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皇子醒来后真有什么毛病,太医令会不会在陛下和大皇子面前告发他?他会不会因此倒霉?

李明东面如金纸,胆战心惊。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其他办法的,只要想法子让太医令不说出这件事,其他太医也不敢在陛下面前说什么,只要能想法子找到太医令的把柄…

宫中没有哪个太医是干净的,他一定找的到!

一定!

***

魏坤和刘祁被皇帝召去了紫宸殿,一夜未归。

这造成的结果之一,就是第二日上朝听政之时,只剩下刘凌一个光杆司令。

戴良今早休沐,宫门一开就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刘凌倒是想带上庄扬波一起去,可庄扬波害怕刘祁回来生气,根本不敢出门,一心一意要在东宫里守着,刘凌也只能随他。

所以,当刘凌换上一身朝服,在礼官的指引下到了宣政殿前时,那股不自在的劲儿,就不必再说了。

仅凭众人的眼光,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

朝臣们不乏消息灵通之辈,昨夜宫里连夜来了马车,将魏坤带走的事情许多人家都知道,也猜测出大概是大皇子出了什么事。

这些人有猜大皇子心中又气又苦,愤而自尽了的…

有猜大皇子终于被逼疯了的…

还有猜大皇子对二皇子、三皇子下手了的…

这时候见到了刘凌,哪怕是和他没有什么交情,连熟悉都说不上的朝臣,也都纷纷凑了过来,打探消息。

“三殿下,为何今天只有你一人来听政啊?”

“三殿下,二殿下去了哪儿?”

“三殿下,你可知道昨夜紫宸殿为何派人去了方国公府?”

“三殿下…”

刘凌被众人“围攻”,问的又是这种紧要的问题,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应付,饶是他定力过人,也觉得头晕脑胀。

那些大臣们还不肯放过他,眼见着有人数越来越多的趋势,刘凌正在心中叫苦不迭间,突然一只大掌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后面。

“诸位同僚,吕某有些问题要问三殿下,少陪,少陪…”

拉走刘凌的,正是最近为了大皇子婚事忙到焦头烂额的吕寺卿。

为了给刘恒找到合适的京官家女孩,连久不出门的荣寿大长公主都开始在各方走动,参加贵妇们举办的宴会了。

刘凌想过自己给一群大人们围着问东问西,狼狈是肯定少不了的,却没想过吕鹏程会插手。

他更没想到吕鹏程插了手,不但没有问他任何问题,反而温声安慰他,就和几年前宗正寺那晚一样。

“殿下不必理会这些人,于公说,他们是臣子,不可刺探宫内之事;于私说,他们议论的是您的兄长,你也没有回答的义务。”他微笑着,“您若觉得不自在,就站在臣的身边,等过一会儿陛下吩咐赞者唱朝了,您再过去就是。”

吕鹏程整个人,是很难让人产生恶感的。他出身名门,年少得意,力挽狂澜,中年清贵,加之人又风流潇洒、气度闲适,活生生就是贵人的典范…

但刘凌此人,天生对某些事有种直觉上的敏锐,以至于他每每见到吕鹏程,总生出一种对方将自己当做待价而沽的货物,对他千般好万般善,都是为了卖出个好价钱的奇怪感觉。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凌非但没有受宠若惊地领了他的情,反倒生出一种不安来,忍不住左右张望。

在一群大臣之外,遥遥站在外围的方国公显得尤为显眼,只是他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刘凌,见到刘凌看过来,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另一侧,吏部尚书方孝庭的眼神也一直紧紧注视着吕鹏程,满脸若有所思。

“殿下?殿下?”吕鹏程没想到刘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失神,忍不住哑然失笑:“您在看什么呢?”

刘凌收回眼神,摇了摇头:“我在看方国公,他一直在看这边…”

吕鹏程闻言扭过头看了眼方国公,心中了然。

他家的小儿子昨夜去了紫宸殿,今早都没有回来,有心想要找三殿下打探一下,但又和三殿下并无深交,没好意思上来问,只能干着急。

“殿下真是心细。”吕鹏程叹了一句,“只是殿下,现在宫外宫内都乱的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吧。”

“…是。”

刘凌点了点头。

“多谢吕寺卿提点。”

“您皇祖母是臣的亲姐姐,臣又没有子女,对臣而言,你们都跟臣自己的晚辈一样…”吕鹏程慈爱地说着:“如今大殿下要开府纳妃了,眼见着二殿下和您也这么大了,都快到了要纳妃的年纪,平日要多和老臣交流交流,老臣才好知道给你们找什么样的闺秀啊,哈哈…”

若是其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听到这句话,不是记在心里,就是面红燥热,这年纪正是对男女之事最懵懂向往的年纪,皇子亲王纳妃也确实和宗正寺息息相关,听到这番话,怎会不刻意结交这位寺卿?

