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章系峰在中央参加会议时,别人敬酒,第一人只是沾沾嘴唇,章系峰敬酒,第一人特意和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蒋雪松和冷枫就更不用提了,一个调往京城,远离了燕省,另一个是黄梁市委秘书长,手不够长,伸不到省委。

好吧,就算关允和齐昂洋关系密切是真事,但相信政治智慧超人一等的齐全不会在关允被代家摆布的事情上插手,放眼整个燕省,在木果法被章系峰冷落之后,谁还敢挑战章系峰的权威?就连陈恒峰刚刚有一点想要有一番作为的苗头,也因木果法之事,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正是基于以上认识,陈星睿认定拿关允开刀,是代价小回报高的好事。

让关允明天一早报到,也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戏,想让关允明天一早第一天上班就出丑。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陈星睿心情大好,迈出办公室到走廊的抽烟处去抽烟。

抽烟处位于走廊的尽头,正好可以看到省委大院的门口。陈星睿刚刚点燃一支熊猫,用力吸了一口,沉浸在烟气污染肺部的罪恶的快感中时,忽然,大院门口一前一后驶进一辆宝马和一辆奔驰,两辆车车速极快,在门口理也未理警卫的拦截,横冲直闯直接冲进了省委大院!

陈星睿一把扔到烟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冲击省委大院,活得不耐烦了?尽管他只是秘书一处的处长,不是机关事务管理处或保卫处的处长,但正义感使然,让他怒不可遏,一路小跑冲下楼去,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开宝马奔驰的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开宝马奔驰就了不起了?也不睁大狗眼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省委大院,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地方,也不是有几个臭钱就能撒野的地方,一边想,陈星睿一边快马加鞭,半分钟后,他就冲到了楼下。

楼下,警卫荷枪实弹,已经将宝马和奔驰团团包围。

2000年以前,省委大院的警卫工作还不是那么严密,门口也只有一名警卫站岗,虽然配枪,却不装子弹。不过在警卫室中,却有五六名荷枪实弹的警卫随时待命,毕竟省委里面有正部级高官。

燕省以前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汽车冲击省委大院的事件,是以两辆汽车不在门口登记,不顾警卫拦截,直接呼啸之间冲进了省委大院,顿时惊动了所有人。

几名警卫更是如临大敌,哗啦啦拉动枪栓,对准了两辆汽车。

宝马的车门一响,一人从上面下来,是一名年约24岁的年轻人,淡定、微笑、帅气而从容。警卫见了,一脸愕然,不认识。

奔驰的车门一响,一人从上面下来,也是一名年轻人,比宝马车上的年轻人要大上几岁,他也是一脸淡定从容的微笑,不过和宝马年轻人看似温和的微笑相比,他的笑容多了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

警卫一见奔驰年轻人,都傻了,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枪,也是,谁敢用枪指着堂堂的燕省第一公子。

不过……燕省第一公子闯进省委大院可以不予追究责任,但宝马年轻人就不行了,一名为首的警卫上前冲宝马年轻人冷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擅闯省委大院,请跟我们走一趟!”

宝马年轻人呵呵一笑说道:“走一趟?去哪里?我还有事,你们别碍事。”

警卫差点没气笑,他见多了和眼前的年轻人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以为省委大院是来去自如的地方?擅闯省委大院,轻,训斥一顿,通知其单位严加管教,重,直接劳教一年。

“去哪里?”警卫冷笑了,“去劳教所!”

“对,先抓了,等保卫处刘处长过来,亲自处置!”陈星睿及时赶到了,背着手,直着腰,盛气凌人地说道。

第493章 遭遇战

许多年后,当陈星睿再次回忆时他和关允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还是禁不住一阵苦笑。

不过现在陈星睿却没有笑出来,而是一下愣在当场。

让他发愣的不是他一眼认出了关允——他虽然见过关允照片,但照片和本人向来差距不小——而是他认出了齐昂洋。

齐昂洋名声在外,在外,人称燕省第一公子,在内——特指省委大院——人称混世小魔王,外面只知道齐昂洋嚣张狂放,却不知道齐昂洋是让省委一帮人大为头疼的混世小魔王,尤其让省委中层一帮人头疼。

