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不着调了吧!

“怎么?没准备?”

公然索要财务的陆凡露出失望的表情,咂了咂嘴:“我说怎么非从国子监把我召来,原来是没有半点好处。想当年我为大皇子和二皇子授课时…”

他露出怀念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我自己都吃不饱呢…”

刘凌傻愣愣地说,“没什么东西给先生的。”

“伴读呢?书郎呢?书呢?伺候笔墨的人呢?”

陆凡露出“不妙”的表情微微直起身子。

刘凌摇了摇头。

“都没有。”

“殿下真是皇子吧?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不过话说过来,宫中有三皇子吗?不是说小皇子还不满三岁,我以为是给三岁的孺子启蒙…”

陆凡自言自语的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站起身环顾四周。

“我这是被祭酒坑了吗?”

他忍不住跺了跺脚,搓了搓手,满脸不可思议地问:“炭总有吧?这里这么冷,笔都握不住啊!”

“先生,你说的小皇子是我的四弟,他刚去了不久,最近在宫里不要提起他…”刘凌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是刘凌,兄弟中行三,敢问先生,从哪里教起?”

“教,教什么?”陆凡一甩袖子。“没书没笔没伺候的人,殿下这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怎么教?宫中就没有人给殿下准备什么?”

“倒是有,说是因为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来,就没送来…”

刘凌露出腼腆的表情。

宫中大多都是势利眼,皇子识字读书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袁贵妃那么长时间不许静安宫中进片纸只字,有些该有的份例就被吞了,现在又想拖到袁贵妃幽禁时间到好吞了这些,也是自然。

“这是要虎口夺食啊!”

陆凡气笑了,“还没有敢这么苛刻的!殿下且等着,我今日就全给您要来,只是有一点…”

他凑近了刘凌的小脸旁,弯下腰悄悄地开口,吐了刘凌一脸从未闻过的奇怪味道:“我帮殿下把东西要来,那上好的松烟墨和内造毛笔,分我一半?

刘凌从未见过厚颜无耻之人,哪怕当年的刘赖子,也从未这么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他的贪婪。

这人岂止是无耻,还是不以为耻或是浑然不怕的那种无耻!

这货一定是袁贵妃特意找来教残他的吧?

一定是吧!

心中咆哮了许久,刘凌望着陆凡笃定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

“…好。”

呜呜呜,他能不能换个先生啊!

那陆凡以“这里什么都没有”为借口,莫说教刘凌什么,就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走了,边走还边摇头,自言自语着什么“吃亏的差事”、“这下没酒钱了”云云,更让刘凌感觉前途堪忧。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虽然陆凡这样不着调,可没过几个时辰,他就领着三四个少府监在宫内的执事宦官来了,每个宦官的手中都捧着东西,刘凌定神看去,除了有笔墨纸砚等物,还有暖炉、书籍、字帖等等…

刘凌在薛太妃那里用的东西虽也是好物,但都是用一点少一点,早些年练字甚至是在地上用棍子写的,如今见到一贯小气的少府监捧了这么多东西来,眼珠子都要吓掉了。

“好了好了,送到这里就行了,把东西放下吧!”陆凡反客为主地让宦官们放下东西,然后命他们收拾好刘凌的书案,才让他们离开。

刘凌惊愕不已地看着面前这位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中年文士,感觉今天受到的惊吓和惊讶一样多,都有些不敢详问了。

莫非这也是和吕寺卿一般,大有来头的人不成?

“按照约定,殿下,您得分我一半。”

宦官们一走,陆凡迫不及待地从书箱中起出东西来,这个闻闻,那个摸摸,最终挑出一半。

“都是好东西,给殿下您这样刚刚开蒙的学子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陆凡摇了摇头。

“我还是将它们用在该用的地方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细如手指的松烟墨塞在腰间的竹笛里,看起来像是早有准备,动作也熟练无比。

“用在哪儿?”

