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和小妹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

“关允、小妹,你们也别笑,下面该说你们了。”老妈收起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关允,你比小妹大七岁,要是你们年龄差距再小一些,比如三四岁,照我的本意,是想让你们俩个成家……”

关允倒没什么,坦然地一笑,小妹顿时脸红了,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害羞了。

“甚至我还想,就算大七岁也没什么,你从小一直对小妹照顾得很好,以后娶了她,再照顾她一辈子也只是自然而然的延续罢了。不过,人间的事情总是难以两全,我想归想,现在看来,你和小妹只能是兄妹的情分,没有夫妻的缘份。”老妈的目光慈爱地落在小妹身上,“以后,小妹的终身大事就由你做主了,只要你同意了,我和你爸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关允越听越不是味儿,老妈的话,怎么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难道说此去看望姥爷,还是一次凶险之旅?

“妈,你今天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关允嘿嘿地笑了,“我都饿了,还不让我吃饭?”

“吃饭,吃饭,不说了。”老妈笑着摆了摆手,“嫌我唠叨了,好,我不说了还不行?”

小妹嘻嘻一笑,开始为每人盛了汤,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吃饭。

饭后,关允在院中散了一会儿步,准备午睡的时候,忽然老爸拿出一封信:“差点忘了,有你一封信。”

关允心中纳闷,谁会给他寄信到家里?他很少对外面留家里的地址,以前是在县委收信,后来是黄梁市委,以后说不定会是省委了……

接过信封只看了一眼,上面熟悉的笔迹顿时让他屏住了呼吸!

第475章 直心

关允和王车军同事一年,对王车军的笔迹再熟悉不过,而且王车军写字有一个特点,笔划很重,转折的地方很钝,尤其是在收笔的时候,总是喜欢故作卖弄地用力一收……

有时候收得急了,就显得很潦草或是很做作。

只看一眼关允就立刻知道是谁寄来的信——正是王车军。

这么说,马小强听到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了?他心中一惊,倒不是怕王车军对他如何,而是担心王车军对家人下手。

不过关允假装若无其事地接过信封,信步朝院中的果树走去。果树下,有一把藤椅,正是秋天丰收的季节,果树上挂满累累硕果,饱满、圆润的苹果红艳喜人,鲜艳欲滴。

关允随手摘了一个苹果,洗也不洗,张嘴就咬了一口,甜美的果汁平息了他微微焦躁的心情,他坐到藤椅上,静静地打开了信。

大黄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围着关允转了几圈,然后卧在关允的脚下,在午后的秋日阳光下,打盹。

在几米远的梨树下面,有一只浑身雪白但却长着一个黑鼻子的白猫打着哈欠,懒懒地翻了一个身,漫不经心地扫了关允一眼,不认识关允一样,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院子中一片静寂,除了午后的轻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之外,就是隐隐传来河水的水流声,一切的一切,安静而美好,如果没有王车军的一封来信的话。

“关允,见字如面。”

王车军笔迹未变,人生却已经大变,但从他的行文之中,仿佛一切天高云淡,过去的就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没有到来,人生,就应该放下成见,一往无前。

“你我之间的往事,已经随着当年的一场大火而成为永久的过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报复,过去的事情,就永远过去了,我不会抓住过去不放,人,总要向前看才是王道。”

王车军的语气似乎很大度,字里行间仿佛也真的对过去的事情不再牵挂于心,真是如此吗?关允表示怀疑,他了解王车军的为人,王车军睚眦必报,又自视过高,遭遇人生如此巨变,他能坦然放下才怪。

真能放下的话,也不会多此一举写一封信给他了。

“我在南方落脚了,具体在哪里,你也别费心打听了,肯定打听不到,就当王车军死了就行。王车军是死了,但王大道却活了,从此以后,世上少了一个叫王车军的人,却多了一个叫王大道的人,对,就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的意思。”

关允笑了,王车军也好,王大道也好,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自负和自以为是的性格,王车军,好吧,姑且称他为王大道,其实一点儿没变,从非要故意强调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就可以看出,他对过去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

