脸,道:“宋随意,醒了吗?”

宋随意看着,那人戴着绿色的大口罩,戴着花绿的帽子,身上穿着绿色的衣服,她似乎很快能认出来自己是在哪里了:“你是医生?”

“是,我是麻醉师,我姓鲁。别紧张,现在进去手术室,我会给你点药,让你好好的美美的睡上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对方这么说,宋随意更紧张了,她下意识地要从床上爬起来。

几只手赶紧冲上来把她的身体按住:“不能动!”

可她害怕,害怕的要死,她怎么到这里来的?她不是要去宋思露的医院看妹妹吗?

“你们放开我。”她喊。

他们哪敢放开她,开始拿布绑住她乱动的身体。

这时宋随意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裤子都被脱光了,这下把她吓到脸色更加发白:“你们做什么?”

她不要,是谁脱她的衣服?她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给她洗澡的奶奶爸爸还从没有人见过她脱光光的。

“哎,怎么在动?鲁医生还没有上麻醉吗?”门口出现一个声音说。

宋随意一听,这声音貌似熟耳,看过去:果真是宋思露那个老师的眼睛。

吴俊泽穿上了手术衣,两只手戴上了手套,走了过来。

宋随意怔怔地看着他:“思露呢?”

李谦锋答应她说回去有这个人在,她妹妹绝对没有事。

难得她现在都不顾及自己,只知道自己妹妹怎样。吴俊泽眸子里光芒一闪:“宋思露做完了引流手术,一切很好。她的手术很简单,在病房里做的。”

听了对方这话,她似乎该放心了。但实际上她放不下心:“真的吗?我要去看看她。”

“她不在这个医院,而且你的情况比她更严重些。”

宋随意抬起脸:“她都不醒了,我都醒着。”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宋随意听声望过去,见到的刹那,两眼一瞪,几乎没有晕死过去。

见着她这个表情,本来以为她已经被麻醉了的杜玉清皱起了眉头,不满的眼神看向鲁仲平。

鲁仲平说:“还是手术前和她说几句话吧。你不是她老公吗?”

手术的风险,谁也不知道手术中会发生什么事。想这个鲁仲平或许是好心好意。

杜玉清却用非常狠戾的声音说:“如果需要我会先告诉你!”

手术室里的温度嗖的蹭蹭往下降,没有一个人敢二话。宋随意感觉自己在发冷。

其他人似乎能明白她为什么刚看见杜玉清出席时是那种表情了,吴俊泽心里都要啧啧起来:听说她认识他这个老同学,总共结婚前也就两个多月时间,按理说,这么短的时间是很难彻底了解一个人的。但是,她似乎已经非常地了解杜玉清了。

“冷吗?”杜玉清走到了手术床边,近距离看着她的脸。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声色总是那样令人舒服,可是,她怕,她怕他现在和他们一样穿着绿色手术服的样子。

“有点冷,但是不要怕。这里很多人会看着你。你只要睡觉就可以了。”

她不要他像其他人那样对她说话,她总觉得他们像在说谎。她的眼珠子骨碌转动了下,对着他:“我想回家。”

“我说过什么?”他清冷的眸子并没有因为她这话有半点变化,“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就会对你拿起手术刀,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好冷好冷的口气,这是老公对老婆说的话吗?鲁仲平和吴俊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是他们,哪怕对着一个弱女子,都说不出这话。

宋随意的眼睫毛拼命咋弄着。

杜玉清伸出一只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想哭,等手术做完,想哭多久都可以,但是不可以用力哭,伤口会裂开。”

她的脸像是在颤抖。

他清冷的口气对准了其他人:“麻醉师,把麻醉口罩给她戴上。这都什么时候了!”

鲁仲平立马把呼吸罩放到了她嘴巴上。

或许察觉到了他们想做什么,宋随意扭动了起来挣开麻醉的呼吸罩:“不要,我不要睡觉,我还有话没有对我爸爸说!”

说时迟那时快,杜玉清脱下了脸上的大口罩,低下头迅速贴到她面前。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宋随意只觉得自己嘴巴上一个湿润,被他贴紧了,他的舌头迅速地穿入了她的嘴巴里,飓风一样的气息好像瞬间吸走了她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