刘凌突然开口。

“当然是换酒…啊,我是说,当然是换旧书、旧书…”陆凡一不留神说漏了嘴,连忙掩饰:“旧书很多都是善本,一般的东西没人愿意换的…”

刘凌又一次觉得自己的三观碎了。

虽然他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但他肯定,刚刚陆博士在他脸旁说话发出的奇怪味道就是酒味儿!

酒鬼也能当博士吗?

“既然东西都齐了,明日我就教殿下识字。殿下会写字吗?拿笔总会吧?”陆凡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几岁了?”

“九岁了。会握笔,会几个字。”

刘凌来之前和薛太妃商议过,乔装成他什么都不会太容易被识破,必须得真真假假才行,横竖会几个字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要出口成章就让人生疑。

谁也不知道新来教书的博士到底是哪方的人,万一就是袁贵妃想办法张罗来的“有心人士”,左右也不会用心教他,随便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

现在看来,若是只是敷衍他,反倒是好事…

刘凌心中苦笑。

“哟,比我想的好得多,你居然还会握笔,还能写几个字?”陆凡大有兴趣地翻开一个砚台,又从书箱里挑了一只软毫来,往砚台里添了水,开始磨墨。

这么一个不修边幅、一身痞气的老不修,抬起腕来磨墨时神情倒是少有的专注,磨墨的动作也是不带一点烟火气,莫名的让刘凌产生了一种肃穆之感。

然而只是片刻,这肃穆感就荡然无存。

陆凡抬起头,表情有些像是面对小狗一般对他招了招手:

“来来来,这羊毫最适合新手,殿下给我写几个字看看,看看您的字,哈哈哈,有什么风骨…”

他显然不觉得刘凌能写出什么好字。

在他看来,最多是几个奴婢之流教刘凌几个字就罢了。

刘凌自然也不会表现出自己多有能耐的样子,他从陆凡手中接过笔,自然而然地抖了下笔杆,抬腕正准备写…

“等等!”

刘凌的手腕一下子被人抓住了,那力道大的出奇,简直就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折断一般!

若不是刘凌惯于忍耐,从小习武的他乍然遇见这种被人控制住行动的情况,肯定是要想法子挣脱的。

即便他已经定下了心神,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露出“很疼”的可怜表情,“陆,陆博士,怎么了?”

陆凡握着他的手,脸上的表情是一种难以言喻地复杂,只是片刻后,他便松开了刘凌的手,若无其事地给刘凌换了一支羊毫,有些恶劣地笑着:

“我发现殿下手中这支羊毫是极品,突然改变了主意,殿下把这支羊毫给我吧,我拿这支跟您换!”

刘凌又一次瞠目结舌,傻傻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羊毫放下,取了陆凡那只,蘸了蘸墨,抖抖笔杆,在纸上写下软弱无力的“永”字。

字迹倒是工整,就是太过于工整了,看起来有些呆板,字迹也软绵绵的,不像是个正儿八经学写字的人写出来的,倒像是偷学后疏于练习的那种。

薛太妃和赵太妃都觉得这是最好的伪装,刘凌写出来后觉得满意的很,再抬起头,只见陆凡两眼发直地看着他写的字,不发一言。

“怎,怎么了?”

难道他露出了什么马脚?

“殿下的字,嘿嘿…”陆凡回过神来,嘲讽地摇了摇头:“一看就是没什么学问的人教的,写的这叫一个…嘿嘿,恐怕还是个无趣的人…”

刘凌呆了呆。

“太差!太差了!难怪派了我来!”

陆凡突然捏住刘凌的双肩,对他热情地龇了龇牙。

“放心,殿下,我一定让您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有学问’!”

“啊?啊!有劳博士…”

刘凌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不过殿下现在这程度还是太差,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教导,当然…”他又不正经地眨了眨眼。

“殿下好好想想,这束脩…呵呵…”

刘凌就眼见着这陆凡兴匆匆地来,兴匆匆的走,走之前还捡了几只好笔插在头上带走了,完全不明白这一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难道…

“我和所有男人都犯冲?”