当然,齐昂洋做过什么事情让省委一帮人头疼并且见之色变,就不足为外人道也,相信就连关允也懒得多问,因为很明显,以齐昂洋胆大包天在八里屯居然想亲自一枪结果了封况的性格,他有无数个办法可以让省委一帮受限于官场规矩循规蹈矩的人头大如斗。

陈星睿刚才只顾盯着关允看了,心里才起一个念头——这人怎么有点儿眼熟——就说出了抓人的话,话一出口才认出另一个人是齐昂洋,心里就咯噔一下,暗暗自责怎么嘴这么快,惹谁不好,非要惹齐昂洋小魔王,这下麻烦了。

齐昂洋就是找麻烦来了,一听陈星睿的话,哈哈一笑,伸手一拉关允:“关老弟,听到没有,警卫说要送我们去劳教所,陈处长说要送我们去保卫处,你说我们到底去哪里合适?”

关允笑道:“陈处长官儿大,听陈处长的话。”

“谁官儿大就听谁的?”齐昂洋斜着眼睛,嘴一歪,身子斜斜地靠在车上,“是不是真的?”

陈星睿知道坏事了,忙不迭说道:“昂洋,误会,误会了,刚才我没认出来是你。”

“我爸好象官儿比陈处长大一点,是不是?陈处长,你是不是也要听我爸的?”齐昂洋就不肯放过陈星睿,故意将军。

陈星睿苦着脸,被齐昂洋逼得无路可退了,眼光一扫看到了关允,急忙用手一指关允:“我刚才不是说你,是说他。”

“说他呀……”齐昂洋眼睛一斜,玩世不恭的姿态一览无余,“他是没你官儿大,按理说应该听你的,好吧,你抓他好了,我不管了。”

话一说完,齐昂洋朝旁边一闪,让出了关允。

陈星睿不傻,齐昂洋说的是反话他不会听不出来,不过又不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就只好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关允愣了愣,想说什么,好象忘了一样,没有开口。

为首的警卫怒了,向前一举枪托就要砸关允:“问你话呢?你哪个单位的?”

“我……就是省委的。”关允呵呵一笑,用手一指警卫,“你小心你的枪,不要擦枪走火了,我比你官儿大。”

警卫二十五六的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一听关允的话就火了:“你比我官儿大?你才多大?嘴上连毛都没长齐,还比我官儿,吹牛不上税。要是你比我官儿大,我叫你爷爷。”

“这个爷爷你叫定了,赶紧叫。”齐昂洋乐了,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他叫关允,是秘书一处新上任的副处级秘书,听清楚了,是副处级,你是什么级别?”

“我……”警卫脸一下涨得通红,“他才屁大点儿,怎么可能是副处级秘书?我不相信。”

“你相信不相信不要紧,只要陈处长相信就行。”齐昂洋将球踢到了陈星睿脚下,用手一指警卫,“陈处长,是关允官儿大,还是他的官儿大?”

陈星睿睁大了眼睛,什么,这个年轻人就是关允?怎么可能!关允怎么能开一辆宝马,还这么嚣张地闯进了省委大院?不是说关允为人稳重,性格平和,难道说传闻有错?难道说,关允不是一个好欺负的老实孩子?

“关允是比他官儿大。”陈星睿咽了一口唾沫,知道是该见好就收了,忙说,“我比关允官儿大,这样,都听我的,关允和你闯省委大院的事情,就这么算了,警卫职责在身,冲撞了你和关允,也就这么算了,怎么样?”

