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痴人,每次还那么有精神!”

徐氏擦干净丈夫,在他身上倚靠着,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

“你倒是舒服,每天能吃能睡,还有我亲自伺候你,倒苦了我,每天那么多不怀好意上门的,叫我一个人怎么对付…”

她想到以一女子之身支撑门户有多艰难,心中又有些气愤,伸手弹了几下小刘恒才觉得解气,换了个姿势之后,转而在刘恒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他的头发,絮絮叨叨起来。

“这胡夏国确实是一大患,魏坤隐姓埋名化入商队之中,所见之处极为繁华,尤其是胡夏国连连征战,民风极其尚武,人人以文弱为耻,不似我国久不征战,已经无人愿意送家中孩儿去当兵。”

她虽是一闺阁女子,却也知道什么是家国责任,尤其如今身为王妃,代国的兴衰与她来说更是责无旁贷。

“不过因为连连战乱,百姓又不服教化,胡夏国内形势其实并不算好,百姓和贵族之间矛盾重重,一引即发,夏王其实并不愿长期征战消耗国力,无奈夏国贵族的权力皆来自于战争,推动着夏王必须征战各国好谋取各方利益,这样的国家,能坚持这么多年,也是奇迹…”

她性格坚强,但这种坚强是多年来无人依靠被迫熬出来的,在没人商量的时候,她常常会对着房里的花瓶自言自语,如今刘恒是“木头人”,她也就养成了对木头人自言自语的习惯。

徐氏说着说着也打起了精神,渐渐站直了身子,边挽着刘恒脑后潮湿的头发,边把自己对胡夏的担忧仔仔细细地说来。

正因为她站在刘恒的身后,所以并未发现丈夫的神色从一开始僵硬呆木变得慢慢严肃起来,就好似听得懂似的,眼神里也有了担忧之色。

然而这抹担忧之色只是一闪而过,等徐氏转过身子开始为刘恒穿衣时,他又恢复了那个什么都不管、任你洪水滔天他兀自呆木的肃王,只会配合徐氏的动作或抬手,或抬脚而已。

徐氏结束了和丈夫的私人时光,挽着刘恒的手,离开了浴室,刚刚走出来没多久,就见一侍女匆匆忙忙而来,正是她陪嫁的心腹丫头软香。

“王妃,魏大人已经在前厅等候您许久了。”

软香有些羞涩地曲了曲身子。

每次看到王妃和王爷挽着手出来,她总会产生一种肃王其实还是好好的人的错觉,只是这种错觉总是维持不了太久就会被戳破。

其实若肃王不痴傻,两人倒也是一对璧人,只可惜…

“魏坤这个时候来前厅?可说了是什么事?”

“没有,但看神色,不太像是好事…”

“知道了。”

徐氏知道魏坤是个稳重之人,绝不会贸贸然在午睡后的点来求见她,所以连头发都没整理,就这么牵着肃王刘恒往前厅而去。

待到了前厅,早以等候多时的魏坤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向着王妃和王爷行礼:“见过王妃,见过王爷。”

“都是自己人,说过多少次了,不必这么客气。”

徐氏看着魏坤因西域烈日暴晒而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有些后悔地说道:“早知道西边日头那么毒,让王府的医官给你配点防晒伤的药膏走就好了,听说背后都晒伤了,到现在还没好?”

