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未来说,他如今心神俱疲,再也没有力气如袁贵妃这般宠爱一个人、花那么多的心思,她在未老朽的年纪享尽荣华富贵而死,又死在他壮年的时候,没有过上失宠后任人欺凌报复的日子,难道不算是一种福气吗?

只是不知道袁爱娘会不会这么想了。

紫宸殿里,得到蓬莱殿通报后尴尬不已的三位大员,见满面是泪的皇帝突然怔怔地愣起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究竟是退还是留。

此时应该是日上三竿的时辰,外面却阴云密闭,使得紫宸殿的内书房不得不掌上了油灯,灯影重重叠叠,让气氛越加低沉。

哐!

一阵惊雷响起,炸得安静的紫宸殿里众人俱是一惊,刘未这才像是幽幽缓过了神来,静静吩咐起门外的岱山。

“袁贵妃和朕恩爱一生,如今枉死,更不能薄待,命太常寺和宗正府好生操办丧事,丧事过后,葬入朕的帝陵。”

刘未擦掉眼泪,站起了身子。

“岱山,让尚侍这几天为朕准备素色的常服。”

“是,殿下!”

庄骏和庄敬听闻袁贵妃没有以皇后之礼下葬,也没有被追封为皇后,仅仅陪葬帝陵,忍不住心中一安。

如果袁贵妃被追封为皇后,那也是嫡命,大皇子生母曾是皇后,养母又是追认的皇后,在天下人的心目中,那就是正统。

好在刘未并未因爱乱了心智,也让担忧大皇子会因祸得福的庄骏庄敬松了一大口气。

他们家的嫡子正在二皇子宫中做伴读,虽没有得到刘未什么暗示,但心中其实是不希望二皇子出什么事的。

“让几位爱卿见笑了,朕就命人将你们悄悄送回去。凌胜,你留下。”

大理寺卿闻言应诺,立于一旁。

那边庄骏心中藏着无数心事,再见刘未搅动腥风血雨之日就在眼前,料想今日大概是唯一能问出口的机会,便强抑着不安,开口问道:

“陛下,动方孝庭不易,动方党更不易,但只要陛下一心去做,总是能成的。只是方党一倒,二殿下那边…”

大皇子明显已经被放弃了,难道二皇子也要倒大霉不成?

这位皇帝到底在想什么?不怕前朝不稳之后,后宫也乱成一片,最终天下大乱吗?

谁料刘未似笑非笑地看着庄家父子,轻笑道:“朕早料想到有这一日,所以不是把庄扬波送去了吗?一个没有后戚牵绊的老二,难道不比作为方党傀儡的老二更强。”

庄骏心中狂喜,仅这一句话,不知比多少承诺更有效,心中想要帮着扳倒方家的心思更加强烈了。

其子庄敬听到这句话,脸上却是升起了不安之色,但他从头到尾都不由自主,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告退之后搀扶着明显大喜的父亲,一起离开了紫宸殿。

出了紫宸殿,外面果然阴云密布,眼见着一场大雨就要降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水气,庄家父子走到廊下,对着外面张望,并肩立着看着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要变天了啊…”

庄骏的眼中豪气万千。

“是,要变天了。”

庄敬的神情忐忑不安。

“两位大人好雅致,这乌云密布,宫中人人都人心惶惶,您二人还能在这里笑看电闪雷鸣…”

“谁?”

庄敬目光如炬,立刻向身后看去。

只见紫宸殿的门口,抱着一大堆文书的年轻舍人倚墙而立,眼睛望着紫宸殿的入口,双目含笑,出声的就是他了。

庄敬这才发觉自己堵了紫宸殿的入口,但紫宸殿外已经被皇帝提早驱赶了闲杂人等,剩下来的岱山等人都是老滑头,根本不做这得罪人的事。

那舍人抱着那么重的文书站在那里也不知等了多久,面上虽然含笑,可手臂已经在颤抖,显然再不出声,这一堆文书落地,也是要惊醒庄家父子的,所以不得不出声打断二人的喟叹。

其他人如果开口打断别人的思考,自然是很得罪人又讨人厌的事情,只是这抱着文书的年轻舍人虽一身低级官员的青衣,却长身玉立,温尔而雅,先天就让人有了几分好感。

庄骏和庄敬都是见过各种人物的权臣,识人自然有独到的一面,这舍人贸然打断了两位高阶官员的对话,态度不见惶恐,眼神却落落大方,更加让人无法生出恶感。

庄敬更是让了一步,移开位置,不好意思地开口:“不知有人等着,一时被雷云所惑…”

庄骏却已经猜出了这个舍人是谁,仔细打量一番后问道:“你就是那…”

“我的祖宗啊,薛舍人,宫里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您还送这些来,陛下哪里有心思批啊!”

