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使眼巴巴的等着梁州刺史给他回信。

虽说是官办的驿站,可呼啦啦涌进来几千人,再怎么大也装不下,现在许多人马还在外面露宿着,也亏现在是初夏,要是冬天,冻也冻死了。

更别说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其中还有俘虏。

“您倒是给个准话啊!那些俘虏的裤子都被扒了,裤腰带做了捆人的绳索,现在过往的旅人看到了都,都笑话,总要给个主意吧!”

使者都快哭了。

梁州刺史思来想去,觉得这“功劳”不能要,否则小皇帝秋后算账,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犹豫道:

“如今梁州城因为舒州和庆州的战事在戒严,本官作为父母官,不能贸然将这支不明身份的人马放入城中。这样吧,本官会命人开仓,派人给这支人马送去粮草,其余的,就恕本官不能多做了。”

“光粮草怎么济事!再说,来来往往,早有不少赶路的看到这群人了,秦王活着的消息迟早要传到京中去的,您不赶在京中知道之前报讯吗?”

使者傻了眼。

你这傻子!

梁州刺史心中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活着才糟!

“本官只信先帝的诏令,既然京中说秦王死了,那就是死了,本官不可能冒这个风险,万一和庆州一样,是使诈入城怎么办?那本官万死难辞!送点粮草,已经是出格了!”

他皱起眉头,派人叫来主簿。

“来人啊!把余主簿叫来,让他点人去提粮草,跟着这位驿使给送出城去!”

“可,可,刺史,刺史大人!”

一天后,梁州官道驿站。

原本宽敞安静的驿站内,如今人马喧嚣。驿站里来往的官员早已经被驿丞“请”了出去,只剩下自称是“秦王”和“飞骑大将军”的人马,征用了驿站周围所有的空地和房间。

驿丞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迎出百里,核查过刘祁和李克的身份印鉴后,一边飞马去梁州府衙送信,一边又派出兵部八百里加急特使,往京中去送信,传达秦王还活着的好消息。

在他看来,秦王无论如何都是龙子龙孙,又是正儿八经的藩王,和当今天子是兄弟,不管外人怎么看,这都是他们刘氏皇族自家的事情,他一个不入流的驿丞,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

可难保有人不这么想。

“什么叫送来粮草,我们自便?”

刘祁听到使者回来的回话,怒声道:“他梁州刺史难道不是朝廷的官员吗?不来迎接就算了,没经过朝廷的允许就私开官仓,他当梁州的官仓是他家的私库不成?”

听到刘祁震怒的是为了什么,李克心中叹息了一声这少年的正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现在好像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如果梁州刺史不来迎接,他们进不了梁州府,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假秦王”啊。

此时最需要的,是朝廷命官为他们“正名”才是。

毕竟他出京的时候先帝还在,现在已经换了位天子了,这风向哪边吹,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只要京中给秦王正了名,给秦王送了援,这秦王才能名正言顺的领着秦州兵马便宜行事,否则只能是个“死人”,走到哪里都跟梁州刺史现在这般,人人避之不及。

一群人中,田珞的身份最是尴尬。

她不似赵丹,是刘祁的患难之交,也不像李克,是奉了皇命出京的将领,她甚至不是个女人,长期厮混在刘祁身边,有家归不得,名声如今大概也毁得差不多了,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秦王刘祁既有智谋又有才干,就是性格太过瞻前顾后,未免有些天真,如今这世道如此动乱,连一个梁州刺史都敢拿捏他,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苦头吃。

她跟在他身边,怎么看都不是条好路,还要蹉跎了自己的年华。

可莫名的,她似乎又能理解他心中对这个国家的忧虑和那一腔抱负,她能感觉的出他是个私心很淡的人,做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路就更不好走。

偏偏她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她见刘祁又憋又气,一旁驿丞和李克都是愁眉苦脸,踌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建议道:“既然梁州刺史摆明了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即使在这里生气也是无用,而且梁州刺史是这个态度,周边诸州的刺史态度应该都差不多,为今之计,应当领了那些粮草,早些到秦州去,秦州是秦王的封地,于公于私,当地的刺史都不敢怠慢。”

“理是如此,可这么多俘虏…”

李克叹了口气。

“带着这么多人,实在是走不快。”

“那就别带啊!”

