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时间里,他没有办法正视长辈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将来必然要产生的矛盾,所以只好选择对他不理不睬,装作愤慨,情愿关系恶劣也不愿接受和好。

若不是吕寺卿那一夜将他们保护起来,同甘共苦,恐怕…

咦?

吕寺卿?

刘祁突然想起了这个人,从地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若说他父皇还能听什么人的话,恐怕就只有这个人了。

若是吕寺卿能够直言进谏…

他看了一眼大哥,拍怕屁股站了起来,像是一刻也不能忍耐似的推开了殿门,仅留下大皇子一个人在殿中默默发呆。

“殿下,是要出宫?”

旁边伺候的随从和宦官们迎了上来。

“是,回观里…”他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随从悄悄说道:“去把外曾祖父请来…”

他才不是看大哥可怜。

他只是不想那么快争的你死我活,嗯,就是这样。

第52章 决断?慈悲?

“袁贵妃真的派了人去杀刘凌…可为何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在想办法得到了王宁送出来的消息之后,静妃就根本坐不住了。

为袁贵妃的嚣张,也为自己现在的无力。

“若是我祖父还在时…若是王家子弟再出息点…”

她静坐在长庆殿的花园中,感受着凉风拂面,竟有些不想回到那个冷寂孤单的宫室里去。

往日在清宁殿为后时,虽然被袁贵妃压的喘不过气来,但毕竟还有儿子傍身,有人说话,能嘘寒问暖…

她和刘未,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地步的呢?

好像是从生下皇儿之后,一切就变了?

若是那时候,他们没有逼他立恒儿为储君,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会不会就没有袁爱娘后来的入宫,没有之后那么多…

“母妃。”

一声轻唤,让静妃难以置信的回头了去。

“恒儿?是我看错了吗?”

静妃一下子站起身。

“你不是在东宫里读书吗?”

见到母亲喜出望外地迎上前来,刘恒没有像往日一般开怀而笑,反倒满脸心事重重,被母妃摸来捏去也不躲不避。

很自然的,静妃就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一把拉过他坐在石凳上,关切地询问:“怎么了?为什么你表情这么坏?”

“…蓬莱殿想要一个儿子。”

刘恒默了片刻,回答自己的母亲。

“这个我也知道了,不过蓬莱殿要儿子,不是应该刘凌心事重重吗?难道你担心刘凌得宠后危及到你以后的路?”

静妃如今对外界的控制早已经有心无力,一些得到的消息也是曾经布下的棋子陆陆续续传回。

可由于刘未对长庆殿控制的很严,她也拿不出什么好处继续贿赂这些人,许多消息回来的并不及时,有的也是模模糊糊,想起这些,静妃不免有了树倒猢狲散的伤感。

还好她还有儿子,未来能反身一击也未可知。

那位太后,当年比自己可艰苦多了,不就是这么翻身的吗?

见母妃一脸和蔼,但两颊已经深深凹陷的面容,刘恒有些说不下去,任由母亲揉搓着自己,享受这难得安宁的时光。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能好好的,就是我们的希望。你舅舅家听说出了个十分聪慧的儿子,已经送去国子监了,以后做你的伴读也好,出仕也好,都是个助力…”她抚了抚儿子衣上的褶皱,微微皱眉,抬起头:“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到底怎么了?”

静妃站起身,左右看看,发现刘恒早已经屏退了左右,心中有些不安。

自儿子搬离身边,她二人相聚的时间很少,每次见面,都是滔滔不绝,哪里有过这么沉闷的时候?

“父皇让我来的。蓬莱殿想要儿子,父皇召了我和二弟去,说是不考虑三弟。我在殿上没有吱声,父皇便让我过来问问您的意见…”

刘恒握住母亲的肩膀,有些焦急地表态。

“您放心,我不会去的。”

“他竟不安到如此地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了…”

静妃泪眼昏花地绞着手,有些喉哽地说道:“我就知道有这一天,我就知道…太后当年那样将他养着,他根本不会让自己的儿子…”

“母妃,您在说什么?”