偏偏刘凌有瑶姬之念,又因为后宫里一群太妃对三妻四妾没有什么兴趣,听到吕寺卿的话,也只能微微红脸地支吾了几声。

吕鹏程自以为说了个笑话,却得了冷场,大概也觉得有些没趣,和刘凌强行聊天,说了几句什么“有困难不妨来找我”之类的话。

刘凌从小在冷宫里长大,和袁贵妃做戏已经做惯了,当下摆出一副“受宠若惊我有事一定去找您”的欣喜表情,在吕鹏程既和蔼又自得的表情中,连连道谢,回到了宣政殿外。

其他大臣见他从吕鹏程那边回来了,还想围观,忽的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其余众人便纷纷止步,不再上前。

白发白须的方孝庭拦住了刘凌,行了个礼,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殿下,二殿下去了何处?”

刘凌被方孝庭如电一般的眼神逼视着,心头升起了一丝反感,冷了冷脸,沉声道:“不知道,一早起来,东宫里就剩我一位皇子。”

听到刘凌的回答,许多文臣倒吸了一口凉气,武将们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刘凌,眼神中都颇有些赞赏之意。

方孝庭在刘祁面前恭敬,那是因为他想要拱卫刘祁登上那个位子,提前恪守君臣之道,这刘凌不过一冷宫里长大的不得宠皇子,竟然也敢甩他脸色,怎能不让他心中懊恼?

当下“嘿嘿”一笑:“殿下真是说笑,您是有多宽的心,才会一点都不在意东宫里发生的事情?老臣若是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这里给殿下赔个罪,还请殿下勿怪…”

“老大人让我惶恐了,实在是我真的不知道。”刘凌将声音又说得再大了些:“我住在东宫最南边的殿中,连伺候笔墨加起居的近身宫人一起也就三个人,二哥被陛下召走时,我正睡得云里雾里,值夜的宫人只有一个,睡得比我还沉,也无从得知什么消息…”

这一下,其他听到解释的大臣们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他们都听说过这位殿下幼年时的遭遇,袁贵妃出事时他身边一个宫人还因为是袁贵妃的心腹受了牵连,要想他耳目多么灵通,还不如找个普通宫人问问。

一时间,有些大臣就不免意兴阑珊,不再关心这边了。

方孝庭笑眯眯地看了刘凌几眼,“哦”了一声,对着刘凌拱了拱手:“即使如此,那老臣也明白了。殿下也莫怪老臣性急,实在是骨肉相连,人之天性,殿下和二殿下是手足,理应明白臣的心情。”

刘凌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二哥早上不在东宫之中,我也十分焦急,恨不得他赶快回来。”

这话是真话,情真意切,方孝庭仔细看了看刘凌的眼睛,发现不似作伪,心中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踱开了。

方孝庭走了后没多久,刘凌从未接触过的京兆尹大人也找了上来。因为之前有许多大臣好奇来打探过消息,这位大人靠近刘凌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京兆尹冯登青是来道谢的。

“今日天不亮,燕六下了职突然登门,冯某才知道自己得了殿下这么大一个人情。冯某和贱内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已经是谁也离不开谁,家中儿女知道母亲无事了,也俱是欣喜不已。宣政殿外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日若有机会,冯某必定报了殿下的大恩!”

冯登青不敢引起别人注意,只微微行了行礼。

“不敢当冯大人的谢。”刘凌赶紧虚扶:“大人该谢谢燕将军才是。若不是他冒着被重责的危险求到东宫里来,又苦苦恳求不肯放弃,也不见得能等到我借他宫牌。”

“话虽如此,但若殿下没有伸出援手,即使燕六再神通广大,也断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冯登青被刘凌扶起,心中有些诧异他的力气,不过还是再三感谢:“燕六的恩是燕六的恩,冯某自有报答的法子,但殿下的恩情,也是不敢忘的!”

