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弄不明白是哪里不对,只能皱着眉头静静听着。

“方党蓄谋已久,地方上官商勾结,又有阀门大肆侵占良田,与其等到百姓被煽动作乱,不如朕先抄几家囤积居奇的商户杀鸡儆猴,如果他们真的反抗,朕再调大军镇压,顺势将关中方党的势力清理干净。”

刘未看着刘凌,突然问道:“你可知道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刘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粮草和武备!”

不愧是萧家教出来的孩子!

刘未心中赞叹。

“正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朕让你此时入兵部历练,便是为此。”刘未说出了召刘凌的来意。

“方党最忌惮的,便是朕手中的军队,但军队作战,必须要保证将士们的粮草和军备齐整。关中是我代国重要的粮仓,一旦出了问题,假以时日,朕便无力支撑那么多军队的粮草和粮饷。如果朕便不能保证将士们的忠心,军心哗变,便是更大的祸端。”

“父皇希望儿臣做什么?”

刘凌开门见山的问。

“朕要知道兵部和军中有多少人不愿意对地方动兵…”刘未叹了口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但这十几年来,除了边关,鲜有战事。高祖曾经说过,军中若久无战事,其贪腐之重,更甚于别处。朕要动兵,必定要明白各地兵马的情况,一旦进行彻查,这么多年来吃空饷、贪墨粮草兵甲的事情就会爆发出来,朕担忧的很…”

他并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军中这么多年来的恶习,但这种事情屡抓屡生,除非在大战之时用强硬的手段禁止,否则他也只能保证禁军和边关驻军的质量,无法让各地的军营一直保持着极强的作战能力和清廉的作风。

加之如今是募兵制,维持庞大军队的开销极大,唯有战时才会大量征召兵丁,禁军拱卫宫中不能轻易动用,地方上的部队若吃空饷的情况严重,战斗力如何还难以保证。

对关中用兵,一是为了练兵,二是敲山震虎,三便是到了不得不用的地步。

刘凌原本还以为最大的麻烦在土地兼并,在吏治腐败,在粮价暴涨,却不知道父皇最担心的,还是军中还能不能作战。

如果粮草出现补给不足的情况,确实就要一直削减军队的数量,这对现在的父皇来说,是致命的威胁,所以他必须要先用兵,以“抄家灭户”的情况来缓解来年粮食不足的情况,顺便给百姓一个发泄矛盾的通道。

杀几个富户、几个贪官,至少能让百姓没那么容易绝望而反。

“是。”刘凌点了点头,“冬天确实是用兵的时候,父皇的顾虑儿臣明白。但儿臣去兵部,一来初来乍到,二来兵部并非军队,能打探到什么,儿臣也不能保证。”

他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父皇,已经到了情势这般严峻的时候,非用兵不可吗?”

“否则呢,你觉得还有什么法子缓解关中的危机?”

刘未好笑地说。

刘凌思忖了一会儿,想起王七和王太宝林,犹豫着说道:“父皇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启用‘皇商’?”

刘未正兀自好笑,听到刘凌的话,脸上的笑容突然慢慢收起。

“你是说,重新提拔一批皇商?”

“是。恵帝之时,曾有过好几次大的灾荒,全靠皇商们联手畅通商路,平抑物价,才没有生起大乱。如今比起恵帝时,已经好的多了。如今商人纷纷囤积居奇,一方面是为了逐利,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已经没有了约束他们的力量。如果父皇重开商路,允许以抛售粮食平抑粮价换取商人经营盐、铁、铜的资格,儿臣相信有许多商人会暂时放下这祸国殃民的小利,而是谋取能够富贵数代的官职!”

