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凌这样的态度确实让不少大臣敬佩,眼神里全是赞许之意,那田匡原本就抹着眼泪,现在更是恨不得一副生吞几个蝗虫陪皇帝以示决心的样子。

这样的事情刘凌已经做的很顺手了,半点看不出刻意或有施恩收买人心的端倪,自然对田匡好言鼓励了一番,又继续听从其他人的意见。

“臣以为,刻意预掘长沟,每隔一定距离掘沟一条,发动百姓敲锣,驱赶,蝗蝻受惊,跳入沟内,即以泥土填入掩埋…”

瑶姬仙子点了头?

“准奏”。

“臣以为,虽然已经有蝗虫祸害,但蝗虫不食芋、桑、菱芡、豌豆、绿豆、芝麻,可以多种这类作物,以防虫害不尽,来年又生…”

瑶姬仙子笑了?看样子是个有见识的。

“准奏,爱卿的提议很好,稍后去和户部商议明年劝种之事。”

“臣以为,在蝗灾过后,还要检查冬月有蝗虫产卵处。冬闲除子一石,可敌治虫千石…”

“他说的没错,虫卵一旦不除尽,明年惊蛰一过还会复出。”

姚霁嗯了一声。

“准奏,冬闲除虫卵者可以虫卵当徭役,这个工部安排。”

“臣领旨。”

原本在朝臣们预想中会进行一日一夜甚至更久的议会竟然只用了几个时辰就结束了,很多得到旨意各司其职的官员离开紫宸殿时还迷迷瞪瞪地,像是刚刚梦醒了一般。

而留在紫宸殿里继续议事的都是有更多众任在身的,刘凌见他们疲累命宫人设了座,备了点心茶水,继续议政。

关于蝗灾的讨论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可因为刘凌“胸有成竹”,决断极快,虽然时间冗长,大臣们却没有几个露出疲惫的样子,更没有如往常一样陷入到无休无止地讨论和扯皮中去,每个大臣都神采奕奕,眼神里充斥着“大有可为”的光彩,倒像是意犹未尽,可以再议论个一天一夜的样子。

他们还想再“谈”,刘凌却笑着摇了摇手:“朕昨日着了风寒,一夜没有休息好,连早朝都险些误了,诸位爱卿还想再议,朕却是熬不住了,诸位还是饶了朕吧,朕可还是个孩子呢。”

他打趣的话一出,所有紧绷着精神的大臣们纷纷笑了起来。

这一放松,倦意也就随之而来,几个年纪较大的官员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诸位爱卿一日的辛苦,朕不敢或忘。等明日,朕就让薛棣将诸位和朕的答问录下来送入刻书院,制成《除蝗疏》一书,存入各地官学的书库,并发往各地的地方官,务必让他们通晓除蝗之法。”

刘凌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让几个打哈欠的官员惊得嘴巴都没有合上,露出有些可笑的表情。

但几乎是一瞬之后,所有人都狂热了起来。

士人都爱什么?有人说爱财,有人说爱权,但其实都不是,但凡出仕之人,都求的是“名垂千古”,即使不是千古能臣,哪怕能在史书上留下“有德政”的一笔,都足以为之赴汤蹈火。

文死谏,武死战,盖因如此。

如今刘凌要以皇帝之尊为他们著书立传,每一个给出了有用建议的大臣都会留下姓名、当时奏言的有用之句,所有官学里的学子要向他们学习,地方官要领会他们的精神,日后千秋万代一旦到了除蝗的时候,都会想起这本《除蝗疏》,以官身著书立传,岂不是快哉!幸哉!

刘凌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再见有些之前没有说出什么有用之言的大臣捶胸顿足恨不得再说出二三四五六条来,啼笑皆非地连连做出招架不得的手势。

“好了好了,知道诸位的热情,不过朕真是要休息了。这样吧,明日清早戴执他们才会出发,今夜诸位爱卿要有什么可以补充的,明日可以写了送来朕这,如果有更好的,朕会着人在《除蝗疏》后面添上《补遗》。”

刘凌一句话,许多大臣摩拳擦掌,看样子回去说不得要挑灯夜战,哪怕没有什么主意也要想出几个主意来。

此时夜已经深了,刘凌派了金甲卫打着宫中的仪仗和灯笼送这些大臣出宫,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府上。

临仙城是有宵禁的,这也是显示皇帝的恩宠,大臣们自是感恩戴德的去了。

出宫的路上,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今日的事情。

“陛下,哎,越发了不得了。”

“谁说不是呢,那样子,有些像是高祖了。”

“你着说的,像是见过高祖似的!”

