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茜原本还满脸愁容,见外面火光冲天,立刻清醒了过来。

“快快快,快去找帕子多叠几层,用水浇湿捂住脸面,火不怕,怕的是烟。现在得想法子自救才是!”

至于师兄什么的,反正他只是回乡了,等日后有机会,让刘凌去寻就是!

***

宫中突然起火,起火的又是西边,一开始几乎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临仙的皇宫处于临仙城的正中,对应着四个方向,除北面是禁卫军大营的方向,东宫毗邻达官贵人居住的内城,已经荒废的西宫毗邻百姓做买卖的西市,南面则是正对着内城。

而临仙城,晚上是休市加宵禁的,这也意味着西市没有多少人能察觉西宫起火了。

然而当火光冲天而起的时候,即使是瞎子也看出了宫中有变,在夜色中,火光那么明显,看得人心慌慌,不停有京官爬起身,穿好外出的朝服,骑着马就直奔内城宫中。

有些人还担心是京中有人造反,又或者是宗室或方党余孽在京中起事,不但自己起来了,还叫醒了家中所有的家人,准备好护身的武器和甲胄,随时准备进宫救援,顺便保家护院。

然而等这些满心赤忱的官员们奔到了内城之后,却发现内城大门紧闭,墙头上站着京兆府的府尹冯登青,对着城外的大人们朗声安抚:

“诸位大人,请休要惊慌,本官已经入宫问清楚了,只不过是年久无人居住的西宫荒草太多起了火,宫中已经有人去灭火了,没有什么大事情,各位大人还是回去安歇吧!”

“冯登青,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的,我等必须入宫见驾!只有陛下无事,我等才会回去!”

“就是,谁知道宫中是不是生了变,你又是不是信口雌黄!”

“快快快,你不放吾等进去,明日小心吾等参你一本!”

冯登青在内城的城头上被骂个狗血淋头,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从善如流道:“好吧,诸位大人执意要入宫,下官也只能让道。城门官,开门!”

只是他这么拦了一会儿,西宫的火势更大了,几乎把整个西边都映到通红的地步,让人越发觉得触目惊心。

随着一声“开门”,一道身影骑着高头大马如风般首先窜入了内城,入内城不得骑马奔驰,可这人大概是太过着急了,连这个都顾不上了,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京兆府的差吏和城门官们都骇了一跳,刚想派人阻拦奔马,却发现马上的骑手是一向深居简出的宗正寺卿吕鹏程,犹豫了一会儿,居然没敢阻拦。

待吕鹏程一骑奔出了老远,其他许多原本准备下马步行的朝官们也就纷纷效仿,哪里管什么规矩不规矩,都跟着驾马而入,一边骑马,一边还议论纷纷。

“不愧是有血缘的,平日里沉稳极了,到了这个时候,比谁都急。”

“看吕寺卿衣冠不整,说不定衣服都没换就这么出来了。”

“原来吕寺卿的马骑的这样好,为什么平日其他同僚请他去打猎,他都说自己不精骑艺?”

可惜吕鹏程对这些议论都充耳不闻,几乎是以要跑死马的速度直奔入宫城,跳下马就拿出自己的官符。

“下官宗正寺卿吕鹏程,有要事要进宫面圣!”

“大人是为宫内起火来的吧?刚刚陛下已经派人送过手谕了,说是西宫只是偶然起火,烧不到外面,现在救火也来不及了,干脆就给它烧完重建…”

几个宫内的内侍讪笑着解释。

“左右西宫里也没有人住…”

“谁说没有人住!”

吕鹏程一声怒吼!

“让开,别耽误我面圣!”

就是因为皇帝送过了手谕,才十万火急!

“这…您又没有奉旨入宫,又没有诏令…”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敢放他进去。

后来居上的官员们听到了,心中大定之后也开始劝解。

“既然陛下都下了手谕说没事,那应当是没事,宫中失火虽然麻烦,但废宫起火也没什么…”

“就是,知道陛下无事就好,我们还是回去吧。”

吕鹏程脸色一青,三两步走到一个侍卫身边,低声和他说了几句什么。

那人呆了呆,似是不敢相信,又觉得是天上掉了什么陷阱,望了几下头后,一咬牙。

“好,我给您去通报!”

