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语气平静。

“他一身武艺,又精通兵法韬略,会处事有决断,当年我便看出他并非常人,只是我没想到他还有一副狠戾的性子,天王老子挡了他的路都敢下手。”

“这样的人,会乖乖听从爹的话?他连皇帝都敢杀…”

陈伍燕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样的人,当然是不好掌控,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陈武看向自己的女儿,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陈伍燕先是没有意会,还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待反应过来之后,顿时脸色一白,整个人像是被人一棒子敲晕了。

一时间,她的耳朵里只听得见父亲厚重的声音。

“他不是我们陈家的人,想要用什么功名利禄捆住他,自然是收效极小,我能许给他再多,也不会比金甲卫统领更高了,所以只有联姻。”

“我一生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虽说是通房所生,可我从小教导你习武学问,将你养的和世间男子并无不同,也让你心高气傲,到了这把年纪也不愿成亲。如今家中正是用人之际,你莫怪爹爹要把你配给他为妻。对他这种寒门出身之人来说,娶到你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求之不得。你且放宽心,他妻子早丧,又没有子女,你虽名义上嫁给他,但该如何过还是如何过,他是聪明人,不会干涉…”

陈伍燕心中七上八下,只觉得天旋地转,父亲后来还说了什么,似乎一点也听不见了。

“怎么,你不愿意?”

陈武的语气中隐隐有着威胁。

半响之后,陈伍燕才回过神来,看着自起事之后头发已经渐渐花白的父亲,她的鼻子不知为何突然一酸,心头也软了下来。

罢了,横竖这世上的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

她点了点头,颤抖着跪倒在父亲的膝前。

“…女儿,女儿愿为爹爹分忧。”

***

庆州府中,正如刘祁所料,“秦王”还想再捞一把,对于马上离开庆州并没有很迫切的心情。

刘祁和田珞分析过,假秦王这么急急忙忙要去秦州,说不得是已经和方家联合了,一旦占据秦州,便和北边方家占据的地盘接壤,可以互相策应,端的是一步好棋。

再加上“秦王”毕竟是方淑妃的女儿,方家的人伸出手帮这“假秦王”一把,也算说的过去。

由于绝大部分的“人质”都不愿意和假秦王一起去秦州,刘祁和田珞私底下联络的几位公子回应都很积极,这些公子有的家中有好几个兄弟,一但真去了秦州,恐怕家中势力就要重新划分,有的纯粹不愿意跟着造反,想要设法一搏,所以一切都进展的很是顺利。

刘祁明面上有到处乱跑的“下人”赵丹,可以通过洗衣房和灶间在下人里传递消息给他们的主子,暗地里则有来无影去无踪的少司命铅华传信,联络内外,更是便利。

庆州通判府。

一夜之间,家里被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女子持着圣旨“征收”了的葛峰,终于露出了一个月来唯一的一个笑容。

“你们终于联络到秦王殿下,实在是太好了…”他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既然秦王需要调兵遣将,诸位少司命大人何时去送信?”

“如今城中四处戒严,城门许进不许出,我等出门还得费些力气。”少司命的首领素华不急不缓地说:“此次出城,我还要带上一个人…”

葛峰错愕。

“带一个人?”

“我要带走庄骏大人的孙子庄扬波。”素华点了点头,“秦王殿下陷在庆州府衙中,有铅华照顾,应当是安全的,但你府中总有假秦王的人马来来去去,我担心庄扬波出事,反倒拖了秦王殿下的手脚,不如我出城时将他一起带走,将他送回京里。”

“素华大人要回京?”

葛峰傻眼了,“那秦王殿下谁来救?”