“怎么样?”齐昂洋翻翻眼睛,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了不算,关老弟说了才算。”

关允也歪歪斜斜地靠在宝马车上,语气不善并且很不情愿地说道:“既然这里陈处长官儿最大,就得听陈处长的话了。”

陈星睿心中来气,好一个关允,还想拿捏一把,小心以后落我手里收拾得你死去活来,他见时机差不多了,就挥了挥手说道:“行了,都回去吧,别站着了。”

几名警卫转身就走,才一迈步,关允又开口了:“不对呀,好象还忘了一件事情,有人要叫我爷爷,还没有叫,说话不算话,满嘴跑火车。”

陈星睿终于怒了——如果不是碍于齐昂洋的面子,他早就忍无可忍了,他正想收拾关允,关允不但送上门了,还嚣张得不成样子,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关允开了宝马就已经让他嫉妒得发狂了,又和齐昂洋一唱一和,摆明了是想惹事生非,省委大院是关允一个小小的副处级秘书可以撒野的地方?

现在倒好,关允还想继续把事情闹大,想让警卫喊他爷爷,过分,太过分了,狂妄,太狂妄了,陈星睿用手一指关允:“关允,你再胡闹下去,后果自负!”

“怎么个后果自负法?”关允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又冲警卫轻描淡写地说道,“走吧,没你什么事情了。”

陈星睿冷冷一笑:“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是秘书一处的副处级秘书!”

关允虽是副处级秘书,但空有级别没有职务,虽说和陈星睿只差半格,但权力不可同日而语,他是副处级不假,却只是小兵,就连秘书一处的副处长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遑论堂堂的秘书一处的一把手陈星睿了,所以如果以官场规矩而言,关允在陈星睿面前,必须必恭必敬。

但现在关允不但轻浮而张狂,而且对陈星睿没有拿出应有的恭敬姿态,陈星睿习惯了向别人点头哈腰,经常腰疼,见关允直着腰杆的样子,他一时火冒三丈也在情理之中。官场中人,都是媚上欺下,而且媚上越严重,欺下就越严重。

“我明天才报到,也就是说,明天之前,我还不算是秘书一处的秘书。”关允轻轻摇头一笑,“陈处长,从明天起,我才是您手下的一个新兵。”

言外之意就是,对不起,现在我还没有正式报到,你是秘书一处的处长不假,但别想在我面前摆官威。

陈星睿气得说不出话了,怒极之下,也顾不上齐昂洋在场,拂袖而去。

如果陈星睿真能转身扬长而去也就算了,事情或许还没有戏剧性的重大转折,偏偏人在倒霉的时候,喝一口凉水都会塞牙缝,他转身是转身了,但因转身过急,没留神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他就一头撞在了身后人的身上。

“谁不长眼睛……”盛怒之下的陈星睿怒不可遏,差点骂出脏话,定睛一看,顿时吓得一大跳,差点没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夏、夏、夏部长,我没看到是您……”

不错,站在陈星睿身后被陈星睿撞了一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德长。

如果是别人,哪怕是一名副省长,或许陈星睿也没这么害怕,但他偏偏最怕的人就是夏德长,原因无他,一是夏德长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位高权重,他的升迁调动全在夏德长的直接管辖之下,二是夏德长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或许有事情会做到暗处,但夏德长不,他如果不喜欢某一人,会当面流露出来,甚至不高兴时,会当场让对方下不来台。

再加上夏德长身为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权威,通常人人都会敬他三分怕他五分,因此夏德长在省委的名声并不太好,不但不好,还被人在背后称他为两面三刀。

两面三刀可不是什么好话,是说夏德长为人性格反复无常,不可琢磨,许多人都不愿意和夏德长交往,更怕得罪夏德长。正是基于以上认识,无意中撞了夏德长,才让陈星睿吓得不轻。

夏德长从鼻孔中哼出一句:“陈处长,你个子这么高,眼睛这么大,怎么会看不到我?除非是目中无人。”

一句话呛得陈星睿差点没背过气,他咳嗽几声,咽了几口唾沫才说:“夏部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夏德长又春风吹拂一般地笑了,笑容中,却有几分嘲弄之意,“不过,我相信你是故意在整关允是不是?”

“没,没有。”陈星睿感觉大为不妙,他没听说过夏德长和关允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夏德长明显有维护关允之意,“就是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没有?”夏德长意味深长地笑了,不知为何,他的笑容总给人阴森的感觉,“我在组织部工作,干的是调整干部的工作,调整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老陈?调整就是调动和整人的意思!”

