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田带娣搬到大兴庄,自打她们的日子好过起来,她就没断了打听大姐田招娣的心思。

临水镇上人来人往,田带娣没少托人。然而田招娣依旧渺无音讯。

田老头和田王氏都只能说出大概的村落名称,但大山里头的村落名称一般都没什么创意百里之内就能有两三个靠山屯儿,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田招娣终究嫁到了哪里,他们也不关心。

田带娣再提出这件事,而且是郑重其事的,田氏就跟夏至说了。

“娘,你是啥意思?”夏至问田氏。

田氏一开始略微有些扭捏,到最后也放开了。“以前顾不上,现在咱都过好了,找到你大姨,咱也能帮一把。”

顿了顿,田氏又说:“我现在总梦见小时候跟你大姨和二姨在一块…”

难得田氏有这样感性的时候,夏至答应她会出力。

夏至出力,就是李夏出力。钱和人铺开来,再难办的时候也好办起来。

但寻找田招娣依旧困难重重。

当他们终于得到确切的消息,却并不是好消息。

田招娣已经没了,她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

田招娣是难产死的,她给婆家留下良儿两女。

田招娣嫁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这么算着,她在婆家连十年都没活过,那些年几乎都在生孩子。大家都知道,那种环境中的女人生孩子根本不能耽误干活。

田带娣和田氏都哭了。

如果她们能早一点儿找到大姐…如果当初她们的大姐没有被卖到那样苦的地方…

时光不等人,有该做的事就要趁早。最好一开始就不要错。

钱大郎最后还是过继了钱二郎的一个儿子。不过那孩子还是养在他父母的身边,不过是常常来住姥家。

钱大郎一生没娶,岳红也没有再生育。

钱大郎过世的时候,就是过继的孩子打灵幡、摔丧盆。田天赐跟着忙里忙外,选地头、挖墓坑等事他都在前头张罗,他还亲自抬灵,哭的比过继的孩子还要伤心。

实际上,这些年来,他比过继的孩子跟钱大郎还要亲近。

田大宝活的很长,最后无病无痛,是正经老死的。那个时候岳红已经没了,田天赐将丧事办的很体面。

按照当地的风俗,田天赐将田大宝的灵柩送回靠山屯儿跟祖辈们葬在一处,并要打开岳红的坟墓,将两个人合葬。

据当时下葬的人说,岳红的棺材已经腐朽了,他们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的衣冠,却好像并没有尸骨。当然也有人说他眼花的。

进山里干这种活计,主家都会先招待一顿好久。那人估计是酒喝多了,所以才会眼花。

但这种传言却并没有因此就消散。

有人还说,当初钱大郎的陵墓就是田天赐带着人亲自挖的,他似乎故意将坟墓挖的很大。

钱大郎死后一年,岳红就没了,也是田天赐亲自带着亲信的人下的葬。

有人说,田天赐只是送了一具装着岳红衣裳的空棺材到靠山屯儿,而岳红的尸身却被他趁夜挖开钱大郎的坟,将两人合葬在了一起。

这种事田天赐一个人干不了,自然得有亲近信得过的人帮忙。

传言流传的很广,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也有较真的人说是胡说,因为其中有不少的破绽。

不过在那之后很久,临水镇周围都有一种说法,这里有一户田家人,他们应该是姓钱的。

田家的人自田天赐起,就不再回靠山屯儿。他们在临水镇落户,就近寻了一块墓地作为家族的坟茔。

岁月悠悠,真~相或许已经流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后代人们已经不再追寻什么真~相,他们很喜欢这些传说,并为此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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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完

这就是田家这条线的结局了。

还会有番外送上,久别了,亲爱的读者们n(*≧▽≦*)n

番外二

俗语说人活七十古来稀,夏老爷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活到古稀之年。

“从来没承望能有今天!”夏老爷子坐在烧的热热的炕上,对簇拥在周围的一众小娃们感慨地说道。他一身簇新的绸面银鼠袍子,衣袍虽然合身,但他却稍微有点不自在。

夏老爷子一辈子朴素惯了,他并不爱穿儿孙们孝敬的华丽新衣裳,他更喜欢穿自己的旧衣裳,因为觉得舒服。不过今天日子特殊,儿孙们竟有不远万里赶来给他拜寿的,他这个寿星公不得不一大早就被老伴儿给丽丽整整地打扮起来。

不过这一点不自在在看着周围的一众小萝卜头时却很快就消散不见了。

小萝卜头们大的不过十岁出头。他们年纪参差,衣裳各异,但长相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的地方。

这都是他夏家的血脉!