由商入官,简直难如登天,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商人愿意倾家荡产,为的就是改换门庭,一跃进入“士族”。

昔年王家富甲天下,但经营国家的商业几乎是不赚钱的,到了大灾之年甚至亏本,却依然不肯放下身上“侯爷”的虚职,便是因为到了皇商这一部,商人已经不算是商人,而是天子的家人,无人敢随便动手盘剥他们。

刘未和这世上大部分人一样,从心里是瞧不起商人的,更看重农业和士人的力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按照刘凌的建议,双管齐下,一面对还怀有忧国之心的商人以利、以大义相邀,协助平抑物价,一面对冥顽不灵的商人抄家灭族,夺其家产填补空虚,其实比单纯的用兵要容易的多。

只是…

“户部如今实在是…”

“父皇,为何非要将皇商置于户部之下!”

刘凌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名曰‘皇商’,其实却是‘官商’。

“官、商一旦勾结,便会欺上瞒下,甘冒欺君之罪。盐铁专营之权在国家,所以设立特许之商也就罢了,可户部的银两乃是国家的赋税,用来经营商业,实在是风险太大,也不合适。但父皇有内库和皇庄,大可以让这些商人来打理,让皇商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商’…”

刘凌头脑清楚,越说越有条理。

“更何况,一旦动用的是您的内库,百官便不能以其他理由制止您重用商人。而商人一旦违法,既然是您的家臣,当然可以不必经过吏部、大理寺,直接被您免职或处置,这些商人便会更加忠心,岂不是比受户部管辖,与民争利更强?!”

刘未望着侃侃而谈的刘凌,竟有些无法反驳。

他的想法虽然稚嫩,但已经隐约有了“集权”的影子,重要的不是他的话正不正确,而是他的大局观确定了他已经有了“为君”的潜质。

相比起刘祁总挣扎着是否要放弃一方而痛苦,刘凌的思路早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开始想着该如何让所有的势力发挥自己的作用,形成一个互助互利,缺一不可的循环。

这孩子天性厌恶争斗,所以总想着该如何避免争斗,从根本上解决掉争斗的开端,虽然说这种方法是施政之中最难的一种,可毫无疑问,这种方法也是最能保证国家长治久安的。

若在治世,这孩子一定不同凡响。

但如今…

“你的谏言,朕会慎重考虑。”刘未难得的露出了嘉勉的神色,“但确立皇商之事,非马上就能…”

“天下的商人,都是逐利而往,何须父皇自己操劳!”刘凌躬身奏道:“只要父皇在外面散出一点想要重建皇商,专营盐铁和内库的消息,全天下的巨贾都要疯了!到时候钻各种门路,便是挤,也要挤到父皇面前来的!”

刘未听到刘凌的说法,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道皇宫是杂耍班子吗?!”

“对于治国,儿臣远不如父皇,只是一些不周全的想法,该如何去做,还得父皇和众位大人们细细参详。”

刘凌也知道自己提不出什么太多的细则,脑子里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具体落实下去,不知道还有多难。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刘未叹了口气。

“你先下去吧,待…”

“陛下!陛下!”

紫宸殿外突然响起高呼之声。

“是岱山!”

刘未面色一凛。

他绝不会随便大呼小叫,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凌也是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扭头向门外看去。

“进来!”

紫宸殿的内书房,没有刘未的旨意,即使是岱山也只能在外面伺候。

只见得满脸激动的岱山快步进入了书房,就地一跪,高声说道:

“陛下,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叩宫门了!”

什么?

什么!

刘未脸色一沉,刘凌也是错愕。

“怎么回事,为何太学生们要叩宫门!”

他既没有耽於酒色、又没有任用奸臣祸乱朝纲,为何高祖给予太学生们的特权这么多年都没人用上,偏偏这个时候被用了起来!

“说是如今百官们尸位素餐,置百姓与君王于不顾,已经引起了士族的不满。这些太学生们联合各地官学、书院的学子,递了血书进来,希望陛下加开恩科,向各州下达招贤令,重新广纳贤士,肃清吏治!”

刘未这才知道岱山为何满脸激动。

莫说是岱山,就连他都想对天大笑三声了。

他大喜过望,满脸快意地笑了起来。

“血书在哪儿?快快呈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更,我得去吃饭了,大概8点多上二更吧。

第101章 福兮?祸兮?