“高祖谦虚纳谏,知人善任,而今陛下才多大?我家那十七八岁的孙子还翻墙头偷看隔壁女郎,陛下已经能独当一面处理蝗灾了,所以说天纵奇才还是有的。”

因为金甲卫就在执灯,大臣们讨论也俱是些刘凌的好话,至于刘凌“御下有术”、“城府渐深”的话自然不好当面说,但表情里也能带出一二来。

在一片小声议论里,沉默的庄骏和庄敬父子就越发显得寂寥。

两人没有回应刘凌求助眼神的事情当然瞒不过许多大臣的眼睛,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平时非常温和几乎与温柔,即便被臣子苛待也不会做出什么反击的皇帝,今日却给了庄相父子一个软钉子。

或者说,给了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今天一天关于除蝗的议论里,皇帝没有问他们哪怕一句关于除蝗的意见,也没有开口像以前一样问庄骏“庄相怎么看?”

他就这么任由百官像是儿戏一样七嘴八舌的发言,觉得有用的就让薛棣记下来,觉得无用的立刻就驳回,似乎不需要问庄骏的意见可以做出决断。

而结果是,其实大部分决断百官们都是信服的。

如果说这样还只是让庄骏父子面子上下不来的话,皇帝结束奏议时说会著《除蝗疏》的事情就足以让庄家父子羞愧欲死,扼腕终身了。

后人会怎么想呢?除灭蝗虫,举朝议论,就连户部一个不知名的小吏都给出了有用的意见,中书侍郎的儿子都去主持灭蝗了,可整本《除蝗疏》里找不到另一位宰相和刑部大员的任何一个字?

是虚食重禄,素餐尸位,还是就是草包一个,给不出什么建议?

这比当面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良心狗肺还要软刀子掏心。

是以这一路上,庄骏和庄敬的脸色都难看极了,以至于其他大臣都不敢往他们身边凑。

父子俩沉默着回了相府,送走了金甲卫,这才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苦涩。

“是为父太过谨慎,带累你啦。”

庄骏似是现在才想通了,捂胸长叹,面有痛色。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儿子觉得没什么。”

庄敬能说什么呢?虽说心中惋惜,脸上却还不能表现出失望,以免父亲心中更痛苦。

月色下,已值壮年的儿子搀扶着人人都要弯腰尊称一声“庄相”的老父,互相倚靠着往后院而去。

如霜的月色映照着庄骏长长的剪影,让他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而蹒跚,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十岁,连走路都不会走了。

所谓时也,命也,运也,可机会这东西,明明是给了所有人的,能不能抓住,就怪不得别人了。

***

大臣们都离开了紫宸殿,空荡荡的前殿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净,只是大殿里的东西为了方便议事被搬了一空,如今人烟散去,显得有些狼狈和冷清。

刘凌心头重担放下了一半,却没有那么多感春悲秋,表情也没有昨夜那么激愤,倒像是恢复了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样子。

这样子的刘凌是姚霁最为熟悉的,而之前刘凌像是单纯“学术顾问”一样的相处模式,也是身为学者的姚霁最为享受的相处方式。

没有了刘凌那些仰望神仙一般的期待、没有了对她的暧昧和隐隐的孺慕之情,姚霁反倒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真实的人,这小皇帝也是个真实的、一步步学着如何做好帝王的聪明人,一切的感觉都好极了。

所以等人潮一走,她竟没有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笑着对刘凌说道:

“你今天好厉害啊,那一招《除蝗疏》让他们都快乐疯了,谁这时候敢再说蝗神不可亵渎,怕是要被人撕烂了。”

刘凌笑了笑,有些害羞的摸了摸鼻子,似乎觉得这样的夸奖有些让他不好意思,又似乎觉得这样的事情算不得什么“有本事”。

姚霁一见这样的刘凌心中就落下了块大石,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喜欢这样透彻明朗又带着点羞涩的少年,逗弄之心又动了动,只是现在不是流风公主那时,少了些名正言顺的理由,又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转而提起其他的话题。

“只是制度再好,也要人执行,现在只希望那戴执是个能干的。”

应该能用吧?这名字听起来也耳熟啊。

“朕相信他。”

刘凌又露出温暖的能让大臣融化、恨不得赴汤蹈火的笑容。

“呵呵,你的臣子,你相信就好,我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姚霁果然被这样的笑容秒杀了,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耳朵还有些发热。

“嗯,现在夜已经深了,我们明日还要早起上朝。”

刘凌似是不经意地随口说着。

“我们该就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刘凌:(微笑)夜已经深了,我们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呢。

姚霁:(错愕)呃?等等,我没说我明天要和你一起…

刘凌:(微笑)我们该就寝了。

姚霁:(更错愕)呃?等等等,我们是睡一张床没错,但是就寝什么…

刘凌:(微笑)我们同进同出,同居一室,是一起就寝一起起床没错啊?