第494章 关键人物

陈星睿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在官场十几年来,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还从未见过如夏德长一样当面打脸的角色,不但打,还打得很响。

夏德长的话,是直截了当的威胁,是毫不含糊的恐吓,就是明确无误地告诉陈星睿——我身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干的就是调动和整人的工作。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要让陈星睿明白,小心挨整!

陈星睿脸色由青到红,又由红变白,最终低下了高昂的头:“对不起,夏部长,刚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向关允道歉。”

“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夏德长比陈星睿矮了不少,他抬头看陈星睿有些吃力,陈星睿只能弓着腰低着头,样子要有多难堪就有多难堪,他伸手拍了拍陈星睿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星睿,好好干,你的工作,我心里有数。”

等陈星睿狼狈的背影消失在省委大楼里面之后,夏德长才冲关允点头一笑:“你来省委,确实是一件好事,大好事。”

“我也意识到了。”关允点头一笑,“刚才多亏了夏部长解围。”

“呵呵,这么说就见外了。”夏德长哈哈一笑,“相信你应该一直在等我出现,是不是?”

关允不好意思地一笑:“夏部长再不出现,我和昂洋怕就要丢人了。”

夏德长伸手和齐昂洋握手:“齐总,关允初来乍到,还得靠你多多关照。”

“夏部长这么说就是打我的脸了。”齐昂洋热情地回应夏德长,和夏德长握手说道,“关弟来燕市,大事小事,都是我的事情,如果他在燕市出了任何事情,都是我的无能。”

关允看出了夏德长有意和齐昂洋接近,就说:“正好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昂洋?”

齐昂洋微一犹豫,不好拂关允的面子,只好说道:“好说,好说,要不叫上黄汉一起?”

关允理解齐昂洋的心思,有黄汉在,场面也热闹一些,最主要是如果他不想理会夏德长的热络,可以拿黄汉当挡箭牌,就微一点头说道:“这个主意好,正好燕市的一帮朋友一起坐坐,联络一下感情。”

夏德长又说:“不嫌人多的话,我叫上宋厅长?”

“好,欢迎还来不及。”关允一口答应。

关允和齐昂洋风风火火闯关,本来就引起了省委不少人的注意,好在省委大多数人素质比市委高了许多,没有人围观看热闹,不过在楼上的窗户中,还是有不少人悄然关注事态的发展。许多人都在打听开宝马的年轻人是谁,开奔驰的年轻人不用打听,人人皆知是燕省第一公子。

而当听到开宝马的年轻人就是即将调入省委办秘书一处的副处级秘书关允时,不少人都大吃一惊,吃惊之余不免又想,如此风骚的出场外加高调的亮相,再加上正面顶撞顶头上级,又和齐昂洋、夏德长打得火热,这个关允,还没有来省委正式报到就大张旗鼓地闹事,到底他是想怎样?

关允就如一股旋风,几个小时后,他的大名就传遍了省委大院。

正在办公室听取工作汇报的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听到关允和齐昂洋大闹省委的消息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摆了摆手,结束了工作汇报,让秘书冉鑫进来,问道:“你听到关允和齐昂洋闹事的消息了?”

冉鑫点点头:“听到了,现在省委都传开了,说是夏部长也出面了,还替关允出头,然后夏部长就和关允、齐昂洋一起出去了。”

“……”沉吟了片刻,胡峻议说道,“你打电话给李鼎新,了解一下齐书记的动向。”

“是。”冉鑫转身出去,给李鼎新打电话去了。

李鼎新是齐全的秘书,秘书和秘书的对话,有时代表了领导和领导之间的对话,有时又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熟知胡峻议脾气的冉鑫知道,胡部长是想让他打电话给李鼎新,以便从李鼎新嘴中套出齐全是不是也参加了关允几人的聚会。

不多时,冉鑫打完电话回来,向胡峻议汇报:“胡部长,齐书记在听取秦唐市委书记的工作汇报,晚上也不会有时间。”

