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通的嫌弃,就是秦三儿这个难得好性的人都气炸了,秦三抱臂站在一旁:“你一个落难的人,当自己什么,大家闺秀还是千金小姐,嫌这嫌那的,嫌不好甭住,到院中往雪地里一滚,那地方又大,又不咯得慌,还熏香,我们家大娘子都没熏过香,你一个白吃白住的好意思说熏香,你知道那香多少钱一盒么,要真想熏,行,拿钱来,有钱什么都好办。”

秦冒大概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这么数落过,他发现,这小小的食店中,除了小娘子外,还有许多人的嘴皮子也是相当利落的,想要发火,可想想现在的处境,怕他真火了,人家把他赶出去,没办法,天大的火气只好忍了。

他心说父亲教过他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是大丈夫,不与小人一般计较。

秦冒没理会秦三儿,一屁股坐在床上:“行了,你别说了,我要睡觉,你出去吧。”

秦三儿倒是真好性的人,发了一通火,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指指炉上的水壶,那里有热水,你床头有个柜子,柜子里有茶叶和茶具。你要真渴了,自己泡茶喝,我去厨下瞧瞧,若还有点心的话。捎些于你。

秦冒点头:“我知道了。”

秦三儿想着秦冒大概是那种四体不勤的,又有些不放心,指指炉子和一旁的炉钩:“你一会儿记得往里边添些黑石,添的时候拿钩子把炉上盖子掀起来,扔进去几块黑石就成,记得,添好了盖子一定要盖严,不然屋里难闻。”

秦冒直接摆手了:“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自然知道。”

他话是这么说,不过心里真没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弄好。

秦三儿出去,没过一会儿端了一盘点心进来,往床头柜上一放:“你运气好,我们家大郎做的点心还有剩,都给你端来了。”

“那真是谢谢了。”秦冒赶紧起来。指指炉子:“这个,怎么弄?”

秦三儿有些泄气,不过还是上前一步步的教导秦冒如何往里边添回黑石,如何防止炉中的火灭掉。

秦冒学的很认真,他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看秦三儿做了一遍就会了,因着刚才吃了锅子。他如今也渴了,就从床头柜中拿出茶具和茶叶来弄了一壶茶,倒了两杯,指着其中一杯对秦三儿道:“你要不要喝些茶?”

秦三儿摇头:“我屋里有,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走了。明儿大早起来还得扫雪呢。”

说着话,他已经打起哈欠来,秦冒倒有些不好意思:“真是有劳你了,等我家人找来,我与你些银子盖新房。”

“另说吧。”秦三儿摆摆手从屋里出来。

秦冒那里喝了一口茶。只觉得这茶味道当真是好,比以前他在家中喝的贡茶还要好上几分,心下喜欢,就多喝了几杯。

等他喝过茶要睡觉的时候,突然间,却听得外边风雪中夹杂着几声琴音,那琴声飘渺之极,却又动听之极,那曲子,竟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秦冒是个很喜欢音韵的人,一听这曲子,当下就痴了。

他在屋里也坐不住了,掀帘子出去,站在廊下静听,只觉得那曲子更加的好听。

直到一曲终了,秦冒才回过神来,机灵灵打个寒战,感觉身上冷的不行,跺跺脚,脚上也冻到麻木,他赶紧进屋,可脑子一刻都没停歇。

这样的风雪之夜,这样动听的曲子,还有这官道旁的孤店,叫他浮想联翩,他不由的想到小时候听嬷嬷们哄他时讲的那些个故事,那荒山中的狐妖鬼怪,那赶考书生路遇荒店的艳遇,心头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辣的。

秦冒想的太多,竟然有些睡不着,没奈何,只好和衣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想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梦乡。