“并不是我要回京,到了李将军那里,我会向他借一支人马,送庄扬波回京,顺便向陛下告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除此之外…”

素华顿了顿。

“要调动兵马接应秦王,没有虎符恐怕难以说服李将军。而且秦王殿下的手书李将军并没有看过,要想用一封信调动兵马,更是难上加难。但带上庄扬波就不同了…”

她语气认真道:“李将军是京中人士,和庄家也是世交,自然是认识庄扬波的,有他作证,就有信服力的多。只要李将军愿意看在秦王和庄相的面子上调动兵马,秦王的奇袭之计才能奏效,否则都是空谈。”

“少司命大人,非本官不信任您,您武艺高强,一人飞檐走壁自然是稳当,可再带个孩子,万一暴露了行藏…”葛峰语意未尽,又说:“再说,庄扬波年纪太小,随您长途跋涉,还要说服李将军出兵,这样的重担,是不是太…”

“姨丈,我愿意去!”

刹那间,一声清脆的童音从屋后传来,又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正是他们正在讨论的少年,庄扬波。

“你,你怎么躲在后面!”

葛峰看了看后屋,脸上现出怒容:“我们在厅中说话,你怎么能偷听!”

“姨丈,我要跟素华姑姑一起去!”庄扬波冲上来就抱住素华的腰,“我不怕危险!”

“听话,不要胡闹,你父亲要知道我将你送入险地,我以后就真没脸见他了!”葛峰其实一直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天子暗卫很有戒备心,谁都知道现在的天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位天子了,谁知道这些人还关不关心秦王的性命?

万一她们明面上是来保护秦王的,实际上是要将秦王除掉的,作为知情人的自己和庄扬波就都有危险。

他不能把这孩子交给这些人,决不能!

“腿长在我身上,我要去就要去!”庄扬波见姨丈满脸不赞同,小脸一垮,眼泪又开始打转,“就是因为我太没用了,秦王殿下才带赵丹去,不带我去的,我,我什么都帮不上忙,亏我还是他的侍读…”

“你这孩子,你才九岁,说是侍读,和玩伴也差不多…”

“甘罗十二为相,我虽九岁,可也有甘罗之志!”

庄扬波语气颇大,可惜脸上还有泪痕涟涟,说服力实在不强,引得素华和葛峰嘴角含笑。

“我想为秦王殿下分忧解难!一路上,都是他照顾我,保护我,我一直都拖累他,可他去做人质,还怕连累了我。”

“我父亲和祖父都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如果我这个时候退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秦王殿下不管不顾,我父亲才真是要怪罪您啊…”

他哽咽着说:“他们会怪罪您,让我一辈子都陷入不义之中!”

庄扬波的话,让两个“大人”渐渐收起了笑意。

庄扬波怕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决心,匆匆抹掉眼泪。

“我相信素华姑姑的本事,我以前听殿下说过的,少司命主生,从没有在她们保护之下还死了的人,不过是跑一趟江州大营,有什么好危险的呢?”

“庄哥儿,你没听素华大人之前说过吗,她是翻墙出城,你也知道现在城头上多少人马,只要一个不小心…”

“说起来,葛大人还是不相信我的本事。”素华听到这里心中也有些着恼,“你莫弄错了什么,我等只听命于天子,天子下令让我们救出秦王和庄扬波,将他们送回京中,我们便必定拼死而为,你虽是此地通判,可也没权利对我们指手画脚!”

“既然庄侍读愿意跟我走,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出发吧。”她和蔼地摸了摸庄扬波的头顶。

“庄侍读,我陪你去换件好出门的衣衫,乔装打扮一番,和我一起出门,可好?”

庄扬波点了点头,拽着素华的衣角,有些不安地看了葛峰一眼,支支吾吾道:“姨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一辈子都感激您,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件事只有我能做,我必须去做。等我去了李叔叔那里,一定求他到庆州来,把你从这地方救出去…”

葛峰原本见庄扬波听一个外人的却不听自己的,已经有些寒心恼怒了,可如今听他这般软绵绵地说着对自己的担忧,心中又是伤心,又是熨帖,竟不知道该如何劝服他。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庄扬波已经跟着素华离开了,葛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中实在放不下这根庄家的独苗,踱了半天还是一咬牙,直奔庄扬波住的屋子。