赵丹一脸茫然地看着其他人。

“丢在这里让当地官府管就是了!抓了这么多人,朝廷总要派人押回京里去吧?到时候让别人带回京啊!”

赵丹从没有当过一天官,想的自然很简单,可正是这很简单的一句话,引得刘祁等人眼睛大亮。

“是,赵丹说的没错,我们要这些俘虏干吗?我们又不是出京来打仗的!如今尽早去秦州才是。”

刘祁重重一点头。

“只把马维和陈源两个首领带走,其他杂鱼,不要也罢!”

“ 秦王殿下,秦王祖宗诶!你不能把这么多人丢给我们啊!养不活啊!”

驿丞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不用你养。”

李克也对那梁州刺史恨的牙痒痒。

“我会派人把这群人送到梁州城下,众目睽睽之下,我们送去俘虏,如果梁州刺史将他们放跑了,又或者处置不当,有他受的!”

饶是刘祁这样性子的,听到李克这种挤兑梁州刺史的做法,也是大觉痛快。

既然定下来要去秦州,李克和刘祁一行人便跟着驿丞一起研究路线方向,如何联络京中,李将军又该如何通知自己剩下的人马去秦州汇合等等。

李克出京时有皇帝的手谕在手,但先帝并没有说明他救出秦王以后该怎么办,想来皇帝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还没来得及跟进事态就驾崩了,丢下这么个烫手山芋。

现在李克已经被绑在了刘祁的船上,刘祁一日不能安全,他一日不能回京,所以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赶紧前往秦州,自己也好回京覆命。

只是想到庄扬波,李克觉得自己的胡子都要抖三抖。

好好的世交之情,真是…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外面有一个女人领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要见您!”

一个驿站的小吏满脸好奇地进了驿站的大堂,向他们通报。

“女人?什么女人?”

刘祁皱眉。

那小吏也是满心八卦,他早听闻皇家的少年知晓人事早,却不知道可以这么早,这秦王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居然有个这么大年纪的…

…女儿?

似乎看起来也不像啊。

听说先帝好熟/妇,难道这秦王和他爹一样,也喜欢年纪大的,惹的桃花债都是大龄女子?

田珞听到两个女人眉毛就一跳,有意无意地看向刘祁身后紧紧护卫着的铅华。那铅华感觉极为敏锐,见田珞向她看来,眉毛轻轻一挑,直勾勾地看向田珞,倒把田珞看的收回了视线。

“来人自称素华…”

“素华?是素华大人回来了?”

铅华一改之前的冷艳之色,笑着引颈往外看。

“殿下,快让我师父进来!一定是师父看到了我沿路留下的暗记,找上来了!”

“快快请他们进来!”

刘祁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奔了出去。

“肯定是扬波回来了!”

“啊?羊波?”

赵丹眼睛一睁,也跟着冲了出去。

“哪里有羊波?”

田珞叹了口气,跟着这两个风风火火的少年一起走出了驿站,只见得一身白衣的蒙面女子牵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见了刘祁出来,连忙屈身行礼。

刘祁却看也不看那妇人一眼,揉了揉眼睛,似是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小女孩。

是女子总爱比较,哪怕那小女孩年纪尚小也一样,田珞略略看了一眼,承认这小女孩杏眼桃腮,论可爱比自己女装胜过不止一倍,只是身量大概没有长开,不怎么窈窕,倒像是个小包子。

平心而论,遇见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是谁都想捏上两把的。

而刘祁也确实这么做了。

“痛痛痛痛!二哥你干嘛!”

庄扬波眼睛里噙满泪水,歪着脸颊含泪叫道。

“我看看你是不是换了个皮子!”

刘祁看着一身女装,风尘仆仆的庄扬波,错愕地看向素华。

“您为何让他这幅打扮!”

“殿下,您不觉得他这样打扮,谁也不会想到庄家那位小公子上去吗?”

