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善意还是恶意,笑声对容千行来说都是莫大的嘲讽,他脸色铁青,路过师晓华的身旁时,忽然站住,劈头就问了一句:“你是师晓华?”

师晓华父子在关允露出真身时就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在容千行出现后,更是惶恐不安,被容千行的气势震住,连脚步都挪不开了。

“是,是,我是……”师晓华结结巴巴地说道,不知道容千行为什么要问他。

“记住了,一个副县长来到京城,连个屁都不是。”容千行十分嚣张地说道,说完,一扬手一个耳光就落在了师晓华的胖脸上,“再送你一句话,不想死,赶紧滚出京城!”

打完师晓华,容千行冷笑一声,扬长而去,只留给众人一个狂妄无比的背影。

围观的学生……目瞪口呆!

一个小时后,关允帮小妹办理好了入学手续,又入住了宿舍,他才有时间坐下喝一口水,接过小妹递来的水喝了一口之后,他才对许筱寒说道:“真是谢谢你了,筱寒。”

关允确实应该好好谢谢许筱寒,许筱寒不但替他解围,而且她还忙前忙后,一直忙到现在,片刻不离他和小妹左右,正是在她轻车熟路地带路下,关允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办理好了手续。

“谢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许筱寒忙了半天,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一边擦汗一边浅浅一笑,“再说了,我反正闲不住。”

关允才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在京大,是来玩还是送人?”

“我怎么在?”许筱寒眨眨眼睛,得意地笑了,“我为什么不能在?我既不是来玩也不是送人,我是来上学……”

“啊,这么巧,你也上京大了?”关允也笑了。

“是呀,不但这么巧我也上京大了,更巧的是,你坐的床,是我的铺位。”许筱寒一拉关允屁股下面的床单,“拜托,你坐脏了我的床单,怎么赔?”

关允才知道原来许筱寒竟和小妹是同班同学,不由笑道:“一条床单而已,你说怎么赔就怎么赔?请你吃饭,还是别的什么?”

“要不你当滚筒洗衣机,替我滚干净床单吧?”

“是滚床单还是洗床单?”关允一下没听明白。

“是洗床单,怎么能滚床单?”许筱寒笑得闪仰后合,笑到一半,忽然又止了笑,想到了什么,脸微微一红,“我觉得我可能发明新词了。”

“滚床单?”关允笑问,“滚床单能引申出什么意思?”

“关允,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许筱寒伸手在关允面前一晃,“哎,你是大哥哥,不许欺负小妹妹。”

关允喊冤:“我哪里欺负你了?”

“一男一女滚床单,你说能引申出什么意思?”许筱寒俏脸微红,“你一个大男人,还联想不到,我不信。”

关允还真没想到滚床单能引申成男女的床上运动,不由哑然失笑:“等一天滚床单成为流行语的时候,筱寒,你记得要收专利费。”

小妹也笑了:“筱寒真有才。”

“说到有才,我刚写了一首诗,要请关哥哥点评点评。”许筱寒背了手,摇头晃脑地背道,“花阶芳草柳婷婷,细雨氲氤流水清。何处筝声诉恋曲,莫名伤痛步难行……关大才子,请斧正。”

“既然你说了斧正,我就不客气地举起斧头了。”关允微一沉吟,“知道为什么有些诗可以流传百世,而有些诗却只能默默无闻?”

“写得好自然就可以流传百世了。”

“怎样才能写得好?”

