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宫里已经乱到,他日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还是说小儿子是在提醒自己,三皇子表里不一,其实有可能是皇帝暗中培养过的结果?

如果说是皇帝暗中培养,为何要如此呢?放在冷宫里偷偷摸摸养大,不让外人知晓,是为了什么?

想到宣政殿里挂着的《东皇太一图》,方国公身子一震,惊得手中的《公羊传》都落了下来。

难道!!!

“何人擅闯书房!”

外面守着门的家丁大喝。

“是老奴!门房的老栓子!宫中来了人,要接小郎君,在门厅里候着呢!”

方国公心头正在巨震之中,还没从自己的领悟中清醒过来,猛听见外面有守门房的家人通传,更是纳闷不已。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这才出现在门外。

“何事喧闹?”

老栓子给方国公府看了一辈子大门,见到方国公出来,连忙避到一边,恭恭敬敬回话:

“公爷,宫中来了人,说是大皇子病重,急召小郎君去问话。”

?!

***

东宫。

刘凌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时,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

不过因为蓬莱殿、乐隐殿接连出事,东宫人心惶惶,二皇子也不在东宫里,所以谁也不关心他在不在的事情。

戴良明日休沐,下了课就在整理回家的东西,见刘凌回来了,也识趣的没问他去了哪里,反倒问他有没有什么信要带出去。

刘凌闻言点了点头。

“帮我向陆博士送一封信。”

说完,拿出两条素帕,开始写了起来。

给陆博士的信,是将宫中发生事情说了一些,对薛太妃几位的评价也提了提。陆博士在国子监里颇得人望,认识不少有才有德之人,如果方家真要倒台,必定会空出无数空缺来,这个时候,倒是谋官职的最好时期。

只要没被牵连进去,过个几年,吏治清明起来了,晋升之路就没有这么艰难,上升的道路也不会像是这样被人把持,有识之士投效有门,当然就不会像这样闲散度日,做一隐士。

他相信以陆博士的大局观,应该也看的明白,但他要送信出去那便是宫中的消息,在士子之间也许更有说服力些。

这也是在为自己日后留下人情做打算。

如果还有日后的话。

戴良很少过问三皇子和家里大人们之间的事情,他只知道沈国公府肯定是和这位殿下绑在一起了,所以没有一开始满身是刺的叛逆,只是偶尔还是不着调罢了。

刘凌对他的粗心大意实在是不放心,亲自将素帕放到了他贴身的内袋里,又反复确定过了,才放心回去休息。

王宁伤还没有好,不过他说自己是闲不下来的人,伤还没好利索就来伺候刘凌了。王皇后死了,袁贵妃也死了,暗中控制他的两位主子都死于非命,他身上见不得光的部分也在皇帝那里走了明路,虽然人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但精神上却振奋了不少。

任谁心中藏着许多秘密,都是过不好日子的。

碰上刘凌这样的主子,又阴差阳错避过了凄惨的命运,王宁是感谢上苍的,也就越发珍惜现在的生活,对待刘凌都比以前要更上心些。

“殿下在哪儿得的这么…”

咳咳…殿下脸色不对,看样子不能说丑。

“…奇特的马甲?”

刘凌摸了摸胸前略硬的填充物,嘴角咧出一丝微笑:“王…给的。”

听到刘凌说的话,王宁立刻伸了手舌头。

那位财神娘子给的,怎么可能是差东西!一定是他有眼不识金镶玉,说不定那粗糙的针脚只是掩饰,掩饰…

呵呵。

王宁伺候刘凌用了晚膳,又看了一会儿书,等刘凌做完了功课,洗漱过后,便喝退众人,自己上了床榻歇息。

他命人在床前放了一盏小灯,等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这才拧开胳膊上套着的中空金环,倒出一小堆东西来。

除了金丸、银丸之外,还有一些成色极净但颗粒不大的宝石。刘凌取了一些银丸放在身边,其他还依旧拧上,套回手臂。

三兄弟,各有各的烦恼,但比起老大和老二都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出事,刘凌光棍一条反倒没那么担惊受怕,是以没有多久,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没睡多久,他就被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惊醒了过来。

他从小习武,敏锐异于普通人,一点小的动静就能让他清醒,此刻坐起身来,立刻就张口发问:“今日外面是谁在值守?”

