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闻言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您这样有血有肉的魂灵,是因为得了病所致。当年…”

听到刘凌的回答,萧遥似乎很高兴。

她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可知当年,为何你皇祖母会在那时发动宫变?”

“不是说后宫的妃子们早就不堪…”

“既然早就不堪羞辱,那早一年,晚一年,都是要反的,多等几年把握更大,也不会有之后众王入京的情况…”

萧遥望着刘凌,满脸悲戚。

“…和当年发生的事情有关吗?”

刘凌是个捧场的聊天者。

“因为那一年,宫中有传闻,宫里还藏着一个陛下的孩子。”

萧太妃微微一叹。

“这件事传的太厉害了,连陛下都去质问过皇后,那时候宫中根本没有子嗣能活下来,宫人妃子有孕,往往被陛下送去宫正司,一尸两命…”

“皇后一直是贤良淑德的,宫里许多人都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他们都当皇后想要保住陛下的子嗣,不让日益疯狂的陛下虎毒食子,所以对那位没见过的孩子都是心生同情,从不在公开的地方讨论他。”

“当年宫中人人都夸赞她温柔贤良,但越到后来几年,我每次见她都很害怕。我自己是个不完美的人,所以见到这样完美的人,从内心里就会恐惧。我刚入宫时,她还会怒会悲,曾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知羞耻,可到了后来,竟是变得如同完人一般。一个女人要怎样才能做到不喜不怒不惧呢?除非她心中有更大的追求…”

萧太妃的面色越来越白:“皇后和几家密谋之人说,如果再不下手,她的儿子和那位皇子都活不下去了。薛太师为了延续刘家的江山,便联合几家,发动了宫变。”

说完这几个字,萧遥晃神了很久,然后才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一般一口气说着。

“后来,到了宫变之日,我大哥跟着薛、赵几家人进宫‘清君侧’,他从小视我父亲为天神一般,我父亲因为我和我二哥的缘故抑郁而终,我大哥将我们也恨上了,一心只想着为父亲报仇。薛、张、赵等妃子知道此事,自然是早有准备,而我和我二哥却是什么都不知情的。皇后忌惮我和我二哥,大哥又不愿见我们,宫变之事,从未和我们提及过。”

“皇后为此事谋划了这么久,几家宫变的人马还没进入后宫,宫中就有许多宫卫已经先行起事,控制了后宫,我也差点命丧寝殿之内。那时候我这里形同冷宫,根本无法自保,宫中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喊杀之声,我逃不出去,又想着皇后一直恨我曾经得了陛下的宠爱,只想着大概是要死在宫里了…”

“我萧门一门忠义,我父亲那时受着‘子女皆是妖孽’的骂名,可见多么痛苦。我大哥刚烈,又容易受人挑拨,他常年不在京中,和我们兄妹间关系并不亲密,甚至觉得我父亲的死和我们有很大关系,我也不指望他能庇护我一二。我二哥却是陛下的贴身侍卫,他看起来随和,其实本性和我父亲是一样的人。以他的性格,哪怕他死了,也不会让人动陛下一根汗毛。”

“他原本是该先保护陛下的安危的,可是为了我,他却没有坚持留在陛下身边…”

萧遥的脸上划过一滴热泪。

“这本是天下间最让人惋惜的事情,明明是骨肉兄弟,却不得不各自为敌,自相残杀…”

萧太妃说到这个时候,刘凌已经听到入神,再也不会注意萧太妃顶着男人的身子说着这样的话会不会诡异无比。

当年的刀光剑影、勾心斗角,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自又是一番不同。

在薛太妃和张太妃她们那边,他的皇祖父是个荒/淫/无/耻之人,为了一己私欲搅动的后宫犹如地狱,人人都不堪重负,花了几年的时间设计,最终才成功宫变。

而在萧太妃的口中,这场宫变虽然酝酿许久,但其中还有许多隐情。萧太妃以为自己不知道如意之事,却没想到之前他已经见过马姑姑,知道那个密室里曾经藏着一个小孩,后来还刺伤了太妃们跑了。

原来当年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他的祖母当年留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呢?

