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
“你就别插手了,用药的事情最得谨慎,我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万一真出什么问题,你也劝过,说不得还要牵连你,不如让我自己去试一试。”
张太妃说这种话已然透露出几分悲观。
“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刘凌心中一沉,压抑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拖着脚步走出屋子。
一个时辰后,张太妃给皇帝诊了脉,详细地告诉他,以他如今的情况,肯定是无法逆天的,只能延缓病情的恶化,并且和其他几位太医一起,向他提供了另外一种稍微有些毒性的药方,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后,张太妃配齐了所有药材,命御药房的药童去煎药。
用过晚膳之后,御药局把药给刘未端来了,刘未此时正在听岱山回报宫事,让那医官把药放在案上,便命了他出去。
等他出去以后,刘未对岱山抬了抬下巴,岱山立刻意会,端着那晚药去了后面,半晌才回。
“陛下,其实您可以不必这么小心,太医局所有太医都见过的方子,定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岱山虽然替刘未办了事,可他毕竟关心刘未的身体,见他如今不能动弹,却连药都不愿意吃了,心里也是暗暗着急。
刘未也没说什么,躺在床上,在自己手心里写了个“李”字,岱山立刻意会,一口气终于叹了出来,没有再劝。
皇帝的意思很容易猜透,当年李明东拿来的八物方,起先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连试药的人都恍如新生,谁又知道几个月过去,神仙方变成了要命散?
这医术一道,既可救人,又可杀人,皇帝不知为了什么,竟连三殿下和张太妃也不相信了。
之前皇帝虽然限制张太妃的行动,但对这位太妃娘娘毕竟和其他人有所不同,大部分时候都和颜悦色,甚至有些隐隐的尊敬,可现在看来…
希望不要牵连到三殿下才好。
如今这多事之秋,是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麻烦事情了。
岱山如此想着,又为刘未读了几封信件,见他写了一个秦字,一个方字,连忙摇头。
“方家最近按兵没动,秦王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陛下,太医们都说您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少思,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有三殿下监国呢。”
听岱山说到这个儿子,刘未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长出了一口大气后,对着外面招了招手。
“是,陛下。”
岱山连忙躬身退出,三两步走出寝殿,对着外面的宦官询问:
“陛下困了,三殿下在哪儿?”
“在侧书房里看折子呢。”
那宦官心中一喜。
“去,把殿下叫来,陛下让他今夜侍疾。”
“是!”
哈哈,他终于可以在三殿下面前说上话了!
没一会儿,满脸喜色的小宦官领着刘凌匆匆赶来,刘凌之前已经守夜了两天,早已经有所准备,连洗漱都提前用过了。
他和岱山一碰面,立刻跟着进了寝殿,熟门熟路的在龙床的踏板上跪下,亲自伺候刘未就寝,而后才在龙床下宫人们铺好的地铺上坐下,靠思考刚刚折子上的问题打发这个长夜。
刘凌不知道父皇为什么突然开始让他守夜侍疾,之前他病的不厉害的时候,他还心疼自己要起早上朝,免了他从东宫到大内来回奔波过来请安,是他谨遵礼法,每日上朝之前必定来请个安。
可他腿不能动后,他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要自己陪在他身边,除了沐浴、如厕、吃药以外,自己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他还要抓紧时间把朝上议论过的折子再梳理一遍,时间根本不够,全靠他强悍的记忆力将所有折子全部死死记住,然后守夜时在脑子里梳理,趁清早用早膳的时候再用纸笔复录出来,白天上朝时才没有出什么差错,或闹什么笑话。
刘凌身体一向不错,又是年轻人,熬夜倒是没什么,苦就苦在父皇几乎不给他什么补眠的时间,他只能抓紧每一刻的时间补觉,几次坐在恭桶上都睡着了,几乎不想起来了,可见情况有多糟糕。
然而他只以为父皇态度变化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就如同冷宫里那久病之后脾气古怪的马姑姑一般,所以不但没有沮丧或愤怒,反倒更加耐下性子,用极大的耐心去对待自己的父亲。
他越宽容忍让,刘未就越发胡搅蛮缠,连许多宫人都看了出来。
这一夜倒还算是安稳,刘未只起夜了一次,是刘凌亲自用夜壶接的,中间要了两次水,俱是在上半夜。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出了汗,刘未用手挥开了被子,一旁的宦官想要上前替他盖上,刘凌没让小宦官靠近,而是亲自去盖。
之前就有宫人替皇帝洗脚,结果皇帝感觉不到水的温度,以为用的是冷水,将那宫人活活打了三四杖的事情。
果不其然,刘凌只是靠近后一抬手,连被子还没碰上,皇帝立刻醒了过来,眼神如电光一般凌厉地射向刘凌,张口就欲喊。
他已经口不能言,但口型却还是有的,在不算微弱的灯光下,刘凌看到父皇喊得是:
——护驾!