之所以王车军大度地声称他不再计较过去,据关允推测有两个出发点,一是王车军有求于他,二是王车军现在实力弱小,还不足以和他对抗,或者说,不足以一举将他打倒,所以现在才摆出高姿态。

“当然,世界很大,我们也许一辈子不会再见面了,不过有时候世界也很小,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狭路相逢。一个经历过水与火生与死考验的人,他对人生的看法不是一帆风顺的人所能想象的成熟和坦诚,关允,或许你文凭比我硬,又或许你运气比我好,但我在死里逃生之后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总交霉运,上天会给他一两次翻身的机会。等我傲立潮头的时候,就是我在你面前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出现的时候。”

微风吹过,吹落一枚落叶,落叶飘飘荡荡落在了信纸上,正好盖住了“成功者”三个字,关允无声地笑了,摇了摇头,伸手弹掉落叶。

“你放心,我寄信给你的用意不是威胁你的家人,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我没死,不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也许在你知道了我还活在世间后,会时刻警醒,会时时提醒自己在背后有一双随时等你犯错的眼睛,或许你的官场之路会走得更顺……”

“最后,让我用一首我最喜欢的歌词来结尾——江山马蹄嚣,恩与怨轻谈笑,三尺青锋换红尘逍遥。长歌落风华,名或利皆自扰,楼外春风三月剪影弯刀……少年子弟江湖老,或者等一天你我都老了,再坐在一起喝茶,谈起当年的往事,会不会相逢一笑泯恩仇?”

收起信,关允久久无语。王车军大难不死也是好事,但如果他还耿耿于怀纠结过去的恩怨不放,一辈子以打败他为目标,就算活着,也活得太累了。固然,人生有一个目标是好事,但如果始终放不下过去,活在往事的阴影中,也是自寻烦恼。

风物长宜放眼量,一个人的目标越远大,心胸越宽广,就活得越坦荡,如果一个人只为自己活着,计较一时的得失,在乎一己的悲伤,那么他只能活着自己的世界里,路越走越窄,心量越来越小,活得就越来越痛苦。

痛苦,其实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愤怒,而快乐,是为他人付出之后的释放。心地无私天地才宽,天地一宽,脚下的路才更宽广。哪一个身居高位之人没有容人之量?没有容人之量,只听下面反对的声音,气,也能将自己气死。

关允将王车军的信收好,本来想烧掉,后来一想,不如留下当个纪念,就放到了自己的百宝盒里。

从三岁时就成为他收纳玩具和秘密的百宝盒,跟随了他二十多年,依然充当了他安放内心秘密的宝贝。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百宝盒,里面哪怕只存放了一副纸牌一张卡片或是一本小人书,也是一个人最宝贵的记忆。

午睡醒来,已是下午时分,难得拥有一段悠闲的假期,天气正好,他叫上小妹一起出去散步。

八月末的村庄,一片丰收的景象,田野里,到处是忙碌的农民。成熟的玉米、谷子和各种农作物,在夕阳的光辉下随风摇曳,如轻歌曼舞,令人沉醉。

“最近爸妈的身体还好吧?”关允和小妹并肩走到一处土坡上,站在土坡上眺望,平丘山、流沙河大坝尽收眼底,孔县终于走出了小农思维的模式,要迈着扎实稳健的步伐,大步向前了。

“还好,爸妈还和以前一样,闲不住。不过就是最近妈妈的情绪不太稳定,还偷偷哭了几次,估计是为了姥爷的病情。”小妹站在关允旁边,比关允矮了几公分的样子,身材出挑,青春的气息被金黄的阳光一照,艳若晚霞。

“你呢?”关允略过老妈的心事不提,问起了小妹,“要去京城上大学了,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上大学就是上大学,要好好学习,大学毕业后,考研。”小妹抱住了关允的胳膊,“哥,你说我以后当一名老师,好不好?”