“词藻华丽,对仗工整,表达了心中的真情实感……”

“你说得不对。”关允连连摇头,“诗言志,好的诗之所以流传,不是因为表达了心中的真情实感,说实话,个人的真情实感,只是个人的内心独白,不可能引起许多人的共鸣,想要引起无数人的共鸣,就必须释放内心,将自己的感受和无数人的感受同喜同悲……”

忽然,关允停住了,眼神迷茫地望向了窗外,愣了一会儿,他眼中流露出喜悦的光彩,自言自语说道:“太好了,有一个我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什么问题?”小妹好奇地问道。

关允一脸神秘:“关系我以后长远发展的重大而深刻的问题。”

第482章 命题

关允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他确实想通了一个一直困扰他许久的命题。

如果说从一开始被命运之手推到了官场,或者说,是在被夏德长的巨手摆布之下,关允莫名其妙回到孔县,又一头扎进了孔县的官场旋涡之中无法自拔,那么等他在孔县的沉沦中觉醒之后,开始为跳出孔县跳出夏德长的布局而努力之时,他多少明白了几分官场的真谛——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很多时候想要有所作为,必须在熟悉官场的规则并且掌握了大权之后,才能谈到理想和抱负。

不懂官场规则并且手中无权,空谈理想和抱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黄粱一梦。

从最初的懵懂少年到奋发向上的官场初哥,关允经历了多少坎坷并且心酸的心路历程,无人得知。从孔县到黄梁,到现在跳出黄梁,即将跃马省委,尽管在推动他命运前进的巨手面前他依然没有几分还手之力,但他的实力毕竟今非昔比,虽说还足以于和堂堂的省委书记抗衡,但也未必就任由代家摆弄。

代家可以调到他省委担任一个有名无实的省委办公厅副处级秘书,继续再做务虚的工作非他所愿,他又为什么不能自己运作调出省委,下到基层从事务实工作?

许多伟大诗人流传百世的诗篇,都是在担任地方官时所作,都是在和百姓同喜同悲时才能心胸开阔,才能写出不朽的名作。关允不会写诗,但他也想留下可以造福百姓流传于世的诗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官声和官德就是为官者最好的传世诗篇。

一名诗人,只有与天地同喜,与万民同悲,诗篇才能穿透历史的沧桑,直到今天依然引发共鸣。而一名官员,只有俯身走到基层,只有和百姓打成一片,只有想百姓之想急百姓之急,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好官。

关允现在最真实也是最朴实的想法就是,他要下到基层,去当一名可以为百姓服务可以为百姓排忧解难的官员,而不是像师晓华一样,出身基层却又看不起基层百姓,本是乡巴佬却还口口声声骂别人是乡巴佬。

同样,基层也不需要如容千行一样出身世家的子弟,如果容千行下到基层,以他从来不知民间疾苦的人生经历,以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性格,再加上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别说能平等对待基层百姓,能弯腰和百姓打成一片了,他能踏实地在做好本职工作,不把基层当成镀金的经历和跳板就是万幸。

再万一是一个好大喜功并且沽名钓誉之辈,利用百姓的纯朴善良和不明真相为自己鼓吹赞歌,拿百姓几十年的积蓄当成自己晋升的政绩,更是百姓不幸国家之大不幸。

关允由许筱寒的诗歌引发了他对自身命运和为官之道的联想,一时豁然开朗,感觉眼前一片光明,此时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是时候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即使不能全盘掌握,也要努力掌握,不能再任由别人摆布。三分运气,七分运作,不信他不能逃离代家和章系峰的魔爪。

“什么重大而深刻的问题?”小妹和许筱寒异口同声,同时一脸好奇地发问。

“就是……”关允呵呵一笑,“累了半天,饿了,重大而深刻的问题就是——该解决温饱问题了。”

“骗人!”小妹和许筱寒一脸鄙视地同时白了关允一眼。

小妹的宿舍是六人宿舍,除了小妹和许筱寒到了之外,其余四人还不见踪影,关允带领小妹和许筱寒正要出门时,门一下被人撞开了,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低着头,急匆匆就往里冲,也不看路,正好和关允撞了个满怀。

而且她力气还不小,一头撞在关允的胸口,撞得关允后退几步,差点没有摔倒。幸好,他身后有许筱寒。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许筱寒,关允撞在了许筱寒的身上,才又没有收住身子,和许筱寒滚在一起,滚到了床上。