刘凌没想过随手一个帮忙,还给自己结了这么个善缘。不过京兆尹是外官,和他这样的深宫皇子是没什么接触的,他虽说了报答,也和燕六一样,只是被刘凌当做感谢的套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冯登青走后,刘凌靠着宣政殿外的柱子,闭起眼睛思索起来。

大哥肯定是出了事,否则以父皇的性子,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弄得满朝皆知。二哥肯定和这件事没关系,就怕有人非要把这件事和二哥扯上关系,继而牵连到魏坤。

也有可能是父皇想借此做些什么,索性拉了二哥下水,但可能性不大。

三位皇子,原本自己实力最弱,登上皇位的可能性最低,但因为两位哥哥都变弱了,自己反倒变得显眼起来。

一旦大哥出事,二哥又有了什么麻烦,正如几位太妃所说,为了让二哥顺利上位,必须要做出更大的动乱。

父皇身边强手如云,兵部和军权又牢牢掌握在父皇的手中,方家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最有可能的,就是对自己下手。

无论他对方孝庭态度如何,方孝庭对他都不会留手,说不得之前他在东宫里遇见泼热水的那些死士,都有可能是方党的人马,现在自己除了小心谨慎,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应对。

“殿下,可否移步一叙?”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刘凌睁开眼,眼前出现的是一副和魏坤长相有七分相似的面孔,正是魏坤的父亲,方国公魏灵则。

“方国公有事?”

刘凌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跟着方国公到了一旁。

“实在让殿下笑话,臣并不是老找殿下打探什么消息的…”

老国公脸皮涨得有些发紫,显然是不好意思:“老臣的儿子既然被带走,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老臣不愿问,也不会求情…”

“只是坤儿被带走时刚刚入夜,和家中几位侄子侄女玩的忘了进晚膳,如今又已经是进早膳的时候,估计也没有进食,人不是铁打的,几餐不用,精神又绷着,万一熬坏了身子…”

他叹了口气,对着刘凌连连拱手:“老臣想着,如果不肖子被陛下送回了东宫,就劳烦殿下记得膳食之事,为老臣那不肖子准备些吃喝…惭愧,老臣请求殿下的事情竟然是这么不…”

“没有,您是个好父亲。”

刘凌心中感动,并不觉得他小题大做,反倒记在了心里,对方国公也升起了好感:“我会记在心上,一散朝就让宫人准备好热粥和膳食。我二哥昨天半夜也被召去了,如果没有进食,这个时候应该也饿了…”

他对方国公回了个礼:“魏侍读对我大哥一直忠心耿耿,照顾他细心入微,人人都看在眼里,必不会出事,您且放宽心。”

“哎,我那儿子…”

方国公连连摇头。

“确实是个忠厚的人,就是八杆子打不出一个…一句话,就怕有话也说不清楚,反倒惹祸。”

“不…”

“陛下到!百官入朝参拜,上朝!”

赞者一声高唱,打断了方国公和刘凌的话,刘凌急急忙忙对方国公拱了拱手,返身就入了宣政殿。

方国公整了整衣冠,收起戚容,若有所思地也跟着进了殿。

会不会武,是不是宅心仁厚没看出来,但说话滴水不漏,又有礼有节,确实不像是冷宫里被苛待出来的。

莫非陛下早有安排,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只是幌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要早早安排了…

百官入了殿,参拜过后,还未等两位宰相奏读议事,坐在御座上的刘未就以及开了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站起身,面若寒霜,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之色。

最近一段日子,对他来说是多事之秋,先是袁贵妃出事,然后是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搜集方党的罪证,每天都有无数证据和消息暗暗传进宫里,逼得他不得不连夜处理,昨日夜里又出了大皇子的事,更是乱成一锅粥。

他甚至都觉得是老天爷在玩弄他,好生生的事情,非要弄的一波三折,就等着他功亏一篑,好惹上天嘲笑。

想到这里,刘未心中生出一股郁气,眉头更是紧锁。

他紧紧注视着百官的神情,丢下一句惊天霹雳。

“昨天朕的大皇子在蓬莱殿遇刺,如今还在昏迷不醒中。”

喝!

“什么!”

“咦?”

霎时间,朝中哗然一片,简直像是炸开了锅。

刘凌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惊得张口结舌,看向父皇的表情也是不敢置信。

蓬莱殿是袁贵妃的地方,即使她死了,也都是她的宫人,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刘恒下手?