国子监,脱胎于周代的“太学”,又历经春秋战国时期各国的“学宫”,历经上千年,方有了如今的格局。

在代高祖刘志之前,这世上是本没有“开科取士”的,官员全靠朝官子弟“蒙荫”入仕,亦或者各地“举孝廉”、“举贤达”,因为上位者代代为官,很容易就形成了门阀,致使寒门和仕族泾渭分明,朝政也被门阀所垄断,皇帝很容易变成傀儡。

刘家原本也是门阀出身,自然知道门阀之祸,不可不除,加之高祖用人唯才,知道寒门有许多人才无论是智慧还是能力远胜于常人,只是没有学习的机会,便顶住了重重压力,订立了“开科取士”的创举,使得平民通过自己的能力来改变命运和阶级的途径。

在开科取士之前,国子监便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地方,甚至时兴时废。因为高门大族完全可以靠着父母或门第的关系蒙荫入仕,根本无需考试,也就不需要如寒门一般刻苦读书,学习百艺来谋取出身。

而寒门因为上升无路,即使读书也只能屈为吏胥,很难做官,更进不了国子监读书,普通百姓对读书的欲望和热情就没有那么高涨,国子监沦为了闲散士族和纨绔子弟们混日子的地方。

但高祖开科取士之后,大大的刺激了各地百姓对读书的追求,进而为了适应科举的需要,地方上的官学、书院、私塾不断发展,原本无以为生的寒门文人也可以通过科举或者授徒来改变自己的生活,加上国子监中每年都有相当大的名额无须经过考试直接进入官僚系统,国子监才真正兴旺发达起来。

高祖开科取士,自然受到了门阀阶级大力的阻挠,事实上,从高祖开始,历经五朝到了刘未当政的时候,科举依旧不能形成常例,而且往往每科只能取几十甚至十几人,极少加开恩科,根本缓解不了朝廷对官员数量和质量的需求。所以除了开科之外,从国子监选取才德出众之士、地方推举“贤良”等等,就成了取士的不同手段,相辅相成。

国子监作为制定天下学子读书的标准规范,以及官学的最高管理机构,自然受到了高祖的重视。当年为了表示对国子监的重视,第一届的国子监太学生自然是人才济济,其中有宰相的子侄,朝中百官的子弟,寒门庶子,甚至还有宗亲后族,可谓是海纳百川。

当年的“太学生”,被民间俗称为“潜相”,意欲入了国子监,能一步步升为太学生,就等于已经踏入了朝廷的大门,“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生活引起人们的遐想,更加对读书趋之若鹜。

由于代国的国子监创立之初太学生出身不同,自然摩擦也不少,各种欺凌和不公之事时有发生,高祖为了让学子们不要过早学会倾轧和结党营私之道,也是为了兼听则明,便给了太学生们一项特权,那便是“叩宫门”。

国子监的太学生之首叫做“掌议”,掌议有直入内城的权利,太学生们如有对国家律法和皇帝施政的不满,或是有极大的委屈,可以联名上奏,由掌议“叩宫门”向内官递交奏疏,对天子直抒己见,任何被“叩宫门”的皇帝不得推脱敷衍太学生的请求,必须立刻做出批复。

一开始高祖的想法当然是好的,但是“叩宫门”一下子变成一种特权和时髦的事情之后,高祖就得自食其果,不停的接受各种异想天开或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来“叩宫门”的学子们。

到了最后,在百官的幸灾乐祸下,高祖只好又加设了一条——不到奸臣乱政、皇帝昏聩、朝纲不振的情况,太学生们不得无故“叩宫门”,如非情况危急擅叩宫门者,从此不得入仕。

因为有了“不得入仕”作为皇帝约束的手段,太学生们对“叩宫门”才没有那么热衷,也谨慎了起来。既然要“叩宫门”,自然是要抒发对朝政和皇帝的不满,但谁也不能肯定“叩宫门”的时候皇帝正好情绪不佳,又或者就是小肚鸡肠,虽然见了学生,也做了批复,但是就是不给你入仕了。

再说,做了批复也不代表就会听你的,说不定就是敷衍,何苦拿自己的仕途去赌?