其实如果身后没人,关允肯定可以站稳身形,不至于狼狈摔倒,但谁知许筱寒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他一后退,就感觉到胳膊撞到了一团软硬适中弹性适宜的事物上,心中还没有反应过来撞到了什么,就被一双胳膊拦腰抱住了。

许筱寒慌张之下,如抱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关允的腰,抱就抱好了,她也站立不稳,向后便倒,她一倒,就带动关允一起向后倒去,无巧不巧,后退几步,又倒在了她的铺位上。

这一下关允和许筱寒就真成了滚床单了,二人倒在床上,许筱寒在下,关允在上,还好,许筱寒虽然是仰面躺在床上,但关允却不是俯身压在她的身上,总算避免了她最大的尴尬,不过关允被她抱住,躺在她的身上,压得她生疼,让她着实难受。

“啊?怎么了这是?喂喂,这是女生集体宿舍,不是淫乱的地方,你们赶紧起来,别胡闹,要不,我喊人了。”刚进门的女孩浑然不觉是她撞人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反倒埋怨关允和许筱寒,她还捂住了眼睛,“真丢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小妹也看不下去了:“明明是你撞人才闹成这个样子,你还说风凉话,有你这样的没有?”

女孩头上梳了两个朝天辫,粉粉的脸蛋,虽然不大但却异常水灵的双眼,以及挺拔而小巧的鼻子,都让人感到她青春的活力和美丽。

“我?”女孩用手一指自己鼻子,“我怎么了我?明明是他走路不看路,一个大男人,还被我一撞就倒,真没用。”

“你……”小妹气着了,见过不讲理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你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了,你怎么着吧?”女孩放下行李,叉着腰来到小妹面前,冲小妹耍威风,“我陈茗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也从没讲过理,不服气,不服气就放马过来,我会打到你服气。”

关允倒在许筱寒身上,虽说身下柔软宜人,尤其是他的头正枕在许筱寒胸前的山峰之上,天然生成的人体枕头果然非同凡响,舒适无比,而且身下的许筱寒身材凸凹有致,在他的身下受压,无不一处不合适,无一处不怡人,但此时毕竟不是滚床单的好时机,而且他也从未想过要和许筱寒滚床单,就用手一支身后,从床上一跃而起。

跳得高了一些,关允犹如鲤鱼打挺一般一下就跳到了陈茗的面前,距离陈茗不足一尺,就如他饿虎扑食冲向陈茗一样,吓得陈茗再也不敢摆叉腰耀武扬威的姿势,惊叫一声,抱头就跑。

跑就跑好了,却偏偏一头扎进了小妹的怀中,抱住小妹瑟瑟发抖:“救命,救命!”

小妹本来对陈茗气得不行,以后她是一个太妹,心思婉转间,寻思以后怎么和她相处,不料转眼间太妹变细妹,原来她刚才的盛气凌人是假装,不由又气又笑,只好抱住陈茗的肩膀,轻声安慰:“好了,不怕,哥哥不是要打你,他只是自己跳起来而已。”

“量他也不敢打我,好男不和女斗,他要是打我,是自降身份。”陈茗又恢复了姿态,回身看了关允一眼,“喂,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关允笑了笑,“我想请你吃饭,肯不肯赏光?”

“请我吃饭?你想打我的主意?”陈茗自我保护意识挺强,立刻一脸警惕地看着关允,“我警告你,我会武功。”

关允哈哈一笑,用手一指许筱寒,又一指小妹:“陈茗,有筱寒在,有小妹在,你说我会打你的主意,我会这么没眼光?”