这让刘凌又是委屈,又是伤心,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算睿智的父皇,为什么好生生就变成了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
然而他还是在刘未警惕的目光中将他的被子给盖好,低头有些失落地解释:“父皇,您出了汗,又不盖被子,会得风寒的。儿臣惊醒了您,扰了您休息,是儿臣不对,这就到一旁自行跪着。”
他往后退行了几步,在离皇帝足有一丈远的地方跪了下去,态度恭顺至极。
刘未定定看了刘凌一眼,见他表情还算平静,望了床幔好一会儿,又幽幽地睡去了。
一旁之前准备盖被子的宫人从头看到尾,忍不住暗自庆幸,对于体贴入微的刘凌越发感激,等皇帝慢慢睡着了,连忙去寻了一个软垫来,给刘凌垫在膝下。
皇帝没免了他的“罚跪”,让其他人也是一阵后怕。
如果打扰了皇帝睡眠,连皇子都要跪一夜,那他们这些人凑过去,岂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到了第二天,刘凌是被岱山推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一个年轻的宫人身上,居然就这么跪着睡着了,也是吃了一惊。
他见皇帝睡得很沉,身后的宫人一副苦楚的表情,赶紧准备站起来去上朝,不料腿上一软,根本直不起身子。
“殿下莫慌,莫慌…”
岱山吓得连忙伸手搀扶,小声说道:“您腿已经麻了,老奴让几个宫女为您腿开血脉,您别乱动,否则要留下病根的。”
刘凌自己就懂医术,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任由岱山派了人为自己活血,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倚着岱山的身子起来,开始更衣戴冠,洗漱整理,准备去上朝。
岱山昨夜并未守夜,也不知道刘凌为何会跪在床前,不过他还是夸了那自作主张为刘凌当了肉墙的宫人,刘凌也连连道谢,赏了他一枚玉佩,这小子虽吃了一夜苦,但也算是投机得当,入了两个大人物的眼。
“殿下辛苦了,陛下最近情绪不稳,希望殿下多多担待。”
岱山亲自送了刘凌出寝殿,有些感慨地叹道。
“人老了生病都是这样的,老奴家中的老祖母当年生病,也是这么折腾老奴的娘亲,在这一点上,天子和庶民,并无分别。”
“我懂。”
刘凌点了点头。
“我去上朝了,父皇还麻烦岱总管照顾。”
“请殿下放心。”
岱山站在殿外,直到将刘凌目送到看不见,再回到寝殿时,皇帝已经睁着眼睛等候他多时了。
岱山心中的惋惜之情更甚,他走到皇帝的床边,用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耳语。
“陛下,昨晚试了药的猫,早上连转了十七八个圈,发狂而死了。”
他顿了顿,有些不安地解释。
“人和猫毕竟不同,而且张太妃用药之前就说了这药有微微的毒性,是为了活动您麻痹的经脉才以毒攻毒…”
刘未闭上眼睛,嘴唇紧抿,显然一句话都不想再听。
岱山动了动手指,有眼力劲儿的什么也不说了。
刘未就这么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寝殿里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句,没一会儿,刘未睁开眼,伸手让人送来纸笔,在纸上写了些东西,递给身前的岱山。
岱山接过,脸色一变。
“送张太妃回静安宫,召金甲卫统领蒋进深入殿。”
第144章 刘未?刘意?