胡峻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事情,然后微微地笑了。

当胡峻议在办公室若有所思的微笑时,省长办公室内,也发生了一段有趣的对话。

“关允来了?”陈恒峰坐在办公桌前,手中在不停地转动一只钢笔。

“来了,和齐昂洋一起来的,而且还开了一辆宝马。”省委二秘曹成恭恭敬敬地说道。

曹成担任陈恒峰秘书的时间不是很长,在陈恒峰来到燕省之后,他才被指派成为陈恒峰的秘书,原以为陈省长会挑剔他不够机智多变,不料接触下来,似乎陈省长对他还算满意,他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

能成为省委二秘,虽说不至于和当年的省委一秘代家一样飞黄腾达,但肯定会前景广阔,曹成本着忠心奉主的心思,对陈恒峰忠心耿耿,一心要辅佐陈恒峰在燕省完成华丽的转身。

所谓华丽的转身,就是陈恒峰在燕省的终极目标——省委书记的宝座。

陈恒峰微微点头笑道:“高调出场,出人意料的亮相,这个关允,有意思。”说话间,他的目光悄然在曹成身上一扫,心中对曹成的信任又多了几分。曹成虽说不够能言善辩,似乎也不是很会察颜观色,但都不要紧,他用人的标准就是忠厚和忠心,能力倒在其次,忠诚必须第一。

就如关允一样,虽然能力出众,聪明绝顶,但并非是他心目中的秘书的最佳人选,陈恒峰并不喜欢身边有一个特别出色特别能干的秘书,虽说有一个如关允一样的秘书可以帮他在无形中完成许多事情,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可以办成许多不方便出面的大事,但话又说回来,太聪明的秘书容易背着领导在背后谋私,甚至会打着领导旗号做出许多不可控制的事情,万一闹成了大事,最终拖领导下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章系峰就是前车之鉴。

陈恒峰很是看不起章系峰对代家的纵容,一个代家居然弄得燕省省委乌烟瘴气,身为代家的直接领导,章系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纵容代家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完全没有了一个省委书记应有的气度和公正!章系峰还沾沾自喜,以代家以他的代言人身份不用他亲自出面就可以横扫燕省政坛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代家已经惹了众怒,现在许多人都想置代家于死地而后快!

纵观国内政局,因身边亲信被拉下马者数不胜数,章系峰是得意忘形了,以为有第一人的支持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陈恒峰一阵冷笑,章书记,你的北城一建、你的九千岁秘书、你的在燕省大发横财的儿子章羡太,现在早就被一群人盯上了,一头栽倒只是早晚的事情。

越得意,到时候就越吃屁!

“是呀,关允胆子真大。”曹成附和了一句,察颜观色间,注意到陈恒峰提及关允时眼神中流露出跳跃和欣赏之意,他就顺着陈恒峰的话向下说,“省委天天都是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关允这么一闹,也是一件趣事。”

“趣事?呵呵,说得好,确实是趣事,等着瞧好了,更有趣的事情,还在后头。”陈恒峰双手支在头后,仰了仰脖子,“听说关允本来不想来省委,想去直全县当副县长,是代家非要横插一手,才把关允弄到了省委办秘书一处?”

“好象是这么回事。”曹成微一思忖,“我在秘书处听人闲聊时,是听谁这么一说。”

“夏德长对关允不错,听说木果法也很喜欢关允?”陈恒峰明是问询,却并不想让曹成回答,而是自问自答,“关允在省委也不孤单嘛,他和齐昂洋关系又这么密切,齐全对他肯定也印象不错了,那么关允只想当直全县一个副县长,是不是太没志向了?”

陈恒峰说话喜欢绕弯,但再绕弯的话,曹成也能听得明白,如果他听不明白,他就不配当陈恒峰的秘书了,陈省长的言外之意是,关允是代家要极力打压的人,也是章书记非常不喜的人,而关允这么高调亮相,明显是想向代家示威,是为了显示存在,如果关允在代家的眼皮底下顺利地调出省委,并且到直全上任,表面上关允是赢了一局,暗中何尝不是陈省长借关允之事赢了一局,并且沉重地打击了代家的嚣张气焰,并且让章系峰也面上无光?

