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不可思议地指了指潮湿的地面。

“这里?”

旁边还有一大堆人看热闹呢!

“是,请躺在大殿下出事的地方,闭上眼,默念魂归来兮,与大殿下通灵。”到了此时,李明东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了把招魂仪式完成,还是单纯享受摆布皇子的快感,只想着把所有繁琐的步骤都进行一遍。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看样子不是给袁贵妃招魂啊!”

斯文男皱了皱眉头。

“是给什么大殿下?”

“应当是为他哥哥刘恒招灵。”

姚霁若有所思地开口:“这位肃王少年得疾,后来似乎成了个痴呆,一生全靠肃王妃照顾,从此淡出了朝野间的注意。”

刘凌的身子震了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殿下?”

“没事,有些冷,还忍得住…”

刘凌咬咬牙,为了继续听这些神仙的“预言”,闭上眼朝着蓬莱殿那宫人指定的地方躺了下去,顿时觉得背后一阵阴寒之气沿着脊椎往上窜。

不是什么鬼魂作祟,而是地上湿漉漉的,似乎是被泼过水,泥土湿润,如今贴着后背,更生寒意。

他打起精神,聚集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不敢有丝毫放松地听着瑶姬神女接下来的话。

“关于肃王痴傻这件事,史学家们也是各有议论。有人说他当时实力最小,又恰逢袁贵妃遇刺而亡,为了自保只能装疯卖傻,以躲过后来的夺嫡之变;有的人说他生□□洁,听闻要去肃州那种地方后就装病想躲过去,结果却被人当做真事,直接剔除了继承人的人选,真的疯了;还有人说成帝年间淑妃宫中那场巫蛊之乱,方淑妃诅咒的是蓬莱殿主,结果袁贵妃已经死了,就落在了当时住在蓬莱殿的肃王身上,是以中咒而痴傻…”

这下子,姚霁就很明白的将这一系列事件串联了起来:“这么说,这位未来的代昭帝现在在做的,就是为已经犯病的肃王招魂。”

“还有肃王这个王爷?我怎么只知道有个秦王?”几个爱好历史、来之前也做过功课的游客好奇的问。

“肃王很早就退出了夺嫡的舞台,所以不如秦王出名。秦王是代昭帝的二哥,哎,说起来,这三兄弟也是命运多舛…”

姚霁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殿下,该起来了。”

“哦…”

刘凌爬起身,背后一片湿润的泥土。

旁边那蓬莱殿的宫人喉头有些作呕,强忍着从怀中掏出帕子,小心地给刘凌擦去后背的泥土,颤抖着声音说道:“有,有些擦不掉,殿下晚上最好沐浴一番…”

“啊啊啊啊!他还要沐浴!姚霁姐姐,我能留下来看吗?”

马尾女尖叫出声!

看个鬼啊!

刘凌恼羞成怒地擦了把自己的脸。

这真是神仙不是妖精嘛!

还是神仙都是跟《凡人集仙录》里那些仙女一样豪爽的?!

刘凌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瑶姬,再看了看马尾女一身怪异的打扮。

算了,说不定神仙就是性格各异的,不是说西王母还是豹尾虎齿吗?没来个蛇身或是鹰爪的,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行,天一黑我们就要离开。”姚霁摇了摇头。“这么多人,对设备负担太大,留不了太多时间。”

“这样啊…”

马尾女撇了撇嘴。

“算了,反正只是个小正太,以后来看大只的洗澡…”

她一旁的男人狠狠戳了戳她的脑袋。

“痛痛痛痛…”

刘凌听到了关于兄长的部分,不着痕迹地继续撒着米、呼喊着“魂归来兮”,往蓬莱殿一步步而返。

李明东见刘凌浑身泥土,头发凌乱,上身也狼狈不堪,心中也有些后怕,路上再没出什么“步骤”,任由他快速地回蓬莱殿寝殿。

半路上,几个歇息的差不多的老人回归了“神仙”的队伍,看着刘凌被折腾的更惨了,不由得大发感慨,用了些诸如“封建余毒”、“荒诞滑稽”之类的评价,更是说的刘凌面红耳赤。

连神仙都说这法子荒诞,可见得是什么用都没有的。那他身边那神神叨叨的李明东,显然就是个神棍而已。

如此一来,刘凌对李明东的轻视之心更重了。

难怪太医们都是那样的表情。

“姚霁姐姐,我还是不进去了吧,这里刚死过人啊…”

马尾女看着两边的白幡和白色灯笼,刚刚来的时候还觉得很好看很浪漫,一知道这是做什么的,顿时毛骨悚然。

“而且这孩子还刚招过魂!”