陈茗虽说长得也很好看,杏眼如电粉面如花,两个大辫子别有风情,但和小妹的大气许筱寒的成熟气质相比,她实在太没女人味了,别说女人味,简直就是一个假小子,和她在一起,让人很难想起她的性别。

“说得也是。”陈茗倒也有意思,有自知之明,“和她们相比,我确实还差了几分,不过我还在发育中,早晚有一天会超过她们。好吧,既然你诚心请我吃饭,我就答应你好了,要不,你会很没面子。”

许筱寒坐在床上半天不起来,低着头,羞红了脸,刚才的一抱一压,是她从未有过的和男人的近距离接触,关允的男人气息,关允的整个身体,都强烈地冲击了她的内心。

直到现在,她心中还跳个不停,不知是羞涩还是难过,又或是为第一次被男人这么轻易地就压在身下而懊恼,但又能怪得了谁?是她死死抱住了关允,是她倒下才拉倒了关允,说到底,是她主动拉关允压在她的身上,这么一想,她越来越心跳如鼓了。

关允和小妹、许筱寒、陈茗一行四人下了女生宿舍楼,走在京城大学的校园内,眼见到了校门口的时候,关允忽然站住了,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一闪,顿时让他屏住了呼吸。

京城大学最具传奇色彩的两位重量级人物同时现身京城大学校园!

第483章 幸会

在之前介绍关允时,许筱寒盛赞关允是京城大学的骄傲,其实关允心里清楚,京城大学人才济济,他到目前为止,还远远称不上京城大学的骄傲。

京城大学的前辈们,早就创造了许多神话,在众多的神话中,官场神话最为引人注目。

比如毕业于京城大学经济管理系的水天,京城大学毕业留京工作,27岁成为大型国企一把手,现年30岁的他已经是副厅级干部。

再比如毕业于京城大学法律系的代复盛,现年42岁的他任团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正部级。

还有毕业于京城大学中文系的古秋实,现年34岁的已经是正厅级高官,距离副部,仅一步之遥。

和以上的几位师兄相比,关允虽然24岁就是副处,也完成了从县委到省委三级跳的官场神话,但想要超越几位前辈,不能说是不可能的任务,至少是三座几乎高不可攀的高山。

几人中,关允最敬重的是古秋实,倒不是说他不敬重水天和代复盛,而是相比之下,他在心理上感觉和古秋实最为接近,或许是因为同是京城大学中文系的缘故,又或者是古秋实自强不息的经历让他肃然起敬,总之不管基于什么理由,如果说三人之中关允最想见谁,非古秋实之属。

古秋实出身平民之家,当年上中学时,跋山涉水,步行上学,穿坏了几双皮鞋,其吃苦耐劳的精神深深地印在了关允的心目中。而当古秋实20岁时从京城大学毕业时,他的同学要么选择出国,要么选择留京,只有他,自告奋勇主动提出要到最艰苦的地方锻练,最后他被分配到了西藏工作,一干就是十四年。直到今年,他才调回京城,在团中央任职。

而关允最想见到的第二人则是代复盛。

代复盛的经历虽然简单,从京城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团中央工作,但他稳健扎实的作风,颇让关允欣赏。团中央的工作可以锻练一个人的全方面的能力,在务虚中学会务实,从如何处理好人际关系的历练中,学会统领大局。

当然,关允想见古秋实和代复盛,真要见到二人,没有一定机缘很难。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就在关允完全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在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之时,古秋实和代复盛突如其来就出现在面前。

准确地讲,出现在关允面前十几米远之外。

古秋实和代复盛轻车简从,在几人的簇拥下,正朝校门口走出,周围学生三五成群,并无几人认出二人是谁。二人似乎也并无急事,不紧不慢朝外走去。

三分运气,七分运作,一瞬间关允脑中猛然闪过一句话,如果说他在京城大学偶遇古秋实和代复盛是三分运气的话,那么如何在三分运气来临之时利用七分运作和古秋实、代复盛认识,就全在关允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之中。

眼见古秋实和代复盛就要走到校门口了,二人的专车就停在门外,一旦二人上了汽车,关允就会和二人失之交臂,错过了一次大好时机,怎么办?他急中生智,悄然用手一捅小妹,然后又用手一指古秋实和代复盛的背影。

小妹经常听关允提起古秋实和代复盛,也见过关允搜集的古秋实和代复盛的照片,以她的聪明,马上就猜到了哥哥的想法,她立刻就想到了办法,转身对许筱寒大声说道:“筱寒,你说哥哥是京城大学的骄傲,我说不是,京城大学的骄傲另有其人……”

许筱寒自然不如小妹和关允心意相通,一时没猜透小妹是什么意思,就本能地答道:“怎么可能?京城大学除了关允之外,还出过什么厉害人物?”