刘凌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

西宫外,原本还笑的张扬的陆凡,一出了含冰殿就难以自抑地扶住了宫墙,闭起眼睛靠在了宫墙之上。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像是重新找回了力气一般,渐渐直起了身子,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

他沿着西宫,一路走出宫城,穿过宫门,果不其然地在宫门后的阴影里发现了站着的那个男人。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举荐我去教导刘凌了。”

陆凡装作不经意地与他擦身而过,嘴角扬起微微的笑意。

“先谢过。这个人情,我陆某欠下了…”

见陆凡的身影越走越远,阴影中的孟太医走了出来,呵呵一笑。

“谢我?我谢谢你才对,我可不想捞出小笨蛋,后面还跟着个…”

臭女人。

第48章 仁心?士气?

“什么,竟真是这样的先生?!”

薛太妃听到这先生一来就卷走了大量的松烟墨,气的头都疼。

“一定是袁妖精不想要你出息,听了谁的谗言选的这货!”

刘凌对这个先生印象也不是很好,却不想薛太妃对他太担心,只能带着笑意劝说:“其实这先生也不是很差,至少他一去‘活动’,那些东西东西就下来了…”

“贪利的小人,总是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的!”

薛太妃低下头,郑重其事地吩咐刘凌:“这人很可能不安好心,你要小心戒备,凡事三思而后行,明白吗?”

“知道。”

刘凌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凡这个人你有印象吗?能进国子监任博士的,无不是一方大儒、或是有德有才之士…”

王姬好奇地问薛太妃。

“不是说之前还为大皇子和二皇子发蒙过吗?能为皇子发蒙,肯定是有些真本事吧?”

“没听过这个名字。”薛太妃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地说:“我祖父昔日曾任国子监祭酒,门下学子众多,我哪里每一个都认得?我那时候在家中就顾着教导家中妹妹,再和几房叔伯家的女儿们斗来斗去…我祖父和我父亲的嫡系弟子里,肯定也没有叫陆凡的…”

她略微皱了皱眉。

“不过,倒是有个叫何凡的。”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

“怎么可能,那可是被我祖父盛赞有‘白衣卿相’之才的人,当年的风骨,就连我父亲都赞叹不已。”

薛太妃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摇了摇头。

“我是不认识那个人,因我父亲和祖父的关系,家中进出的年轻男人太多,我母亲管的严,从不让我去见外客,也不让我去前面。”

“那个何凡从小丧父,后丧其母,因年少有才名被举荐国子监读书,虽家境贫寒,但自尊心极强,从不受人恩惠,更不会变成这种怪人…”

“听起来,倒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王姬有些神往。

“薛家的门生,恐怕仕途大多已经断绝了。国子监的祭酒和博士,现在也不可能有多少是薛门出身。”说到薛家,薛太妃黯然神伤,“科举科举,科举了这么多年,依旧要靠地方上推荐,方有名额参加考试,寒门哪里那么容易出头,更别说那何凡一无门路二又是个硬骨头…”

“都怪我,好好提这个。”王姬赶紧打嘴,迅速转移话题:“那现在怎么办?要不然,拆点我的家当塞塞看?说不定像是王宁一样,用钱也能收买?”

“听刘凌的说法,这陆凡在国子监里混的应该还算可以,只是在朝中翰林院里不得重视,甚至还被赶出去过,这样的人,不如王宁好用,收买也没有意义。”薛太妃摇头:“王宁是阉人,要财很正常,这人虽表明上要财,说不定也要别的,我们就不一定提供的起了。”

刘凌在一旁听着薛太妃和王姬讨论着如何应付新先生的事情,实在有些无趣,索性出了门,在门口晃一晃。

门外蹲着玩蚯蚓的如意,一点点戳着蚯蚓,满脸是天真的表情。

从如意的年纪来看,至少也有二十多岁了,可行事却像是三四岁的孩子,说话也颠三倒四,只是特别听话,也有力气,可以帮薛太妃干些力气活,所以并不讨人厌。

刘凌蹲在如意旁边,木木地看着他戳了许久的蚯蚓,有些纳闷地问他:“有意思吗?”