结果还没靠近庄扬波的小院,就凌空抽来一条银索,逼得他后退几步,差点出了丑。等他站稳脚步,从角落里走出一个蒙面的女子,微微颔首,对他说道:“请葛大人暂时等等,素华大人和庄公子一会儿就好。”

“我要嘱咐哥儿几句,就几句…”

“等会儿就…”

“素华姑姑,我穿这样,真的能赶路吗?”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

“穿裙子是不是不太方便…”

葛峰一下子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

“不会,我选的女童样式都利落的很。前几天我就想该怎么带你上路不显眼,还好提早置办了衣衫,否则临时去找,还不知道到哪儿去抓来。还好,还合身,多亏你身量小…”

“嘿嘿。”

被扎了两个小包包头的庄扬波傻兮兮地笑着,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打扮成女孩的样子有什么不对。

这样子绝不能让李将军看到!

绝不能!

要是传到他那连襟那里…

葛峰打了个哆嗦。

“扬,扬波…”

***

几日后,庆州府衙突然失火,据说火是从居住着“质子”们的客房方向烧起来的,火势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顿时烧掉了半边府衙,浓烟滚滚,引得庆州府衙左右都来救火。

一起火便烧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庆州府衙是官造的衙门,从高祖起至今,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但论格局,从高祖起开始到现在,一点都没发生过变化,而且很是破败。

倒不是庆州历代的刺史官员太穷,而是“官不修衙”的传统由来已久。

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官员费了不少钱,花了好大的劲儿,倒底是为了谁修呢?能保证自己享受得着吗?说不定哪一天,一个“升迁他处”,或是“降等送外”,打背包就出发了,“不修衙”的官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他“不修衙”。

另外,更多就是“不敢修”,所有的衙门也一律都是朝廷的财产,多大尺寸的衙门里,坐着多大的官,是什么样的形制、多大的规模,都是有规定的。你动了衙门,修得与你的官位不相称了,那是“僭越”,说不得脑袋要搬家,也不敢修衙门。

至于财务状况不好,有这个银子不如中饱私囊等等,也俱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刘祁曾经和不少小吏相处过,又和自己身为吏部尚书的曾外祖父学习过一阵子,自然在他们那里听得不少关于官员的轶事。

莫小看这些轶事,有些时候,这些是花钱都买不来的经验,比如如今,就派上了用场。

庆州府衙看起来气派,但假秦王的人马入驻又加上这些个质子,早就人满为患,更别说还有原来的差吏等人,住的是满满当当,之前就有了许多矛盾和问题。

这火要是从任何一个方向烧起来,恐怕立刻就被人发现,烧不起来,可当时烧的,是早有逃跑之心的各家公子,火被点起来后,他们不但没跑,还往里面丢了许多助燃之物,更是不让人去救火,这一下子烧的火光冲天而起,整个庆州府的人都看得见。

当天晚上假秦王的心腹、庆州刺史马维并不在府中,而是被姜家族长请了去,自然,这姜家族长会请人,也是刘祁和其他公子们事先约定好的。

假秦王毕竟年轻,又不是本地的地头蛇,火起之后一点经验都没有,立刻叫人救火,加上火一起整条街的人都在救火,乱的是整个城中水泄不通,谁也不清楚谁是救火的,谁是捣乱的,等救完了火,这年久失修的府衙墙壁早就被烧出了几个大洞,周围到处都是窟窿,等事后一清点,“人质”们居然跑了大半。

马维听闻府衙起火,哪里还能在姜家坐得住,等他回到府衙,只见到半片残垣断壁,这庆州府衙一半是被烧的,一半是被“救火”的人恶意拆掉了还好的柱子倒塌的,府里死的人倒没有多少,堆积如山的粮草、皮甲以及准备运往庆州的物资都被烧掉了大半,只救出来三分之一。

至于那么多苦心绑来的“人质”,怕是都跟着四方涌来“救火”的人跑了。

假秦王听闻随着庆州府衙被烧掉的还有大半物资,当时就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了,要不是有马维主持大局,恐怕更加混乱。