姚霁:(莫名不安)好像是这个道理?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第227章 蜕变?潜力?

不是只有女人会利用的容貌来作为武器的,在这一点上,男女并无不同。

装小可怜这种事,在刘凌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宋娘子的教导下学的炉火纯青。靠着这几乎是天生的演技,他骗过了心思恶毒恣意妄为的袁贵妃,也骗过了他心思莫测的父皇,和那些有可能隐藏在各处的明枪暗箭。

他的“可怜”和“温和”让他们放下了提防,也放下了戒备,从未想过这也许是个从小就能说出“我能成帝”的孩子。

就连刘凌自己,都快忘记那段需要靠伪装成无知稚子的日子了。

大概是幼年时无助的痛苦铭记的太深刻,以至于刘凌长久以来竭力想要摆脱自己“年少无知”的样子,他勤奋苦读、礼贤下士,他学习大人的做派,可他心里明白,即使他做什么,他的年纪依旧是他无法摆脱的“缺点”。

在那些老臣眼里,他并不是一个有着思想的人,而是一个正在学着大人做派的娃娃皇帝,他想着什么并不重要,他做的是不是合他们心意才最重要。他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也尽力去做了,将自己累得身心俱疲…

可他现在不想什么都依着他们的了。

他还没有给国家留下子嗣,就算留下了,臣强主弱,想必那孩子也会很是艰难才能长大,太妃们都年事已高,他根本找不到值得信任的托付之人。

他是个随时可能被天神抹杀之人,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他如今还不到弱冠之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留下后代后后代会不会也被神仙一并抹杀了,而从目前看来,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瑶姬了。

可这位神仙,现在似乎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烛火摇晃中,刘凌不着痕迹地打量身边的这位“神仙”,此时她正“闭目养神”,并没有想睁开眼的样子。

刘凌以前问过她,她似乎是不用睡觉的,但是如果一直闭着眼的话,也能得到一种和睡觉差不多的状态,可以养足精神,那时候刘凌对神仙满是敬畏和憧憬没有敢多问,现在却很好奇。

神仙不老不死无垢无尘,不用吃喝拉撒也不用睡觉,日子过的又有什么意思呢?也难怪会带着一批批人来看他们打发时间。

“你为什么老看我?”

换了一身睡袍的姚霁有些不自在地睁开眼睛。

据说人被人注视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睡着也很难毫无反应的,她以前一直没经历过,原来竟是真的。

刘凌的脸都埋在了被子里,外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烛火下显得朦朦胧胧,他很老实地说:“因为仙子你很好看啊。”

“你没有发现吗?我们那的人都很好看。”姚霁听到是这个原因,懒洋洋地笑了:“你既然能看到我,自然也就能看见和我一起来的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丑陋之人,甚至不乏比我更漂亮的…”

“但我还是觉得,你是最好看的。”

刘凌想起那些红的绿的蓝的头发,穿着各色奇装异服的“神仙”们,也许他们之中有五官更加出色的,可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姚霁最好看。

小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她是他娘派来的。

‘那是因为我是按照你这个时代的审美设定的啊。’

姚霁心中叹息着审美观的强大,在她的时代,只有五官立体发色鲜艳的模样才是最吸引人的,对于未来的人来说,她这样的长相和发色眸色,有些过于“寡淡”了。

可对于古代人来说,却是“神仙中人”该有的样子。

“仙子,和我说说你们天上的生活吧。”

刘凌以前一直没有正面问过关于姚霁“天上”的事情,因为《凡人集仙录》里曾写过神仙如果透露太多关于天上的事情是触犯天条,他怕姚霁会因此而得到责怪。

可既然她曾经帮助他就已经犯了天条,现在随便聊聊天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姚霁躺在床上,感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样聊过天,长到几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露出惆怅的表情,定定地看着屋顶,表情有些黯然的开口。

“我的世界里,有着可以带无数人上天的飞行器,也有能让人潜入深海的船只,我们能让花朵在冬季开放,也能让夏天变得犹如冬天一般寒冷…”

刘凌没想到姚霁真会说“天上”的事情,愣了一愣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听着她在耳边的低喃细语。

“我们那里,几乎已经没有了战争,大型的战争已经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我们能在千里之外互传讯息,上一刻发生的事情,下一刻对方已经分毫不差的知道…”

在姚霁温柔的低语中,原本就没休息好的刘凌感受到眼皮子越来越是沉重,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他似乎已经飞升到了“天上”的世界,高祖笑容满面的在天门之前迎接他,仙人们踩着可以飞上天空的“飞行器”跟在高祖身后,他一步步踏上那登天的云梯,向着浑身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瑶姬仙子走去…

“陛下,陛下,该起身了!”