再如果关允到直全上任,不是副县长,而是一步到位担任了县长,相信代家也好,章系峰也罢,脸色会更难看。

但关允想要调出省委难度极大,就算他有夏德长的支持有木果法的力挺,再有齐全的赏识也不够,还缺一个关键人物。如果这个关键人物也支持关允调出省委,再加上陈省长的默许,关允必定可以大事可成。

第495章 当仁不让

曹成明白,试探这个关键人物的口风的任务,就当仁不让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现阶段,关允成了陈省长暗中叫板章系峰的支点,他既为关允感到庆幸——关允高调亮相的策略确实奏效了,成功地引起了陈省长的兴趣,对,是兴趣而不是注意,如果仅仅是引起了陈省长的注意还不够,还必须要让陈省长大感兴趣,才能成功地打开被动的局面。

这么一想,曹成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莫非关允高调亮相的出场,就是为了向省委各方势力宣示什么,是为了争取到利益最大化,是为了让他成为各方势力的支点?

关允真有这么聪明?真会有这么高超的运作手法?

对,就是运作,是一瞬间曹成想到的最准确地描述关允所作所为的词语,只不过他心中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一般而言,到了厅级以上才有运作的资本,关允才是副处,怎么可能懂得官场上深奥的运作之术?

猜测归猜测,曹成可不敢乱说,陈恒峰有吩咐,他既然领会了陈省长的意图,就忙点头说道:“晚上秘书聚会,我和冉鑫聊一聊。”

省委的一帮秘书经常会私下聚会,明是联络感情,其实是借联络感情之际私下交流各自领导的最新动态,同时互相传达各自领导的最新指示,避免领导之间发生严重的误判而导致对立,等于是说,秘书聚会其实是一个领导互相通气的窗口。

早先,秘书聚会活动一直办得不错,有声有色,借助秘书聚会活动的私下交流,燕省省委主要领导之间,关系融洽,很少出现重大分岐,即使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通过秘书聚会的私下接触,也可以逐步化解。

但从章系峰上任之后,秘书聚会活动就变了质,尤其是代家加入聚会之后,原本交流通气的秘书聚会就成了代家一人的演讲舞台,不提代家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夸夸其谈的作派,就是他颐指气使的作风,就让人受不了。再加上代家事事要以他为中心,并且又是说一不二的强势,就让秘书聚会活动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成了代家一个人的独角戏。

渐渐的,许多秘书开始借故不再参加秘书聚会活动,到最后,参加者由原先的十几人减少到几人,代家还没有意识到是他的作威作福导致了人心离散的结局,还十分不高兴地威胁不来的秘书,谁不来,谁以后别想从他嘴中得知最新的一手消息。

尽管代家身为省委一秘确实有许多一手消息,但还是没有几个秘书再参加秘书聚会,秘书聚会到后来就到了名存实亡的边缘。

从秘书聚会的由盛到衰,其实也从侧面反应了一个必须客观正视的现象,章系峰和代家,不得人心,但代家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章系峰也是,章系峰信奉权力至上,代家信奉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章系峰不倒,章系峰就还是燕省第一人,而他一直会是燕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书记。

等代家外放担任了国税局长之后,由于代家的出局,秘书聚会才又重新慢慢兴起。章系峰的新任秘书即现任的省委一秘楚一天为人还算平和,和代家的性格截然不同,或许是他够聪明,察觉到了代家在狂妄的背后,其实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又或者是他想独善其身,总之不管是基于什么理由,楚一天这个省委一秘,还算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

也正是在楚一天的重新带动下,约定俗成的秘书聚会才又重新上路,慢慢恢复了以前的人气。

陈恒峰听了曹成的话,微笑点头:“好,和冉鑫好好聊聊,是一件对双方都有益的事情。”

对曹成及时领会了他的意图,陈恒峰心满意足,曹成虽然表面上老实巴交,其实人也聪明得很,听出了他话中暗示的关键人物是胡峻议,没错,正是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如果有夏德长牵头,木果法推动,再有胡峻议力挺,齐全点头,而他在关键时刻默许,不愁推不动关允的外放。