“启禀殿下,是奴婢弄墨。”

“去看看外面什么动静…”

刘凌有些担忧地听了一会儿动静,实在无法安心,索性披衣起身,又将那金丝夹袄穿在外衣里面,才走出了内殿。

内殿的门外放着一张小几,旁边是弄墨打的地铺,防止他夜晚起夜没人伺候。其余的粗使宫人是连进内殿的资格都没有的,只在外殿和角房里等候传唤。

一时间,整座寝殿里空空荡荡,刘凌站在殿内,竟有些遍体身寒之意。

他先天体热,绝不会无缘无故觉得寒冷,更别说还披着衣。这样的预感让他心中更加不安,直到弄墨慌慌张张地回来,他的预感才算是真的得到了验证。

“是二殿下被带走了!被陛下身边的人领走了!”

“什么?!”

刘凌惊叫。

“可有什么消息?”

“奴婢不知道啊!奴婢出去的时候,二殿下已经被带走了!”舞文一脸惶恐,“奴婢瞧着,后宫那边的方向也有光亮,是不是谁又出事了?”

难道是方淑妃?

刘凌此时才格外觉得自己在后宫没有内应的坏处,一旦出了事,一点消息都没办法得到。

“你叫起戴良,去庄扬波那看看,他年纪小,别被吓到了。叫王宁和舞文过来我这。”

刘凌定了定神。

“是!”

没一会儿,外殿值守的王宁和舞文来了,跪在殿外等着刘凌吩咐。

“现在东宫里一团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王宁你今夜受点累,约束好我殿中的宫人,不要让他们乱窜,也不要去打探什么消息。舞文,你安排人值夜,今夜都不要睡了,如果白天二哥没有回来,再让他们休息。”

刘凌怕他们半夜为了得知消息在东宫里乱跑,被人抓了把柄。

谁也不知道他殿中有没有哪方派来的内应,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随机应变,以逸待劳了。

刘凌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殿中大小宫人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刚刚乱了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左右天塌下来有主子顶着,大殿下和二殿下那边宫里没有了主子,他们殿里还有,担心什么!

做好各自的事情便罢!

刘凌也不敢真睡下,命弄墨点起了油灯,索性在屋子里打了一套拳,又练了练萧家逃命的步法,就这样折腾了一会儿,约束完宫人的王宁回来了,顺便也带来了一些消息。

“殿下,这次是真出事了。二殿下身边的宫人说,大殿下好像在蓬莱殿出事了,太医都过去了,二殿下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去的。”

王宁满脸错愕。

“您说,怎么会大殿下和二殿下一起出事呢?真是…不是说大殿下马上就要封王纳妃了吗?这好生生的…”

“你说谁?大哥在蓬莱殿出事了?”

刘凌心头咯噔一下。

“是啊,奴婢也没敢细问。”王宁摸了摸头。“要不然,明天奴婢摸回后宫去打探打探消息?奴婢在后宫里还有不少认识的人。”

“以前你是在冷宫里,没人注意你这小卒子,而且你设的是赌局,打探消息只是顺带。现在你刚刚出了朱衣那事,袁贵妃又去了,你便是去打探,别人也不敢和你说什么。”

刘凌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倒是通达的很。

“你就在殿中帮我安安下面人的心,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就这样直到了天亮,刘凌没有等到蓬莱殿或宣政殿那边的消息,却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殿下,一个自称是燕六的禁卫在东宫外求见。昨晚宫里乱糟糟的,我们不敢放他进来,您看…”

一位守门的侍卫亲自来见刘凌。

“啊,是他。等我随你出去。”

刘凌没让人多等,立刻跟着那侍卫直奔东宫之外。

等到了东宫偏门,果见一身戎装的燕六守在了门边,眼中还有血丝,显然昨晚值夜,此时还未休息。

见到刘凌出来,燕六立刻从贴身之处掏出刘凌那枚宫牌,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原物奉还,谢殿下救命之恩!”