蒋进深在冷宫里杀了一个人,此人被传是先帝之子,原本杀戮皇族原本该是死罪,可天威难测,蒋进深不但没有因此而获罪,反倒平步青云,彻底将头顶上那一个“委”字给去掉了,成了真正的统领。
而原本那位宗室出身的刘统领,先是因为办事不利被要求“病养”,之后又因为宗室绑架吕鹏程不遂而受了牵连,不再受皇帝信任,干脆就闲在家中,彻底失了势。
蒋进深因祸得福,没有受罚反倒重重得了奖赏,和他一起杀了如意的那帮子人也就越发气焰嚣张,彻底成为了刘未手下的一群忠狗,皇帝便是要他们杀了家中妻儿,都不会眨一眨眼的那种。
可刘凌还是恨他们,即使知道他们是宫中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依旧恨不得道不同不相为谋。
蒋进深大约也知道这位皇子不待见他们,平时尽力避免在他面前出现,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恐惧。
这位说不得就是未来的储君,无论皇帝如今多么信任倚仗他们,可总有他登基继位的一天。这位皇子是在冷宫里长大的,和如意还有可能感情深厚,他是皇族,又是刘凌的叔叔,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秋后算账?
好在蒋进深是个老谋深算又当机立决之人,与其想这些未来还没发生的事,不如现在就抓住这到手的富贵,能爬一步是一步,便没有被这些杂念纠缠多久,一心一意的为皇帝马首是瞻去了。
蒋进深来皇宫的时候,刘凌正好已经去上朝了,紫宸殿里散发着一股沉郁的气氛,连蒋进深心中都有些不安。
待他跟随者岱山到了皇帝身边,接过岱山送过来的密旨时,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这…这?”
“已经着钦天监问过了,最近几天刮得是东风,你只要在西宫的西侧…就能得手。”岱山满脸挣扎地复述着皇帝的吩咐。
“这件事是意外,任何人都不得提及,陛下希望你能和你的人能够保守这个秘密。”
“是,陛下。不过如果风继续往东刮,会不会牵连到其他…”
蒋进深也怕一下子失了手,酿成大祸。
“不会,祭天坛那里极为空旷,和四周俱不相连,到那里就已经是极限,到不了这边。”
岱山对于此倒是不怎么担心。
“而且宫中卫队都在巡查,不会出事的。”
“既然如此,末将立刻去安排。”
蒋进深没什么异议地点了点头。“末将会带嘴巴最严的几个去,陛下请不必担心。”
刘未闻言点了点头,又特意多写了一句。
自从他口不能言,也有了个好处,那就是他传达出去的旨意,几乎已经没有办法传到其他闲杂人等的耳里了,只要毁了那张纸,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完全不必担心隔墙有耳的问题。
蒋进深接过纸,见上面写着的是绝对不能让三殿下刘凌知晓,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简直倒霉透顶。
皇帝认为三皇子不该知道的,恐怕是三皇子深恶痛绝之事,至少也是不会赞成的,加上他杀了如意,如果这件事又暴露出来,他等于是把三皇子忌讳痛恨的事都做了个遍,能有什么好下场才有鬼。
哪怕是为了自己,他也会小心小心再小心,脸上的肯定之色自是不用多说。
刘未见了蒋进深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转而闭上了眼睛,继续养神。
自他腿不能动变成废人之后,他就很讨厌别人盯着他看,但他又不能阻止伺候他的人看向他,加上他的眼睛已经看东西模模糊糊几近失明,这眼睛有和没有意义,也就越发不愿意睁眼,能闭着就闭着。
这样的皇帝更让人觉得高深莫测,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蒋进深毁了那张纸,对皇帝行了个半礼,立刻退出了寝殿之中。
“陛下,这样做,哎。”
岱山有些伤心。
“您现在生了病,外面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如果宫中再出了事,预兆就更加不祥,何必在这个时候…”
刘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他知道刘凌的心性,要他做出弑杀父亲、追杀兄弟的事情,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自己就是被人推着上了那个位子的,自然知道有时候你心中想着什么,和实际上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是一回事,只要有人想要你快点坐上那个位子,不必你自己说,就有大把大把的人去做。
刘凌十几年来几乎没出过宫,在宫外能够培植力量的,绝不是他,而是其他的势力,而这些势力必然和宫里有某种联系,所以消息才能这么灵通。
他闭着眼睛也能想出刘凌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是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先帝时那些后戚的余孽罢了。
他必须要让他们看看轻举妄动的后果,要想让他的儿子沦为傀儡,首先就要有牺牲一切的气魄。
又想救出亲人,又想得到天下,还想得个名声,将老三架在火上烤?