“是啊,既然袁贵妃都死了,招魂也看的差不多了,我们也看不到什么了。我对一个真死人和一个活死人不感兴趣。”

斯文男推了推做装饰的眼镜。

“是啊是啊…”

“我们去湖边踩一踩吧,趁天还没黑!”

姚霁心中其实是想跟着刘凌一起进去,看完正常招魂仪式的。可是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导游,而不是历史学者姚霁,当然是以投资者们的意见为上。

今天带来的投资人大多是新锐艺术家、对古风感兴趣的设计师,以及做古建筑修复和复原的老建筑学家,虽然没有之前那些财主们投资的资金多,但胜在和他们的业务息息相关,会持续地进行赞助以换取进入其中获得灵感的机会。

姚霁不能罔顾他们的想法,只满足自己的好奇欲望。

这大概是她最烦恼的一个地方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们去御花园吧…”

姚霁可惜地看了眼前方的刘凌。

这孩子每见一次,都长大不少呢。

下次再见,应该已经当上皇帝了吧?

她看着众人欢喜的眼神,伸出手来,碰了碰控制仪,计算了下时间。

“那接下来,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继续活动,大家跟我来,从这边走…”

刘凌已经见到蓬莱殿二门的飞檐了,却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忍不住回身一望,发现那些“神仙”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早之前刘凌就发现了,这些神仙走路是没有声音的,也不会碰触到什么东西,当他们不说话时,自然是无声无息。

他明明还想多听一点…

刘凌可惜地叹了口气。

“殿下,你在看什么?”

李明东关切地伸过头。

刘凌心中对此人实在是有股说不出的嫌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听到他的问话,刘凌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开口: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

“呃,什,什么?”

李明东打了个哆嗦,四处张望了一下。

“什么人都没有啊,殿下…”

“不,我听到声音了。有男有女,一大群人的声音。”刘凌脸上的表情认真无比,“我还听到有人在笑。”

明明是下午的光景,看着刘凌脸上认真的神色,再听着他幽幽的语调,李明东身上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道招魂起效了,召来的却不是刘恒的魂魄?

听说这蓬莱殿的袁贵妃手上不少人命,还有许多没出生的皇子皇女也是…

难不成…

“三殿下说笑…”

李明东干笑着,指了指门内。

“就差最后一步了,我们去把名帖烧了吧。”

“好。”

刘凌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身后,才点了点头。

三皇子这样反常的态度,让李明东更是骇怕。

“我们走,我们,走…”

***

尽管李明东信誓旦旦可以召一召魂魄,然而就如刘凌在“神仙”们那里听到的一般,这一切并无什么作用。

皇帝原本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可刘恒没有恢复如初,依旧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也只能失望而去。

刘凌召完魂,在孟太医的建议下于蓬莱殿沐浴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临时从东宫拿来的干净衣服,陪着“失去意识”的刘恒坐了一个下午。

因为有“神仙们”的推测,刘凌知道这位哥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以后似乎也不是过的很得意,而且他的“痴傻”,还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为太过忧心而自己憋出来的“心病”。

所以刘凌临走前,抓着刘恒的手,絮絮叨叨地反复安慰着他。

“大哥,虽然说袁贵妃已经去了,但你至少还有父皇,有王位,以后还会有携手一生的妻子,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人,你得振作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想想魏坤吧,你如果变成这样,他该有多自责呢?你刚刚郁结在心的时候,他就已经找我们借宫牌了,你出了事,父皇连夜将他召进宫来审了一夜,今早才回东宫,倒头就睡,你可见过他这么失态?”

“天上的静妃娘娘也肯定希望你好好的,你从小勤勉读书,难道不是为了日后能成为对社稷、对江山有用之人吗?不要辜负了自己付出过的努力啊…”

“大哥,弟弟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刘凌见刘恒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也是一片唏嘘,只能趁着天色未黑,东宫没有落锁之前返回自己的住处。

出蓬莱殿时,是孟太医出门相送的。刘凌和孟太医小心地保持着一个不太熟络的交情应有的距离,小声地着聊着。

“那个李明东,什么情况?”