刘凌听到燕六的话,立刻明白那京兆尹夫人是救回来了,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

“能派上用场,实在是太好了!将军不必跪我,谢就谢那位治病的太医,快起来吧。”

说实话,燕六见过刘凌小时候受冷遇的情况,陛下出事,贵妃拿他为陛下当挡箭牌,后来连重一点的话都没有,这几年虽然离了冷宫,但也没听说有多么受重视,之前还曾被刺杀过,显然还挡了别人的路。

得了他的宫牌,原本就是病急乱投医,太医也都是势利眼,不见得会为一名不得宠的皇子担这么大的关系,唯一能赌的,就是真有太医不愿在蓬莱殿呆着,找一个借口出去给别人医病。

但他拿着刘凌的宫牌去太医院之后,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怠慢,孟太医虽然不能亲自前去医治京兆尹夫人,可看到他拿来的宫牌后,还是指了个擅长医毒的年轻医官给他。

虽然不是皇帝身边的御医,但这人本事不错,加上李氏自己就是郎中家的女儿,一开始发现不对就催吐掉了大量的毒物,被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救了回来,脱离了危险。

这一场人情,无论是京兆尹大人还是自己,都是真真的欠下了。

燕六被刘凌虚扶着起身,满脸庆幸地说道:“卑职昨夜在紫宸殿当值,听说二殿下因为借腰牌的事情都被召去了紫宸殿,心中实在担忧自己擅自借了殿下的腰牌会给殿下惹祸,所以一到当班的时间结束,就赶紧给殿下还来了。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虽这样说,但这个汉子脸上还是有些忐忑的神色。

刘凌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压低了声音询问:“昨夜二哥被带走了,又说大哥出事,我在东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心中实在是慌乱,将军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燕六这才知道刘凌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开口:“听说大皇子昨夜满身是血的倒在蓬莱殿一处偏僻的地方,直到半夜没有回殿才被人发现,在殿中找到。陛下懊恼蓬莱殿的人伺候不利,很是处置了一些人…”

刘凌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什么…”

“大皇子到现在还没清醒,也不知道他那样是自己所致还是别人伤的。蓬莱殿里有奴婢说,之前魏侍读借了二皇子的宫牌为大皇子请过太医,但是被大皇子赶走了,恐怕不是他人伤的,是有什么病发了,但陛下不敢确定,所以才连夜请了魏侍读和二殿下去了紫宸殿对质。”

燕六说了这么多,心中已经是很不安了,陡然住口,用为难的眼神看了看刘凌。

“我明白,谢谢将军解我心中之惑!”

刘凌躬了躬身子,将腰牌放入怀中。

“将军慢走,不送!”

燕六松了口气,这殿下如果是个不识趣的,拉着他非要刨根问底,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虽说他是一心想着要报了这位皇子的大恩的,但事关陛下身边的事情,他却不敢拿来做人情。如果只是让他这个人刀里来火里去,他是义不容辞的。

当下,燕六对刘凌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如释重负地行过礼,又丢下几句“今日之恩来日必报”之类的话,这才满脸疲惫地向着宫门而去。

显然他卸了职,原本要离宫回家休息的,却担心刘凌这边会因为没有宫牌有麻烦,先来了这里。

也是个信人。

双方都有些惺惺相惜,无奈东宫这地方实在不是什么结交的好场所,两人一点缘分,竟就这么如此打住了。

回了东宫,刘凌脸上一片青白之色。

大皇子出事,二皇子出事,从今日起,他便要成众矢之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那位财神娘子给的,怎么可能是差东西!一定是他有眼不识金镶玉,说不定那粗糙的针脚只是掩饰,掩饰…

呵呵。

王姬:(笑)没错,小子有眼光,赏你个金镶玉!

王宁大喜,拍马屁技能+1

第92章 冲喜?扯淡?