谁会这么做?!

谁又有这个本事?!

大概所有的朝臣想的都是如此,望着刘未和刘凌的表情也是各有不同。

刘未站在宣政殿最高之处,对殿下所有人的表情一览无遗,自然也不会放过方孝庭和吕鹏程脸上的错愕之色。

“大皇子遇刺”之事只是他用来诈人的,为的是看看朝臣们的反应,但现在见到所有人几乎都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弄的他也不太确定起来。

左右刘恒没有醒,刘未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自朕下令为老大封王纳妃以来,先是袁贵妃遇刺,而后是老大在蓬莱殿里离奇出事,可见宫中已经大不太平,有不少意图谋逆之人正对着朕的卧榻之侧虎视眈眈!”

“陛下息怒…”

“陛下多虑了…”

“愿为陛下分忧…”

刘未深吸了口气,冷着脸继续说道:“既然有人不愿意老大纳妃就藩,朕就偏偏不能让这些宵小之辈如愿。民间素来有‘冲喜’之说,老大现在昏迷不醒,正是需要喜事冲一冲的时候,诏令宗正寺、太常寺今日便给出肃王妃的人选,由朕亲点,三日之内,举行大婚!”

哗!

大臣们简直要疯了,出列直谏之人此起彼伏,都是如此纳妃太过荒诞的意思。

“如果老大出事,连亲事都没有,难道是要日后九泉之下做一孤魂野鬼吗?”

刘未恨声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谏言。

“就算他日要过继其他兄弟之子代为祭祀,也须得是个成年、有王位、有妻室的皇子,诸位爱卿大多都是已为人父之人,难道就不能考虑一下朕的心情吗?!”

“陛下,这样对于即将成为肃王妃的女子来说,是否有些不公呢?”

方孝庭下手一位官员冷不防出了声。

听到这样的话,刘未斜觑了他一眼,冷冷地开口。

“能为王妃,是被选中之人的荣幸。”

陛下您就不能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已为人父的人想什么吗!

在场许多官员家中都有女儿,闻言又气又悲,谁愿意自己的女儿得到这种“荣幸”?

气愤间,众人又忍不住频频看向太常寺寺卿和宗正寺寺卿,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下了朝就要和他们关说关说,哪怕欠下人情,或是破费财物,也千万不要将自家适龄的女儿名字报上去。

一时间,朝堂上人人无心朝政,不停分神,就连北方大旱这样的事情都没有提起多少人的注意,还是户部连续三次提醒,才重新回归到议程上来。

刘凌立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抚着腰带上的玉带扣,有些不敢相信大哥的命运就被这样随便的决定了。

父皇甚至连他死后以兄弟之子为嗣子继承香火的事情都想到了,还要和民间一般冲喜…

究竟情况已经坏到了什么地步?

***

蓬莱殿里,像是荒唐的玩笑一般的冲喜旨意,竟像是有了用一般。

已经昏迷不醒到让人生不起什么希望的刘恒,静静睁开了眼睛。

“大皇子醒了!来人啊!殿下醒了!”

李明东又惊又喜,连连高呼。

“快去通知陛下!快去通知陛下!”

此时刚刚是下朝的时候,刘未一得到消息,连书房里的大臣们都没管,就立刻飞快地赶来了蓬莱殿。

只是片刻后,无论刘未再怎么有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咆哮出声。

“你们给朕说清楚!为什么朕的儿子成了个木头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燕六的恩是燕六的恩,冯某自有报答的法子,但殿下的恩情,也是不敢忘的!”

燕六心中道:(?﹃?)令爱…

冯登青:(严肃脸)我们绝不能让人觉得是为了报恩才把女儿嫁过去的,这样女儿也会以为自己成了报恩的工具,我们要慎重考虑报恩的事情!

燕六:(傻眼)啥?

冯姑娘:(大哭)求做工具啊喂!!!

第93章 失魂?招魂?