素华微微笑了笑,悄悄地在刘祁耳边说。

“而且一个妇人带着男孩子赶路,也确实不方便啊。”

男女七岁就要分席,庄扬波这么大了,住在一间房里,岂不是要让人留意?

刘祁见到庄扬波没事,心中一颗大石立刻放了下来,紧紧抱住庄扬波,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子就不放。

“太好了,你没事!”

另一边奔出来的赵丹看着女装的庄扬波,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们逃难去庆州的时候,因为老是下雨,赵丹也不知道多少次光着身子在庄扬波面前跑来跑去,有时候夜里冷,也是赵丹抱着庄扬波取暖的。

现在看着庄扬波一身女装,他声如蚊呐地自言自语。

“原,原来,羊波是女的…”

这么可爱,果然是个女孩子!

田珞看着和庄扬波抱在一起的刘祁,微微抬起了头。

何须在意,他是秦王殿下,日后三妻四妾是避免不了的。就算他不是秦王,世间男子,一心一意的又能有几个,更别说眼下…

她看着庄扬波笑着回抱住刘祁的脖子,将头埋在刘祁肩头磨蹭,又哭又笑,又见赵丹像是丢了魂一般就知道红着脸发傻,无论怎么提醒自己,那酸气还是不停的冒上来。

他娘的蛋,她男装也很可爱很秀气好不好!

抱个大头鬼啊!

还有那赵丹,指着她骂娘娘腔,却对着一个小女孩红个毛的脸!

这一群有眼无珠的蠢(痴)汉!

恋童癖!

作者有话要说:休息一会儿,我去更新一章花木兰的番外。

小剧场:

刘祁看着一身女装,风尘仆仆的庄扬波,错愕地看向素华。

“您为何让他这幅打扮!”

素华:(迷惑)咦,李将军没有告诉您吗?

李克;(憋屈)这种事情,老朽没脸提啊(世兄对不起,这么丢脸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素华:您问我原因?当然是因为方(好)便(玩)啊。

第165章 长史?王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盛夏。

今年的夏天热的让人咋舌,每日上朝时百官犹如进了蒸笼,就连刘凌都将衣服一减再减,恨不得只穿一件中衣上朝。

偏偏刘凌早上在上朝,下午还要和兵部官员及其萧逸等人商议重建黑甲卫的事情,陇右铁骑山庄里的年轻人们都野惯了,愿意投效朝廷的不足一半,而黑甲卫的老将们年纪又太大,要想要等秋收后上阵杀敌去征讨叛军,必须得重新打造出一支精兵强将来。

刘凌选择的是在禁军中抽调人手,辅以黑甲卫原来的人马,一齐交由萧逸训练,并在京外设置专门的大营,供新的黑甲卫操练。

如今这大热的天,在烈日下操练简直就是一种酷刑,不说人,就连马也受不了,所以从黑甲卫进入京郊大营之后,城中百姓常常能在夜晚听到大营方向发出的呼喝之声。

一开始,这些百姓还心惊肉跳,以为有乱军杀到了京中,到后来知道是黑甲卫趁夜操练,也就习惯了这种声音,没了这种声音伴着入眠,甚至还有些不适应。

萧家最出名的就是骑兵,陇右那种地方开阔无垠,最适合培养骑兵,所以黑甲卫才在陇右有战无不胜之命。

但到了中原地区之后,地势复杂,情况多变,一昧地冲锋陷阵已经不太合适,必须要让骑兵适应所有的可能性,方可重振黑甲卫的威名。

在衡量过各方面的因素后,萧逸选择了将目标放在方家身上。

一来方家在北方诸州作乱,这些地方都地广人稀,利于骑兵作战;二来去年北方大旱,今年夏天如此酷热,料想西北至北方都不会有多少雨水,秋后无粮,对于方家来说也是巨大的打击,此时正是他们士气最为不振的时候。

最主要的是,方家毕竟几代出的都是文臣,论打仗,反倒是陈家军棘手一点。

如今黑甲卫有了目标,京中上下都知道黑甲卫到了秋后就要协助北方大军征讨方家,也一各个精神抖擞,从兵部到工部、户部,各个都是厉兵秣马,甚至还有京中武将家的子弟自告奋勇投奔黑甲卫的,就为了一睹昔日黑甲卫的威名,好穿上那一身黑甲显摆。