回到府衙的马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还剩下的“人质”都控制起来,这些剩下的人倒是值得信任,要想再打“秋风”,少不得还要从他们身上着手。

刘祁和田珞自然在“被信任”的人群之中,甚至因为他们平日里受假秦王重视,还破天荒在已经烧的断壁残垣的府衙里得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屋子。

毕竟田家还算富甲一方,在这一点上,倒是刘祁占了田珞的便宜。而田珞对他起火后,还不忘把那“美姬”带在身边小心照顾,已经起了一肚子火,却迫于“同盟”关系,不好明言。

就在七处冒火,八处冒烟的时,马维和假秦王还来不及发作,已经有不少人精更快一步,涌入了庆州府衙…的废墟。

“呜呼!府衙烧成这样,秦王殿下您可住在哪儿啊?”

“我的儿子啊!我可怜的铆儿!我把你送到秦王身边是让你学着如何做人,怎么做着做着人没了哟!”

“孙儿啊!孙儿,你是死是活?天啊,殿下,难道是哪里来的歹人趁乱把我那孙子劫了去?殿下,您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早已被人踏到凌乱不堪的门槛下,马维和假秦王陈源脸色铁青。

一群男人而已,又不是什么美人儿,谁会趁火打劫专抢年轻的男人!

第161章 螳螂?黄雀?

梁州的小道上,一行长长的队伍打着秦王的仪仗,声势浩荡的行进着。

自从庆州一场大火烧掉了府衙,又有庆州豪族大户逼迫假秦王和马维交出家中子弟,他们便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再待下去,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带着仅剩的物资,匆匆忙忙地往秦州方向而去。

田珞的家人并没有趁机发难来赎回她,也许是把节外生枝露出马脚,也许是认为一个女儿家不值得再被讹诈上一笔,总而言之,田珞离开庆州的时候,表情很是难过。

任谁知道自己被家族放弃了,大概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刘祁则是自愿跟着“秦王”去谋前程的,按照他的说法,“秦王”送他的美人儿很合他意,所以他愿意报答秦王的器重之情,鞍前马后,为秦王效劳。

陈源自己都没想到,只不过随便送了个美人儿,竟然让这少年英雄难过美人关。有弱点可以控制的人才是最为上位者放心的,当下陈源便连连保证,等到了秦州,再送他四个美人儿,让他“玩”的尽兴。

现在,刘祁就混在假秦王的人马里,悄悄和身前同乘一马的铅华商议着什么。

“就在前面吗?”

刘祁看了眼前方的岔路。

“假秦王带着这么多物资,应当是跑不快也舍不得,难免束手束脚,只希望李将军能大获全胜。”

“与其考虑这个,不如想想等下乱起,殿下该如何脱险…”铅华在刘祁耳边悄悄耳语:“李将军并不认识殿下吧?一会儿您得跟紧了我,那个叫赵丹的小子和田家那个郎君,让他们自己妥善照顾好自己。”

刘祁明白铅华的意思,李将军顺流而下在此设伏,是为了将叛军人马一举成擒,肯定是动如雷霆,即使知道里面有他,也顾不到,只有靠铅华在乱军之中护好他。

但她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如果要同时照顾好田珞和赵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铅华受皇命来保护刘祁,自然不会管其他阿猫阿狗的死活,能提醒他们照顾好自己,已经是谢天谢地。

一旁的田珞看着刘祁热络地环着铅华咬耳朵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极为刺眼,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别扭,所以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倒是旁边的赵丹还在刺激她:“嘿嘿,是不是看我家公子在这时候还有美女投怀送抱,送给你的美女却跑了,心里难过啊?难过你就说出来,憋着不好!”