所以自高祖之后,太学生们很少动用这个特权,不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没人去叩宫门。每朝的皇帝也往往拿自己担任皇帝期间士族不叩宫门作为治理国家还算平稳的标准,往往以此自得。

上一次太学生们“叩宫门”,还是恵帝给商人们封爵,以表彰他们在平抑物价、救灾修路上的功劳时,引起了士林的震动,叩了宫门。

那一次“叩宫门”的结果,以太学生们大获全胜结束,恵帝从此以后再未对任何商人封过爵位或者授过官职,那一批封爵的四位皇商就成了代国仅有的几位封爵商人。

刘未宠幸贵妃、子嗣不丰,乃是私人的事情,太学生们当然不会以这个来抨击皇帝当政不稳,也没有叩过宫门,即使当年刘甘有断袖之癖,也没让太学生们叩过宫门,概因皇帝的癖好不能够当做治国的弊端。

所以不仅仅是刘未,就连朝中所有的官员都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太学生们居然叩宫门了,一叩叩的还是这么要命的事情。

方家。

“他们为什么会叩宫门,他们怎么敢叩宫门!”方孝庭脸色铁青,双眼中满是血丝,恨声叫道:“不过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绝不会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父亲,您看,是不是皇帝…”

方孝庭的儿子方顺德不安地开口。

“他若看得起这些太学生,也就没有今日了!”

方孝庭摇了摇头。

“没想到还有人能看出老夫的盘算,竟横插了一手!”

“现在太学生们上议要开恩科,儿子就怕皇帝真的开了恩科,引得其他人不安…”

方顺德并不担心皇帝真的能找到替代这些官员的士子,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担心。但凡当官的,没有不爱惜自己的官位的。

“就算开了恩科,也要吏部授官才能放任,有什么好担心的。”方孝庭刚刚准备讥笑,突然笑容一僵。

同样面色僵硬的还有方顺德。

“父亲,您刚刚才求了致仕…”

原以为是大局已定,想要抽身以便更好的控制局面的举动,如今竟成了作茧自缚之举!

“不仅如此!”

方孝庭寒着脸。

礼部管着科举,因为他称病还家,让刘祁错过了进入礼部历练的机会,这一科的恩科,刘祁怕是插不上手了!

这才是最大的损失!

***

所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说不知道这般太学生身后怂恿之人是谁,有何目的,但这个时候国子监的太学生们甩了百官一记巴掌,给的实在是太有力了!

所谓人要脸树要皮,一旦太学生们叩宫门,很快就成为全天下的话题,尤其是各地的官学和书院,几乎是地方上的喉舌,方党一流原本想要威胁皇帝的罢朝举动,很快就会成为祸国殃民的众矢之的,但凡哪里政不通人不和,大可以把祸水引到这件事上去。

什么?赈灾不力?

不是皇帝不给力,百官们不上班呢!

什么?说好了减免今年的赋税却没见到张榜通知?

不是皇帝不给力,百官们闹罢工呢!

什么?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过了?

不是皇帝昏庸,是官员们不干活,光拿俸禄,不作为呢!

总而言之,皇帝是圣明的,是勤奋的,都是官员不好!

官员不好,百姓没好日子过,怎么办?

换!

读书的老爷们都说了,民贵君轻,皇帝累死累活,也是为了百姓有口饭吃,凭什么你一个当官的比皇帝老爷还过分!