紫宸殿。

刘未一夜未睡,等候着西宫送来的消息。

他让金甲卫们从西市翻墙而过,又吩咐西门的侍卫给他们方便,得手自然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刘未这次执意不再姑息,连里面住着是谁都不管了,至于《起居录》、萧家兵马的秘密,《九歌》的秘密等等,他都不愿再等。

这些人根本就是不可能束手待毙之人,莫听张太妃说的那么凄惨,只要给她们一点机会,她们就唯恐天下不乱。

没一会儿,西宫火光终于冲天,刘未听到岱山的回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之前预定的计划。

东宫已经被金甲卫封锁,老三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宫中四门差了侍卫打了招呼,京兆尹也在主持大局,必然不会生出什么乱来。

静安宫更是有层层把守,连只兔子都蹦不出来,除非她们有遁地逃生之能,否则就是烧死在里面的份儿。

就在这时,岱山匆匆入内,在皇帝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引得几个宫人十分好奇,却不敢凑近了去听。

只见得皇帝听完岱山的耳语之后脸色大变,连忙屏退其他宫人,令人召吕鹏程入内。

不过是片刻功夫,吕鹏程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殿中,一下子瘫软在地,跪坐在地上,长声大叫。

“萧家在外面还有兵马,除了萧太妃,无人知道萧家掌着兵的人是什么身份,又在哪里,陛下不可烧了西宫!”

岱山看了眼刘未写的东西,垂目道:“陛下说,他贵为天子,握有天下兵马,岂有惧怕萧家余孽之理?”

“《起居录》怕是在外面,如果赵太妃一死,起居录就要传遍天下了!”

吕鹏程气喘吁吁。

“陛下说,《起居录》之说不是无稽之谈,三殿下肖似太祖,便是最好的佐证,实在不值一哂。”

吕鹏程早已料到皇帝不管不顾烧了西宫,是觉得如今什么传闻都已经传出去了,有没有《起居录》都没办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恐怕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只能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本四四方方的册子,颤抖着声音道:

“陛下,这是臣从太后那里得到的谱牒玉册,上面记载的东西是薛太师亲笔所录,当年宗正寺卿做的旁证,如果陛下愿意下旨立刻让开西宫四门,派人救火,臣,臣就…”

刘未到吸了口气,眉毛一挑,伸手正准备指向吕鹏程说什么,却见吕鹏程将玉册打开,伸手抓向其中几页,厉声叫道:“陛下也知道臣的身手,如果您想硬抢这谱牒,臣就将这谱牒毁了,让您百年之后无谱牒入葬!”

谱牒、墓志、壁书、碑文,向来是记录一位君王生平的最好证据,代国从高祖起,帝王下葬便是四者皆有,以示正统,刘未一生的心结,莫过于此,此时听到吕鹏程的威胁,顿时又气又急,一张脸忽而赤红,忽而煞白,看的一旁的岱山担心不已。

刘未只恨自己此时有口不能言,恨不得把满肚子话全吐给自己这位舅舅听了,什么威逼利诱统统上来都好,就为了他手中那小小的册子。

吕鹏程却咬死了皇帝根本不可能在这关节做出什么,只能妥协,或是干脆拿出什么都不管的魄力。

无论是哪一种,明日之后他的结局,都不会太好。

但吕家的结局,却又未必了。

刘未心情激荡之下,喉咙里嗬嗬之声不绝,伸出手掌急切地想要抓那谱牒在自己的手里。

一旁的岱山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尖细的嗓音在殿中响起:“吕寺卿,您这是何苦,您可是陛下的亲舅舅啊,为什么不帮着陛下,却帮着外人?西宫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让您这么逼迫陛下?陛下,陛下他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您就不能随他一回吗?”

他几乎是一直照顾着刘未长大,看着他从被人控制的傀儡一步步长成如今名副其实的帝王模样,又见着他不生不死,犹如废人,他虽是一宦官,将刘未视若亲生,心头的痛苦比其他人更甚。

如今见吕鹏程又拿他最大的秘密威胁他,岱山连咬死他的心都有了,心中的恨意更是不停升起。

刘未又哭又笑,又急又气,拿起纸笔匆匆写下一纸手谕,盖上自己手边的御印,右手颤动着递给岱山。

岱山拿着那手谕,见上面的内容正是吕鹏程要求的,知道皇帝终于是没有抵挡得住这个诱惑,甚至连为儿子清除以后可能的桎梏都顾不上了,眼下只想看到那本谱牒,只能含着对吕鹏程的恨意,小心翼翼地揣着那张纸走到了他的面前。

“吕寺卿,老奴只是个阉人,断不可能在武艺高强的您面前弄出什么花样,还请您拿那本谱牒给老奴,老奴就将手中的手谕和您交换。”