刘凌有时候也会更换便衣去京郊大营走走,但这个天太热了,他出去一次,还要惊扰到黑甲卫的将领们放下手中的事陪他在营中乱逛,去了几次后,他就不再过去添乱。

等所有事情都走入了正规,刘凌常常有一种感觉,认为自己是不重要的,其实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是谁都可以。

只要那个人勤于政事,愿意倾听别人的声音,可以处事公允,所谓的治国才能,更多的不过是用人才能。

政事处理的多了,不过是套例,按部就班而已。

“陛下怎么能这么想!”

薛棣吃了一惊。

“为君者的选择,有时候会决定国家的方向,不可不慎重。您说谁坐在那里都行,可如果坐上去的人只有私心,不思社稷,那就是国之大祸了!”

“一个人私心如何,又岂是能看的出来的。”刘凌老气横秋地摇头,“登基前宽厚仁爱,登基后横征暴敛的皇帝,史书上比比皆是。皇帝可以罢免不合格的臣子,可要是有不合格的帝王,又该如何呢?”

薛棣听到刘凌的问题,自然不敢做任何回答,缄口不言。

“你们也许知道答案,但是你们却不敢说。昔日朕还是皇子时,你们都愿意教导朕,并不避讳这些,可当朕登上了皇位,你们却一各个拘谨起来了。”

刘凌叹了口气,心中有种一拳打到棉花里的感觉。

有些事情,非为君者不能教导,即使是陆凡那样的狂妄之人,有些话还是不敢说出来,又譬如后宫中的薛太妃,虽然见识眼界都有,但毕竟与时事脱节这么多年,有心教导他,也不再符合时宜。

到了这时候,刘凌才感觉到那些父亲尚在位就被立为储君的皇子们是有多幸福,有一位已经为君那么多年的长辈悉心教导,传授经验,可以让继位者规避掉很多错误的道路,并且告诉他大臣们哪些话是正确的,哪些话随便听听就行。

登基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刘凌已经开始疲惫。

他的性格原本就不是过于刚硬的那种,大臣们大概也是看着他这一点,频频提出各种要求。

不停的满足大臣们的各种“为代国好”的要求,最后产生的结果就是让刘凌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并非代国的君王,只不过是替这些大臣们“工作”的小弟,他的任务就是不停地批奏折批奏折批奏折,写条陈写条陈写条陈,在他们提出意见后表示同意而已。

至于颁布下去的政令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效果,自己批复的奏折又造成了什么样的变化,身处深宫里的自己,也只能通过其他的途径来获知一二。

刘凌现在需要的已经不是下位的臣属和随从,而是强有力的、有着丰富治国经验的长者,能立刻给予他指导,让他走出迷惑的那种。

很可惜的是,他无父无母,无祖父无祖母,宗室人人居心叵测,冷宫中太妃们一各个都希望早日出宫,唯一愿意留下来在宫中安度晚年的薛太妃,最近似乎也有了些变化…

“呼,今日太傅批复朕的功课,有没有送去昭庆宫?”

刘凌想到每日里又开始隔空“相斗”的薛太妃和陆太傅,就有些心力憔悴。

“回避下,抄录了一份,送过去了。”岱山等秋后就可以回乡,如今走路都是笑眯眯的,说话自然也是满脸笑容:“薛太妃亲自收的,说是陛下辛苦了,要保重龙体。”

“她要少给朕布置些功课,朕睡得时间就能更长些。”刘凌扑在桌子上,满脸疲惫,“她和陆太傅都太要强了,偏偏朕又见不得太妃在宫中无聊,居然还同意给他们传递书信。”

“陛下,其实奴婢一直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薛太妃虽说知识渊博,但毕竟是一介女流,要让外人知道了您身为天子每日都还在做薛太妃布置下来的功课,怕是要招惹不少人的非议。”

岱宗并不能理解刘凌为什么这么累着自己。

“就算您对外说那些功课是陆太傅布置的…”

“此事你就不必再提了,朕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刘凌想到当年在冷宫里的“密集训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朕已经习惯了。”

“哎,是,奴婢不该多提。可看着陛下每日里休息的时间这么少,奴婢心中实在焦急。陛下还是多保重龙体吧,每日就睡一两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人也顶不住啊!”