一旁的岱山这才发现另一个方向来了人,几步上前,赶紧叫身后的宫人替薛棣接过一堆奏折文书,絮絮叨叨地埋怨。

看得出岱山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嘴里虽然抱怨,但句句都是提点之意。

薛棣手中重负被接走,立刻规规矩矩地向庄敬和庄骏行礼:“下官中书省中书舍人薛棣,见过两位庄大人。”

“你竟认识我们?”

庄敬感兴趣地看了扫过薛棣的脸庞。

“你就是今科那位榜眼?”

“让两位庄大人见笑了。”薛棣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下官随殿下在宣政殿里录过文书,所以远远见到过两位大人,只是两位大人不认识下官罢了。”

“你倒是好记性。”

只要是正经读书人,没有不敬仰薛家的,庄敬自然不会为难天子身边正得了信任的近臣。

“天色不太好,爹,我们还是趁雨没有下来之前赶紧回府吧。”

“好。”

两位大小庄大人别过岱山和薛棣,跟着一旁等候的侍卫,缓缓里去了。

“您现在来的可真是时候…”

岱山看了看掩着的门,连忙摇头。

“陛下和大理寺卿正在谈话呢,您不能进去。”

“陛下今日没有上朝,门下省那边让我把奏折和要紧的文书先拿过来了…”薛棣笑着和岱山搭话:“宫里怎么了?不是说陛下头疼吗,这几位怎么来了?”

“您真不知?”

岱山压低了声音,拉他到一旁。

“刚刚蓬莱殿的消息,袁贵妃去了!”

薛棣脸上的笑才收敛了起来,愣了愣道:“不是昨日还…”

“那么多太医在那儿,也不过就是吊着命罢了。”岱山惋惜地摇头,“陛下今日心情很不好,大理寺卿和两位庄大人就是清早被请进宫的。你候一候,等大理寺卿凌大人离开了,你再进去。”

“谢岱总管提点。”

薛棣满脸感激,不着声色的问:“这几位大人来宫中,是不是为了查袁贵妃中毒的事情?”

提到正事,岱山立刻一问三不知。

“哎哟,薛舍人,奴婢要知道这些国家大事,哪里还是个宦官!”

薛棣笑笑,一脸“您老就瞒我吧”的表情,也不多纠缠,眼睛直盯着庄敬和庄骏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是什么事,能让已经位任宰相的庄老大人面对狂风暴雨依旧面有喜色?

为何庄老大人面有喜色,庄尚书却一脸不安?

“难道…”

他陡然一惊。

真是要变天了?

***

变天了。

前几日还还酷热无比的天气,一下子就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盛夏的天里,竟也让人冷的直打寒颤。

这样的天气,东宫里的人绝不会再为一盆冰一碗解暑汤争吵不休,但到了这个时候,东宫里想来也不会有人在这上面费什么心思。

谁也没有想到,曾经宠冠六宫,让无数女人恨之入骨又羡慕不已的袁爱娘,就这样死在了一个小人物身上。

蓬莱殿那位一去,对于后宫来说,无异于地震。即使对于前朝来讲,也足以改变很多局面。

而对于大皇子来说,更是无疑于天塌地陷一般。

他的生母为了他,死于长庆殿中;

他的养母为了他,还是死于自己的宫殿之内。

即使袁贵妃对他并不见得有多少真心,也曾敲打过他,往他身边放置自己的人马,但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死了,刘恒心中还是有些痛苦。

“难道我是个不祥之人?”

刘恒跪在灵堂之前呆呆,身着祭服,满脸木然。

来祭奠袁贵妃的,大多是抱着“这妖精终于死了我得去瞧瞧”想法的妃嫔们,也有不少被袁贵妃得了便宜却没办法找回来的宫人,俱朝着蓬莱殿的方向暗暗啐上一口。

等刘祁和刘凌换上素服前来蓬莱殿拜祭之时,见到大哥这般面如枯槁的样子,也都只能升起同情之心。

见到这两兄弟来了,刘恒缓缓地抬起头来,木着脸问道:

“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天都出差在外,中午休息只能码这么多,看晚上回宾馆是几点,早的话有二更,九点还连泡泡都没冒估计又被拉去吃吃喝喝了。

第88章 选择?绝路?