“你才难过,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田珞不知道赵丹为什么老喜欢撩她,眉头一皱,矢口否认。

“你就装吧,看你看着我家少爷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你敢说你不是嫉妒的不得了?哎哟都是男人,我明白!别难过了啊…”

赵丹难得说话的声音这么温柔。

“送你的那个美人,是她有眼无珠,你样貌也不差,个性也还算温和,跟了你多好,偏偏要趁乱卷了你的东西跑掉,这种人,不留也罢!”

“我都跟你说了我没有…”

“赵丹,田珞!”

刘祁和铅华说了几句之后,伸手对两人招了招:“过来一下。”

赵丹和田珞对视一眼,田珞哼了一声,率先策马跟上,赵丹没骑过马,骑的是只青驴,也吭哧吭哧跟了过去,两人在刘祁身边刚刚跟定,就听见刘祁小声说着:“前面三岔路口不怎么太平,等下要是有什么不对,你们都跟好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铅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色,显然是做出了什么妥协。

赵丹不明白刘祁为什么要这样说,咋咋呼呼正准备仔细询问,却听得身边田珞很平静地应诺了声“好”,倒不好再刨根问底,只能满脸迷茫的跟在刘祁的身边。

好在这三人向来同进同出,关系亲密,如今凑在一起,也不怎么打眼,只是队伍最前方的假秦王偶尔回头看了几眼,见他们说说笑笑,也就没好召他们上来搭话。

就这样一路平静的到了那处三岔路口,还没等刘祁戒备,他先发现队伍突然停下来了。

这队伍一停,所有人都露出迷茫的表情,却听得前方有传令官在叫唤:“原地休息,听候命令!原地休息,听候命令!”

“什么情况?”

刘祁悄悄问身前的铅华。

“会不会是发现了伏兵?”

“我也不知。”铅华侧过头,耳朵微微动了动,“声音太嘈杂,听不到我们的人的声音,传音入密也有极限。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发现了敌袭。”

哪有被敌人袭击这么悠闲的?!

等到传令官传到这边队伍里来,田珞看了两人一眼,凑上前去套了一会儿话,返回时告诉他们道:“说是辎重太多,人手不够,陈家派了人马来接应,所以在这岔路口等待援军。”

她看了刘祁一眼,扯着嘴角说:“这下你不必担心前面不太平了,陈家放心不下那些东西,肯定是派了不少士卒来护送‘秦王’,区区山贼土匪,还不在他们的眼里。”

田珞说的轻松,刘祁和铅华却突然齐齐变了脸色,刘祁更是脱口而出:“援军?哪里来的援军?”

田珞见到刘祁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谋划出了错,心中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从徐州方向来的,应该是陈家人从徐州发的嫡系队伍。”

徐州?

那不就是三叉路口另一个方向?

徐州、江州、庆州都和梁州接壤,所以刘祁看过地图后才选择在此地下手,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州会再派人来,也是在此地汇合!

赵丹见两人脸色古怪,有些茫然地开口:“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吗?”

“还来得及吗?”

刘祁扭头望向铅华。

铅华摇了摇头:“姐妹们应该已经动手了。”

“那就坏了,现在…”

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还没有说上几句,猛听得车队后方发出几声惨呼:“哪里射来的火箭!来人救火啊!来人啊!起火了!”

之前庆州府衙就是被火烧掉的,人人谈火色变,一听到起火了,立刻纷纷扑向队伍最后方的车队,队伍的前方顿时空虚了不少。

刘祁看了看赵丹,又看了看田珞,满脸挣扎之色。

田珞心思细腻,原本就有些怀疑铅华和刘祁的感情好的未免太过微妙,如今听完铅华和刘祁的对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知道两人可能是“合作者”的关系,她的心情反倒好了起来,微笑着说道:“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吧,不必担心我和赵丹,我们等会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

刘祁满脸感激,拽着铅华的手就跳下马来,向着人群相反的方向,直直朝队伍最前方的秦王方向跑去。

“少爷,少爷,您别跑啊!您等等我!”