如果关允成功外放,不但关允对他的十分感激,他还可以借此事团结夏德长、木果法和胡峻议,甚至还可以进一步和齐全增进关系,一举数得,如果以上几人都和他走近,他就拥有了和章系峰叫板的一战之力。

陈恒峰想到了美好的前景,不由心神一阵激荡,关允来省委还真是大好事一件,居然成功地打开了省委刚刚平衡的局面,这个年轻人,有一套。

不过……陈恒峰也清楚一点,关允外放的事情对他而言是一步妙棋,他想提拔关允直接担任直全县长,出发点不是为了关允的前途,更不是他爱才,而是为了让关允当成支点用来挑战章系峰的权威。如果成功了,固然关允可以得到大大的好处,但万一失败了,关允就是首当其冲的炮灰。

支点不是人人可当,有当支点的能力是好事,但换句话说,想当支点,还要做好随时充当炮灰的勇气。

关允和齐昂洋闯关省委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到了楚一天的耳中。

楚一天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回到办公室,看着正埋头练习书法的章系峰,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章书记,刚才发生了一件小事……”

章系峰最近迷上了书法,每天都要抽出一个小时练习,其认真端正的态度,让人敬佩。不过外人或许不太清楚正值当年的章系峰何必浪费时间练习政协人大一帮老领导才会练习的书法,楚一天却是清楚得很,事情缘于代家为章书记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就是为企业家题字,可以适当收取润笔费。

真是馊主意,楚一天对章系峰题字收取润笔费的做法嗤之以鼻,堂堂的省委书法,题字卖钱,传了出去不是好事,是丢人的糗事。但他反对没用,章系峰十分热衷此道,尽管章系峰的书法实在称不上书法,其字之丑,不堪入目,只不过由于头上顶了省委书记的光环,才让他的题字成为个别别有用心的企业家拿来炫耀的道具,以至于肯出高价购买。

“什么事儿?”章系峰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翻动手腕,似乎很专业一样。其实以他初中毕业党校大专的水平,想要写出一笔好字,还真是为难了他。

再者不是谁都有当书法家的才华,写字,也需要一定的天赋,不是说当了大官,有了光环,就一通百通了。看着章系峰笔下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楚一天哭笑不得。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一共二十四个字,章系峰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才写完,依然写得惨不忍睹,楚一天却不得不违心赞叹:“章书记的书法又进步了。”

“是吗?”章系峰笑了笑,接过楚一天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抬头问道,“你说发生了一件小事?”

“确实是一件小事。”楚一天想了一想,斟酌了一下措辞,“关允和齐昂洋开车闯了省委大院,关允开宝马,齐昂洋开奔驰。”

“又是这个齐昂洋,齐全也是,怎么不好好管教一下他儿子?”章系峰微有不满地说道,“老齐什么都好,就是对子女的管教上,犯了溺爱的错误。”

楚一天心想,要说溺爱子女,谁也比不上章系峰章大书记。章羡太是章系峰三个孩子中惟一的儿子。1969年出生,1991年大学毕业,1993年办理去香港定居手续,成为香港永久居民。章羡太话很少,但非常有心计。

章系峰对儿子宠爱有加,言听计从,儿子寄托了章羡太的全部希望。章系峰曾经说过,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事业成功,他也老有所养,他也得益。为了这份希望,章系峰在章羡太大学毕业后不久给了儿子三个第一,第一桶金、第一个“空手套白狼”的赚钱思想、第一个大项目。

据不完全统计,靠着章系峰这颗大树,在空手套白狼的祖训思想的影响下,将章系峰手中权力最大化之后,章羡太在没有投入过一分钱的情况下,用了不到10年时间,为章家创办了32家海内外公司,公司资产总值十几亿元人民币!