“好,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想当一名好老师,首先要从道德高度严格要求自己。一个老师如果没有道德,学问再高,也教不出好学生。人,无德不立,国,无德不兴。”

小妹点了点头,仰起小脸,迎着夕阳眯起了眼睛,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之中,她的脸颊也如西天的红霞一样,美不胜收。

“《华严经》云,忘失菩提心,修诸善法,是名魔业,佛家最注重因果,因地不真,果招纡曲,发心最重要,我想当老师,就是想让自己成为一盏明灯,哪怕灯光再微弱,能照亮几人是几人。如果为人师表的老师教学只为了赚钱,只当成谋生的手段,自己的思想都没有高度,能教出什么好学生?如此下去,代代传承,国家就危险了。”

关允点点头,小妹长大了,也成熟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她博览群书,在佛学上的造诣比他还要深入,相信她比容千行更有才学和气度。由此可见,出身不是关键,有时候自己想要追求的境界是什么,才是关键。

小妹对教育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别的不说,只说京城大学,早年的京城大学毕业生,成绩优异者全部出国或是去了国企,留校任教的,基本上都是倒数前五名。

“小妹,我送你一句话……”关允抱住了小妹的肩膀,“因地不真难证果,心行若直永无魔,不管你选择的是什么,我只希望你永远保持一颗不被世俗污染的直心!”

“嗯!”小妹依偎在关允的肩膀上,“我会的,请哥哥放心。”

回到家中,晚饭做好了,都是关允最爱吃的菜,他洗手准备吃饭,刚坐到饭桌上,手机就响了。

是李理来电。

“关哥,发现了王车军的行踪,他果然就在孔县,马小强几个人截下了王车军,要不要现在拿下他?”李理凶狠地说道,“我的想法是,现在就灭了王车军,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第476章 山高水长

王车军居然还在孔县?

关允愣了一愣,心中瞬间闪过十几个念头,说实话,他为人虽然信奉与人为善的准则,但联想到他和王车军之间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尽管王车军的信似乎是肺腑之言,终究人心隔肚皮,而且王车军此来孔县,恐怕也不是故地重游来了,而是另有目的。

既然来了孔县,不和他见上一面,非要写一封卖弄一番的信,又是什么意思?如果说没有威胁的意思,直接打电话给他,岂不是更直截了当?

李理的话不无道理,王车军是负罪在逃,当年的一场大火没有烧死他,如果让警方知道他还活在世间,就可以重启当年的案子,将他缉拿归案。也就是说,他完全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截留王车军,然后报警就行了。借崔玉强之手灭了王车军,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不过……关允又深入一想,刚刚和小妹讨论了为人处世的准则,还说让小妹以直心做人,他一转身就想背后黑了王车军,也太说一套做一套了,而且,有句话说,得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王车军或许以后真能改邪归正也未可知。

或者说,不管王车军是不是真能改邪归正,他都要给他一个机会才对,既然王车军在信中表现出来的是大度,那么他又何尝不能在王车军面前表现出应有的气量?

主意既定,关允说道:“李理,你替我转告王车军,让他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回孔县,就可以放他走……”

“关哥,不能放虎归山,王车军心狠手辣,放他走,等于是养虎为患,等他羽翼丰满了,说不定会反咬一口,到时候,他肯定会下毒手……”李理着急了,“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去,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走了,就当他上一次沉在了水底的淤泥中……”

李理平常轻易不说狠话,这一次确实是急眼了,关允理解李理的心情,知道李理是出于兄弟情谊,宁肯担了一条人命的代价,也要替他扫清隐患,他很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他还是坚持他的决定:“李理,听我说,上一次大难不死,就说明王车军不该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他一道生路,等于也为自己多留了一条后路……”

“可是,关哥……”

“就这么定了。”关允打断了李理的话,关键时候,当断则断,否则他的权威立不起来。

“好吧。”李理无奈地说道,“关哥,这一次我听你的,但如果万一有一天王车军对我不利,我还是会奋不顾身替你挡下,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欠我一个道歉。”