刘恒越发不安,一把抓住静妃的手。

“您别再绞了!”

“恒儿!”静妃颤着声音反握儿子的手,语气有些低声下气:“你不会抛下母妃去蓬莱殿的,是不是?哪怕你这么做了,你父皇会立你为太子?”

刘恒听到“太子”两个字时,难以控制地抖了一下脸部的肌肉,但只是片刻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自己是不会去的。但是二弟他已经拒绝了父皇,说是愿意就藩,去当一贤王,我怕父皇…”

“他也不会让任何皇子就藩。”

静妃冷笑。

“他就想要把所有人养在眼皮子底下,等他要去了,随意指个自己看的顺眼的上去,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刘恒看着神情有些疯癫的母亲,竟不敢接口,只能继续沉默。

“你听着,恒儿,刚刚的话只是母妃一时心急…你明日就去找你父皇,说你愿意去蓬莱殿为子…”

刘恒原本还垂头丧气,满脸苦意,待听到母亲暴露出来的秘密,顿时惊得后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什么?!”

“熬过这几年,熬过这几年就好了。你不必担心怎么坐上那个位子,那位子只是你一个人的…”静妃露出神秘的表情,悄悄压低了声音:“你二弟和三弟,当年都被我下了毒…”

刘恒整个人僵硬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时候袁贵妃还没得宠,淑妃又依附着我,我不敢做太多手脚,担心你父皇发现,便没有让后宫里的皇子直接出事,而是把毒下在了为皇子们选中的奶娘身上。这毒是我祖父昔日从杏林名门张家弄来的方子,最是不露痕迹,一开始只是像是风寒入侵,慢慢的腿软无力,最终会瘫软在床,没有力气呼吸…”

静妃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当年我并不愿这么做,但老二和你年纪太近,方老大人又刚刚坐稳吏部尚书…”

“什么时候?”

刘恒抹了把脸,一下子站了起来。

“什么?”

“什么时候会出事!”

刘恒感觉脑子不能再想,头也有些晕眩,那种惊骇已超出他可能接受的限度,让他对自己的母亲生出了深深的恐惧。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照理说,老二前几年就该发病了,当初他突染‘恶疾’的时候,我还以为不是那狐狸精动手,只是他恰巧毒发了,所以不敢伸手帮淑妃求情…”静妃干促地咳嗽了声,“咳咳,老三,老三大概这两年…”

“我从没想过是这样!我还以为您是为了保护我,不敢在贵妃的盛宠之下得罪父皇,所以任由二弟被送去观中…我以为因为我,引得淑妃从此和您恩断义绝,连我在二弟面前都有些羞惭…”

刘恒觉得这简直荒谬到了他难以接受的地步。

因为他的母亲一直是被欺压的那一方,所以他总是将袁贵妃竖立成迫害者的身份,对她痛恨无比,对被迫蜷缩在宫中不得伸张的母亲深深同情,甚至想着等自己长大,必定要袁贵妃后悔,让她悔恨自己曾经苛待过他们母子,又害死过自己那么多的兄弟…

可今天,他的母亲告诉他,她一直避守不出是因为他的两个弟弟迟早是要死的?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他们死了让他成为唯一的那个人选?

那她和袁贵妃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在怪我?”

看到刘恒的眼神,静妃的表情一下子冷漠起来,似乎被伤的很深:“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使出这些手段?若能成为贤后,谁愿意满手肮脏?要不是我做了种种安排,我忍辱负重,被埋在土里的就是你我母子二人!谁都可以怪我,就你不能!”

刘恒踉跄了一下,满脸颓丧:“是,只有我不能…全是因为我…”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觉得身上背着一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甚至快要跪到地下去了。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刘恒噗通一下对着静妃跪下,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声嘶喉哽地说:“母妃,我不会去蓬莱殿,但我也不想当什么太子了。等明日,我就和父皇去说,我也愿意就藩,去做一贤王…我…”

他眼泪滚滚而下。

“我发现我做不了这些事情…母妃,我根本不适合当皇帝。”

“放屁!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是长子,是嫡长子,你就是上天注定的皇位人选!”