夏老爷子的目光落在最小的那个娃娃身上。小娃娃长的皮肤白白,大眼睛水灵灵,秀气的鼻子,小巧的嘴巴。这小娃还没满周岁,正坐在自己姐姐的怀里吐着泡泡。

小娃很机灵,他感觉到了夏老爷子目光的注视,一双大眼睛忽闪了两下,就张开小嘴,奶声奶气地朝着夏老爷子叫:“挠…祖…”

“是老祖。”抱着他的小姐姐立刻纠正。小姑娘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桃红缂丝的皮袄裙。看她眼睛大大,嘴巴小小,跟怀中的小娃面貌有七八分相似,显然就是小娃的胞姐无疑。

小娃听话地又叫了一声,然而发音却并没有多大的改进,依旧是一声挠祖。听得旁边的一众小娃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并没有多少嘲笑的意味,更多的是开心。

小娃也就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是他让大家都这么欢喜。

小姐姐很无奈。

紧挨着他们的一个小男娃已经笑着将小奶娃抱了过去。别看是个小男娃,他抱小奶娃的姿势却已经相当的熟练。

小男娃笑的很暖,抱奶娃的姿态也很暖,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是最地道的官话,但说出来的内容却是另外一样。

“…蛋蛋从开年儿就学着叫老祖,这已经是叫的最好的一回了。老祖您老多担待!…蛋蛋也不笨啊,毕竟是我的弟弟。给哥看看,可能是…舌头有点儿大。这可完了,往后不好找媳妇啊…”

小奶娃的名字里有个丹字,到了小男娃的口中,就变成了蛋蛋,鸡鸭鹅蛋的蛋,当然,小男娃有时候也喊自己弟弟叫做宝贝蛋。

小男娃的笑容依旧暖,可小奶娃就是感觉到了他的恶意。小奶娃的脸都红了,他使劲儿想挣脱开自己可恶的哥哥,两只小手朝着自己姐姐伸了过去。

小姐姐虽然表面严厉,但心底着实特疼爱小奶娃。她恶狠狠地瞪了小男娃一眼,就要将小奶娃接过去。小男娃无辜地朝小姐姐笑。

一个瞪眼,一个微笑,却是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张精致的小脸。

夏老爷子看着这姐弟三人,一颗老心早就软成了一滩水。这三个孩子他都是第一次见。

“都是我的乖孙。”夏老爷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伸手将小奶娃抱进自己的怀里,还很顺手地给小奶娃整理了一下脖子下面挂着的围嘴,抱孩子的动作姿态更是周全体贴。

活到七十岁,自称从来没抱过儿子的夏老爷子,如今已经有了相当多的抱孩子、照顾孩子的经验了。

小奶娃并不认生,他在夏老爷子的怀里很舒服。小奶娃又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挠祖,然后就开始不老实,两只小手去抓夏老爷子的下巴。

夏老爷子纵容着小奶娃,一面还伸手摸了摸小奶娃的发顶。小奶娃的头发软软的,让夏老爷子的心更软到了极点。

“老祖,”双胞胎的小男娃开口,“老祖你再说说我小姥爷跟大青的事儿呗…”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别的小娃附和。其中一个瓜子脸,眼睛特别大的小娃却没说话,但眼睛中期盼的神采比别的小娃还热烈一些。

夏老爷子又笑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给这些小娃讲他们父辈小时候淘气的故事了,他本应该给他们讲那些刻苦读书,上进奋斗的故事才对啊。

不过,孩子们喜欢听,他自然乐意讲。

至于教导孩子们上进的事,那就是他们父母的任务了。活到七十岁的夏老爷子内心一片祥和安然。作为隔辈人,他现在只要宠孩子们就行了。

夏老爷子刚开了个头,门帘就被挑起,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走了进来。

“爹,你咋又说我小时候的事。你说也行,咋不说我点儿好。”小黑鱼儿进门就抱怨夏老爷子。

小娃们却都欢腾起来,一片喊小姥爷的,瓜子脸的小男娃喊了一声爹。

小黑鱼儿应着,随手抱了一个小娃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放下来,放下来。”夏老爷子忙喊,生怕小黑鱼儿把小孩子给摔着,或者给吓着。

小黑鱼儿嘿嘿一笑,听话地将小娃轻轻地放了下来。

“都多大人了,咋还这么没轻没重的。”夏老爷子数落小儿子,语气是尽可能地严厉,然而神态上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爹,我也老大不小了。你老咋就不能在这些小崽子跟前给我留点面子。”小黑鱼儿笑着跟夏老爷子说。