“好,我记下了。”关允笑了,兄弟到底是兄弟,该说的话当面说出来,总比背后伤人强上百倍。

随后关允安心地吃饭,将事情抛到了脑后。

饭后,天色已晚,关允到院中散步,一边逗大黄,一边在清爽的秋风中,欣赏漫天的红霞,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就启程送小妹去京城,而爸妈也同时启程去豫省,一边北上,一边南下,一家人要各奔东西了。

想想二十多年没有迈出孔县一步的老妈,终于肯回家省亲,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人生总要有敢于尝试的勇气才好,否则一直固步自封,永远看不到前方的风景。

电话响了。

不出所料,是李理来电。

“关哥,王车军……走了,离开孔县了,他说在他有生之年,他再也不会踏入孔县一步,他还说,这一次回来,不是想报复你,只是来取一些东西,他说他要谢谢你,还要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关允心中一片平静,竟然没有丝毫的激动。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李理复述了一遍王车军的话,不解地问道,“他的话好象没有说完,怪了,什么时候王车军变得文诌诌了,他说的是什么,我都听不懂。”

李理也是大学生,不过学的是理科,而王车军学的是文科,王车军引用范仲淹的一句话,李理不解其意也正常。

确实,王车军的话没有说完,后面故意漏了一句,或许李理不解王车军的用心,关允却是再明白不过,喜欢卖弄的王车军其实是在恭维他的同时,又不轻不重敲打他了一句。

就和刘禹锡的《陋室铭》的结尾——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省略了“君子之居”几个字一样,是用暗喻的手法自比君子,王车军的话也省略了四个字——山高水长!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既是王车军奉承他的风范象高山一样高耸如水一般长流,又是王车军暗暗告诫他,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就后会有期,关允既然做出放走王车军的决定,就不会后悔,他对李理说道:“没什么,他就是显摆一下,怎么样,他有什么变化没有?”

“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不过他戴了大墨镜,低着头,似乎是低头认错的样子。”李理说道,“不过看他的状态,好像还不错,应该是还过得去。”

“过得去就好。”关允感慨了一句,“如果他能珍惜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他就应该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关哥,我还是觉得放了王车军不太妥当,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不要多想了,让他走吧。”关允笑道,“好歹也是乡里乡亲的,但留一线,也好以后相见。你该把精力放到你的前途上了。”

“正要说这个事呢,关哥,你说我是继续留在县委发展,下一步提办公室副主任好,还是到乡镇去当副镇长好?”

“去当副镇长意思不大,等争取到了正科再下去吧。”

“好吧,我听关哥的。”

关允笑了笑,李理的仕途之路算是慢慢打开了局面,有陈宇翔的关照,在陈宇翔调离孔县之前,李理迈进正科问题不大。

第二天,艳阳高照,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一早,关允就开车送爸妈到长途汽车站——他本想送爸妈到黄梁,再从黄梁坐火车南下,爸妈不同意,非要自己坐车去黄梁——然后他就和小妹一起,开车直奔京城而去。

从孔县去京城,可以不经过黄梁,从黄梁走就绕远了。不过也绕不太远,关允之所以没有坚持送爸妈到黄梁,是他也看了出来,老妈是想自己坐车,重走当年她从豫省来孔县的人生之路。

人生之路是单行道,没有回头的可能,或许老妈是想一路返程,重温当年的心路历程。人生无法重来,但心情可以重现。

距离小妹开学还有三天,之所以提前走,是想在燕市停留一天,一是见见齐昂洋,二是见见黄汉。

黄汉已经到燕市公安局上班了。

关允开的是温琳的宝马,宝马车性能优异,一路轻风随影般就到了燕市。

一下高速口,就看到了齐昂洋的奔驰停在路边,关允下车,上去就给了齐昂洋一拳:“不是说不让你来出站口接了,你怎么还来?”

“我是怕如果再来一出上次的事情,我错过了好戏,就太遗憾了。”齐昂洋嘿嘿一笑,转身又一本正经地向小妹点头致意,“小妹,叫昂洋哥哥。”

“不叫。”小妹把头扭到一边,不理齐昂洋的嬉皮笑脸,不知何故,小妹似乎不太喜欢齐昂洋。

“关弟,小妹对我有成见,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齐昂洋摇了摇头,“其实我本善良,小妹肯定是误解我了。”

“我没误解你。”小妹说话了,“我是觉得你太油嘴滑舌了,我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尤其是油嘴滑舌的男人!”