如意不理他,只一直戳一直戳,细细长长的眼睛眯的像是一条缝,配合他专注的表情,让刘凌忍不住汗毛直立,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签子。

“别戳了!一点都不好玩!”

如意被抢了竹签也不生气,直勾勾地看着他,“三,三殿下?你生气?为什么?”

刘凌知道他心智年纪比自己还小,太复杂的他也听不懂,只好讪讪地说:“这么做,蚯蚓会疼的,还是别戳了吧?”

刘凌这么说过之后,原本以为如意会停止这种看起来有些恶心的游戏,谁料如意张大了嘴笑了笑,口涎直流道:“死不掉的,我扯断过好多蚯蚓,都能活呢,你看…”

他从地上拾起蚯蚓,当着刘凌的面将它扯成几段。

刘凌眼睁睁看着被扯断的蚯蚓缩成了一团,虽然被拉断了但依旧在地上蠕动着,忍不住喉部一抖,差点吐了出来,整个人也难掩厌恶地站起身子后退了几步。

“…你…你就玩这个?”

如意张开口边笑着边点了点头,黑乎乎的喉咙让刘凌更是毛骨悚然,活像他能马上将蚯蚓吞下去似的。

因为这样的联系,刘凌几乎是慌不择路的折返了回去,弄出好大一声动静。

薛太妃和王姬的讨论已经到了尾声,听到刘凌弄出的声响立刻讶然地扭头看他,尤其是平日最讨厌刘凌毛毛躁躁的薛太妃,当场就皱眉低喝:“你进进出出是在做什么!”

“如意,如意在外面撕蚯蚓玩儿!”

刘凌像是被吓坏了的孩子一般像两位太妃告状。

他很难说出自己刚刚感受到的那种诡异气氛,可神色一定不太好看是肯定的。

谁料两个大人半点都不关心地对视了一眼,露出不以为然地表情来。

“如意脑子从小就有问题,撕蚯蚓又怎么了?”

王姬觉得这很正常。

“他是傻子,和我们想法不同,你不要大惊小怪。”薛太妃也在温声安慰:“不过是几只蚯蚓,随他去吧。”

不是几只蚯蚓!

是…

是…

刘凌正准备辩解,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心中徘徊几次后,连自己都放弃了。

算了,确实不过是几只蚯蚓。

刘凌按下心中毛毛的感觉,对着薛太妃和王姬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你进来的正好,我也要出去喊你。”薛太妃冲他招了招手,从桌上取出几张纸来:“冷宫里许多书都没有,所以我只能教导你基本的东西,但你日后想要有更高的成就,就得看更多的经典。这些是我祖父当年任恵帝的太傅时给他开出的书单,有些只有宫中才有藏书,有的是在国子监中,你将这些书名记下,日后若有机会,可借来一阅…”

薛太妃将书单递于刘凌,刘凌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书名里什么都有,不但有薛太妃教他的学问,甚至还有易经、史书、术数、杂论,甚至连还有几本是记录地理和水利的。

“我在家中时,对格物并不敢兴趣,所以天文、地理、水利、土木一概不知。但要想登上那个位置,这些却是不得不读的。我没读过的书,自然不能给你默出来,你那发蒙的先生是个不着调的,也许不会给你找什么经史子集,但你要是想看杂书,说不定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乐见其成。”

薛太妃有些乐观的分析着。

“你现在不缺这些基础,反倒缺的是常识,横竖最差不过如此,你就试试。”