赵丹连滚带爬地从驴背上滚下来,想要追上二人的脚步。

“你不能重色轻友啊!哎哟!田少爷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没眼色,你家少爷要做大事,我们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别给他扯后腿才是。”田珞翻了个白眼,上前拽住赵丹的手,牵着自己的马,往岔道两旁的高山背面而去。

此时正满营里忙着救火,也不知道车队里火势如何,只看得见烟很大,弥漫了一大片,恐怕几里之外都看得到,这么大的烟,不像是放火烧辎重,倒像是…

传递消息?

田珞拽着缰绳,疑惑地环视四周的青山,见到江州方向那边的山坡上绕下来一群步卒,身背长弓,腰佩箭袋,在山林间奔跑如履平地,正在快速地往山下疾奔,眼睛顿时睁的极大。

看这些人的打扮,竟是代国的官兵?!

“那些在晃的是人吗?还是我眼睛花了?”赵丹揉了揉眼睛,反抓住田珞的手,忙不迭地询问:“你是不是也看到那边山上奔下来一群人?!”

“不管我们事,我们走!这里要乱了!”

田珞厉声道。

“啊?哦,不对!少爷还在…”

“这就是来接应你们少爷的人,你还记得他刚刚和我们说什么吗?他说前面三岔路口不太平。我先以为他是担心土匪或黑吃黑的叛军,现在想想看,应当是他提前获知了什么,提醒我们要照顾好自己。”

田珞闷声道:“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就不要给他添乱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从山阴处突然窜出岔道的人马已经有了上千人之多,这些人从假秦王队伍的侧面杀出,一个照面,就射出了两轮箭雨,打的假秦王的人马措手不及。

在此之前,少司命们已经将传递信号的烟火用暗器手法射/入了车队之中,因为之前闹过火灾,让陈源的人吃了很大的亏,所以烟一起,人人避之不及,以为是起了火,再加上之前起火烧了大半物资,这些剩下的是绝对不容有失的,整个队伍里的人都急急忙忙去救火,反倒忘了莫名起火必有问题。

后方人多,两侧空虚,他们又是驻扎在三岔路口短暂休息等待援军,自然不会太过戒备,这一阵箭雨射完,顿时各个懵逼。

“是哪路人马?”

被人差点奔到面前的陈源和马维黑着脸,提着手中的佩剑恶狠狠地问:“难道是家中派来的援军不可靠?”

“穿着代国将士的衣甲,看起来不像是家里的人啊!”

陈源的心腹也是满脸惊慌之色。

“是不是方家人知道了什么,要来黑吃黑?”

“不管怎么样,先往徐州方向杀出去,等陈家主派来的援军到了,我们再反身杀回!”马维当机立断。“不管后面的辎重了,左右飞不掉,我们先走!”

“好!”

于是乎,所有陈家的嫡系人马护着陈源和马维往徐州方向走,那些从山上杀下来的士卒人人能征善战,和之前他们遇见的那些一战击溃的乡兵截然不同,还没有一会儿功夫,就被这些凶狠似虎的陌生军队杀了小半。

“哪里冒出来的!这是朝廷的精锐军队!方家也养不起这样的精兵!”

马维当了十年的刺史,自然是见多识广,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王师为什么会杀来?

王师为什么会越过庆州和舒州突然出现在这里?会飞不成?

现在看起来只有几千人,可前面会不会有几万人等着他们?

他们越逃越急,越急越乱,偏偏后面跟着的官兵像是猫捉老鼠一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渐渐将他们包围了起来,更是让人心焦。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声“保护秦王”的高吼,只见得一个少年领着一个红衣的娇小美人,带着一小队人马,竟不知怎么杀入了包围圈,朝着秦王的方向靠近。

“秦王殿下,到我这里来!从这里走!”

那少年厉声叫着,将那包围圈撕得更大。

马维和陈源已经逃得心慌意乱,突然见得包围圈破了个口子,他们一向器重的葛齐又带了一支人马过来“救驾”,当然喜不自禁地就往刘祁的方向直奔。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带着人出现,他们还会有些担心,毕竟这人并非陈家嫡系,信任自然要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