齐昂洋无语了,愣了半天,又无奈地挠了挠头,自嘲地说道:“得,万花丛中过,寸草不沾衣,今天,终于被刺到手了。”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昂洋,这个哲学道理你不应该不懂吧?”关允哈哈一笑,“行了,去吃饭吧,都饿了。”

齐昂洋不服气地冲小妹说道:“小妹,总有一天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叫我一声昂洋哥哥,你信不信?”

“我不和你做无谓的争论。”小妹哼了一声,“送你一句话——别在喜悦时许下承诺,忧伤时做出回答,愤怒时做出决定!”

“得,被小妹教训了,也算是一次难忘的人生经历。”齐昂洋也不恼,伸手一抱关允的肩膀,“走,吃大餐去。”

关允和齐昂洋见面,可不是为了吃齐昂洋的大餐,而是和他有要事商量。随齐昂洋来到燕市久负盛名的天人居饭店,齐昂洋先停好了车,关允随后正要停在齐昂洋的车旁,忽然一辆保时捷从斜刺里杀出,抢先一步,占了关允的位置。

一个车位而已,抢就抢吧,旁边又不是没有空位,关允也不生气,一打方向,就朝旁边的空位开去,刚一起步,从前车上跳下一人,一身紧身黑衣,头戴一顶黑帽子,手拎一根警棍,身形敏捷地跳到了关允的车前,用警棍一指关允。

“关允,你下来!”

第477章 突发意外

上次是一到出站口,就被一群人截了,这一次还好,到了饭店门口,才被人拦下,而且还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刘文汶!

关允无奈地摇头一笑,刘文汶真不简单,耳目众多,他才来燕市,她就找上门来,难道说她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关允示意小妹稍安勿躁,他推门下车,冲刘文汶一笑:“文汶,我刚来燕市你就来迎接,太热情了,谢谢。”

刘文汶本来气势汹汹要和关允算账,手拎警棍双腿丁字站立,就是为了随时准备出手给关允当头一击。当时在小巷中羞愧难当的一幕不时浮现在脑海之中,她恨不得痛打关允一顿才解恨。

不料关允却是毫不在乎的态度,还笑着感谢她的热情,她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小妹见状,悄然下车,来到刘文汶身边,一把拉住刘文汶的胳膊,轻柔地说道:“姐姐,你真好看,黑衣服衬你的白皮肤,真是绝配,我觉得你的气质就像黑夜中一朵神秘的黑玫瑰……”

关允不认为他一句玩笑话就可以打败刘文汶,他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却没想到,小妹真是胆大,居然主动靠近了刘文注,着实吓了他一跳,在他看来,刘文汶哪里是什么黑玫瑰,根本就是一个危险系数极大的黑衣人。

不料让他吃惊的是,听了小妹的话,刘文汶先是一愣,愣了片刻,露出了一丝微显苍白的笑容——或许是她的肤色太白了,在黑衣的映衬下,微显苍白之色——她收起了警棍,上下打量了小妹一眼:“小妹妹,你是谁?你长得真漂亮,真有气质,和一朵牡丹一样。”

小妹用指一指关允:“我是他的妹妹。”

刘文汶白了关允一眼,又看了看小妹,摇头说道:“不像,一点不像,他长得那么丑,怎么可能是你哥哥?”

“哥哥才不丑。”小妹笑了,“你觉得哥哥丑,是你心里有怨气,如果你能心平气和地欣赏他,你会发现,其实他很帅的。”

“呸,帅个鬼。”刘文汶翻了关允一眼,“臭流氓、大色狼,他要是帅,天下帅男人就都死绝了。”

“说得好,关允帅不帅,另当别论,我肯定是很帅了。”齐昂洋哈哈一笑,凑了过来,“文汶,以你的眼光来看,我是不是燕省第一帅哥?”