夏老爷子唬着脸:“你多大,那也是我儿子。”这话说的竟有些孩子气了。

小小孩,老小孩,就是这个道理。

小黑鱼儿放声笑:“爹,你老说的对。”

“老叔,你又让我爷数落了吧。”门帘再次挑起,夏至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给她挑门帘子的却并不是带来服侍的小丫头,而是李夏。

面对李夏和夏至,夏老爷子可就不像对小黑鱼儿那么唬着脸了。夏老爷子忙就招呼夏至和李夏都上炕坐。

小奶娃见夏至来了,就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妈。

夏至上炕坐下,将小奶娃抱进自己的怀里。小奶娃几乎立刻就指着自己的哥哥告状了。

“又欺负你弟弟了。”李夏看小男娃。

小男娃立刻辩解说自己没有,眼神十足无辜。

“这小子。”小黑鱼儿大笑,伸手呼撸小男娃的头毛。

“这人啊,怎么能不老呢…”夏老爷子看着面前的一众儿孙,视线有些模糊了。

小黑鱼儿已经长的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高大。刚才小黑鱼儿进来的时候,他竟隐隐地有了一种压迫感。那是小黑鱼儿多年江湖历练身上自然而然生出的威势。

不过那种压迫感在小黑鱼儿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没有了。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论长到多大的年纪,不论在外面有怎样的成就,不管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小黑鱼儿在他面前,就只是他的儿子而已。

沧海桑田。

小黑鱼儿念书念的不错,后来还跟着李夏和夏至去京城读了两年的书,如今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在小黑鱼儿考中秀才之后,田齐那边就提出了小黑鱼儿和田觅儿的亲事。田齐是跟夏至和李夏先通的气儿,夏至跟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说了。

到了那个时候,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心中早就接受了田觅儿,也接受了田家这样家世的亲家。

小黑鱼儿和田觅儿的亲事顺风顺水,没有半点儿的波折。两人成亲之后,虽然田齐满心思地想让小黑鱼儿继承他的家业,接掌漕运,但夏至之前跟他说好了,田觅儿也支持小黑鱼儿继续读书,所以小黑鱼儿还是以读书为主,几年之后参加乡试考中了举人。

这下子,不仅夏家人欢喜,田齐府上的人也都高兴。

举人老爷,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即便是将来不做官做别的,这也是一面虎皮大旗,一把遮风挡雨的好伞。

小黑鱼儿第一次进京参加会试却落了第。不过这对他似乎是没有什么影响。从那以后,小黑鱼儿就更深入地参与到田齐的漕运运营当中去了。

小黑鱼儿会试落第,夏老爷子是有些失落的。

但夏老爷子历来是个知足的人,他觉得自家根基平平,自己享用的福德却已经太过。儿子这一辈能有考中举人的就是祖坟冒了青烟,他原先何曾敢想呢。

再进一步,那该是孙子辈、重孙辈们了。

毕竟是和平的年代,一个家族的崛起,势必要经过几代人坚持不懈的努力。

相比起小儿子,夏老爷子更喜欢李夏。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夏老爷子觉得自己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李山长和李夏父子能衬得上这句话。

如果说从前的李夏还有些稚气,那么如今的李夏却已经是一块雕琢完美的无暇美玉了。

看着并排坐在自己面前的李夏和夏至,夏老爷子心中有更多的感慨。

李夏和夏至的亲事经历了不少的波折。所谓好事多磨,他们两个终究还是按着最先定好的婚期成了亲。

或许是之前已经把这辈子能经历的磨难都经历了的缘故,成亲之后,小两口的日子倒是顺顺当当的。原本他和夏老太太担心的夏至跟婆婆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出现。

实际上,成亲之后,夏至跟田夫人相处的不错。

夏至进门三个月后,田夫人就提出来让夏至管家。当然她不会立刻就将所有的家事都交给夏至,那就不是交权而是为难了。她还要带夏至一段日子,等夏至上手了,她再将一切掌家的权力都交给夏至。

而夏至也正如她自己之前一直表示的那样。给田夫人帮忙可以,但她并没有掌管李家后宅的心思。

在李家生活,夏至对田夫人很是尊敬孝顺。

之后李夏进京,田夫人并没有考虑太久,就同意了让夏至陪同李夏前往。

李夏之前在京城闹过一场大病的事情田夫人永远不会忘记。夏至进门之后,她冷眼瞧着夏至和李夏相处,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夏至照顾李夏她才能够放心。