“我一直很庆幸,我二哥来找我了。”

萧遥叹了口气,抬眼望向窗外。

她扭过头,刘凌才发现她的鬓角早已经白了,只不过焚琴煮鹤的手很巧,将黑发掩盖住了白发,才看起来毫无痕迹。

一个人每夜都会被另外一个人替代,即使是双魂,身体一定还是会很疲倦的。在萧太妃没有教他学艺的时候,萧逸一定是抓紧时间补眠,白天也很少在殿中走动,但教了他之后,每日休息的时间就会大大减少。

加上用缩骨功听起来十分痛苦,原本只是为了盗贼钻个洞偶尔为之被创出来的,这样的情况下萧将军还坚持教他武艺…

刘凌顿时觉得背上负着的东西太沉重了。

男儿身女儿心的太妃还在兀自回忆着。

“我不明白皇后那时候为什么要杀我,明明我还是吕郎的未婚妻时,她待我极好。后来我入了宫,对她也算是恭敬,哪怕陛下独宠我的那段时间,我也从不会恃宠而骄,陛下听得进我话的时候,我还曾劝陛下去她宫里…”

“那时候那些人想要杀我,我会些武艺,命焚琴煮鹤出去找救援,又关闭了四门,拖到了二哥带了人来,杀进了殿中。二哥为了护我,让我和他换了衣衫,他像是我还在家中那样乔扮成我的样子,又让我穿上他的甲胄,跟着他的手下回陛下身边,他朝另外一条路引开追兵。”

“我们少年时经常互换身份,那甲胄宽大,我在鞋里垫了东西,遮掩着倒看不出来。我知道二哥熟悉宫中环境,武艺又高我太多,带着我反倒累赘,便听了他的建议,跟着宫中侍卫杀回了殿下身边…”

说到这里,萧遥突然浑身一颤。

“…但等我到了陛下身边的时候,却发现陛下已经遇了刺。”

显然那日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让她到了难以叙述的地步。

“您…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刘凌犹豫了一下,劝说道:“您和我已经说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累了…”

“好孩子,我不累的。”萧遥突然对他温柔地笑了笑,眉角间依稀是刘凌熟悉的萧太妃样子。

他们二人,真的很像。

尤其是笑起来时那种让人安心的气质。

“我二哥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这些往事不一定会告诉你,而是任由自己扛着。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往往有很多时候是自己造成的,误会源自于各自的臆测,每个人都只看见自己看得见的事情…”

萧遥的眼神中俱是悲哀之色。

“今日机缘巧合,我能碰见你,便是上天的安排。我虽是个魂魄,却是个没用的鬼,除了带累我二哥,没有任何本事,能和你聊聊,能多一个人了解他,也许日后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的误会,也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的矛盾。”

“我明白。”

刘凌点了点头。

薛太妃也好、陆博士也好,萧太妃也好,每个人记忆中的宫变,都有着各自的故事,皆不相同。

如果说他之前不能明白萧太妃说的是什么意思,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彻底明白“每个人只看见自己看得见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到我去了陛下的身边,陛下已经中了毒。”萧遥幽幽地开口:“那伤人的不是别人,而是陛下身边的怀柳君。”

“没人想到一向顺从的怀柳君会做出这种事,连陛下自己也没想到。陛下准备逃离宫中,什么人都没带,独独带了怀柳君,显然是对怀柳君有感情的。可怀柳君的毒簪却暗算了陛下。”

“事情一发,大司命的人就疯了,将怀柳君毙命在当场,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抱了抱自己怀中的软垫。

“怀柳君也是习武之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之流。陛下揽住怀柳君,恐怕是因为怀柳君表现出担忧害怕之意,想要安慰与他,谁料到偶尔间的温情,却藏着这样的心思…”

“陛下允许二哥带着人去找我,显然也是因为我二哥受陛下的重视,还有我这么多年来的陪伴…”

“然后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萧遥满脸苦涩。

刘凌心脏砰砰直响。

终于来了!

萧遥那段回忆显然太痛苦,连五官都是扭曲的。

“当时情况太乱,所有人都把我当做我二哥,我还来不及告诉陛下我的身份,陛下一见到我来了,就命令大司命杀了我!”

“嘶…”

刘凌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萧遥苦笑着,“我也不知道啊。”

刘凌听到萧遥的回答,都快要哭了。

奶奶,不带这样讲故事的!

这样会噎死人的!

萧遥见刘凌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那时候已经死了。死人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哈?”

“大司命要杀人,一个指令即可。我又不是什么高手,陛下要我死,我自然是活不了片刻就身首异处。”

萧遥叹了口气。

“我死后的事情,是回魂以后,大司命们告诉我的…”

刘凌这才舒了口气。

如果熬了一夜得到的是这个答案,他恐怕自己真会郁结于心。好在还有当时在场的大司命们活着。

“宫变之前,一切都是很隐蔽的。陛下也许隐约知道其中有皇后的动作,但他却没想过就是皇后策划了这一切,还以为是宫外有人谋反,煽动了其他几家。那时候他还关心儿子,派了少司命去保护皇子,否则宫变一起,有大司命和云中君在,皇后早就活不成了。他遇了刺,知道大势已去,皇后必定成太后,儿子也会登上皇位,便有了一个心结,想要在临死之前解决。”

萧遥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软垫,一下一下。

刘凌听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错漏了一句。

这段秘事,除了当事人的大司命和萧太妃,恐怕谁也不会这么清楚。

薛太妃等人仅仅知道先帝被萧逸杀了,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连萧将军杀了先帝都不是真的!