刘恒醒来之前,李明东就已经陷入了惶惶不可天日之中。

他虽少年成名,家学渊源,但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和历经三朝的太医孟顺之比,自己的经验还嫩的很。

孟顺之在杏林之中简直就是个神话。

他少年时深入各处毒瘴毒物横行之地,救治过无数百姓,后来秦州瘟疫,赤地千里,人人避之不及,他却孤身进入疫区,组织起当地的郎中们治病救人,成为人人敬仰的“神医”。

当年张家为杏林魁首,可他进入太医局后,不但没有受到打压,张家子弟反倒对他恭恭敬敬。他一步步登上太医令之位,几番起落,虽说宫里人人都说他给袁贵妃为虎作伥,坏过不少人命,可要能让这些贵人服气用他,没有真本事是不可能的。

从放完血让刘恒面色如常后,李明东就开始挣扎该如何让孟太医不去告发他这治法的弊端,虽然他也不知道孟太医是故意这么说吓他,还是真的事实如此,不过他知道,只要孟太医向陛下这么说了,不管他做的对不对,但凡大皇子有事,他就要被推出去做替罪羊、出气筒。

李明东端坐在大皇子的床前,脸上早已经没有了那般得意之色,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孟太医的背影。

终于,当孟太医单独一人离开殿中,要去外面吩咐药童研磨一味药剂之时,李明东悄悄地跟上,半路上把他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小子适才得意忘形,实在该死,求太医令救一救我!”

李明东要是从头到尾狂妄无比,孟帆反倒会高看他不少。李明东未满而立之年就能入太医局,本事肯定是有的,年轻人恃才傲物又不甘人下也是正常,但在人前狂傲在人后卑微,自是入不了孟太医的眼。

“李太医实在是太看得起孟某人,如果孟某有善后的法子,难道不知道和你用一样的办法救人吗?正是因为我也解不了这个弊端,所以才会一直沉默。”

孟太医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山脸。

李明东低下头,掩饰住眼睛里狡猾的光芒:“小子不是求太医令出手相救,而是陛下那里…”

“李太医,你是不是不明白太医局是什么地方?”

孟太医被气的笑了出来。

“这里是绝对不可能一步登天,但行错一步,却是在劫难逃之地!从你入太医局开始,多少太医对你耳提面命,你以为他们是啰嗦不成?!”

李明东听到孟太医的话,缓缓抬起头:“太医令的意思,是不会替小子掩饰,是不是?”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孟太医皱了皱眉。

“本官还要吩咐药童磨药,少陪了!”

“如果您要在陛下面前陷害我,我就把你给三皇子开补药,意图让他虚不受补的恶行告知陛下!”

李明东露出怨毒的表情,一点点立直了身子。

“你说什么?!”

孟太医的冰山脸终于有了些表情。

“我说,你一直给三皇子开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方,有些甚至是滋阴之物,根本就不适合这个年纪的孩子…”

李明东自认为抓住了把柄,笑的也张扬起来:“鄙人有爱翻看医卷的情况,从一入太医局起,就将太医令您所有经手过的方子和医案都抄了一遍。原本,鄙人是敬仰太医令的医术,想要从中学会一些本事的,谁想到,杏林妙手的孟太医,居然也会开那种狗屁不通的方子…”

孟太医这才明白李明东在说什么,心中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也为此人的性格和手段深深头疼。

这人既狡猾又愚蠢,既狂妄又小心,各种矛盾的特质居然都出现在他的身上,真让他这么留下去,假以时日,说不得太医局里都要翻个天地…

不能让他再留了!

孟太医心中冷笑,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用畅快的表情滔滔不绝着。

“三皇子才多大?恐怕都没有成人。您给他开那些药,恐怕是想他毛发不丰、声音尖利,丧失男儿的威武之气吧?那些滋补之物,都会让他出现阴阳失调的情况,说不得还会留下病根。啧啧,我知道孟太医您不是这么恶毒的人,那您是受了谁的指使?恐怕是袁贵妃吧?”

李明东笑的猖狂,“非但如此,之前您为后宫诸嫔妃开的补药,也有许多存有弊端,长期服之,反倒会出现反效果。这些不知陛下知不知晓?”

孟太医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李明东说了一阵,见孟太医既没有露出担惊受怕的表情,也没有恼羞成怒,就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毫无反应,脸上的猖狂之色也一点点收起,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为何他一点都不害怕?

难道这些事情陛下都是知道的?

还是…

刹那间,原本还胸有成竹的李明东,瞬间动摇了起来。

“不知所谓。”

孟太医丢下这句话,摇了摇头,负手离开了原地。

只留下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挣扎之色的李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