人们发现刘恒时,他倒在一片秽物之中,脸上身上洒满已经干涸的鲜血,因为是仰面倒下去的,翻过来时一片狼藉,谁也不知道这血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偏偏他还是在蓬莱殿里一处观荷的偏僻所在晕倒的,这黑灯瞎火,又是只剩残荷的季节,谁也没想到刘恒会跑到这里来,等找到他的时候,刘恒的脸色都已经冻到黑青了。

蓬莱殿是袁贵妃的宫殿,原本就不是伺候刘恒的,没有多少宫人对刘恒上心,他出灵堂的时候说到处走走,散散心,不让人跟着,也拒绝了宫人要去找披风的建议,到了半夜还没发现他回来,宫人们才开始担忧,四处安排人找寻他。

刘恒乍听得那样的秘闻,心情激动之下全身发烫,突然晕倒却被倒在四面无遮挡的湖边,吹了一晚上冷风,被抬回蓬莱殿的时候就已经不太好了。

若不是最后喷出一大口血,说不得当场也就气结而死。

皇子出事,在宫中是了不得的大事,可怜刚刚从蓬莱殿回去没多久、恨不得洗洗霉运的太医们,又纷纷被请回了蓬莱殿里,这一次要医治的,竟是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病的大皇子刘恒。

“到底是什么情况?朕已经命人将他擦洗过了,他身上没有一处伤口,那么多血是哪里来的?”刘未想起那件血衣就觉得触目惊心,“是不是他遇见了什么歹人,和别人搏斗后敌人留下的?”

就大皇子那三脚猫的功夫,要多蹩脚的刺客才能被他伤成那样…

孟太医不以为然地默默腹诽,在仔细检查过刘恒的指甲、皮肤等处后摇了摇头:“大皇子身上没有与人搏斗后的痕迹,您也说了,他身体各处都没有伤口,大皇子手无寸铁,断没有和人打斗连一道淤青都没有的道理。”

孟太医小心地用被子掩好赤//裸的大皇子,示意其他同僚继续检查刘恒。

“臣看殿下这情况,倒不像是和人打斗过,倒像是…倒像是…”

一位年纪较轻的御医翕动着嘴唇。

“说!”

“倒像是和人争执之后,突然气结而倒!”

那御医一鼓作气地回道。

“什么?”

刘未瞪大了眼睛。

“那大半夜,老大能和谁争执!”

他们是太医,又不是大理寺和刑部侦查案情的官员!

众太医心中纷纷哀嚎。

“臣来自民间,医治过不少疑难杂症,民间常有乡邻间斗嘴,争着争着一方突然倒下的事情,有的甚至是倒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这种事情见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年轻的御医咬咬牙,知道自己能不能升到太医这一阶,就看今日冒的险如何了。“争执而倒的,也往往伴随着许多征兆,有的是吐血三升,有的是泪涕横流,甚至还有抽搐不已的。臣想,殿下这种情况…”

“你往日如何医治的?朕允你在老大身上试一试。”

刘未虽没在民间留过,但心中已经有八分相信,让了位置让这御医医治。

那御医心中大喜,上前几步,从医药箱里取出自己的银针,抓起刘恒的手,便向着十指刺去!

刘未闭了闭眼,重新转过身来,满脸铁青。

如果说老大当时是和人争执,此人必定是能够自由来往于蓬莱殿之人,甚至有可能就是蓬莱殿里的人。

他宠爱袁贵妃多年,蓬莱殿里的人大半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有一部分是当年太后留下的得力之人,难不成,那些太后留下的得力之人里,又有听命于吕家的宫人?

自己身边有侍卫,老三身边如今也有少司命,可老大和老二身边却是没什么人手,今日他们能对老大动手,明日会不会图谋老二、老三?

他早已经想过这种情况,甚至将宫中的老宫人都放出去大半,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刘未千想万想,自然想象不到刘恒是受了宫人闲谈的刺激,径直往那位御医诱导的方向去想,越想越是后怕。

就在刘未思绪万千的时候,御医已经用银针刺破了刘恒的十指,挤出不少淤红色的血来。随着他继续施针,老大脸上青黑的颜色渐渐淡了些下去,开始变得像是常人的气色。

御医也很紧张,施完针连忙拭去满头的大汗,刘未见儿子似乎是救了回来,也是满脸喜色,连连称赞:“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这种本事,太医局会征召你入院,果真是不负众望!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乃太医院太医参事李明东,胶州人士!”

“官升一级,升为太医,赐黄金百两。李爱卿,你如今也已经是太医了,好好照顾好大皇子。”

刘未轻飘飘就送出去一个太医,惹得太医院里不少熬了许多年才升为太医的医官们又羡慕又嫉妒。

李御医,不,李太医心中狂喜,他果然是赌对了!