刘文汶不认识一下上下打量了齐昂洋几眼:“你哪位?”

齐昂洋也不尴尬,哈哈一笑:“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吃饭吧。”

天人居三楼最豪华的包间中,齐昂洋最上首,关允作陪,小妹和刘文汶坐在末座。本来刘文汶不想来,但小妹一句话就让她改变了主意。

“有时候只有接触下来,才能深入地了解一个人。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对哥哥有偏见,我希望你能和他坐在一起聊一聊,道听途说不如亲身体会。”

也不知是小妹温婉可人的长相让刘文汶放松了警惕,还是小妹的真诚打动了她,总之她只思忖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直让关允暗暗惊奇,朝小妹竖起了大拇指。

齐昂洋自来熟,而且他本来也认识刘文汶,就当仁不让地充当了主人的角色,热情地招呼刘文汶,只可惜刘文汶对他不冷不热,只和小妹一见如故,说个不停。

关允还以为刘文汶既然入席了,肯定会说些什么,不料她只管有菜就吃,有饮料就喝,却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心想小妹还说要让刘文汶和他增进了解,显然小妹的想法落空了,刘文汶不像一个能听进道理的人。

不过说实话,刘文注身材着实不错,在紧身衣的包裹下,更多了神秘诱人的意味,只不过她的表情过于淡漠了,不是冷漠,是淡而无味的漠然。关允也承认刘文汶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的美不比温琳的健美,也不比金一佳的华贵,和夏莱的柔弱倒有几分相似,只是似乎比夏莱更羸弱几分。

也是怪了,明明她周身上下的肌肤匀称有力,充满了原始和野性的美感,却不知何故,她微显苍白脸色总给关允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难道是她的肤色太白了,让他产生了错觉?

想了一想不得要领,关允索性也懒得多想了,他和刘文汶,也许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不用多久,等她对他失去了兴趣,就会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了。

“关允,听你要调来燕市了?”刘文汶正和小妹说得兴起,忽然就抬起头来,冷不防问了关允一句。

“是呀,你也听说了?消息挺灵通嘛。”

“你这么年轻,要是死了,也挺可惜的,虽然你很流氓。”刘文汶不无嘲讽地说道,“我劝你别来燕市了,你不知道燕市有多少人想你死。”

“是不是也包括你?”关允微微一笑,“在黄梁的时候,想我死的人也很多,可是现在呢?我还好好的,他们都死了。”

“哧……”刘文汶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黄梁一个小地方,能出什么厉害人物?也就是你拿郑天则当一回事儿,放到燕市,郑天则不过是一条爬虫。”

“你说得也许也对,郑天则和燕市的大人物相比,确实上不了台面。”关允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我也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情,郑天则的死,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还没有动手,他就自己吓死了……”

说话的时候,关允虽然脸上洋溢出一丝淡然的笑意,但笑意之中,却隐含一股肃杀之意。

刘文汶顿时脸色一变:“你是铁了心要来燕市了?”

关允摇头:“不是我铁了心要来,是有人铁了心要调我来,我不想来还不行。”

“就这么说定了。”刘文汶抓住眼前一杯白酒举到关允面前,“陪我喝一杯酒,行不行?”

说定什么了?关允对刘文汶思维的跳跃大感佩服,不过喝酒就喝酒,他可不怕她,就和她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干。”

刘文汶也爽气冲天地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杯子重重一放:“就冲你这杯酒,如果有一天你死在了燕市,我替你收尸!”