“殿下别理他,一个得意忘形的傻子。”

“我大哥他…”

“我看没有什么事,殿下也不必多操心。”

刘凌听到孟太医意有所指的话,这才放下了心。

“不过确实有心病…”

刘凌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他自欺欺人,不愿意醒罢了。”

“现在可怎么办,我早上上朝,听父皇说三天内主持大婚,明天就要确定肃王妃的人选…”

“那就草率着办呗。”孟太医不以为然地说:“娶妻这种事,要看娶的人如何,说到底,办得好办的潦草,都是一样过。大被一盖,连脸都不必看。”

刘凌哑然,“孟太医还真是…咳咳…懂的很。”

“没娶过,不懂,看别人娶,大致就是这样。”

孟太医言简意赅。

刘凌面浅,被孟太医戏弄的落荒而逃。

孟太医看着刘凌离去的背影,双手负在背后,对着静安宫的方向,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世上的男人,在没有确定的目标之前,大多想要娶得都是如花美眷、无双的丽人,最好再有良好的出身,优雅的举止谈吐,可真栽进去了,才知道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什么条件,只要她站在那里,就够了。

刘恒命是不好,可比起那么多命更不好的,他已经太过幸运。

***

第二日。

正因为刘凌一场闹剧般的“招魂”,宫中人人都知道了大皇子得了“失魂症”的事情,有些消息灵通的京中朝官,也就立刻知道了大皇子已经形同废人。

在这种情况下,吕寺卿和太常寺卿的家门简直要被各方给踏破,不是为了说亲,而是为了想办法把自家女儿的名字给抹下去。

偏偏这两位寺卿也是满头包,正因为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们反而谁都不好删去,只能原原本本地递上去一本京中待嫁年纪的官宦人家名册。

至于什么画影图形、什么性格调查,都来不及了,全是扯淡。能够写的,无非就是家庭情况,年龄和经历而已。

这种挑选王妃的方法,和闭着眼睛瞎选也没什么区别了,也难怪人人都担心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活死人。

等到下了朝,刘未留下了两位寺卿并礼部的官员,确定王妃的人选。大概刘未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如果挑个好人家的女儿,那肯定要生出许多怨恨来,所以最后他再三思虑过后,为刘恒选了已满十八的昌平伯府之女。

前任昌平伯徐子谦已经去世七八年了,昌平伯夫人江氏在昌平伯死后没多久也跟着病故,留下了长女并两个幼子。

昌平伯去世时,两个嫡子没有一个年满七岁,最后在吏部的商榷下,昌平伯的伯爵之位由昌平伯的胞弟徐子勋继承,儿女也判由新任昌平伯抚养长大,属于公中的资产由徐子勋继承,私产归两个嫡子,江氏的嫁妆由江氏的娘家取回保管,待长女成年出嫁之时送回,当做长女的嫁妆。

这位长女为了抚养两个弟弟,一直不肯许给人家,曾发誓两个弟弟不能自立之前,不会嫁人。徐子勋自己还有儿女,这位侄女不愿意嫁人,自己女儿的婚事也要被耽误,所以肃王选妃时,他就把这位侄女的名字报了上去。

算起来,这也是真真的嫡女,从小按照伯府的嫡长女养大,只是父母双亡,自己也落下个“命硬”的名声,就算不是她自己不嫁,也不见得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这样的女孩,就算点过来以后做了寡妇,也是没有什么人会有什么“不平”之气的。

更何况既然是“冲喜”,当然是命硬点好。

但是更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那就是以刘恒现在的身体情况,肯定是不能自己拜堂行礼的,能不能洞房都难说。

刘未召来了太常寺卿和几位朝官,最后下了旨,迎亲并行礼等事宜,由刘恒的两位皇弟协助,刘祁负责去迎亲,还未成年的刘凌负责代替兄长行礼,送入洞房之后,两位皇子再代替兄长在外面招待宾客。

旨意传到东宫的时候,刘凌和刘祁都变成了苦瓜脸。

刘祁更是头疼,他自己还没纳妃,倒要先替哥哥去吃什么“杀威棒”,做什么“催妆诗”。

刘凌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半大的孩子,要替兄长为自己的嫂子全礼,根本就是一桩酷刑。

然而圣旨已下,不容置喙,也只能认命了。

与此同时…

泰山下,一匹骏马飞快地向着山下的王家商行奔去。

马上的骑士年约十七八岁,皮肤黝黑,眼神清明,穿着一身天师道的道袍,正是道门中人。

到了王家商行,年轻的道士径直寻上了商行的掌柜,从腰上解下黑布裹着的一把佩剑,露出珠光宝气的刀鞘来,拍在柜上。

“告诉你们家主子,该赴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刘凌:(苦逼)我就知道作者不是亲妈,对其他人都极好,就天天虐我。

贺穆兰:(挠头)想当年我…

顾卿:(点头)想当年我…

刘凌:…亲妈,亲妈诶,您别那么折腾我!