李夏在京中读书一年,之后参加会试、殿试,被钦点为状元。李家虽然文风极盛,但三元及第,李夏还是第一个。

李家为此几乎沸腾。夏至也成了李家媳妇中旺夫的典范,虽然夏至对此不以为然。

李夏和夏至从此就定居京城。他们当然没有跟李家大哥同府居住。夏至在跟着李夏进京的时候,也只在李家大哥家里住了几天,然后就搬出来住进了自己的宅子里。

那宅子是夏至的陪嫁之一。

李夏一定会走科举的路子,这是夏至早就看出来了。而且她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自然也少不了京城这样的地方。早在第一次进京和李夏见面的时候,夏至就着手在京城寻觅合适的住宅了。

京城居住了几年,李夏的仕途一直很顺利,如今已经官居四品,可以说是当今朝廷上最年轻的四品官了。

进入仕途,李夏就身不由己,几年都没有回乡。今年还是因为夏老爷子七十大寿,夏至和李夏商量了,李夏上本请了两个月的假期,这才回北镇府探亲、祭祖,连同给夏老爷子拜寿。

北镇府的风俗,像六十六,七十这样需要大庆祝的都并不在寿星生日的时候举办,而是要年底下或者正月里挑选个吉利的日子操办。

夏老爷子也就按照这个风俗,所以选定了腊月二十这个日子。

正好李夏和夏至能赶到,又不耽误之后李家祭祖,以及李家的团圆年。

夏老爷子从来都是个体贴周到的人。

一会的工夫,夏老太太带着孙兰儿、月牙儿、田觅儿、腊月几个从外面进来。大家就将孩子们带开,这么乱了一阵,又将小娃娃们都安置好。女人们得了空闲在一处说话。

其他人一年间多少能见面,只有夏至久居京城,虽然常有书信来往,但毕竟不如亲见,所以这一团聚,就有许多的话要说。

“我姐是不是又长高了?”腊月在仔细打量了夏至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

“是长高了。”夏老太太就说。

夏至何止是长高了,而且也丰满了一些,毕竟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离开北镇府去京城的时候,夏老太太等人是亲自送过夏至的。那个时候夏至虽然已经成亲,但还是个姑娘的样子,如今的夏至虽然靓丽更胜当年,却已经是少妇的模样了。

番外二续

何止是夏至,当年围绕在她膝下的小姑娘们都早已经各自成家立业,为人母了。

她们之中离的最远的就是夏至,最难见的也是夏至,所以几乎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夏至。

“听说比咱们这暖和多了,是真的吗?难不成就没有冬天?”腊月睁大了一双眼睛问夏至。

这些年来,诸如夏桥、夏秀才几个都是去过京城的,小树儿更是常年跟着夏至和李夏,但月牙儿,孙兰儿、腊月还有夏老太太却没去过,所以她们也都好奇地等待夏至的答案。

夏至笑,一面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腊月的脸蛋。

腊月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或许是生活顺意,夫妻恩爱,多年不曾相见也并没有让她和夏至之间的感情疏远,她似乎比小时候更加娇憨了一些。夏至觉得,腊月有些跟自己撒娇的意味了。

“你听谁说的,哪有那么邪乎。冬天还是冷,就是没咱们这的冬天长,是真比咱们这暖和点儿。”夏至这样笑着说。

腊月就哈哈笑:“我都是听我大桥哥说的。”

夏桥去京城看过夏至,回来的时候跟大家说起夏至在京城的生活,自然是对京城有很多溢美之词,除了本身对天子脚下之地的敬畏之外,便是让大家对夏至放心的人之常情了。

夏至和众人都笑,夏至还说:“说实话,那边冬天暖和是暖和,我刚开始到那儿的时候也挺高兴。不过过了这几年,我还挺想咱们这的冷的,就想着有空能回来好好地过一冬。”

冰天雪地,那也是格外美好的一种景致和体验。

说到这了,夏至又笑着跟夏老太太说:“奶,我那儿冬天是暖和些。我这回跟李夏就是接你们二老来的。你老跟我们去住上一两年,也让我们尽尽孝。李夏都跟我说过好几回了。”

夏老太太笑的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

夏至和李夏的孝顺她和夏老爷子是心领了,但说到要去京城住,别说一两年了,就是一两个月那也是不太可能的。倒不是因为路途遥远…

“就在这炕头上待着了,哪儿也不去。多好都住不惯。别说那京城里头。你问问你老叔,他这一年三接四请的,还就在府城里,也不算远吧,你爷都不乐意上他那儿去住。好不容易去一回,住不了三两天就张罗回来,闹的鸡犬不宁的,后来我干脆不让他去了…”