“厉害人物多了,哥哥24岁才是省委的副处级秘书,差远了,比起古秋实和代复盛,他完全就是小字辈了。”小妹继续大声说道,她的声音够大,完全可以让前面的古秋实和代复盛听到。

不过,古秋实和代复盛却充耳不闻,脚下不停,一步迈过了大门。

“古秋实和代复盛?”许筱寒一愣,目光向前一扫,正好看到古秋实和代复盛的背影,她是何等聪明的女孩,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什么,再回头一看,见关允的目光紧紧追随古代二人的脚步,她就更是心知肚明了,呵呵一笑,“古秋实和代复盛确实算是京城大学的骄傲,但谁敢说关允以后不会超过他们?江山代有才人出……”

许筱寒的话或许微微触动了古秋实和代复盛,二人的脚步微微一滞,似乎还交流了一下眼神,不过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眼见二人到了车边,秘书已经替二人拉开了车门……

机会即将错过,关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是每一个官员都应该遵循的最高准则,至于谁高谁下,就没有必要比较了,当然,后生晚辈永远要敬重先行者,古秋实和代复盛虽然走的道路不太一样,但他们朴实的为官情怀是一样的,只是有一点我不太赞成代书记的选择……”

关允的话一出口,立竿见影,古秋实拉开车门的手停住了,他站稳了身子,回头朝关允投来了关注的一瞥。而汽车另一侧的代复盛的手也是停在半空,饶有兴趣地也看向了关允。

许筱寒和小妹对视一眼,悄然一笑,都为关允成功地引起了古秋实和代复盛的注意而欣喜,许筱寒眼睛一转,继续说道:“关允,你才是副处级,就敢点评代书记,你也太狂妄了。”

“我可不敢点评代书记,只是为地方上的百姓感到遗憾,代书记在京城蛰伏太久了,地方上,才是代书记为民情怀得以实现的广阔舞台。”关允的话,不是随口一说,而是他听到消息,最晚明年,代复盛就会出京外放,以代复盛的级别,一出京就是省长起步。

“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说得好,说得好啊,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代复盛被关允的话触动了,轻轻一推,关上了车门,回身面向关允,“你这么年轻,有这份见识,确实不简单。”

“我叫关允。您过奖了。”关允暗中长舒一口气,果然是三分运气七分运作,当然,他的运作也多亏了小妹和许筱寒的配合,但不管怎样,运作成功就是最大的收获。

“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关允,你说说看,怎么理解这句话?”古秋实也饶有兴趣地打量关允一眼,一脸浅浅的笑意问道。

“在您二位面前,我可不敢献丑。”关允见代复盛和古秋实都不说破各自身份,他也不点破,只是拿出了应有的恭敬。

“说说怕什么,又不是考试。”古秋实哈哈一笑,“你说是不是,代……师兄?”

代复盛也附和一笑:“就是,说来听听,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嘛。”

“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关允站定,眼中闪动光彩,在国学上的钻研让他对类似的考试毫不怯场,“行大道出自唐代诗人杜荀鹤的《题会上人院》——鼓角城中寺,师居日得闲。必能行大道,何用在深山——如果能在外面大展宏图、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又何必隐居山林?行大道比喻前途坦荡而宽广。”

古秋实和代复盛相视一笑,二人显然都被关允的话吸引了,站在原地静听关允的进一步解释。

“民为本出自《尚书?五子之歌》——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是儒家民本思想的一种反映,认为万民百姓是国家的根本,治国应以安民、得民作为根本。孟子也说过同样的话,民为重,君为轻,任何朝代,任何政治制度,任何政党,只有以民为本才能立足光明大道。”