等他一早醒来的时候,就听到院中一片喧哗。

他起身掀起帘子朝外看,就见马家父子二人还有秦三儿并昨天见的那位李家的郎君正在扫雪,他们大概是一大早就起来打扫,这院中的雪竟少了一半多。

看别人都在忙,而他闲的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秦冒终于有了一丁点的不好意思,他赶紧穿了大衣裳出来,过去接李春的扫帚:“大郎,我帮你扫吧。”

李春笑笑,把扫帚给他,转身到一旁拿起铁锹来,此时,马方推了一个独轮车过来。

就见李春飞快的把扫成堆的雪铲到车上,片刻之后,一堆雪已经全部被铲进车内。

李春铲好了雪,又去推车子,如此往返,很快,这院中的雪已经快清理干净了,秦冒看的很感兴趣,就想试试,等李春铲了雪,他过去要推车子,李春也不拦着,就叫他推。

秦冒看李春推起车子来很轻松,只当这车子轻,哪知道,这一上手,差点没把他给累趴下,实在是,他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把车子推起来。

秦冒吃惊的看着李春,瞧李春比他还要瘦弱,如何这样大的力气。

随后,他透过二进打开的院门往后院一瞧,更加惊的合不拢嘴,实在是,那李家两位小娘子更加的剽悍呢。

那两位小娘子并一个丫头已经快把后院收拾干净了。

丫头扫雪,两位小娘子一个铲雪一个推车子,干起活来比大老爷们都利落,实在是想不到如此娇娇弱弱的人儿,竟这般的有力气。

秦冒心说,这李家兄妹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的一个个生的力大无穷,长的与外貌实不相符。

第七十三章 责骂

好容易等到雪停,又等了几日,大大的太阳终于出来了,路上的积雪也慢慢融化,李家的小店中终于又是客来如潮。

因着风雪大,从下雪到雪化已经等了不少日子,店里的许多料调食材都缺了不少,李鸾儿就趁着这日阳光正好,赶了驴车去城里买东西。

虽说雪化了,可路却很是难走,官路也都是黄土碾就,这大雪一盖一消,冷热交替之间显的泥泞的很,李鸾儿这一路走过来,心下庆幸赶了驴车,若单靠两条腿进城,恐怕回去一双鹿皮靴子就要不得了。

北地严寒,虽说出了太阳,可这天气也冷的可以,李鸾儿穿着厚厚的棉服,外边又披了兔毛披风,头上戴了风帽,耳朵上还戴了灰鼠皮的耳套,整个人弄的跟个球似的,行动起来都不方便。

她到如今其实已经不太在意冷热了,只金夫人和李凤儿不放心,硬是逼她穿的这么厚,搞的李鸾儿实在有些不舒服。

眼看着就要入城了,城门口的守官西侧,晒着早起的太阳,两只手缩在袖笼中,也顾不得去瞧入城的行人,两人凑在一处说话。

李鸾儿赶着驴车进了城门,先把驴车寄存好,就快速找到相熟的店铺采买东西。

油盐酱醋这些调料少不得,还有好些香料也要买,金夫人配的药酒缺了几味药材,李鸾儿也要帮她买回去,另外,那位秦冒秦公子好几天了一直穿一套衣服,这次,李鸾儿要去布店帮他买些布料,回去叫李凤儿或金夫人帮他做两身衣物好替换。

李鸾儿想着店中这几天客人又多了起来,再加上天气冷,说不得哪时候又要下雪,到时候。出来采买东西也实在不方便,索性每样东西都多买些。

她先把硝制好的皮子卖掉,把银子收好,又拿出店中帐面上取出来的银子去各大店铺采买。

李鸾儿采买的时候多了。各个店铺的伙计也都相熟,一见她进来,就笑着迎过去,李鸾儿直接拿出单子念,那些伙计飞速的帮她反货物装好,派人送到她寄存车子的地方。

一上午采买下来,大多数的东西都买得了,李鸾儿又去肉摊上买了半扇子猪肉,另外把肉铺上剩下的瘦肉和骨头全都打包买走。

买了肉,又去粮铺买了些米面还有红薯粉。并各类的杂粮等等。

叫伙计把东西帮她送到城门口,李鸾儿也觉得饿的,便在外边的小吃摊上买了十来个包子吃了起来,正吃的过瘾,便听到一阵喧哗。她一打听,原来是某个村落里因着雪大压塌了牛棚,把一头老黄牛给砸死了,这家人便报了官,现把牛杀了,要卖牛肉。