“陛下对我二哥有些…爱慕,这件事,你应当知晓吧?”

萧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刘凌。

刘凌微微张了张口,点点头。

“感情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嗟叹…”

萧遥闭了闭眼。

“陛下好生生活着的时候,一直不敢对我二哥有什么不敬,后宫里再怎么秽/乱,待我二哥却是秋毫不犯。这其中固然有我二哥武艺高强、宁死不屈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陛下自己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为他待我二哥并不似娈宠之流,宫中的宫人和侍卫大多对我二哥抱有同情之意,也不敢轻贱与他。虽然我二哥和陛下寸步不离,但确实是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不堪的。我二哥也感激与陛下,没有做到让人为难的那一步,使他不用玉碎瓦全…”

刘凌似懂非懂地听着,直将它记在心里。

“可当他明白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以后,却生出了魔障。”萧遥眼眶通红,“大司命说,他命令大司命们杀了我后,将我的头和他的头都砍下来带走,日后葬在一处,或烧成灰埋了…”

刘凌瞠目结舌,不知道这是何道理。

“你年纪小,自然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人活着时,对待对方如何温柔,那都是为了日后能够有机可趁,可一旦知道自己要死了,那理智也就走了,只想着自己死后别人就要霸占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萧遥摇了摇头:“这种事,我说给你这样的少年听,原是极不合适的。可你若不听完,便不明白我二哥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陛下讨厌女人,自然不愿死后和皇后同穴,但他死了,就由不得他做主了。皇后就算为了全礼法,日后也会躺在他的身边。所以陛下命大司命杀了二哥,其实是为了永远和我二哥在一起,他已经疯了…”

一旁的刘凌听得身子直抖,不知道该说皇祖父是个疯子好,还是该庆幸自己父皇至少不像皇祖父那般。

“其实我白死了。”

萧遥咬了咬唇。

“大司命们说,陛下下令杀了我后,立刻又后悔,放声大哭,状若疯癫。他那时候已经毒发,情绪大喜大悲都会加速毒发,却丝毫都顾不得了。这个时候,我二哥甩开追兵,找了回来…”

“我二哥看见我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猜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急忙追问陛下。他情急之下没有掩饰声音,陛下那时候在悔恨之中,又毒发上脑,脑子里一片迷糊,恍恍惚惚以为是我二哥又回了魂。”

萧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陛下不要大司命杀他了,却命令大司命们从此在我二哥身边寸步不离,任何冒犯他的人都要死。后来陛下又嘱咐了大司命和云中君一些事情,方才去了。”

“我二哥知道我因为他而死,当时就疯了,要拔剑自刎。云旗担心他自残就打晕了他,将他托付给了陛下身边的赵清仪,然后回来处理了陛下和我的尸身。我的尸身被大哥抢回去了,想来大哥后来发现了死的是我,但没有声张。陛下的尸身则被薛太傅他们带走。”

“赵太师发现陛下竟然因宫变而死,自尽而亡。从那时起,赵清仪就闭门不出,我二哥也就躲过一劫。”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无奈道:“后来我醒了,就已经在我二哥身上了。”

“那时候宫变已经结束,我第一次回魂时,吓得赵清仪和其他宫人差点晕过去。皇后控制内宫后,派了太医想要治我二哥的疯癫,没人知道是我回魂了。但我大哥知道我们两人少年时那些互换的小把戏,大概明白活下来的是我二哥,便加以干预,索性以我疯了为名,不许皇后进入后宫。他手握兵权,皇后实在忌惮,加上赵太师身死,其他几家对萧家都有不满,皇后有意跳动几家不和,任由我大哥在宫中布兵,我二哥和赵清仪都没有出事。”

“所有人都太小瞧皇后了。”

萧遥面如深水地说。

“正因为我大哥一直在后宫里布着兵,让几家生了忌惮,以为他要谋权篡国,后来想法子解了我大哥的兵权。几家会倒的那么快,几近灭门,便是因为兵权那时已经不在我大哥的手里,想要救人也无力回天。”