他把那纸在他面前晃了晃,让他看清上面写的确实是那些内容无误。

吕鹏程伸手递出谱牒,兜手就将岱山手中的手谕拿了过来,岱山年纪虽大,却很是精明,趁着这关头也抢下了谱牒,两人一来一去,双方要的东西都已经到手。

只见岱山连退几步,害怕吕鹏程仗着身手过人又抢了谱牒,反手就把手上的册子抛给了龙床上不得动弹的刘未,而吕鹏程也是拔身而起,丝毫不敢耽误地握着那张手谕就奔出殿外,显然是去颁旨去了。

接到谱牒的刘未哪里还管的上吕鹏程能不能救下西宫里的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记录着上代皇子名录的谱牒打开,翻到其中那几页,连触手去摸都觉得会碰坏了上面的字。

岱山见皇帝抬起头来,无言地喊了声“灯”,连忙拿起案旁的琉璃盏,为他举高,让他看的更加清楚。

其实皇帝的眼睛已经差到不行,即使靠的很近,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痕迹,可他依然不依不饶地趴在那几张纸上,抚摸着泛黄的纸张,双手不住发抖,抖得那册子也跟着在被子上滑动。

岱山掉着眼泪,举着宫灯,看着皇帝嘴巴不停翕动,那口型的形状是“是未,不是意,是未,不是意…”

刘未猛然抬起头来,喉咙里嗬声大气,竟嘶哑着嗓子,硬生生嘶吼出一个“未”来。

岱山眼泪夺眶而出,那宫灯一时没有拿稳,哐当倒地,他竟完全管不到地上琉璃盏的碎片,一膝盖跪了下去,跪在皇帝的床头哭着连连点头。

“是,陛下,是未,记的是皇长子刘未,记的是您的生辰!老奴眼睛不花,老奴看的真真的!”

他擦着眼泪。

“是太后骗了您,不是您的错,薛太师和上任的宗正寺卿都查明白了,您确实是皇长子,是先帝的嫡长子!是太后骗了您,是太后骗了您啊!”

刘未握着那谱牒,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泪晕着满眶,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他一生的命运似乎就是个笑话,明明是货真价实的龙子,当年薛太师明明已经查清了,只要纠正他们的错误就行,事实上,薛太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出了错,想要尽力弥补,所以才记下这谱牒,却因为母后执意要铲除所有反对她的力量,将错就错的以“勤王”的名义召集天下兵马入京,将薛家屠戮了个干净。

他想起年幼时,他以弟弟刘意的身份被护在薛太师那里,看着他指着母亲大喊:

“吾等难道是为了争权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吗?正是因为陛下不仁、混淆血脉,使后宫沆瀣一气、混乱不堪,吾等才有此一搏!如果坐在这帝位上的人无法服众,日后不过是又要将这局面重来一回罢了,吾等正是为了殿下日后不遇见和今日同样的事情,才执意不让他登基!为帝之艰难,又岂止是坐上去而已!”

他想起那位耿直闻名的赵太史令为了谢罪,自刎在他们面前,鲜血溅满一地…

他想起萧家忠臣良将,最终引颈就戮…

他想起曾为他医腿的张太医和张太妃…

“啊…啊!啊!”

刘未揪住自己心口的衣襟,疯狂地嘶吼了起来,口鼻七窍中不停涌出鲜血,吓的岱山一声尖叫,连忙奔出寝殿。

“来人!传御医!传三殿下侍疾!来人啊!召门下侍郎进宫,禁卫军统领进宫!速速去人!”

刘未手中握着那本谱牒,将它攥的死紧,就着口中喷出的鲜血,在身边的床单上写了几行字,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闭目侧卧而去。

待到岱山进来,刘未已经口鼻流血,气绝而亡,只有手边的床单上写着几行字,其字血迹未干,斑斑点点。

岱山不敢置信地摇动着刘未的身子,顿时失声痛哭,刚刚哭泣又想起眼泪可能会弄花了床单,只能强忍着眼泪又直起身子,压抑到身子都在剧烈颤抖的地步。

那床单上的鲜红渐渐转为褐红,却依旧刺眼至极。

“传位三皇子凌,诸王不必入京。”

“秦王无罪。”

“切记,治天下者惟君,乱天下者惟君。”

作者有话要说:刘未的时代结束了。

第145章 卫士?刺客?