“劳烦王妃惦记着,快要好了。”

因为徐氏散着头发,魏坤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望向别处。

“今日来,确实有要事。”

徐氏迟疑着屏退了外人,只留下肃王,悄声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素来是个沉稳之人…”

稳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倒像是个老头子。

“这次出行西域,我偶然结识了肃州刺史的小舅子,他性格十分仗义,早上他来见我,悄悄跟我说…”

他顿了顿,有些不忍心地开口:“说是肃州刺史不满你行商西域,已经将您训练骑兵、以商队名义西出胡夏的事情上奏了朝廷,说是要参你牝鸡司晨、里通外国、与民争利之罪。”

徐氏耳边哄的一下,几乎站不稳身子。

“肃州刺史的小舅子知道我在肃王府当差,怕我受了牵连,晚上在姐夫那边得到了消息,清早就悄悄来见我,和我说了此事。”

魏坤见徐氏满脸震惊,心中也有些不忍。

这人倒也不是全为了一点商路上的情谊,而是这趟出去获利不少,得了甜头,想要长期得这个好处。

他那姐夫平日并不怎么照拂他,反倒把他当做打秋风的亲戚经常呼来喝去,他早心有不满,有另起灶头的想法,投奔肃王府就成了最好的路。

徐氏头晕目眩,心中之悲怆,几乎难以自已。

在京城时,人人都在背后笑话她嫁了个傻子,她性格要强,一心想要活出个幸福美满来,到了肃州也是努力打理王府,开源节流,对国关心国外形势,对内挂念家中弟弟,可谓从没有什么私心。

可无论她做的多好,就因为她是个女人…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

一句牝鸡司晨,就足以将她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说到底,在外人眼里,这王府真正的主人是她的丈夫,即使她和他份位夫妻,她做了他丈夫该做的事情,就是不对。

这世道,究竟要如何逼迫女子屈服,它才满足呢?!

想到从小到大的遭遇,徐氏又是委屈又是心伤,长久以来的容忍在这一刻终于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堂堂一州之长凑不出肃王府上下的岁银和岁米,居然还参我与民争利?我保护代国商队安全,让他们能安全回到代国,哪里争了利?他不过看肃王不能做主,想以此逼迫我低头分他好处罢了!”

徐氏脸上泪如雨下,头脑却十分清楚,抽泣着说道:“什么小舅子仗义,我看两人不过是串通好的,想试探下我的态度,愿不愿意登门妥协,息事宁人,说到底,都是奸诈之人…”

徐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昂着头恨声道:“我偏不让他们如意,惹毛了我,我就上京也去参他一本,等他那两贯钱,都快把我们饿死了!我看京中那位陛下是护着他的兄长,还是护着一个无能又贪心的蠢货!”

她嘴上硬气,心里却明白肃州刺史的手段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王府的侍卫是先帝给刘恒的,用以保护王府和封地的安全,她让他们训练私兵,若是有肃王的命令倒也算不得什么,可偏偏肃州刺史就是抓住她没办法让肃王说话赞同她这一点,想要彻底击垮她。

至于与民争利,里通外国,也是说大可打,说小可小,全看皇帝如何处置的事情。

她虽认为皇帝是个温和的性子,心里也不能保证登上皇位后的刘凌是不是还如昔日一般,记得那些兄弟情义。

君不见,连秦王都“失踪”了吗?

魏坤是个外冷内热之人,见肃王妃心中悲苦,却硬要挺直着脊梁说着狠话,心中一软,想要伸出手去搀扶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心中那把尺却让他几次伸手,又几次默默缩了回去。

他毕竟是外臣,而她是主母,不能逾越这道沟堑。

徐氏想到这么多月来见到的各色嘴脸,胡夏国对代国商队的不怀好意,那么多觊觎肃王牧场的丑恶心思,原本觉得天掉下不过就拿身子顶的她,也觉得疲惫至极,甚至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到底图什么呢?

图她和肃王平安喜乐?

即使她什么都不用做,她和他也能平安啊…

她望着身边的肃王,如此告诉自己,可是不甘心的情绪充斥她的胸臆,让她无法放下自尊对着这些丑恶之人屈服。

她该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啊!

魏坤沉默,徐氏拭泪,谁也没有注意一直一动不动看着王妃的肃王突然眨了几下眼睛,也把魏坤几次伸手都看在眼里。

“罢了,不过就是想要几分利而已,我就…”

她想到肃王府上下那么多张嘴还在等着她这个主母做主,只能咬牙壮士断腕,可屈辱的感觉还是萦绕不去。

“别、哭…”

沙哑的声音像是沙子在石头上摩擦一般粗粝,惊得徐氏喉头突然一噎。

“谁说话?”