“后来和我赵清仪曾经猜测过,怀柳君当年差点被折磨死在暗室里,他曾经欠了皇后天大的人情,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恐怕早就已经收拢了怀柳君,在救下怀柳君的那个月里,已经引得怀柳君恨极了陛下。他心中恨极陛下,却忍受着屈辱以‘佞幸’之名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千依百顺之后,等的,大概就是这个机会…”

听到萧遥的猜测,刘凌有些尴尬。

无论和太妃们再怎么亲近,也无法掩盖那位“心如蛇蝎”的皇后是他的亲生祖母。虽然他从未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但从每一个讨论她的人嘴里,说出来的都不是什么仁善之举。

想来真正仁善的人,也不能在那样的乱局之中又重新翻天覆地。

知道自己的长辈是个很坏很坏的人,自然不是很有趣的事。一个薛太妃他们口中的皇祖父已经足够让他心情复杂的了,再听到今天萧太妃说的,刘凌都不知道该如何在家祭祀中面对皇祖父和皇祖母的排位。

萧遥没有发现刘凌的尴尬,只是继续说着:

“再后来,宫里后来又不知为何起了变化,参与宫变的妃嫔们被好生安置在了后宫里,薛家和其他几家人反倒把皇后和皇子给软禁了起来,皇后就再也顾不得动我二哥的事情了。”

她伸出手,动作优美地抚了下垂在肩侧的头发,嗟叹道:“我二哥原本已经存了死志,可知道我还活在他身上,便忍辱偷生,这么阴错阳差地留在了后宫之中。”

这一番往事太过惊心动魄,饶是刘凌记忆力惊人,也要消化许久才能全部理解。他自然知道萧太妃的话语中有许多语焉不详之处,比如皇祖父到底托付给了萧将军什么,比如为何萧太妃她们都知道萧将军的身份却不透露反倒遮掩…

但这些,都抵不上浮上他心头的这个问题。

“萧太妃,到底《九歌》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我也很沉重,抱歉没有小剧场了。

中秋诗会明日我就要统计好报上晋江,要参加的读者们加紧了!5000晋江币说不定就在向你招手哟!

第82章 成亲?移居?

听到刘凌的问题,萧太妃浑身一震,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也算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了,却有这样的反应,显然是对刘凌知道“九歌”的存在而震惊。

《九歌》,是代国人人知晓的诗篇。

昔年七国争雄,楚国最终统一七国,先楚文化成为日后历朝历代的正朔,楚国的楚巫之风也绵延千年,其中最负盛名和幻想色彩的,便是楚大夫屈原的楚辞《九歌》。

在代国,但凡是读书人,都能背出这首《九歌》来。《九歌》原本是上古先民祭祀天地众神的祭歌,后来屈原将其改编与加工,写成格调高雅的诗篇,也对上古的神明做了详细的描写。

而后历朝历代之刃人,一提起“神仙”,脑子里想起的都是楚辞中描写的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等神仙,并对此悠然神往。

就连后来兴起的道门,也都吸收了巫楚文化,在神仙体系中纳入了不少楚国传说中的上古神仙,使上古巫楚和道家的体系融合为一。

所以刘凌第一次听到“大司命”的名称时,就隐约感觉到以高祖的性格,绝不会只设立一支孤军。

果不其然,随后他问起薛太妃,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高祖能最终统一江山,不仅仅是靠着文臣谋士,还有江湖豪侠、道门高人,以及许多民间的奇人异士。高祖的性子阔达豪爽,大业一成便论功行赏,那些不愿得官的奇人异士也留在宫中作为供奉,为他们颐养天年。

这些奇人异士在宫中或宫外挑选了合适的继承衣钵的人选,一代代将自己的本事传了下来,以供代国所用,至于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就不为外人所知了。唯一被人熟悉的“大司命”,也是因为杀伐决断偶尔会暴露行藏,才在外有了凶名。

刘凌并不确定真的有《九歌》,他只是推己及人,想到自己遇险而求仙的经历,用《九歌》来试探萧太妃,然而一试之下,果然奏效。

附在萧遥身上的萧遥似乎并不具备萧逸的稳重和机变,这也是刘凌认为她真是魂灵而不是的病的原因之一。

虽说对长辈还用“假诈”的手段来试探有些不太妥当,但刘凌知道,如果不能在萧遥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在萧逸那边就更得不到了。

男扮女装的萧将军虽温和可亲,但这种小把戏在他面前是行不通的。

“你从哪里知道的《九歌》?”