古秋实微微点头表示赞许,代复盛标准的国字型脸庞也流露出一丝惊喜之色,显然,他对关允的说法也大加赞赏。

“得天下出自《墨子》——摩顶放踵以利天下——墨家理想人格讲究任侠,崇侠尚武,侠肝义胆,孟子也说,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意思是说,不辞辛苦劳累,即使从头顶到脚跟都擦伤了,只要对别人有利,也心甘情愿地去做,这是一种兼爱的大利天下而无我无私的博爱情怀。”

“啪、啪、啪!”代复盛轻轻鼓掌三声,连声称好:“行大道,民为本,利天下,可以当许多人的座右铭了,秋实,你怎么看?”

古秋实微笑点头,向前一步,主动伸手和关允握手:“关允是吧?你还在上大学,还是?”

“我在燕省省委办公厅工作,是副处级秘书。”关允强压内心的激动之意,介绍了自己,“我也毕业于京城大学中文系。”

古秋实眼中有一丝光芒一闪,他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一句:“幸会。”话一说完,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等古秋实和代复盛的汽车消失在了远处,关允还站在原地不动,心中激动万分,和古秋实、代复盛的偶遇,相信他刚才的运作给二人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这谁呀?”人都走远了,陈茗才如梦方醒地说道,“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我看了出来,两个人都很厉害,浑身上下全是王者之气。”

关允顿时吃了一惊。

第484章 辩论

关允不是老容头,不过相信即使是老容头也不会未卜先知,也算不到未来十几年后古秋实和代复盛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但从二人的升迁速度和经历来看,不难看出有重点培养的迹象,而陈茗如果真不知道二人是谁,也就无从知道二人的履历,那么她脱口而出点出二人有王者之气,是何道理?

如果是老容头以沧桑的口吻说出谁有王者之气,就如他当年说冷枫的一背是帝王之相一样,关允也不会感到震惊,以老容头的人生阅历以及学究天人的学识,他识人无数,又历经世事浮沉,慧眼识珠并且从多方推论得出一个先人一步的结论也不算什么,而陈茗才是一个刚刚迈入大学校门的大一新生,她……凭什么?

“你瞎说什么呢?什么王者之气?封建迷信!”许筱寒瞪了陈茗一眼,她对陈茗观感不是很好。

小妹却饶有兴趣地微微眯了眼睛打量陈茗一眼:“陈茗,你是哪里人?”

“我呀?”陈茗的目光还盯着远去的汽车尾灯不放,也不看小妹,随口答道,“我是京城人,你听不出来我的口音?”

“你为什么说古秋实和代复盛身上有王者之气?”小妹从小喜欢佛学,又看过无数国学书籍,对古代的传统文化涉猎颇多,也清楚古代有许多相术大师相面之准,堪称天人。相术和观气,经过所谓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洗礼以及文革的清洗,一概被冠上了封建迷信的帽子,其实是自绝于列祖列宗的愚昧做法。

就如无数鼓吹中医不如西医的所谓专家教授的数典忘祖一样,许多国人在满清百年耻辱中,被外国的文化同化,埋下了根深蒂固的崇洋媚外的心理。如果中医真的无用,中华民族也不会连绵不断地创造出五千年的文明史,哪个国家有五千年不间断的文化传承?

“许筱寒,你被洗脑了。”陈茗没有先回答小妹,而是不以为然地白了许筱寒一眼,“小小年纪张口就是封建迷信,什么都不懂,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可怜悯者。”

许筱寒极不服气:“哼,你说什么王者之气,不是封建迷信又是什么?”