“朕知道岱总管是为了朕好,不过…”

“陛下,有梁州的消息到!”

宣政殿外,有舍人入殿禀报。

“什么消息?宣!”

梁州虽不算什么大州,但因为地理位置重要,京中自然不能疏忽,等那外面送信之人进殿将信一读,刘凌和岱山都怔了一怔。

“你说什么?秦王在庆州俘虏了假秦王,一路往秦州去了?消息可切实?”

刘凌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抓过那张信函,待看到末尾处印有秦王和飞骑大将军印,心中已经信了三分。

“可还有其他消息?”

“有有有!这是秦王殿下的亲笔手书,通过梁州驿站送过来的!”

那舍人连忙又奉上一封信函。

刘凌接过信函,展信一抖,见到熟悉的字迹,眼眶不由得一热。

三兄弟里,老大痴了,老二失踪,他登上帝位虽然还算顺利,可他心里明白,私底下大臣们的议论是少不了的,正因为他这帝位来的太过顺风顺水,巧的让许多“聪明人”都不相信。

陈家说他“弑父杀兄”,其实许多人也都这么认为,只是不敢说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擅自揣摩他的心意,从不敢在他面前说起肃王和秦王的事情,甚至对离家许久的李克也只字不提,权当这些人是消失了一般。

直到今日里拿到这两封书信,刘凌心中一股郁气才慢慢吐了出来。

“来人,宣门下侍郎庄骏、六部尚书进宫!”

“是!”

刘凌宣这些人进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很多大臣正在用晚膳,嘴巴都没擦就被宫中来人召了出去,急急忙忙换了官服就往宫中赶。

朝中大员住着的地方都相去不远,这有心之人一看,就知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否则皇帝也不会在这点上把人急急忙忙召走。

这些大臣心中想的也差不多,一进了殿中,例行行礼完了,听刘凌把事情一说,将两封信一传,顿时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其中的曲折和巧合实在是已经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尤其是秦王落难流亡到庆州投奔庆州通判,却被假秦王作为质子扣押那一段,仅仅从只言片语中就能看出其中的凶险。

这刘祁在京中长大,许多大臣对他也颇为了解,印象中就是性子外冷内热,有些拎不清方向的这么一个人,如今见他出去一趟,居然有这样大的胆量和决断,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惊叹不已。

可惊叹归惊叹,等刘凌询问该如何处置时,一群大臣都哑了火,没人敢提。

刘凌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坐了一会儿,这才幽幽开口道:“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在想,先帝昭告天下,说秦王已死,说不得是已经放弃了这个儿子。朕如今登基为帝,真假秦王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谁也猜不透朕在想什么,也许根本不愿意见到秦王活着,所以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刘凌抹了把脸,满是疲惫。

“你们不敢说的话,朕替你们说了。朕不但说了,朕还要告诉你们…”

他缓缓站起身子,用眼睛一一扫过低着头的大臣们。

“先帝没有放弃秦王,朕也没有!”

***

秦州府地界。

早已经接到消息迎出秦州边界的秦州官员们,满脸惊疑不定的表情。

年后没多久,他们就收到了京中的谕旨,说是二皇子刘祁要来秦州就藩,望他们做好准备,自是早就已经打探过了这位秦王的消息。

代国的藩王和前朝不同,藩王不但有爵位、有封地,还肩负着国难之时保家卫国的重任,所以一旦到了战时,也可以便宜行事,历代藩王的封地封去何处,便能看出皇帝对这位藩王的重视程度。

譬如说肃州那地方,看起来并非富庶之地,但西北地方地广人稀,几个州本来就不富庶,但肃州身处西域通商要道之上,又产马匹和玉石,已经是西北最好经营的一个州府,仅次于凉州。

凉州卫戍西境,防卫西边的胡夏,当年高祖曾留下祖训,凉州不得封国,也就没有哪一位王爷能够在凉州就藩,肃州自然就是西边最好的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