第95章 新婚?心昏?

寻常贫穷人家里,即使是成亲,也断没有简陋到三天之内完成的,可圣旨一下,所有人也只能依照圣旨而行。

听说太常寺没有专门为刘恒置办什么,置办也来不及了,是开了箱子把皇帝当年大婚的东西更改了一番之后用上的,新郎官和新娘的婚服来不及,皇帝当年的婚服刘恒也不能用,尚服局又找了一件平帝早年还是皇子时的礼服,稍作更改,才将将用上。

至于刘凌刘祁两兄弟,一个是负责迎亲的,一个是负责拜堂行礼的,按礼也得身着专门的礼服,但时间也来不及了,兄弟两个都只能找件大宴时的礼服暂时充数。好在作为配饰的衣冠配饰等物都是皇帝赐下来的宝物,两兄弟又都是年少俊朗,穿戴一新后也称得上是仪表堂堂,没算丢了皇家的脸面。

原本按照礼制,肃王这样的开府亲王至少有三百随员、官员和仪仗、护卫人员随同一起去开府,婚事也由肃王府的官僚来协助操办,加上王爷开府都会有一大笔银两作为“添用”,婚事绝不会寒酸。

现在由太常寺和鸿胪寺办了,两个官衙要动的都是皇帝的内库和国家的公库,当然是抠着手指头省着花,加上上下克扣的那些潜规则,面子上虽然过得去,但要有怎么隆重都是妄想。

一般王爷纳妃,贺仪也是一笔很大的进账,王爷自掏腰包的钱都能通过宾客们的贺仪补上,但刘恒躺在床上不知生死,以后有什么前程还不一定,也就不会有多少人花大价钱买这个人情,想来收上来的贺仪,不见得珍贵到哪里。

更雪上加霜的是,蓬莱殿里的袁贵妃还没过七,新房自然不能设在蓬莱殿,东宫是太子居住之所,皇子们可以在未立储之前在里面读书、起居,但在东宫里大婚,就只有太子有这个权利。

皇帝和一干礼官商榷了之后,下令将招待入京官员的礼宾院腾空用作新房,直到刘恒身体稍好,便启程前往肃州的王府。

礼宾院是鸿胪寺管辖的地方,掌管京中三处招待宾客来使之地的,正是魏坤的亲胞兄魏乾,此人是鸿胪寺典客,管送往迎来,日后肃王前往肃州,也是由他相送。

有了这层关系,魏乾当然是尽心尽力,将礼宾院布置得喜庆端庄。

礼宾院虽不大,但绝不比东宫刘恒居住的地方小,又有亭台楼阁、厅堂水榭,还有现成的官奴和仆役,用这里暂时安置新婚的小两口,也算是刘未有心了。

就这样,一辆马车将刘恒送去了内城的礼宾院,宫内则由最近得宠的唐贤妃在麟德殿主持招待各方命妇,乱中有序之下,这婚礼居然也像模像样的办起来了。

到了成亲那天,刘祁和刘凌特别允许出了宫,骑着各自的宝马,帮着刘恒去昌平伯府迎亲。

其实若要是迎亲所用,那一定是老大的马最为合适,他的马一身洁白毫无杂毛,披红挂彩之下肯定是神骏非凡。无奈刘恒还在失魂落魄之中,只能由刘祁骑着他的马去迎亲,刘祁的马是个大胃口,走着走着就要刘祁塞一把豆子,看起来倒像是去游玩,而不是迎亲的。

刘凌是第一次离开宫中,看着宫外的一草一木都觉得稀奇。虽说只是从宫城到内城,连东西二市都没有到,总算是出过一次宫了。

到了礼宾院,刘祁黑着脸,跟着敲敲打打的人和仪仗去了昌平伯府迎亲,刘凌则留在礼宾院里看太常寺和鸿胪寺的官员来来去去地布置礼堂,赞者和歌者不安地互相闲聊,只觉得屋里实在是憋气的很,便带着戴良,准备在礼宾院里随便走走。

“二哥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刘凌叹了口气,“希望嫂嫂的家人不会多想。”

“肃王妃的家人才不会多想呢,有人娶走这位女郎,昌平伯家高兴的很。”

一声带着笑意的打趣回应了刘凌的话。

刘凌和戴良猛然一惊,扭过头去一看,原来隔着层层绿荫,有一青年坐在草中,四处都是修建到半人高的花木,他们是后来的,是以竟没有发现草丛里坐着个大活人。

“殿下您看,他和魏坤长得是不是很像?”