太学生们叩了宫门,没等一个时辰,皇帝身边的总管岱山就请了太学生们之首的秦掌议进去。

这位掌议见到皇帝反应的这么快,也是激动地红光满面,结果他不但得到了皇帝的嘉奖,还带出了皇帝正月初八即开恩科的批复。

这是自恵帝以来,太学生们的又一次大获全胜!

而且这还是最好的机会,吏部尚书报病,其他官员罢朝,皇帝完全有理由把主持开科的人选把持到自己的手中,包括授官的权利,也能顺手给夺回来!

这一届的恩科,将不是方党一流的囊中之物,各地书院的学子们出头有望,岂不是前赴后继?!

于是乎,这一届的太学生们被天下的学子当做英雄一般,即使京中的百姓在路上见到了身着白衣的太学生,也亲切的喊他们“潜相老爷”,送水送食,恨不得感恩戴德才好。

这样的结果,使得太学生叩宫门的第二天,就有近三分之一的官员销假回了早朝。要知道官员休假是吏部批复后才能同意的,这么多官员一起罢朝,自然有吏部推波助澜的结果,只要吏部不同意,你病死了也得上班,否则便是“渎职”。

但销假就不需要吏部同意了,你病好了就能回朝,吏部能管你退,不能管你回,这么多官员回朝了,可见他们心中也不是十分坚定,担心皇帝一时不管不顾,真顺应“民意”,把他们撂在那里了。

这回朝的三分之一官员中,又有大半是礼部和工部的官员。一旦要开恩科,礼部就要负责主持考试之事,所谓“座师”是一种很大的权力,礼部恨不得人人都争做主考官,这个时候在家称病,傻子才干!

即使是方孝庭威逼利诱,也不见得就能强迫的了所有人。

到了第三天,又有一小部分官员回了朝,虽然办事依旧不积极,但还是做出了霸定位子不放手的样子。

刘未几乎是立刻通过回朝的官员数量确定了哪些是方党的死忠,哪些是为了利益而屈从,又有哪些是观望着的投机者。

一道“叩宫门”,就犹如试金石,立刻试出了立场,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刘未立刻通过回朝的情况,迅速制定了或拉拢、或排挤、或直接杀鸡儆猴的方向,假戏真做的罢免了几位官员的官位,又对最早回朝的礼部官员进行了嘉奖,亲点他们做了主考官,主持这一届的恩科。

此时方孝庭再想力挽狂澜,已经是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刘凌带着戴良入了兵部,开始跟着雷尚书在兵部中历练,而太医局的李明东也有了一些进展,向皇帝做出了搜集药材的需求。

那一味肉芝实在是无处可寻,李明东将主意打到了天师道道魁太玄真人的身上,笃定道门肯定会有此物。

紫宸殿。

“太玄真人,这方子如何?”

刘未生性多疑,自然不敢随便用药,即使李明东再三保证此药短期服用绝无问题,刘未还是请了精通医理,又无什么利害关系的太玄真人来查验。

不仅如此,那肉芝他确实是从未听说过,真要配药,还得仔细搜寻。

太玄真人一拿到这幅方子,就露出了诧异之色。

“陛下何处得来的这个药方?”

“怎么,这药方有问题?”

刘未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太玄真人连忙否认:“不不不,此‘八物方’乃是天师道不传之秘,原本是得道真人兵解之前用以激发潜能之秘,能聚集天地间的元气以为所用,至少三四个月内,即使沉疴在身,也能如同常人。如传我掌教之位的前任掌教,便是服用了此药之后,安排好了后事,才安然升仙的。”

太玄真人如此一说,刘未就知道了这个药是做什么的,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既如此说来,这药用之不祥…”

临死之前才用,也太晦气了些。

“并非如此,此药对身体的负担不大,只是材料过于稀少,尤其是其中的肉芝和云母,非方士不可得之,凡人穷其一生恐怕只能配上一副,自然是留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它。”

太玄真人明白刘未想要“八物方”做什么,所以说的非常明白:“这肉芝我泰山宗原有一副,前任掌教养了那蟾蜍四十年才得之,已经用掉了,所以老道也无能为力。”

刘未原还高兴着此药能用,一听到太玄真人说也没有肉芝,顿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实不瞒真人,如今正是朕最需要精神振奋之时,否则也不会用这种虎狼之药,可否请真人再制成一副肉芝?”