说实话,无论是刘祁,还是刘恒,都对袁贵妃没有好感,会换了素服过来祭拜,一半是为了做给皇帝看,一半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刘恒。

但见到他这个样子,又实在让人同情不了多久,就想骂爹。

“你有什么笑话给我们看?三弟从小没娘,难道我一天到晚笑话她不成!”刘祁没好气地冷哼,“再说,也不是你…”

不是你亲娘。

表现的那么孝顺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出口,刘凌就一拉他的袖子,匆匆忙忙往灵堂里添了把纸钱,牵着他出了灵堂。

刘恒从头到尾跪在那里,不喜不悲,就像是自己已经成了泥木捏成的人一般。

刘祁被刘凌拉出来了灵堂,忍不住一拂袖子:“你拉我做什么!看他那鬼样子就来气!”

刘凌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哥哥是口硬心软,唏嘘着说:“就是因为大哥那个样子,我们更不能在那儿,他本就敏感,不会以为我们是去吊唁的,我之前就说了,最好别去,你非拉我…”

“不来拜祭一下,父皇还以为我们坐在东宫里高兴她死了!”刘恒看看四处无人,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听说父皇哀痛的夙夜不能安睡,发誓要查出真相,真是好笑,贵妃若不是自己好贪便宜又不给人活路,哪有人会冒着抄家灭族的祸事去行刺?这都是报应!”

刘凌却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他总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协调的气息。也许父皇猜测的没错,事情背后真有什么阴谋。

那么,又究竟会是谁做的呢?

如果贵妃死了,大哥没了倚仗,谁最终得益?

刘凌盯着蓬莱阁的檐角,余光扫过二哥,心中兀自思考。

可见二哥的样子,又确实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二哥,大哥的母妃去的时候,父皇以‘自尽不祥’为由,没让他祭祀,也没让他为静妃戴孝,还没过几日,就让他去了蓬莱殿。这才不过三年,大哥又在守灵,为的,却不是生母。换了谁,跪在那里,脑子里都是千头万绪。情绪不好,也是正常。”

刘凌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

刘祁突然怔住,偏过头看他,“你说这个,简直是不知所谓!”

刘凌认真看着刘祁。

“我其实很羡慕你的母妃好好的,无论如何,二哥你的母妃如今还在宫中,仍还有你。”

他回忆起自己的往事。

“我生母原是小国的公主,战败而卑贱,被献入宫。我记事早,母亲去时,宫中宦官们派人来抬她,只用一卷草席随便裹了裹,就这么抬了出去。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死是什么,还以为母妃是病的又重了些,想跑出去追他们,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母妃带走,结果却被奶娘紧紧抱在怀里,捂着眼睛,连送她最后一程都没有做到…”

刘祁面容复杂,不知该如何安慰。

“现在我的日子和以前比,不知要好多少,可有时候我却想,我情愿母妃还活着,一起住在冷宫里,过清苦的生活…”

他眼眶有些发热。

“我不是想说自己有多可怜,只是想以自己的例子告诉你,大哥虽然是有些让人讨厌,但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很多人,这辈子经历一次丧母之痛就已经刻骨铭心,袁贵妃虽然不是亲母,但在礼法上来说,他已经丧过两次母了。”

刘凌对着刘祁,缓缓地摇了摇头。

“离得远远的,这才是最好的安慰。”

你可知道静妃自尽是自作自受!

你可知道静妃曾经下毒害过我们,为的就是大哥能登位!

这都是报应,天理昭昭!

刘祁想对刘凌大吼,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这个弟弟还保有纯良之心,他又何必非要让他染成黑色?回首宫中,大概也只有他会想这么多了。

“罢了,我何苦来趟这个浑水,之前还在劝你离蓬莱殿远点,现在就眼巴巴送过来招人讨厌。”

刘祁撇了撇嘴,转过身子。

“这事我不管了,我们走!”

“好。”

刘凌点了点头,抬脚就跟。

“两位殿下,请留步!”

一声有些沙哑的少年嗓音突然在两人身边响起。

随着这道轻唤,从小道旁的树阴下走出一个人来。

是魏坤。

他站在那里,也不知有多久了。

“你竟偷听我们说话?”刘祁怒不可遏地骂道:“这样的时候,你不是应该陪在我大哥身边才对吗?!”

“我一直在这。”

魏坤的声音闷闷地传出,似乎在控诉着是他先来的。

“殿下不让我进。”

“你这…”

刘祁心情本就不好,见魏坤这样不以为然,更加暴躁了。

“那你又为何叫住我们?一直不在那儿不是更好?”