“别、哭…”

肃王艰难地翕动着嘴唇。

“殿下!”

“夫,夫君…?”

徐氏和魏坤身子一震,惊喜地叫了起来。

“不哭,要笑。”

肃王像是刚刚解冻的雕像般缓缓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我去和他们说,我还在呢。”

刹那间,徐氏的眼泪像是要彻底流干一般汹涌而出。

不是悲愤,而是喜极而泣。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天,能在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在最意外的时候,遇到生命中第一个骑士,会跟她说:

——“我在”。

***

秦州。

最终还是为刘祁的软语苦求而屈服的田珞,一点点将秦/王/府的日常拉上了正轨,她也确实能干,虽然也是第一次既跑外务又跑内务,但至少还是让秦/王/府变成了该有的样子。

但有些事情,是她根本无法做到的,就连现在的秦王也做不到,那就是萦绕在秦/王/周围的猜忌和各种揣测的目光,以及那些隐隐想要看着他被皇帝厌恶,好跟着落井下石的险恶用心。

所有人都明白,即使他们做的如何好,如何妥当,只要那位远在京城的少帝一张“秦王已死”的旨意下来,刘祁就会变成什么都不是的庶人,甚至连庶人都不是,因为在法律上、在人们的心里,他已经死了。

他虽是活人,但却会彻底死亡,因为他将被抹去的不是性命和躯体,而是他作为一个人在这世上所代表的一切。

所以无论是刘祁也好,李将军也罢,甚至连草莽出身的赵丹都隐隐感觉到了这种可怕的氛围,这种头上悬着巨剑的压迫之感。

只有性子单纯天真的庄扬波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他的心目中,刘凌还是那个温和的和他坐在水边讨论神仙的三皇子殿下,而那样温和宽厚的少年,是绝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的。

其实刘祁又何尝不是这样想?他正是靠着心中对刘凌最后一点信任,才硬生生逼着自己从舒州到庆州,从庆州到秦州,若无其事的挺直着脊梁,争取着自己身为秦王应有的一切。

这样压抑的日子,直到京中快马传来皇帝的旨意,才彻底解除。

刘凌恭喜了刘祁逃出生天,并对他俘虏假秦王的行为表示了赞赏,由于秦王有着卓越的才能和机变的能力,刘凌不但让刘祁作为监军监管李克的兵马,更委任他为“西南兵马调度使”,募集当地乡兵武勇,一齐协助李克收复舒州、庆州地方,等于是将关中地方大半的兵马都交由他监管了。

除此之外,京中已经另外派出秦/王/府应有的侍卫、宫人、奴婢以及王府官员,帮助刘祁支撑秦/王/府的大局。

这样的旨意,如果不是绝对的信任,又如何能下达?

一时之间,秦/王/府上空漂浮了许久的阴云终于散去,原本根本不踏足秦/王/府半步的官员们突然纷纷求见,奉上各色孝敬。

然而此时应当扬眉吐气、傲然藐视众人的刘祁,却一反常态的将自己关在屋里,抱着一张布片,泣不成声。

“他到底怎么了?陛下给他单独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田珞第一次见刘祁露出这么脆弱而且不愿见人的样子,放下身段询问除了吃喝卖萌什么都不会做的庄扬波。

“是陛下写的一封信,信我没看到,不过那布片我眼尖,看到写的是什么了!”

庄扬波能隐隐感到田珞有些不待见他,于是有些讨好地说着:“是先帝的亲笔哟!三皇子,呃,陛下送了一封先帝亲笔的布卷过来。”

“亲笔?”

田珞一惊。

不会是什么遗书吧?