闻言,太玄真人笑了。

“陛下,您以为肉芝能随意得之?寻常的蟾蜍,能活十年就已经很难得了,往往养上几百只蟾蜍,一只肉芝都得不到!”

太玄真人摇了摇头。

“况且现在再制,已经来不及了,唯有一个办法,能最快的速度得来一只肉芝。”

刘未急忙询问。

“什么办法?”

“此‘八物方’,既然是天师道的秘药,自然是从元山宗传下来。我泰山一宗会用此药,概因开山祖师出自元山山门。如今元山宗的掌教已经继位三十多年,自然留有一副‘八物方’以备自用。虽说向元山宗要这副药有些,咳咳,不过陛下只是要只肉芝,而且也不会白拿,可以在元山宗想想法子。”

太玄真人轻笑着说:“陛下信任于老道,又给泰山宗诸般恩宠,元山宗恐怕眼睛都红了,您这时候向他们要只肉芝,必定是双手送上。”

“既然如此,那朕立刻快马派人去元山讨要肉芝。”刘未大喜,“朕要赐他们法衣三千件、法器三百副,以换取肉芝,不知可否?”

“哪里需要这么破费。”

太玄真人摸了摸胡须,笑的像是一只老狐狸。

“陛下只要手书一封‘仙山正宗’,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元山宗:(大怒)好你个不要脸的老道士,你要敢给我来元山宗,我打断你的腿!

太玄真人:(笑)你给我来京中,我打断你的腿。

元山宗:(冷笑)我是仙山正宗,你等杂碎速速退下!

太玄真人:(大笑)是是是,你元山当然是仙山的正宗,不过我泰山是道门正宗,咱们谁也别抢谁的…

元山宗:(吐血)来人啊,给我放王静娴!

太玄真人:…你无耻,你耍赖!

第102章 历练?坐谈?

“汪汪汪!汪汪汪嗷!”

“蠢蛋,别叫!”

刘凌尴尬地一拍座下的宝马,脸色羞窘的通红。

绝地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打它,委屈地“嗷呜”了一声,垂着头拖着脚在兵部街上走着。

“三殿下的马,倒是有趣的很。”一大早就被兵部尚书派去宫门口迎接刘凌的兵部文书,笑着替刘凌化解尴尬。

“看着,像是汗血宝马?”

“是。”刘凌点了点头,“是父皇御马苑中的汗血宝马,名曰绝地。我们三兄弟一人得赐了一匹。”

身为皇族,还真是让人羡慕…

那文书还没资格在内城骑马,凭着一双脚在刘凌身边快步走着,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那马叫的怪异,竟也不觉得是什么缺点。

只要是男人,天性中都爱这种自由的生灵。

六部衙门在内城,与皇宫只有宫墙和宫门相隔,每部衙门都占有广阔的土地,内外城和宫城与六部衙门相通的那条路,就以该部的名称命名,譬如面前的这道“兵部街”。

和兵部紧紧相临的是工部,毕竟兵部武备的督造经常要和工部合作,两个衙门的官员也互相交好,比其他几个衙门要更加相处融洽一些。

内城只有极少数极受到皇帝信任、从开国就一直延续至此的公侯宗室人家住着,其余大部分地方是京中办事的衙门,人称“官城”。

既然是“官城”,来来往往的官员也不知有多少,刘凌骑着高头大马,又穿着皇子的常服,但凡脑子不坏眼睛不瞎都知道这是什么来头,绝地还未到旁边,就已经恭恭敬敬地避开了。

那文书平日里不是兵部衙门一个不入流的小吏,靠着好人缘得了这么个差事,狐假虎威的了一把,脚步都走的轻快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