这最难的一步竟就这么跨过去了!

李明东有些得意地看了身边的孟太医一眼,跪下谢恩的同时,又提出一件事:“陛下,下官认为大殿下会变成这样,并非仅仅是昨夜的刺激。早在前天,殿下身边的魏坤就拿着东宫二殿下的令牌来请过太医,那时候去的是陈太医,但陈太医没有诊到脉,就被殿下派人送了回来…”

李明东看着皇帝凝重起来的脸,继续上奏:“恐怕殿下之前就有些郁结的征兆,但没有人重视,昨夜被人一刺激,立刻发作了出来…”

刘未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眼睛扫过孟太医,冷声问:“太医令,可是确有此事?”

孟太医微微颔首:“确是如此,但因为魏侍读拿的并非大殿下的令牌,臣心中存疑,所以并未亲去,只是派了给东宫诊平安脉的陈太医去了。”

“为何不上奏?”

“陈太医并未诊脉,没有医案,无法上奏。”

“荒唐!”

刘未指着孟太医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皇子的事,岂是可以怠慢的小事?”

孟太医知道自己成了泄愤的对象,一言不发,只垂下眼眸。

“不仅如此,前几日还有人…”

李明东得理不饶人,想要把燕六曾经取了刘凌的宫牌来请太医的事情也说了,恨不得趁热打铁,立刻把孟太医从太医令的位置上拽下来才好。

“这些话日后再说!”

可惜刘未已经不耐烦听他在这里告什么恶状,招招手立刻把岱山叫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这才扭过头来,继续吩咐孟太医。

“你们看顾好恒儿,如果他清醒了,立刻派人来紫宸殿通传。”

“是!”

刘未眼睛扫过那新任的太医李明东,微微嗤了一声,大步离开了蓬莱殿。

等皇帝走后,所有太医们才陆陆续续抬起头,看向李明东的眼神里满是鄙夷。差点被他牵连的陈太医更是走到他身边,狠狠地“呸”了一口,抬起药箱就离了他远远的。

太医局中的派系争斗和地位之争向来是见不到血的战场,其残酷之处,更甚于朝堂。施针用药,可令人死,可令人生,但怕的是你明明是让人生的,最后却死了,有嘴都说不清。

像是这样未曾和其他太医一起商议过就擅自冒头用野方子的,在太医院是根本不允许出现的举动。

更别说他还试图拉其他人下水。

李明东做出这种选择时就已经想到了有这种后果。长期以来在太医局被打压的日子让他憎恨太医局里所有道貌岸然的老医官们,并将自己不能出头的原因视为他们嫉贤妒能。

孟太医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李明东这样的年轻人,他挂着淡淡地讥笑,上前为大皇子把了一把脉,收回手后哼道:“你当我们不知道银针放心头血的办法?但心头之血乃是气脉运行的根本,你现在泄掉,大殿下血脉倒是能即刻畅通,可气血大亏,醒来后也不知还有多少毛病…”

孟太医脸上一片讥讽,心中其实已经乐的开了花。

不必他出手,李明东这蠢货就已经自作聪明把大皇子给毁了。

“你这般只看得到眼前之利看不到日后之祸的家伙,就等着大皇子醒来之后受罪吧。希望你到时候没事,李、太、医…”

他震了震袖子,负着手径自出了寝殿。

“呸!我是不会给你善后的!”

一位太医也跟着冷哼,骂骂咧咧地收拾起自己的医箱。

“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我们是医者,不是朝臣,不可以在医治病人之时做出主观的猜测。像你刚刚胡言乱语什么和人争执之类的话,很有可能在宫中引起一场血雨腥风,这话若传出去了,蓬莱殿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恨死你!”

曾经教导过李明东的一位老太医难以接受地摇着头。

“作孽,作孽啊…”

李明东被众人这般奚落、羞辱,原本已经恼羞成怒,可如今被孟太医和老太医一说,竟吓得背后冷汗淋漓。

那心头血之法有弊端的事情是真的,还是纯粹吓唬他?为何他之前这般抢救别人,从未出过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