刘凌知道魏坤不是个轻浮的人,按住二哥的手开口问他。

“我原本想那样。”魏坤很少说废话,“但听了两位殿下的话,我觉得还是要说一说比较好…”

他有些烦恼地皱起了眉头。

“殿下从昨夜起,有些不太对劲。”

“咦?”

“什么?”

刘凌和刘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魏坤咳了咳,清了下嗓子,才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昨日,陛下下令让殿下守灵,我便陪着,半夜里,听着殿下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诅咒,什么不祥之人…”魏坤眉头皱的更深,“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家是不信这些的,但殿下好像被魔怔了一般,一天都不太对劲,看人眼睛都是直着的…”

刘凌顿了顿。

听起来,像是心情极度哀痛悲愤之下的郁结之症。

这个时候若不能排解,恐怕要留下心病。

“你可跟太医们说过?”刘凌心中有些不安,“你和我们说,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啊!”

“太医费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救回贵妃,陛下很生气,太医们很多累得不行,都回去休息了。孟太医因休沐不在宫中值守,更是被重重责罚,我想去请太医,一来没有殿下的腰牌,二来也确实不方便…”

他有些挣扎地翕动了几下嘴唇。

“贵妃出事,宫中已经有许多传闻说殿下命中克亲,如果再弄出什么神鬼之事来,恐怕陛下那边…”

“大胆,谁敢妄议皇子!”

刘祁瞪大了眼睛。

“蓬莱殿的人果真没有规矩!”

“你倒是心细,和你这黑塔一样的外表真不相似。”刘凌意外地看了眼健硕寡言的魏坤,“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本就该让太医看看大哥的情况,父皇现在心中悲痛,头风又患了,恐怕不会想到这种事。”

刘凌伸手入怀,突然一愣,“呃,我给忘了…”

他的腰牌也给人借走请太医去了。

刘凌扭头看向二哥。

“知道你什么意思!”

刘祁被刘凌恳求的眼神看的心烦意燥,从腰上摘下胸牌,往地上一掷,冷哼着说:“拿去拿去!别让他知道是我的腰牌请来的人,否则他还以为我要害他哩!”

铜牌哐当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魏坤闷不做声地弯腰,却有一只手抢在他前面将铜牌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了魏坤。

“你不要怪二哥脾气暴躁,他刚刚在殿中受了大哥的气…”刘凌温和地说:“大哥这里,我们不方便多来,劳你这段时间受累了,多看着他点。”

魏坤自然地接过刘凌递来的铜牌,点了点头。

“我是伴读,此乃职责。”

“看你不像是什么臣子,倒像是哪个将军底下的木头兵!”

刘祁也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轻慢之举,连忙扯了一个其他的话题掩饰。

“谢二殿下夸奖!”

“我不是在夸奖你!你,你真是…算了!”

刘祁简直莫名其妙。

直到两人离开蓬莱殿范围,朝着东宫而返,还能听到刘祁在那里絮絮叨叨:“真是见了鬼了,我怎么跟着你做这种吃力还不讨好的事!这下好,我们两人的腰牌都没了,这段时间除了在东宫呆着哪里都不能去,三道宫门的侍卫不会让我们过的!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刘凌被训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腆着脸笑:“二哥你平日也根本不离开东宫,左右只是借一下,魏坤性子稳重,用完了就会还回来的。再说了,宫中谁不认识二哥你的脸啊,还要什么腰牌!”

“你就知道傻笑!”刘祁翻了个白眼,“真是傻人有傻福,看你没心没肺,居然也能好好活这么大!”

哪里是傻人有傻福,明明是有贵人相助。

刘凌脸上带笑,却无人知道他心中的愁苦。

静安宫那一堆乱摊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两人并肩回了东宫,忽见得外面跑过去一个宦官,满脸害怕之色,见到刘凌和刘祁远远地掉头就跑,刘祁见人看到他惊慌失措地样子,对守门的一个侍卫指了指那边,沉声命令:“劳烦将军把那鬼鬼祟祟之人给抓回来!“

那守卫也是干脆,应声而出,没一会儿就将那宦官抓了回来,按倒在地上。

“你在东宫旁边晃悠什么?”刘祁恶狠狠地逼问:“你是哪个宫的宫人?来这里干嘛?”

自从袁贵妃被刺之后,宫里对嫔妃皇子们的保护力度加大了不少,平时也禁止宫人乱窜。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个面生的宦官就显得十分乍眼。

“奴婢,奴婢是乐隐殿的粗使宫人…”

他眼泪鼻涕糊的满脸。

“奴婢真不是什么…”

“乐隐殿的粗使宫人,我怎么不认得你?”

刘祁错愕地抓起他的手。

乐隐殿,便是他母妃所在的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