是谁在打扰朕的美梦?

刘凌正在和瑶姬仙子游览仙界,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推搡了几下,恼怒地皱起了眉头。

“陛下,大臣们早就已经在宫门外等了,宫卫来了好几趟,说是有大臣送了灭蝗的奏折,想要递进来,陛下!”

王宁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过来似的。

“陛下!”

“朕知道了!”刘凌没好气地睁开眼,梦中的光怪陆离也随之抽身而去。“什么时辰了?”

“已经丑时了,陛下!”

王宁低着头回应。

刘凌身边的姚霁从假寐中睁开眼,下意识看了下手中的仪表盘,咕哝了一声:“什么嘛?才两点半啊,这时候进宫?”

“啊,昨天朕答应他们有好的灭蝗之法可以上奏,他们真的一夜没睡啊?”刘凌有些郁闷地揉了揉眼睛。

从姚霁的角度看去,揉着眼睛的刘凌有几分属于少年人的可爱,让她的表情也不由得放松开来,向他打趣。

“成长期的少年如果一直睡不好的话,会长不高,还会秃顶…”

刘凌张了张嘴,露出一副“真会这样吗”的表情,引得姚霁放声大笑。

“哈哈哈,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是真的,哈哈哈哈…”

被姚霁这样笑话,刘凌也有几分恼羞成怒,沉着声催促王宁为自己洗漱更衣,离开紫宸殿的速度比往日里还要快上几分。

这些宫人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皇帝脚步如此轻快,嘴角又为什么含着笑意,如果他们能听到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的话,他们肯定能听到宫道上洒落的一片笑声,和属于年轻女人的爽朗声音。

“其实除了起早以外,熬夜也会引发一系列的毛病,比如说…喂,你别跑啊,你走那么快小心被言官说啊…喂,哈哈哈…”

***

不管刘凌如何盘算,如今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位陛下心情很好却是真的,皇帝心情好,那些天不亮就在宫门前等的大臣们心里也不发慌了,脸上也带笑了,还敢谈笑着说着昨日自己在《灭蝗疏》里哪些地方不够详尽,言语中都是想要弥补之意。

如今还没到上朝的时,不过刘凌知道他们想要表现心切,没有按照平日上早朝的时间开朝,而是提早了半个时辰,是以准备出京的戴执等人也都入了宫觐见刘凌,领了昨日薛棣连夜整理抄出的《灭蝗疏》出了京。

等天色一亮,城门一开,北方起了蝗灾的消息恐怕就要传遍各地,可这些大臣们却各个胸有成竹,似乎都已经看到了蝗灾如何在他们的“建议”下被有条不紊的实施,最终除灭的未来。

现在刘凌倒有些担心他们“盲目乐观”了。

而萧逸和萧逸率领的黑甲卫亲兵,就是在这种既紧张又狂热的矛盾氛围中回了京的。

萧逸在回京的路上就已经对青州大旱之后出现蝗祸的事情有所耳闻,因为事情关系方军,他又是刚刚剿灭方军回来,所以萧逸对于自己没有及早发现蝗虫增多的事情很是懊恼。

兵部派来迎接萧逸的官员将他们接入了京中、通过了通报,才领进了宫。

往日里萧逸所率领的黑甲卫享受皇帝的各种优待,他们这次大胜而回,黑甲卫浴血奋战的卫士们原想着即使皇帝没有率百官在城外亲迎,至少也会派上宗亲权臣代为迎接,谁知道竟像这样只有几个无名卒子迎他们入京,所以见到这种情况,几个黑甲卫的亲兵忍不住露出了愤慨和受到怠慢的表情。

兵部迎接的官员又不是傻子,见到他们这样陪着小心解释:“蝗灾的消息入了京,陛下要灭蝗,从昨日起大臣们就不日不夜的在讨论除蝗之法,昨日深夜才回去,今天天不亮就已经入宫了,我等还是因为是兵部的官员不用商议除蝗之事,才能得空出来迎接各位将军,其他大人和陛下就…”

就没有功夫了!