戴良凑在刘凌耳边窃窃私语。

“非也,非也,是魏坤和我长得很像才是,下官是魏坤的兄长魏乾,下官生的比他早,应当是他像我。”

那眉眼含笑的青年从草丛里伸出自己的脑袋,笑吟吟地望了望刘凌。

“您喊二皇子二哥,这么说,您就是今日替肃王行礼的三殿下啰?”

刘凌对魏坤印象极好,连带着对魏乾也爱屋及乌,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魏典客在这里做什么?您不该是正忙的时候吗?”

听到刘凌问起这个,魏乾一张讨喜的笑脸立刻变成了苦瓜脸。

“哎呀,殿下可千万别跟人提起下官在这里,就让我在这里偷一会儿闲。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找我,连这根蜡烛比那根蜡烛短了半截都寻我想办法,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把多的那截切掉一点吗?难不成我还能变戏法把短的那截变长?简直是苦不堪言、苦不堪言!”

刘凌和戴良都没想到那个老成持重的魏坤会有个这么有趣的兄长,性格不但不想象,甚至还截然相反,俨然是个话痨。

只见这话痨就以头伸出草丛外的惊悚姿势继续唠叨着:“肃王这个婚礼啊,办的实在是太仓促!要不是鸿胪寺里还有些仪仗能改了改用,礼宾院连像样的布置都没有。你们想想看,这可是安置来京官员和外族来使的地方,大多住的都是糙汉子,布置成新婚之所,简直是要急白我的头发!想想那位肃王妃也真是,自己新婚的新房和婚床,都是被人给用过的…”

他大概想起来面前的是皇子,连忙急急住口。

刘凌一怔,这才想起来这位魏乾魏典客是为何暴露了身份。他微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魏典客之前说,我的王嫂嫁出去,昌平伯家反而高兴…”

“哎呀,那边又有来找下官的蠢蛋!”

魏乾急忙把头缩了回去,在草丛里急急喊道:“我现在不想出去,殿下若想问肃王妃的事,还是进来说话吧!”

刘凌好笑地摇了摇头,戴良倒是跃跃欲试。两人小心翼翼地按住身上的礼器,从花丛边跳了进去,一进去才发现这地方特地还种了草坪,草皮柔软,外面看起来杂乱,坐着倒不难受。

他们三人席地而坐,只听着外面鸿胪寺的小官大叫着“典客!典客!你在哪里啊典客…”,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踢踏踢踏地跑了过去。

一时间,三人都有种捉弄到人的快感,偷笑了起来。

有这样的经历,三人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那魏乾笑着咳了几声,对刘凌拱了拱手:“多谢殿下掩饰,实在是我早已经把所有琐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偏偏下面的人却不愿自己动脑子,逼得我只能这般惹人笑话。”

“咳咳,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刘凌露出少年人该有的笑容。

“刚刚殿下问我,为何肃王妃匆忙出嫁,昌平伯反倒高兴,这就要说到上任昌平伯和这任昌平伯的关系…”

魏乾肃着容,将新任肃王妃的来历说了一遍,尤其是父母双亡后的遭遇,话语中不免有些许唏嘘之意。

“那昌平伯府的长女原本也是金枝玉叶,珍宝一般的养大,一夕之间,昌平伯还是那个昌平伯,故人却都不是那些故人了。现任的昌平伯原本有些品行不端,所以才被上任的伯爷责令开府另居,这一下得了势,竟把之前几代的老仆都遣散了,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为的就是不让人知道自己之前的丑事。”

“这位贵女为了将两个弟弟培养长大,一刻都不敢轻忽,亲自督促两个弟弟的学问、管教院中的下人,一有人说媒,立刻以死相逼,绝不愿出嫁,一留就留到十八岁,竟连个未婚夫都没有…”

魏乾带着嘲讽的语气说着:“但凡娶亲,都是高门来往,她父亲虽是昌平伯,可现在这位昌平伯却不是她的父亲,自然没有堂叔的女儿们在婚事上吃香。加上还有两个弟弟做累赘,也不是人人都愿意提携小舅子的,就留来留去留成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