静妃握着石桌,整个人剧烈颤抖。

“我倒情愿你说你要去蓬莱殿,不会辜负我的一番心血!你若不能当上太子,那我的牺牲算什么!我王家满门又如何兴起!我在那奸妃手下将你一点点养大,不是为了让你当贤王的!”

刘恒跪倒在地,只觉得四周到处是墙,自己被困在墙里,无论从哪里都走不出去,哪怕他不想再玩这个游戏了,身边所有的人也会将他推回墙里,让他不停的碰壁。

他开始想到别扭的二弟,想到冷宫里受尽迫害依旧关心老四的三弟,想到那些他曾经抱过却没有一个能活到自己站住的弟弟们…

这就是帝王家吗?

这就是他未来要不停面对的?

“我不知你这么软弱。我总想着你去了东宫,离开了我的身边,就会渐渐明白在这个墙里,你不争就是死,争下去才是活路…”静妃失魂落魄着:“陛下说的没错,是我把你养坏了,把你养得像是只狗,而不是狼…是我的错,我的错…”

“不,是我懦弱无能,母亲不要自责!”

刘恒膝行至静妃膝下,抱住她的身子。

“让二弟、三弟去蓬莱殿吧,让他们去登那个位子!等立了太子,我去藩地就国,我将您接出去,离这里远远的,您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陪您!我们不熬了,行吗?”

“你可知我为了那一天,布置了多久?”静妃默默地将儿子的头推开,面无表情地说着:“你父皇好宠幸那些身份卑微的贱人,为了不让那些贱人爬上来,我这双手早就不干净了。若不是方淑妃识趣,早早靠上来,也没有刘祁什么事…”

她像是豁出去让儿子明白后宫多么残忍似得,不管不顾地说着:“就连方淑妃手上,也满是人命。刘凌之前,总共有五位皇嗣,我只对其中一位下了手,其他四个夭折的皇子,究竟是谁的谋划,你不妨猜猜。”

刘恒难以忍受地咬紧了牙关。

“除此以外,袁贵妃的厨房里有一做糕点的宫女,名为朱衣,她的父亲被安置在我弟弟府上做马夫,她一家都攥在王家,所以不得不听我的,此人以后可以随你差遣,哪怕是往糕点里投毒…”

“刘凌身边那个叫王宁的宦官,他有一兄弟,当年曾为他杀了人,隐姓埋名藏在京中,罪证在你舅舅手上。王宁天生就是天阉,为了日后有能力救事发的兄弟,所以进了宫来,若刘凌日后有所不对,你可对他差遣。哦,他和朱衣假作对食,但我看这几年似乎有了真情意,你可用此谋算…”

“方淑妃身边的青鸾、绿翠有情郎在外谋官,我曾答应三十岁之前送她们出宫,如今我也没了这个能力,你得小心她们反倒向方淑妃那边…”

“你父皇身边…”

她一点一点说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谋划,刘恒浑身上下寒毛直立,胃中、喉头不停地有异物翻涌,就如同他每次和不洁的东西接触后那般痛苦。

静妃没有看他,只顾着说着自己曾经禅精竭虑做出的自保之举,亦或是先发制人所暗设的那些手段,无一不让人触目惊心。

终于,刘恒支持不住了,爬起身一头栽到一棵松树之下,稀里哗啦吐了个干净,扶着松树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看,吾儿,你我身上早就背着这么多孽债,你若不能登上皇位,光这么多人,就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做不了贤王,刘祁也做不了贤王,你们三兄弟里,若你登基,刘凌恐怕还能留个贤王之位,刘祁却怕是要和你不死不休…”

她嘲笑似的对儿子龇了龇牙。

“活下去吧,忍到你两个弟弟毒发,又或者你先死在袁贱人的手上,到底怎么选,你自己想一想!”