萧遥蹙起眉头。

“你不该知道的…”

“薛太妃曾经告诉我一点…”

刘凌低了低头,语焉不详地说着。

“是薛芳?”萧遥并没有怀疑,以为是皇后或薛太傅曾经告诉过她,避轻就重地告诉刘凌:“《九歌》是一本名册,也是一群人的合称。这些人有些是共用一个名称,有的是只有一人。每一代的‘九歌’皆不相同。比如说我二哥身边的大司命,到了下一代,也许就不是这些人了…”

“有了下一代后,上一代的?”

刘凌好奇地问。

“自然是被荣养起来了。九歌一旦有了接任之人,就会恢复本来的身份。”

萧遥叹了口气,戳穿了刘凌的小心思:“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可是我知道的也不多。一旦被立为储君,这些事情自然会有你父皇来告诉你,你又何必问我?”

“只要当上了皇帝,《九歌》就会为之所用吗?”

这么强大的一支力量…

“殿下,你没有弄清楚九歌和皇帝的关系。‘九歌’是高祖为了代国而立,不是为了帝王而立。九歌的每一部,可以听从东皇太一的命令,但东皇太一本身,也是九歌的一部分。”

一把苍老的声音在偏殿里突然响起。

刘凌一惊,扭头看去,却没看到什么人影。

“那是大司命的统领,云旗的师父‘玄云’。”萧遥见刘凌吃惊,压低了声音倒:“云旗是下一代的‘大司命’统领,可先帝一死,如今的这位陛下因为一些原因并不能让‘九歌’信服,所以下一代的大司命之首,必须要等到新的东皇太一出现,才会成为真正的大司命。”

“您是说,东皇太一都是君王,但九歌也可以不服从君王的命令”

刘凌明白了玄云的意思,却依然很是迷糊。

为什么九歌说不尊君就不尊君?帝王的身份,还不能够掌控这些人,那这些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东皇太一必须是君王,但君王却不一定都是东皇太一。当年的景帝就没有得到《九歌》的名册,高祖将名册给了身为皇长孙的恵帝。所以恵帝必定为帝。”

玄云又说出了一些秘闻。

“殿下不必将‘九歌’想的太过神秘,我们并没有什么改天换地的力量。‘大司命’是刺客,‘少司命’是护卫,听起来玄乎,不过是名头好听罢了。”苍老的声音笑呵呵地解释着。

“其余诸人,有的甚至只有一个人,不是职责不同,名称不同。既然都是人,叫大司命还是叫刺客,叫少司命还是叫护卫,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这样一说,刘凌心中的神秘感和忌惮总算是减轻了一点,但他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一天接收这么多信息,头都快要胀开了,也没法子再和萧太妃谈笑风生。

“我的二哥对你抱有很多期待。”

萧遥对他笑了笑。

“他日夜颠倒,正在壮年却被困于冷宫之中,有志不得伸展,大好男儿身却要藏头露尾而活,是我连累了他…”

她站起身,摸了摸刘凌的脑袋。

“我其实不想再回魂了,我这一生虽然并不算美满,但我并无怨恨。如果我能见到神明,我一定求他让我不要再回魂,上天下地轮回转世都随意,就是不要再和我的二哥纠缠不休。如果你日后有了本事,能把我从我我二哥身上驱走,麻烦你留个心…”

刘凌想起了那道骨仙风的太玄真人,缓缓点了头。

“是,我认识天师道掌教的弟子,如果有机会,我会请他师父来看看您。”

“呵呵,我二哥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好孩子。”

萧遥移步到窗边,望着东方微微泛出的白色,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天快亮了呢,我也要走了…”

她转过头,对着刘凌说道:“我要休息了,你去殿外等候一会儿吧。等我醒了,起身的就是我的兄长了。有些问题,我不能解答,但他却可以…”

萧遥的眼神从他身边的书袋扫过,悄悄眨了眨眼。

刘凌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脖子,忙不迭地起身出殿,连告辞都忘了。

刘凌出了偏殿,也是意外。

偏殿外居然站着好几位大司命,领头的,便是那位云旗。

“你们这是…”

刘凌一开口,几位大司命望天的望天,搓手的搓手,云旗撇了撇嘴,丢出两个字:

“好奇。”

刘凌无语,索性在殿外坐了下来,和这些大司命们聊聊。

“这么多年了,你们就一直住在这里?不憋屈吗?”

他仰着脸,满脸好奇。

“我父皇知道你们吗?”

“知道。”云旗沉闷地说。“我们的衣食住行都是现在这位陛下提供的。但是他知道也没办法,我们不听他的。”

“我皇祖父让你们一直这么守着萧太妃吗?”刘凌叹了口气,“那不跟坐牢一样?”

“殿下不必套我们的话,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