“从来不读历史的人,还跟我讨论什么是封建迷信,真是愚昧无知!封建迷信不过是新兴的统治阶段为了洗脑而发明的一个专用名词,是为了让愚夫愚妇从头脑中清除以前的儒家思想和忠君思想,不忠君了,总要忠于一人?忠于谁,不用我说了吧?”陈茗露出了好斗的一面,和许筱寒的伶牙俐齿的口才不同的是,她的话语十分犀利,而且直指本质,“发明封建迷信这个名词,其实和古代每一次起义都要找一个由头是一样的伎俩,比如——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你现在听起来像笑话,但在当时,相信的傻瓜和你一样多。”

“你才傻瓜!”许筱寒其实已经被陈茗说得哑口无言了,但又不甘心,只好又勉力反驳了几句,“儒家思想和忠君思想就好?传统文化中,有许多糟粕,什么相面测字,都是骗人的鬼话。”

“骗人的鬼话?”陈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好吧,我让你见识一下鬼话的威力,你叫许筱寒是吧?”

许筱寒白了陈茗一眼:“废话!”

“许者,许愿,许诺也。”陈茗不再和许筱寒斗嘴,而是开始为她测字,“筱者,细竹子,用于人名时,和小的意思一样。寒者,寒冷……人生只一诺,小寒不回首,许筱寒,你出生的时候正好是小寒的节气,你从小体弱多病,畏寒怕冷,而且你心思细腻,喜欢悲春伤秋,一个人的时候,忧郁而孤独……”

话说一半的时候,许筱寒就已经张大了嘴巴,等陈茗的话说完之后,她后退了几步,捂住了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陈茗:“你,你,你……”

“我什么我?”陈茗微微一笑,自得地说道,“我才学会了封建迷信的皮毛,怎么样,说得对不对?不要轻易否定自己知识以外的知识,不了解的未知事情一概以封建迷信来论之,不但不能代表你有多开明多高明,反而暴露了你的浅薄和无知,同时,也说明你已经被洗脑而落入了另一个偏见之中。多读书,多学史,没坏处,有利于你完善你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而不是被所谓的潮流牵了鼻子走。”

许筱寒说不出话了,眼神中有迷茫,有不解,也有思索……

关允暗暗点头,没想到快人快语的陈茗,居然学识渊博,她两个辫子的形象很能迷惑人,让人以为她天真无邪,有口无心,却不成想,她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人不可貌相。

“陈茗说得对,相面、测字,虽说有糟粕的成分在内,但如果全盘否定,也不科学。就和现在的历史学家谈论历史时对封建王朝一概否定一样,也犯了片面主观主义的错误。”关允接话说道,“任何一个强盛的王朝都是符合当时社会发展的王朝,现在我们建国快50年了,如果和历史上建国50年时的王朝相比,不管是国力还是国际地位,还远远不能相比。所以说,完全否定封建王朝,也是自欺欺人的做法。”

小妹忽然好奇地问道:“陈茗,既然你会测字,你帮我测测,怎么样?”

“好呀,说对了,不收费,说错了,一笑而过。”陈茗思索了片刻,“你的姓不错,容者大成,但名字就不太好了,小妹太平实了,没有什么好测的……”

小妹微有失望:“等于什么也没说嘛……”

“什么都没说,才是什么都说了,这就是辨证法。”陈茗嘿嘿一笑,忽然俯到小妹身边小声说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其实我是测不出来你的名字吗?测字不是万能的,有些人命运多变而气运强大,我才入门,根本就看不出来。”

小妹会心地笑了:“你还挺诚实。”

“那是自然,处久了你就知道了,我是一个喜欢直面真相的人。”陈茗的目光忽然又落到了关允身上,打量了关允几眼,又看了看许筱寒,笑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许筱寒见陈茗看她的目光似乎有几分探究,不由说道,“别故弄玄虚,快说。”

“刚才我一进宿舍的门,就看到你被关允压在身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许筱寒一下脸红了,“你无赖!不就是一次意外事件,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没有为什么!”

“错了,凡事都没有意外,都是必然。”陈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你的许姓包含了许诺的意思,和关允的允字的含义完全相同,许诺配允诺,天作之合。”

“胡说八道!”许筱寒脸色更红了,啐了陈茗一口,“你就是故作惊人之语罢了。”

“先别急,继续听我说。”陈茗一脸得意之色,“虽说你的姓和关允的名很般配,但男女之间的姻缘很奇妙,只般配不行,还要阴阳互补,你既然出生在小寒节气,又是畏寒怕冷的体质,必然要有一个阳刚健康的男人才能克制你的阴寒之气,那么在阳气最盛的节气出生的男人,就是你的真命天子,而阳气最盛的节气是哪一个呢?大暑!”