好长时间没有吃过牛肉,李鸾儿早馋的不成了。她也顾不得吃包子,把包子打包装起来就顺着人声过去。

城墙根那几处卖肉的摊子上,便见牛已经杀好了,有几个人正围着谈斤论两,和卖主讲价钱。

李鸾儿凑过去问:“牛肉还有没有?”

那卖主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脸的皱纹。皮肤很是粗糙暗黑,一瞧就是庄户人家,他笑道:“还有呢,俺这牛伺侯的好,肥的很。杀了四百来斤肉呢,这几位客官可要不了那么多。”

李鸾儿听了,又赶紧问那几位买主,各自问了他们要买的斤两,算了一下,那几个人买二百余斤,这牛还有一百多斤的肉可卖呢。

当下,她也不客气,直接对那卖主道:“剩下的全给我留着,价钱上好说。”

终于啊,李鸾儿到古代半年多了,也过了一把土豪的瘾。

卖主笑着应下,给那几位把牛肉分了,剩下的几乎有半扇牛肉给李鸾儿称了称:“小娘子,剩下一百八十二斤,这牛肉贵,冬天肉更贵,小娘子刚也听到了,俺这肉二十五文一斤,一共四两五钱五十文,你给俺四五两钱就成了。”

李鸾儿也没讲价,叫卖主把肉放到车上跟她走,到了城门口她寄存驴车的地方,李鸾儿一手提着牛肉扔到驴车上,放好后,拿出银子给卖主结了帐。

这时候,那几家店铺送货的伙计也都到了,李鸾儿叫他们把东西搬到车上,和看车子的人结了帐,就赶着驴车往回走。

等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李鸾儿把车停在院中,吆喝了一声,便见秦三儿带着秦冒出来帮忙搬货物。

秦三儿是苦出身,平日里干活多,搬起货物来自然轻松,可秦冒却是抓瞎了。

他扛布料,把布料扛起来手都直哆嗦,歪着脖了拧着身子愣是走不了,放下布料,他便搬那小篓子里装的调料,才搬起来,就听篓子里的东西咣当直作响,吓的秦三儿赶紧道:“你先放下,我来,我来,这物件可不好搬。”

秦冒赶紧放下小篓子,又去提肉,只这肉一直在外边冻着,如今已经结了薄冰,提起来冻手的很,他一时没拿住就这么掉到地上。

李鸾儿看的眼睛都直抽,实在受不了,才想打发秦冒回屋子里,便见李凤儿一掀棉布门帘从屋中出来,手中拿着鸡毛掸子大声道:“秦冒,叫你在厨下洗碗你把碗都摔了,还有脸出来搬东西,这车东西如果再叫你给毁了,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李凤儿已经多久没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李鸾儿是记不起来了,不过,她却知李凤儿如今的脾气比她刚来的时候可好了不少,这秦冒能惹的李凤儿如此的脾性大作,可见是闯了大祸的。

“凤儿…”秦冒刚叫了一声,见李凤儿柳眉倒竖,凤眼圆瞪,赶紧改口:“小娘子,我这不手生,等做熟了就不会再…”

“干了一天活还手生,你哄哪个呢。”李凤儿气的不行,鸡毛掸子挥舞着,可就是没往秦冒身上招呼,虽然听的啪啪作响的声音,可是,那鸡毛掸子全打在一旁的拴马桩上:“叫你去客房烧火,弄的烟熏火燎,差点没把房子烧了,叫你烧水,你弄个水漫金山,叫你洗碗,你说你打了多少盘子碗,我们家是开店,不是开善堂,供不起你这么作耗。”