门都没有!
***
静安宫。
张太妃这么快就被送回来,也出乎所有太妃们的意料之外。
毕竟刘凌亲自来请,皇帝的身体应该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但凡有病,要治好都需要漫长的过程,戏文里那种药到病除的事情,往往也只能是戏说。
王姬对此倒是很满意,连连大笑:“哈哈哈,你是不是办事太毛躁,连刘未都忍不了你,把你赶回来了?”
薛太妃倒是注意了其他部分:“你有没有见到你的师哥?他可说了些什么?”
随着薛太妃的问话,一群人都围了上来,好奇着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毕竟那些补药、那些兔子、那些给她们做零食的陈皮山楂,让许多一辈子没有尝过情爱滋味的太妃们都暗暗羡慕不已。
薛太妃虽然外表冷傲,但内心也是有柔软一面的,自然希望能听到什么好消息。哪怕没有什么可能,只是有个念想,对于她们这些一辈子困在冷宫里几近凋落的女人来说,也算是不枉来过这尘世一回。
张太妃一听到说孟顺之,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惆怅之色。
“皇帝的药被人下了手脚,他身为太医令,有失察之过,被罢官逐出京城了。”
“什么?”
“那你见到他没有?”
一群太妃急死了,恨不得把张太妃肚子里的货全部倒出来。
“见是见到了…”
张太妃想起了紫宸殿外师哥和那男人的“深情对视”,忍不住拼命摔了下脑袋,把那可怕的画面甩出去。
“哎哟,急死我了,你嘴里说是,头却摇头,到底是见到了还是没见到!”
方太嫔吼了一声。
“给个干脆点的!”
“见到了,见到了,在殿外见了一面,他在和其他医官商议什么,和我对视了一眼。之后我给刘未验毒,讨论药方时,他也在。不过他比我沉得住气,脸上看不出什么。”
张太妃有些内疚地说:“说起来,如果不是我查出刘未的药有问题,说不定师哥还好生生的做着他的太医令,根本不会耽误他的前程。”
一旁的赵太妃却撇了撇嘴,吐出一句话来。
“你那师哥,未必是不查,说不得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皇帝早点死,好把你捞出去。这姓孟的也是倒霉,盘算了一切,只等着捞人就行了,谁知道你一时心软答应了刘凌去救他父皇,就把你师哥给坑了。”
赵太妃读遍史书,有一种“人性本恶”的观念。
“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算是好的…”
她还想再说,却见对面坐着的萧逸对她摇了摇头,只能一下子刹住自己的话。
但是张太妃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怔愣住了,脸上浮现的已经不是内疚,而是惊惧交加的表情。
薛太妃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怨怪赵太妃将事情戳破,但她心里也清楚,张太妃这样一直犹如赤子其实也很有些问题,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十几岁时没有经历过一切还在张家的那个少年,未必不是因为宫中的生活太痛苦,所以自行将自己封闭的结果。
她们每个人都有问题,可每个人的痛苦都无法和人诉说。她原本想着孟太医也许是能是张茜的解铃人,可现在看来,张茜能不因此而钻牛角尖,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窦太嫔和方太嫔没见过张茜如此迷茫惊惧的样子,心中都有些不安,想要上前安慰。赵太妃那张嘴确实讨人厌,可她说的又总是实话,让人反驳都不能,此时只能越发惋惜孟太医这个人。
没一会儿,张太妃几乎是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张药笺,递给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薛芳。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我时,托弟子给我送的药方子,说是他毕生的心血。我以为他藏了我家哪个后人,又或者有什么要嘱咐我的话藏在这词里,只是我太笨,实在看不明白。薛芳你学问好,你帮我看看。”
薛芳云里雾里的接过药笺,拿到手里惊讶地张了张口。
“这…这全是药名?”