这是实话。

夏老爷子本来就是特别念旧恋家的人。他离不开他的园子和地。而且,他也离不开夏老太太。夏至那里也好,小黑鱼儿那里也好,都有很多服侍的人,可夏老爷子就是被夏老太太照顾习惯了,身边服侍的人多了,他还不自在。

“这老头子,就使唤我。”夏老太太笑着抱怨。

夏至却从其中听出了些甜蜜的滋味。

这就是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的爱情了吧。

夏老太太还说:“我这一算,还就是当年十六你在府城的时候,你爷去住的时候最多。连带着还在你大姑那儿住过。从那往后,就没有了。”

“我们这一辈,我爷跟我姐最亲,谁都比不了。”腊月快人快语地说。

夏至只有笑。

当年夏老爷子之所以能去她那里住,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很多事情都在起步当中,夏老爷子不放心的缘故。而现在,他们几个人的日子都过好了,夏老爷子再没什么不放心,所以就懒得去住了。

“那我爷想小鱼儿了咋办?”夏至笑着问夏老太太。

小鱼儿是小黑鱼儿和田觅儿的大儿子的小名,也是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的心头宝。

夏老太太笑的身子都跟着轻轻地颤抖起来:“那就让他们把小鱼儿给送来呗。有一回,你爷还真就是想小鱼儿了,才去了,结果也没住几天,就回来了。有小孙子,他也住不惯,没法子。老头子,各路。”

小鱼儿当然不仅是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的心头宝,那也是田觅儿的心尖儿,田齐夫妇的眼珠子。能让小鱼儿偶尔来大兴庄住着,田家几口人也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的。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因为知道田家那边离不开、舍不得小鱼儿,所以才没总把着小鱼儿。好在他们身边还有别的孙子,还有一众重孙子重孙女,那也是他们心头的宝贝,其中特别是大桥的第一个闺女,更是被宠上了天。

“秀儿像她姑。”说到自己的闺女,孙兰儿的一双眼睛里都是笑意,“那回跟她爹去京城里头看她姑,都不乐意回来了。她爹把她哄回来,从那以后每天就念叨她姑。要是我们哪有点儿不如她的意,她就张罗要去京城里找她姑和姑父,说不跟我们过了,要给她姑做闺女去。”

说到小孩子的趣事,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给我做闺女行啊。”夏至笑着说。

夏老太太又给重孙女解释:“秀儿可懂事,也能干。别看现在岁数不大,这屋里外头的活计她啥都会,能替兰子一多半。比兰子和大桥都精明,是像十六。”

大家又都说侄女像姑。

说到侄女像姑,就又说到了外甥像舅。

夏至的两个儿子却都不像大桥那么老实。夏至就抱怨说自己操心:“大的每天都有故事,几个人看不过来。小的那个现在还好,不过看样子往后也是个淘气的,必定不能让我省心。”

姊妹几个都说自己的孩子,总结起来,男孩子淘气不省心,闺女们却都很可人疼,是贴心的小棉袄。

然后,她们又说到了京中的生活。那毕竟是很不同的又一番天地。夏至又邀请孙兰儿、腊月和月牙儿几个去京城。

孙兰儿腼腆地笑着说她脱不开身,家里离不开她。虽然夏桥和她夫妻恩爱,教了她识字念书,出门也乐意带着她。但孙兰儿却从来不肯恃宠而骄,反而更加退了一步,情愿只在家里服侍婆婆,再有就是照顾和孝顺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

说起来,也就是夏至在府城的时候能带孙兰儿出来,之后孙兰儿就很少出远门了。等她有了孩子,就更加一门心思地在家里,每天忙碌,心中却满足的很。

这些夏至都知道。她与孙兰儿本就是自幼的情谊,虽然不是姊妹,却比家中的姊妹相处的更为亲密,现在对孙兰儿又添了几分的敬重和怜惜,因此越发想要将好的东西多给孙兰儿一些。

“哪里就离不开了。要真离不开,那就都带着。反正我那儿别的没有,空屋子还有几间,咱们一家子都搬去也住的开。”夏至笑着说,“兰子姐,我去京城之后,你还没去看过我呢!”

别的都好说,最后这一句孙兰儿却招架不住,看着就有些心动。

夏老太太在旁边劝她:“十六说的对。趁现在年轻,出门不费劲儿。等老了,你想动换,腿脚都不给你做主。家里有啥搁不下的,还有我,还有你三婶这老些人呢。”

“那我跟他爹商量商量。”孙兰儿就说。她跟夏桥已经是老夫老妻,当着人面就不再喊夏桥的名字,只用孩子他爹指代。这也是庄户人家女人的习惯了。

腊月对于夏至的邀请倒并不矜持,说要跟钱月来抽出工夫来去京城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