话一说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关允呵呵地笑了,齐昂洋愣了片刻,也笑了,小妹却是微微摇头,一脸惋惜,也不知道在惋惜什么。

刘文汶走后,齐昂洋就和关允说起了燕市的局势,比如现在省委的风向还是不好判断,比如木果法失势后,依然是沉稳有度,没有一丝气馁,协助齐全主抓农村工作,毫无怨言,甚至还投入了全部精力,再比如燕市市委,于繁然和崔观鱼的矛盾越来越明朗化,在关于三大帮派的问题上,二人的分岐日渐加深,如是等等。

关允听了,微有深思,比起黄梁,燕市的局势更复杂,毕竟燕市是省会,离省委太近了,省委一有风吹草动,最先吹到燕市。

还有一天,燕市有太多的省级厅局,在方方面面都制约着了燕市市委市政府的决策,所以说,表面上于繁然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是省委领导,比蒋雪松级别高了不少,实际上,于繁然在燕市未必有蒋雪松在黄梁可以随心所欲。

饭后,齐昂洋为关允安排好了住处,几人下楼,开车去迎宾馆。走至半路,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对面一辆跑车和一辆丰田皇冠迎面相撞,零件散落一地,水箱破裂,水汽翻腾。

“救人!”关允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剧烈的撞击,司机肯定凶多吉少,两车迎面相撞,撞击力等于两车速度之和,市区内就算开不了快车,哪怕都是60公里的时速,叠加一起就是120公里的撞击力度。

关允一脚油门踩,迅速冲到了肇事车辆前面,一脚急刹车刹停之后,急忙下车,拿出灭火器就一阵猛喷。保时捷还好,没有冒烟的迹象,皇冠的车头浓烟滚滚,眼见是要着火了。

齐昂洋也赶到了,二话不说也上前救人。他去拉皇冠的车门,车门变形,卡住了,此时皇冠的车头已经蹿出了火苗,形势十分危急。

关允拉开保时捷的车门,司机没有昏迷,只是动弹不得,他一把抱出司机,将她拖到一边,先扔到了自己车的后座上,也没来得及细看司机是谁,就又赶紧去帮忙。

灭火器用完了,皇冠的火势却越来越大,齐昂洋大急,接连几脚踹在车门上,却踹不开。关允也急了,再晚一步,司机有可能会被活活烧死在车里,他目光一扫,蓦然发现保时捷的副驾驶上扔着一根警棍,顿时急中生智,上前拿出警棍,大喝一声:“让开!”

齐昂洋闻言立刻跳到一边,关允也顾不上可能伤及司机了,警棍一挥就打碎了皇冠的玻璃,然后又冲齐昂洋大喊:“快来帮忙!”

齐昂洋上前,和关允一起将司机从窗户中拖出了车内,然后二人架起司机就跑,才跑几步,只听轰的一声,皇冠陷身火海之中。

皇冠司机是一个年约30左右的男子,他本来昏迷不醒,满脸是血,被关允和齐昂洋救下后,渐渐恢复了知觉,等他看清眼前的形势后,不是对关允和齐昂洋表示感谢,而是……

拔腿就跑!

第478章 对话

怎么回事?

关允和齐昂洋对视一眼,愣住了,他和齐昂洋救人,可不是为了让对方知恩图报,只是出于本能,对方不说一句谢谢也就算了,拔腿就跑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管了,反正人也救下了,问心无愧就行了,关允和齐昂洋又相视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原地时,忽然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关允,快,快拦住皇冠车司机,别让他跑了。”

关允回头一看,从他的车上爬出来的保时捷司机不是别人,原来正是刘文汶,真是人生远处不相逢,他刚才情急之下,也没顾上看一眼司机长什么样子,抱了刘文注上车居然都没有认出她是刘文汶。

不过,等等,刘文汶让他拦住皇冠车司机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说……?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敢情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是人为事故,关允当即向前跨出一步,手一扬,手中的警棍脱手飞出,就如天外流星一般,直朝皇冠司机的后背飞去。

警棍不偏不倚正中皇冠司机的后背,皇冠司机“哎哟”一声,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就地打了一个滚,当即摔得鼻青脸肿。

不过他倒也强悍,摔倒之后,接连打了几个滚,身形一晃,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还想再跑,正在此时,齐昂洋赶到了。

“想跑?没门!”齐昂洋嘿嘿一笑,抬腿一脚正中皇冠司机后背,比起关允的飞来警棍,他的一脚威力大多了,皇冠司机当即被踢出三米开外,倒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