刘恒喘着粗气,像是背后有什么冤魂在追赶一般,慌不择路地逃出了长庆殿里,连身边的随从吓得叫唤都听不到。

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了宫中的湖边,这才跪倒在湖前,拼命地撩起水来洗着自己的手、脖子、脸面,若不是随从拼死将他拖了上来,他恐怕要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里跳到水中去。

“殿下,您疯了吗殿下?您若出事,我们全要死啊!”

随从紧紧压住他的身子,低吼着大哭。

“我不能死,我娘还等着我给她过好日子呢!”

“那我呢?我娘也让我给她过好日子!”刘恒嚎啕大哭:“可我要过好日子,就不能认她做我娘!”

“殿下!殿下!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啊!”

随从咬牙捂着他的嘴。

“您不能乱说话!等您好了,娘娘就能过好日子!”

刘恒被自己从小伺候的随从捂着嘴,闷着声发出一阵阵哀嚎之声,就像是受了伤的幼兽,却要藏在草丛里独自舔舐伤口一般。

“会好的…会好的…”

随从机械地重复着。

“会好的…”

***

“情况如何?”

刘未批着奏折,头也不抬地问着阴影之中的属下。

“大皇子去了长庆殿,哭着跑了出来,大概是有了决断。”阴影中的人声音奸细,不明身份。

“二皇子去了观中后请来了方孝庭,方孝庭其后去了鲁元大长公主府。”

“鲁元姑姑?”

刘未手中的朱笔一顿,轻笑道:“想不到老大看起来怕事,反倒是个狠绝的;老二看起来决断,却还想着兄弟情义…”

鲁元大长公主和荣寿大长公主是亲姐妹,荣寿大长公主便是嫁了吕鹏程的那位。方孝庭没有通过荣寿大长公主去找吕鹏程,却通过丈夫的弟妹是王家人的鲁元大长公主去找吕鹏程,也算是煞费苦心。

为了不让大皇子和二皇子认袁贵妃为母,方孝庭也顾不得暴露了。

怕是明早,前朝又要引起奏议,硬把老三推给蓬莱殿。

刘未想到那些个老顽固,顿时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间,对着属下吩咐:“既然老大哭着出来,恐怕是已经决定舍下王氏了。他既然选了这条路,那还有用一用的资格,去给静妃赐一条白绫吧,告诉她我会好好照顾儿子的…”

是照顾哪个儿子,就不一定了。

阴影中的人影微微点了点头,躬身悄悄退下,只剩下紫宸殿里刘未执笔批着奏折的身影,明暗不定…

第二天一早,报丧的人去东宫寻找一夜未眠的刘恒。

“报大殿下,长庆殿静妃娘娘,昨夜于宫中自缢了…”

“不!”

刘恒凄厉地发出了一声大叫,猛地掀翻了桌子。

“不可能!”

第53章 姑姑?婆婆?

二皇子会让方孝庭去寻找吕鹏程的路子,自然也超出了刘未的估计。

他立刻敏锐的察觉到,在宗正寺的那一晚,恐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向最为自傲的老二居然也对吕鹏程产生了依靠之心。

…就跟当年的他一般。

但刘未并不认为吕鹏程会管这种事,就像袁贵妃宠冠后宫时,无论如何嚣张跋扈,吕鹏程也不会为了他的“家事”出手做什么。

他一直懂得分寸,从不会让他感觉到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有些时候,也会冷不防伸一下爪牙,告诉他自己还存在,就如四皇子病逝那晚。

如今看来,老二倒是最合适那个位子的孩子,只是他牵绊太多,看似决断其实未必,还须继续磨练磨练。

老大经过此事,那种天真应该收起来了,他从小跟随王氏,养成了一有事情就缩的个性,现在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无人可靠,总要立起来了吧?

老三…

刘未脑海里浮现出刘凌从小便俊美的容貌以及高出寻常孩童的身高,有些烦闷地松了松领子,强迫自己将他抛之于脑外。

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只能认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告诉老大,允许他为静妃戴孝三天,三天后去了孝,去袁贵妃那里磕头吧。”

“是!”