那也难怪秦王哭成这样了,毕竟是亲父。

卧房里,秦王刘祁用手摩挲着父亲的血书,泣不成声。

一看到这熟悉的字迹,刘祁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父亲当年无穷无尽地给他们批阅的功课,那些让他们下朝后挑灯夜战的经验,如今正让他受益无穷,却又更加心酸。

看着上面那三行字,刘祁心中又悲又悔。

悲的是自己没有看见父亲最后一面,悔的是他当初太过自作聪明,一直再而三,三而四的伤了他的心。

如果当初他能放下那幼稚的两相成全之心,是不是那时就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外祖父,终究是反了,以那样的形式,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如果他当时选择没错,至少能留下来。

不是以储君,不是以秦王,只是单纯以儿子的身份见上他最后一面,为他哭一场,守一夜,尽完做儿子的本分。

而这封血书,终于将他长久以来心中的压着的大石猛然击碎,让他重新相信世上还有亲情的存在。

三弟确实是父亲最终属意的人选,他没有做出什么不义之事,父亲最终还是选择了最有利于国家的那一个。

直到父亲临终时,他还记挂着自己日后的安危。

而三弟,依旧还是那个三弟。

三块大石如今已成三缕清风,扫去他胸中的阴霾。

俯首,明黄色的布片之上,三行褐红发黑的血书,依旧能让观者触目惊心。

“传位三皇子凌,诸王不必入京。”

“秦王无罪。”

“切记,治天下者惟君,乱天下者惟君。”

秦王无罪。

呵呵。

秦王无罪!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刘凌:不要怀念哥,江湖上到处都是哥的传说。

姚霁:不要怀念姐,姐就是那传说中的传说。

第167章 心疾?累病?

门下侍郎庄骏最近是有喜有愁。

喜的是小孙子没事,一路跌跌撞撞居然跟着秦王顺利就藩了,愁的是秦王在秦州监管兵马,这是很容易上前线的差事,他家那个小兔崽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在那边也不知有事没事。

如今已经是秋天,最炎热的时间已经过去,而北方连续两年大旱,方家已经有自乱阵脚的趋势,年初南方几蛮安定下来后,苏将军决定让大军协助当地开垦,夏季过后居然也有了很好的收成,足够大军在南方自给自足。

夏天南方不宜行军,现在到了秋天,刘凌已经下旨南方苏、毛二人的部队在秋收后班师回朝,立刻投入到北方的战事中去。

庄骏现在就想着苏毛二将赶快赶赴关中,将陈家之乱赶紧平反,他也好派家人去秦州看看扬波,否则道路不通,没有官军护卫,连通过庆州和徐州都不成。

不过现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陛下,秦州来人了,李将军的人马押送假秦王和造反的庆州刺史马维入京了!”

门下侍郎庄骏恭敬地禀报。

“大理寺询问此案是直接移交内尉府,还是由三司督办?”

“三司会审,朕会旁听。”

刘凌对这种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一点好感都无。

“审讯结果昭告天下,朕要让那陈武臭名昭著!”

“是,陛下。”

庄骏谨守本分,说完此事之后,又取出一封折子。

“陛下,这是肃州刺史的折子,是参肃王妃的。”

他有些犹豫地说。

“臣认为这虽关系到肃州地方,但也是陛下的家事,就让门下省按下了,由臣送了过来。”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在朝上议论的好。

“肃州刺史的折子来的好,朕这里也有一封肃王府来的家信。”刘凌冷笑了一声,从案牍之中拿起一封信函。

“信件,是我皇兄亲笔所书。”

“肃王殿下?肃王殿下安康了?”庄骏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月前吧。”

刘凌让王宁把信递于庄骏,语气渐冷。

“除了皇兄安好的消息,肃王妃也送来了关于胡夏的情况…”

“朕还是第一次知道,胡夏国原来对代国商人和其他国家的商人是有所不同的。难怪皇商们都说西货不好做了,情愿去做粮食生意。”