“是呀,确实是。”楚一天不想说齐全的坏话,但也只能附和章系峰几句,他有意把话题向关允身上引,“齐大公子闯省委倒没什么,就是关允也和他一起闯,估计是有什么猫腻了。”

“关允,哪个关允?”章系峰愣住了,没想起来关允是谁。

“就是原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的秘书,现在调入了省委办秘书一处任副处级秘书的关允。”

“哦,是他呀。”章系峰皱起了眉头,想了起来关允是何许人也,一边揉手腕一边说,“一个小人物,也许就是一时张狂,理他做什么?”

“关允不是小人物。”楚一天说出了一句话,立刻引起了章系峰对关允莫大的兴趣,关允由此正式进入了章系峰的视线之中。

第496章 利益攸关

“关允不但和齐昂洋私交很好,听说齐全还邀请他上门作客,而且他还差点成了夏德长的女婿,夏德长对他也是关爱得很,如果只有一个齐全和一个夏德长也就算了,我还听说,木果法还多次想拉拢关允。”楚一天身为章系峰秘书,尽管对章系峰一些做法不太满意,但他还是深知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也就是说,他必须时刻为章系峰服务,将一切有可能对章系峰不利的事件第一时间扼杀在萌芽状态。

果然,楚一天的话引起了章系峰莫大的好奇,他脸上如丘壑一般的肌肉动了几动之后,忽然又不以为然地笑了:“省委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一个交叉点人物,他多大?24岁?好,就让代家试试他有几斤几两。燕省已经出过一个代家了,难道还能再出一个比代家更年轻有为的人才?”

楚一天听了出来章系峰的话是嘲讽,是对关允的极度不屑,他本来想说不要小瞧了关允的粘合力,如果关允真有心搅浑省委的一池春水,以他的支点作用和运作能力,或许真有可能改变省委现在的力量对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章系峰一向过度自信,只能听进代家的意见,别人的意见再有建设性,他要么听不进去,要么会怀疑别人的建议是在质疑他的权威。

章系峰疑心极重,所以他信任的人不多,或许正是因此,他对代家的信任才到了一种接近纵容和盲目的地步。

关允并不知道,他和齐昂洋的闯关之举,在省委引发了多大的涟漪,他和齐昂洋、夏德长一行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燕市的花满楼饭店用餐。

花满楼整体色调以白色为主,主楼和裙楼都涂了白漆,只有大门和围墙是红色基调,红与白的强烈对比,在周围都是深色色调为主的建筑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花满楼因此在燕市名气很大,几乎人人知道在距离省委不远的礼让街上有一个著名的白楼宾馆。

不过人人知道燕市有一个白楼,却没有几人知道白楼其实是省委的定点招待所,白楼之所以没有对外宣称是省委的定点招待所,背后有一定的政治考量,具体是什么原因,关允也懒得探究,只是当他站在白楼宾馆的面前时,还是被白楼宾馆磅礴而令人震憾的白色震惊了。

在明亮的阳光下,白楼反射出耀眼的白光,仿佛眼前白茫茫一片,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果然气势惊人。

夏德长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一出现,就有一名身姿绰约的女子迎了出来,她身材高挑,眉毛细长,身高足有一米七以上,又穿了高跟鞋,就给人一种不可逼视的压迫感。

穿了一身旗袍的她,款款来到夏德长面前,春风一度地笑道:“夏部长来了,欢迎,热烈欢迎。”

夏德长用手一指关允几人:“来了几个朋友,艾总要好好招待招待。”

“夏部长有吩咐,我当然要从命了。”艾美丽的目光依次从关允几人身上扫过,笑意盈盈地向几人作了自我介绍。

关允还好,对她兴趣缺缺,既不热情又不冷淡,齐昂洋却是热情似火地和艾美丽握手寒喧,仿佛他对艾美丽很感兴趣一样,别人或许会被齐昂洋的热情迷惑,关允不会,因为关允很清楚,艾美丽浓妆艳抹的风格,不是齐昂洋的菜。

艾美丽对齐昂洋的热情回应很受用,对关允的冷淡似乎微有不满,想借机和关允多说几句,关允却借故走开了。

几人到了房间,分别落座之后,宋表理和黄汉才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