“啊!”小妹惊叫出声,“哥哥出生的那天,就是大暑!”

此话一出,不但许筱寒“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一脸震惊的表情后退几步,如看怪物一样看着陈茗,就连关允也终于动容。

虽说有老容头在先,才让关允不至于在陈茗一开口就点出古、代二人有王者之气时过于震惊,但当陈茗拿他和许筱寒说事,并且点出了他出生在大暑之日的事实,就不由他大吃一惊了。倒不是说关允吃惊陈茗的神奇,而是吃惊她的年龄和她的眼力之间的落差。

若是老容头点破的话,关允也不至于大为震惊,但偏偏是才十七八岁的陈茗,就让他在惊讶之余不得不感叹,中华文明传统的国学中,有太多博大精深的知识被人为破坏并且掩没了,中国损失了太多的宝藏,却又过多地推崇西方文化的糟粕。

陈茗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就是言多必失了。关允,你说要请我吃饭,我饿了,我想吃炸酱面。”

几人吃完饭后,关允陪三人回宿舍,走到宿舍门口,关允站住:“我就不上去了,你们三个也算认识了,以后又在一个宿舍,要互相关照……”

“行了,不要罗嗦了,我知道了。”不等小妹和许筱寒开口,陈茗不耐烦地一推关允,“你还赶紧走?对了,我劝你一有机会就和代复盛、古秋实多接触。”

“我正想问你……”关允笑道,“你说他们有王者之气,到底是指什么?”

“这么说吧,16年后,代复盛登顶,同年,古秋实迈入国家领导人行列,再5年后……不说了,不说了。”陈茗嘻嘻一笑,“关允,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我赌你两年内……”

第485章 相见

“两年内……怎样?”关允对陈茗对代复盛和古秋实二人的预言不置可否,因为他心里清楚,不出意外,二人就是在坚定地迈上最高权力的核心的路上,当然,政治上的事情,风云变幻,谁也不敢保证一定会走到终点,或许会有中途出现巨变的情形,但毕竟十几二十年的未来太过遥远,他现在更对自己的前途大感兴趣。

“月德生辉,红鸾星动,关允,两年内,你要迎娶你的心上人了……”陈茗故意挑衅地看了许筱寒一眼,“筱寒,关允要结婚了,两年后你还不到20岁,可惜了,新娘肯定不是你。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红尘男女多纠缠,可怜又可叹。”

说话间,她转身就走,一身干练的牛仔服的打扮让她更如假小子一般,只不过她的背影在中性的牛仔服的包裹下,依然流露出几分青春女孩应有的气息。

“谢谢你的面,关允,下次我下面给你吃。”陈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到最后被夜晚的秋风一吹,变得飘忽而不可闻了。

陈茗一走,只剩下许筱寒和小妹了,小妹见许筱寒欲言又止,她就跳到了一边:“哥,我也先回去了,记得给我写信或者打电话。”

人都走了,关允和许筱寒相对而立,一时无语。

其实说心里话,关允只当许筱寒是妹妹一样,但却被陈茗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一点拨,反倒让他和许筱寒之间不好相处了。

“筱寒,你别听陈茗乱说,她不是过故弄玄虚罢了,有些事情说准了,或许是巧合,而有些事情,不过是巧合之后的延伸,认真,你就输了。”

“我才不会认真。”许筱寒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青春的光芒,“我只是在想,人和人之间是不是真有缘份的存在?比如有些人我一见就讨厌,而有些人一见就心里有好感。”

“缘份当然存在了,通俗地讲,缘份就是眼缘,科学地讲,缘份就是审美观。”关允宽慰许筱寒,“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一个学生应该做的事情。”

“嗯!”许筱寒点点头,“我送你一首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