“臣惶恐,是臣的疏忽。”

庄骏连忙递头接过信,飞快地阅读了起来。

庄骏并非经济出身,没有在吏部和礼部熬过,擅长的是刑狱和民生之事,对行商就算不是一窍不通,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当看到肃王妃的“生意经”时,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也觉得有些不妥。

但看到之后肃王府对胡夏传回的各种消息,庄骏也没有太过重视。

新王登基,国内不定,马贼横行,后宫倾轧,争权夺利,每一项似乎都十分重要,但对于如今的代国来说,却没有什么作用。

左右胡夏再乱,也乱不到中原来,他胡夏便是打仗把人全都打死了,又管他们什么事?

这西域边陲之地,就算送给他代国,也没办法经营,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这,陛下,难道您想支持肃王府经商?”

庄骏观念里始终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想法,难以苟同地摇了摇头劝阻:“这肃州刺史的奏言并非全无道理,如果肃王府以藩王之身与民争利,并非是藩王该有的举动。而且西域之行虽然获利巨大,可对于我们眼下的困难来说毫无益处,我们现在缺的是粮,而并非香料宝石。”

“朕担心胡夏如果兴起,恐怕就该图谋中原了。”刘凌幽幽地叹出自己的顾虑。“摩尔罕新王登基,胸有大志,国中情况虽复杂,但他们常年征战,一直都在获胜,无论是士气还是国运都在最鼎盛的时候,反观我代国…”

“陛下!”

庄骏大惊失色。

“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这和志气、威风又有什么关系?”刘凌失笑,“朕和肃王妃想的一样,胡夏这水还不够浑,应该再搅浑一点。”

刘凌搓了搓下巴。

“明面上,让肃王结交胡夏尊王派的势力,再与宫中王太夫人打好关系,私底下,借商队之力,资助倒王派为主的宗室势力吧。”

“陛下?陛下,此事须得三思而行啊!”

庄骏觉得脑子有些跟不上了。

“两国相交,怎可用这种旁门左道…”

“再乱五年,胡夏再乱五年,让朕能腾出手来处理掉国内的叛逆,就足够了。”刘凌声音有些疲惫。

“这时候内忧已经够烦人的,若再有外患,你们是想逼死朕吗?”

“陛下…”

“朕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实在是难以支持,胡夏若趁我国内乱突然来袭,致使我国腹背受敌,朕是不是从此不必睡了,累死在这御座上才好?!”

长期睡眠不足加被官员左右的无力感让刘凌彻底爆发,怒吼了起来。

“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臣不敢!”

庄骏哪里见过这样突然露出狰狞爪牙的刘凌,吓得一下子跪倒。

“望陛下保重龙体,以御体安康为先!”

“这件事庄相就不必再操心了,朕会和太傅、几位尚书一起参详,你退下吧。”刘凌疲惫地揉着额角。

“朕先趴一会儿,下午还要批阅奏折。”

庄骏的嘴开合了一下,想要劝谏他对待国之外交一定要慎重,可抬头见到小皇帝满眼红血丝,心中终是有些不忍,只能叹着气告退。

刘凌见老相庄骏颤巍巍的走了,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他的担忧却绝非空穴来风。

他从小记性极好,所以有些事情一直都不会忘掉。

譬如说,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看到神仙们“下凡”时候,那位瑶姬神女向其他神仙介绍,说的是…

“两国争霸”时期的代国。

两国争霸。

如果不是方党或陈家自立为王,占据代国国土自立一国,那就是西边那个和他一般年少登基的夏王,日后也有一场大造化。

他现在,实在是经不起什么变数了。

庄骏走后,后殿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正是刘凌的随身舍人,薛棣。

“庄大人毕竟年纪大了,一昧求稳。当初父皇让他当上相国,是希望他和庄敬能够齐心协力推动吏治改革,可如今看来,父皇人倒是没选错,只是没想到后来主持改革的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