张太妃点了点头。
“是。”
“看不出,你那师哥还挺…”薛太妃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只能低下头去继,口中念念有词。
“悬壶远志天涯路…”
一时间,飞霜殿里只听得到薛芳念诵那阙词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无比,就连王姬和窦太嫔这种平日里不爱酸腐诗文的,亦默然不语。
“悬壶远志天涯路,半夏里,莲心苦,月色空青人楚楚。天南星远,重楼迷雾,青鸟飞无主。”
“清歌断续宫墙暮,薄荷凉,浮萍渡,腕底沉香难寄取。彷徨生地,当归何处,忘了回乡路。
虽然只是些毫不缱绻的药名,甚至半句相思之意都没有,可大部分人还是透过这半阙词,听出了孟顺之求而不得的痛苦心意。
是盼望配得上心上人的“远志”,是遥望远方、心念伊人的“月色空青人楚楚”,是佳人无踪,最终为何“飞无主”的困惑。
是希望送去思念却只能看见“宫墙”的绝望,是不愿“回乡”宁愿老死宫中彷徨“生地”的偏激…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识孟太医,可只是通过这一阙词,却似乎已然碰触到了那个孤傲绝望的灵魂。
赵太妃更是当场泪湿眼眶,也不知脑子里脑补出了多少爱恨情仇,引得萧逸叹息一声,伸手挽过了她的肩头。
“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阙词。”
赵太妃擦拭着眼泪,满脸感动。
“张呆瓜,你那师哥,一直爱慕着你呐!”
“哈?不可能,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怎么从来没和我,和我说过?”
张茜吃了一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儿女情事,即使有意,若私相授受,也只是坏你名节。他要有意,定然是向你父亲提亲,而后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能成事。”
薛芳也是怅然。
“他是真的在乎你,所以没有让你徒增烦恼。当年你父亲应该是答应了他什么,希望他能成才以后回来娶你,词中才有‘悬壶远志’一说。”
萧逸原本并不想和这些女子讨论这种闺房秘话,感觉颇为尴尬,待听到薛芳的分析,突然想起一事。
“张太妃,我记得令尊的字号,似是天南先生?”
“是,我家里的人起名字都是以药材为名,我是茜草,我兄长是蒲草,我父亲是天南星…啊!”
张太妃也懵懂中似乎悟出了点什么。
“真是可惜。”
“可惜,可惜啊…”
“可惜啊,一份相思空付了…”
满殿太妃们都是读过书、习过文的女子,午夜梦回,也不知盼望过多少次上天能赐下这样的良人,如今红眼睛的红眼睛,感慨的感慨,也不知是可惜孟太医回京之后佳人无踪,还是可惜他这一辈子简直活成了个悲剧,亦或者…
如赵太妃所说,一份相思空付了个呆子。
“他,他恋慕我?”张太妃似乎陷入了什么迷惑之中,“可,可我已经嫁人了啊!我,我…”
窦太嫔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突然将头一扭,靠在方太嫔身上泣不成声。
这一屋子里的女子,又有谁没有几桩伤心事?
此时说起“已经嫁人”这个事实,顿时生出“还君明珠双泪垂”之感。
萧逸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贯沉稳的他居然也叹了口气。
就在飞霜殿里一片愁云惨雾之时,黯然神伤之时,飞霜殿里的大司命们却满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主子,主子,静安宫起火了!”
“西侧有火箭射入!”
“静安宫宫墙四门都被把守住了!”
“有毒烟!”
“三殿下进出的洞被人堵住了!”
大司命们都是素有经验之人,虽然惊慌却没有失措,不但立刻分人出去打探四周情况一点点送回消息,甚至还设法探明火起的方向,想要去劫杀放箭之人的首领。
然而火箭射入的方向在更加废弃的西面,尽是一片残垣断壁,如今又是夜晚,让人只能气的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刘未想烧死我们!”
赵清仪恨声道,“他找不到《起居录》,又人之将死,什么都顾不得了!”
“怕不是如此。”
萧逸脸色也是铁青。
“他开始觉得我们对刘凌的影响,要大过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