“萧某明白。”

萧逸倒是好风度地没有计较什么。

“虽说是得胜班师回朝,但大军还在后面,萧某是入京来述职的,既然是述职,也不必兴师动众。”

他身后的黑甲卫不满之色虽然减轻了不少,但总还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兵部之中一位老官员心中暗暗担忧,这黑甲卫虽然会打仗,但毕竟不是京中禁卫出身,萧家以前又满门遭到牵连,虽说有这位萧将军制约着,恐怕什么忠君爱国之心是极淡的,一个处置不好就生骄狂之心,也不知道陛下察觉了没有。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以后就要和兵部雷尚书好好禀报此事,万万不可废国家粮草财帛养出一群后患来。

萧逸领着一群黑甲卫进了宫中,直等到刘凌散了朝,王宁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满脸喜悦之色。

“陛下听说萧将军回来了高兴极了,连午膳都顾不上用了!萧将军来的正好,正好和陛下一起用膳!”

萧逸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

“陛下隆恩,不敢推辞。”

“那就好,您跟我来!”

王宁笑着要领萧逸去后殿,却见几个黑甲卫亲卫还跟在萧逸身后,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好脾气地提醒道:

“几位将军,后殿没有通传不得擅入,待会会有宫人领诸位在宫中用饭,诸位在此地稍等片刻便好。”

萧逸这才想起来和他一起入宫的还有其他人,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吩咐几位亲兵:“你们就在这里等吧,我去去就来。”

“将军…”

亲兵们担忧地看了眼萧逸已经摘除武器的腰间,终是没敢多说什么,只能应诺:“是!将军切莫担心吾等。”

“哎呀,真是一群忠心的汉子!你们放心,陛下翘首盼望萧将军已久,绝对不会怠慢你们家将军!”

王宁话中带着些软绵绵的刺意,萧逸自是听出来了,几个黑甲卫的亲兵却没听出来,反倒还对他拱了拱手表示谢意。

就这样兜兜转转进了宣政殿的后殿,萧逸还没在殿外整理好衣衫,就已经看到刘凌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

殿门前,姚霁好奇地倚门眺望,待看到来的是谁,满脸都是错愕。

这不是在冷宫里玩“变男变女变变变”的那个太妃吗?

她她她她是不是又一个不小心知道了什么惊天秘闻?

萧逸没想到刘凌就这么跑了出来,心中一惊,正准备弯腰行礼,胳膊却感到一阵拉扯之意,抬眼一看,原来是年轻地皇帝拉住了他正准备行礼的胳膊,眼眶泛红还带着疲惫之意。

“陛下…”

萧逸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他教年幼的刘凌习武的时候。

那时候刘凌经脉未通,每当被他疏通经脉之时,总是一边竭力支撑一边小声地呼着疼,又怕他瞧不起他不待见他,萧逸每到那个时候,总生出一副“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刘家的”的感觉,总是不能甩开手去,反倒要好生安慰。

刘凌果然是一副委屈的表情。

“萧将军,方家造的孽让旱地生虫了!丢给朕一堆烂摊子!”

萧逸见他还是小时候心中难过告状时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点头道:

“臣在回京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您别急,还没那么糟糕。”

“前阵子朕选妃,可妃子全都病了,没留下一个。”

那股委屈的劲儿,就差没撒泼打滚了。

“咳咳,天涯何处无芳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萧逸有些架不住,继续安抚。

“胡夏来了个倾国倾城的公主,胡夏想要将她嫁给朕以求两国交好通商,朕没答应…”

刘凌扁了扁嘴。

“朕就是想答应,那些没嫁成女儿的大臣们也不会答应的。”

“呃…陛下,胡女虽多情,但娶妻娶贤,您和其他大人们的选择是对的。”

萧逸笑道。

哎,还是有不同的,当年那小小少年长大了,也知道思慕佳人了。

想起当年那惊慌失措提着亵裤来飞霜殿问怎么回事的刘凌,萧逸的表情越发温柔,看着刘凌的眼神也仿佛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可是朕听少司命说,胡女身边有‘九歌’的人。”

刘凌动了动握着萧逸胳膊的手掌,攥的更紧了。

“朕不知道该怎么把他找出来。”

“九歌就九歌,陛下总…什么?”

这下,萧逸没办法继续微笑了,眼睛瞪得浑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