刘凌这才知道这一张书单上到底寄托着薛太妃对他多少的期待,那一张纸顿时也有千钧重了起来。

他低下头,凭借自己超人的记忆力将这些书名全部都记了下来,这才把纸折了折,塞进腰带里,恭恭敬敬地对着薛太妃鞠了一躬:

“谢过薛太妃指点。”

刘家几代帝王虽然私德上有些问题,但学问都是很好的。

恵帝爱财,据说和他心算能力无人能及有关。户部七八个侍郎一起打算盘,还没有恵帝一个人在脑子里算的快,当时户部最怕的,就是恵帝核对户部钱粮,那真是哀鸿遍野,夜夜难眠。

平帝好男色,可当年朝中还有两个年长他许多的皇子,他正是因为贤名和才名才被推举为太子的。

虽说这个很多是看天赋,但和无数眼界、心胸、学识都是一时翘楚的太傅们耗费了无数心血培养也有关系。

薛家为皇帝开出的“功课单”,恐怕连现在的皇帝刘未都不一定知道,也只有薛家人会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或者“要想知道皇帝的想法就要明白皇帝接受的是什么”这样的心理,为家中子弟也准备一份。

所以,薛太妃面露微笑地受了他这一礼,心中也有几分自豪。

她当然当得起此礼!

刘凌感激涕零的揣着书单回去了,然而激动和期待也只能保持到入睡为止…

明天,还要上课!

他是不是该“体弱多病”一次,向孟太医汇报下“小兔子”们已经成功溜走的进展状况?

***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陆凡却没有迟到,不但没有迟到,而且穿的也没有昨天那么邋遢了,只是胡茬还是满脸。

刘凌乍看到这还算正经的“先生”竟有些不太能适应,一直到陆凡走到书案前抬起笔,依旧还像是在在梦游一般。

“我长得好看吗?”

陆凡冷不防出声。

“啊?啊?”

“我长得要不好看,殿下老看我干吗?”

他有些不正经地对刘凌抬了抬眼。

“陆博士你真爱说笑…”

刘凌快要擦冷汗了。

“殿下已经习过字了,恐怕学会的字也不少,我就单说一说殿下习字的陋习。”陆凡的神情突然正经起来,用和刘凌一样的姿势从笔架上提起了笔。

“运笔如用心,笔杆正直不歪斜,写出来的字才会正。所以提笔之前,须得先颠一颠笔杆,务求找到笔杆的重心,才能保持正直的姿态。正如一个人,只有先明白自己最重要的‘初心’是什么,才能不偏离正道…”

待到笔酣墨饱,他抖了抖笔杆,然后在刘凌慢慢察觉的紧张表情里抬起手腕,不紧不慢地补充着:“我年少时没有得到名师教诲,所以写字没有风骨,正如殿下先前所写的那些字一般软弱无力…”

刘凌已经慢慢明白了什么,眼睛越睁越大…

陆凡见刘凌已经有所领悟,微笑着抬眸,用一种慎重地神情对身侧的刘凌颔了颔首:“刚刚我说的话,是我已经仙逝的老师,曾经对我的教导。”

说完这番话,陆凡笔走游龙,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士”字,其字苍劲有力,凌厉的气势迎面扑来,几欲飞出纸上!

“殿下,你那‘永’字,是妇人的写法。好男儿,习字当从‘士’入手。”

他丢下笔,意态潇洒,神情慨然,凝视着刘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士者,事亲则孝,事君则忠,交友则信,居乡则悌。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境地,有风骨、有信义、有气节、有始终。我今日欲教殿下学写‘士’,殿下可愿习之?”

刘凌的眼泪早在“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时已经濡湿,他仿佛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并非那个邋遢落魄的中年博士,而是几千年来大贤圣人们凝聚出的精魄。

刘凌觉得自己天生就被这样的东西所吸引。他能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呼之欲出,急切地想要与他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