西宫火起时,刘凌是被身边值夜的王宁摇醒的。

他睡觉很是不沉,这大概是源自于童年的经验,因为身边睡着两个袁贵妃派来的眼线,他的睡眠总是很浅,也不似很多人还会赖床,他总是一喊就醒。

当王宁简直吓傻了一般告诉他西边起火的时候,他立刻想起自二哥失踪后他突然对自己大变的态度,继而明白了为什么起火的是西宫。

父皇想活活烧死他们!

“王宁,换衣,跟我走!”

刘凌也不需要王宁和其他两个宦官伺候更衣,几乎是立刻抓起手边准备明日上朝的朝服,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衣衫穿好,就这么披头散发的跑了出去。

“殿下,东宫四门被人守住了!”

已经调来东宫任守卫统领的燕六满脸焦急。

“谁守了门?”

刘凌脸色铁青。

“是陛下身边的金甲卫,说是奉旨保护东宫安全,不得闲杂人等出入。”

燕六以前就是宣政殿当值的,自然对金甲卫很是了解,并不觉得他们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刘凌抬起头,眺望着西边的宫墙,估算了下从东宫到西宫的距离,忍不住有些绝望。

火烧的这么大,必定已经不是烧了一刻两刻了,说不得西宫已成一片火海。

可东宫离最西边的静安宫,距离已经不是穿越大半个宫城那么简单,如今是深夜,又起了火,宫中肯定到处戒严,他如果盲目乱窜,很容易被人当做是刺客或有嫌疑的人给误抓,有可能甚至会被误杀。

但如果不出去…

“燕六,你曾说我帮过你,你必会报答,此话还当不当真?”

刘凌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凌厉的光芒。

燕六一愣,当下点了点头。

“殿下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那好,我现在必须要到外面去,但是外面金甲卫众多,靠我一个人是出不去的,我要你领着东宫的侍卫们一起,护我出去!”

刘凌脸色慎重,已经有了属于成年人的威严。

听到刘凌的话,燕六身后好几个侍卫都露出不安的表情。金甲卫是宫中最精锐的将士,所受待遇、信任,不知要高出宫中普通禁卫军不知多少,要和他们为敌,自然有许多侍卫心中有些不满。

然而刘凌是东宫实际上的主人,虽无储君之名,却有储君之实,他提出的要求,宫中侍卫不敢不听,唯一能寄希望不爆发冲突的,便是燕六统领能够拒绝。

不过很快的,燕六就让他们失望了。

“殿下既然想出宫,吾等必定送殿下出去!”

燕六点了点头,吩咐几个兄弟去打探四门哪个门的人最少,而后选择了从东门突围。

这燕六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没一开始就明火执仗,而是假装带着几个兄弟去打探消息,举着一盘糕点就过去攀关系,待到对方放下戒心,抬手就把对方撂倒,剩下的东宫禁卫立刻亮家伙的亮家伙,按人的按人,让刘凌在戴良和王宁的保护下跑出了东宫。

只是东宫外看守的人太多了,刘凌还没跑出多远,立刻就有金甲卫追了上来。

“殿下,您带着侍读和内侍先走,后面我们拦着,拦一会儿我们自己会跑!”

燕六一声怒吼,为刘凌断后。

燕六不是笨人,虽然因为恩义的原因原意帮助刘凌,但如果刘凌真做什么造反谋逆之事,他是肯定不会乖乖赔上一切帮他,毕竟他现在也是有家累的人。

但这位皇子一出东宫就往西边跑,他的心倒是定了定。如果他往紫宸殿的方向跑,那燕六还真为自己鞠一把泪。

去西宫,明显是去救火的,人说救急如救火,这殿下在东宫里坐不住想亲自指挥去救火也没什么,就算皇帝知道了,事后也不见得罚他,毕竟关心则乱嘛。

王宁和戴良则是知道刘凌为什么这么焦急,撒开步子就跟着他后面狂奔,他们想尽办法避开巡逻的人马,全捡着宫中的小道走,就是为了避开有心之人的探视,能够顺利前往静安宫。

又过了一会儿,到了一处三叉的关口,眼见着对面来了一堆巡逻的禁卫,王宁和戴良都齐齐变了颜色。

“什么情况,这才多久的功夫,过去三波了!”

王宁跺了跺脚。

“这还没跑到中宫呢,这得要跑到什么时候!”