***

“什么?是老大刘恒,不是老三刘凌?”

袁贵妃得知前面传来的消息,气的鼻子都要歪倒。

她要个那么大的“儿子”干什么!

别说王皇后对她是恨之入骨,她养大的孩子,能指望他日后对他贴心?

陛下还说要给她终身找个依靠,以免他走在她前面,自己当时感动的恨不得与之同生共死了,结果就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袁贵妃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就差没有捏着传达消息的宦官脖子甩了。

“陛下说,静妃自尽了,大皇子如今正好丧母,贵妃娘娘可以趁机安慰他的丧母之痛…”

那宦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昧着良心复述皇帝的这段话的。

“陛下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袁贵妃不耐烦地伸出光/裸的脚丫子将他一脚踢倒。

“有话快说!”

“陛下说,大皇子既然住在东宫读书,就不必搬来蓬莱殿了,每日早晚请安就成…”

所以只是名义上是她的儿子,连让他们培养感情的面子帐都不准备做了是吗?

她只是又一次被利用的棋子?

袁贵妃气的直抖,但她知道自己是拧不过皇帝的,就像这次他随意一句话就能将她禁足一般,若他真塞了大皇子到她的名下,她除了受着没有任何事情能做。

“算了,大皇子今年都十二岁了,我又并非他生母,住在我宫中确实不好…”袁贵妃硬生生让自己脸上挤出笑意:“陛下想的周全,是我贪心了。早晚请安就可以了,日久见人心嘛…”

“娘娘明理,奴婢一定将娘娘的话转告给陛下。”

那宦官松了口气,行了个礼爬起身,忙不迭地就离了蓬莱殿。

他怕再待下去,要待出什么祸事来。

果不其然,宦官一离开蓬莱殿,袁贵妃就把屋子里那些贵重的摆设砸了个干净,气的团团乱转。

旁边的宫人上来劝说,全被她像是杀人一般的眼神吓得退避三舍,就连最受宠的蓉锦也只能默默跪下,在地上收拾一片狼藉。

“去把孟太医请来,就说我身体有些不适…”

袁贵妃在宫中无亲无故,也没有人商议什么事情,唯有一个孟太医算是自己的心腹,一旦出了事情,立刻想到就是和他商量。

虽说之前他不肯帮她诬陷三位皇子,可这次他又出力帮她重拾圣眷,无论如何她都要谢他一番…

虽然结果并不如她的意。

孟太医原本就奉命待命,袁贵妃晕死过去的时候刘未是真的慌了神。后宫里现在袁贵妃一人独大,如果袁贵妃出事,重新让后宫完全在他掌控之中还不知道需要多久的谋划,他自然是不敢让袁贵妃有一点点闪失。

只是他太小瞧了刘未的无情,就连袁贵妃生病,他都能利用着布局,三个儿子加自己的发妻,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不带一丝怜惜…

他一直以为自己心狠,看样子,刘未才是最心狠的那个。

孟太医入了蓬莱殿,先请过平安脉,不露痕迹地多诊了一会儿,发现袁贵妃肝气旺盛,便知道她动了盛怒…

其实也不用诊,看满屋子琳琅满目变得空空荡荡,毛皮地毯上还有碎屑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也能知道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袁贵妃年纪不小了,肝火却如此旺盛,恐怕日后更加暴躁癫狂,我是不是该提醒刘凌一声?’

孟太医收回手,心中暗自奇怪。

‘妇人这种情况,往往到五旬左右才越发明显,她不过四旬就出现这种病症,莫非是天生短命?’

有些事情是诊病诊不出来的,比如天命多长,但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有时候也能推断出一些。

想到袁贵妃性格会更加不稳,孟太医暗自庆幸自己已经找到了“下家”,收回诊脉的手之后,便淡然地对袁贵妃说道:“贵妃娘娘容易动怒,怒伤肝气,燥热生火,最近恐怕痰多潮热,最好清心静欲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