他一直受冷宫里的太妃们照顾,一直以来以物易物过的这么滋润,也全是靠王姬的教导,当然是不希望冷宫里的人出事。

刘凌也是黑了一张脸,如今看情况是避无可避,只要被禁卫发现了,盘问还在其次,说不得就要被抓到父皇那里去。

父皇如今是铁了心要西宫里的人死,不可能再放他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宁突然把手中的灯往戴良手里一塞,带着有些颤抖的语调说着:“殿下,戴侍读,我身子重,是跑不动也不想跑了,你们沿着西边小道赶快过去,我往那边走,替你们引开巡逻的卫兵。”

刘凌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婆妈的时候,王宁有东宫的腰牌,在宫中人面又广,不见得会出事,当机立断的点了点头,掉头就走。

戴良左右看了下,见王宁已经往巡逻的禁卫那边过去了,也只能一咬牙,跟随着刘凌而去。

没了王宁这个地头蛇引路,刘凌不时就要停下来辨辨方向,但一路行来,越到西边,越是静的可怕,连戴良都察觉到其中不对。

“殿,殿下,你有没有觉得太安静了?”

戴良哆嗦了下。

“守夜的没看到,连个宫人都没撞见…”

“西宫的火绝不是偶然,这边都被人封锁了。”刘凌淡然地说,“如果是其他几宫起火,宫中数司一定是开始调派人手救火了,可今晚越往西越没人,说明有人担心万一火星子趁着火势飘出来误烧了哪里,索性把这边本就没有多少人的地方全部撤出人手,也不准备救火…”

刘凌看了看火光的方向。

“父皇这是准备等火烧光西宫,日后重建了。”

“天,天啊!”

戴良张大了嘴。

“就给它这么烧?烧不过来吗?”

“有祭天坛挡着呢!”

刘凌叹了一声,面容更加烦愁地闷头苦走。

***

蒋进深和一干心腹兄弟差事办的很好,几乎是完美的完成了皇帝的意思,他们等到火彻底烧了起来,这才沿着宫里预先留下的小道偷偷摸摸地回紫宸殿交差,因为路上已经被紫宸殿派去的人提前支走了,这一路上他们走的很是顺畅,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但蒋进深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今日这样的事情,金甲卫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如果皇帝愿意庇护他们还好,如果他不愿意,又不想父子隔阂,说不得就要把他们丢出来当替罪羊,给三殿下泄气。

当他们是金甲卫,皇帝但有驱使,莫不敢从,哪怕知道会得罪下一任的皇帝,也只能咬牙应着,但仔细看向每个人的脸上,俱是一副沉重的表情,甚至连差事办得很好,一路上所有人都还是无话,更不要说有什么笑容了。

“嘘,有人来了!”

没一会儿,蒋进深身边一个警觉的兄弟突然顿住了脚步,招呼众人闪身躲在了一处遮掩之地。

火烧宫殿也是杀头的差事,能少一个人看见就少一个人看见,他们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对这晚上还从偏僻小道来的人十分好奇。

“是不是陛下派来…”

一个兄弟有些担心地开口。

“嘘,别瞎说,要灭口回紫宸殿灭也是一样,何必在半路上劫杀。”

蒋进深心中一冷,但马上就否决了兄弟们的说法。

“是两个人。”

之前提醒他们警觉的金甲卫偏将是斥候出身。

听到是两个人而已,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静下心来等着那两个人从这边走过。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让几个金甲卫心头恐惧的那个人居然走了过来,不但走了过来,而且脚步匆匆,显然直奔着的是西宫的方向。

“是…”

一个金甲卫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他应该好生生呆在东宫里,金甲卫已经守住了两道门,为什么他会到这里来?

蒋进深心中也是一团乱麻,眼睁睁就看着刘凌带着戴良,轻车熟路地朝着西宫的方向跑去。

他环顾四周,夜色之中,漆黑一片到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深夜里为了不显露行藏,穿的都是黑衣,当安静地静候在夜色之中时,任何人也不能发现他们…

蒋进深站在那里,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上了心头,让他后背冒着冷汗,被夜风一吹,冷的打了个寒颤。

“兄,兄弟们…”

蒋进深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越发阴森。

“其实等陛下一去,我们也就离死不远了。”

“大哥,你莫不是撞鬼了吧。”

“大,大哥,你别吓我…”

“我们杀了先帝的皇子,又烧了西宫,你看那位殿下,情愿冒着被陛下责难的危险也要偷偷跑出东宫,可见对西宫里的人有多么在乎…”

蒋进深越说头脑越是清醒,当时杀如意的果决也一下子激起。

“所以,如果你们还要更多的前程,更长时间的富贵,刚刚那人,就留不得。”

“嘶…”

“大哥,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