李鸾儿一听就知道了,李凤儿那是心疼啊。

这小店李凤儿倾注了不少心血,从店里的摆设到客房的床铺被褥的采买,全都是李凤儿一手操办的,便是那厨下用的碗碟,也都是李凤儿挑选出来的,现在,秦冒把她的心血糟践了不少,李凤儿自然生气。

她没有把秦冒打的他爹都认不出他来,这已经是努力克制,给秦冒留了不少面子了。

“实在对不住。”秦冒没奈何,也知道他闯了祸,耐着性子给李凤儿赔不是:“小娘子且先记着帐,以后我赔你就是了,小娘子莫气,实在是我的不是,我以后努力,努力好好干活。”

面对脾气这么好的人,李凤儿如果再不依不饶的就实在有些过了,她无奈叹了口气:“算了,你是大爷,您啊,天生就不是干活的人,以后,还是少干些吧,也给我家省些银子。”

这里李凤儿正数落秦冒,不想李春从屋里出来,小心的拽拽李凤儿的衣服:“妹,小妹别生气,大郎也不是有意的,我,我有钱,小妹再买碗。”

李凤儿回头看看紧张的李春,再看看李春明显维护秦冒的样子,更是浑身无力,她摆了摆手:“算了,我哥哥都给你求情了,我也不与你计较,这几天你尽量的多学着些,如果再弄坏东西,看我不打…”

“打断我的腿,知道,知道。”秦冒笑呵呵的应下,李凤儿冷哼一声,转身回屋。

李鸾儿看这一场闹剧,也颇有几分无奈,叫过秦三儿,让他带着秦冒回屋,剩下的那些肉啊什么的重东西,李鸾儿自己一个人扛进厨房。

把东西放好,李鸾儿又叫正在忙活的马方过来,叫他把驴车赶进棚子里。

李鸾儿则快步进了后院,在廊下跺跺脚,换了鞋子就进了李凤儿的屋子。

李凤儿正坐在床上生闷气,李鸾儿看了不由失笑:“我说你气个什么,那秦冒明显就是哪家的公子哥,不会做活也是难免的,他摔了东西毁了货物,你只管记着,他家人寻了来,叫他多赔银子就是了,反正他就是一只大肥羊,到时候咱们狠狠宰杀便是。”

一句话,李凤儿扑哧一声乐了。

李鸾儿看李凤儿不再生气,就坐过去从怀里摸出几样果脯:“瞧,你最喜欢的杮子干,话梅还有蜜汁杏脯。”

“呀!”李凤儿顿时一脸的惊喜:“这杮子干倒是真的好,姐在哪买的。”

“街市上一个妇人提了篮子卖,我瞧着好就买了一些,你要是爱吃,下次进城的时候再与你多买些。”

“谢谢姐姐了。”李凤儿欢快的接过果脯,很享受的咬着杮子干。

李鸾儿瞧她高兴了,便和她商量:“我看秦冒就那么一身替换衣服,哥哥个子比他高,哥的衣服他也穿不了,就买了些料子,你抽个时间裁了给他弄两身棉袄穿,再怎么说,人在咱们家,总不能让他跟个冻猫子似的,好像咱们有多苛待人似的。”

李凤儿吃着杮 子干,心情好了不少:“行,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不与他生气,一会儿我就去挑匹料子,给他裁两身衣服。”

第七十四章 救美

李鸾儿着实佩服李凤儿。

这小丫头调理人的本事倒真是不小。

瞧瞧,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冒竟然坐在厨房的小马扎上认真的洗碗,这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一个碗都没有打碎,着实的难能可贵啊。

秦三儿端着一摞碗又进来了,把碗放下,呶呶嘴:“今儿客人多,你洗快些,等一会儿前边不忙了我帮你洗。”

“唉。”秦冒答应一声,继续努力洗碗。

李鸾儿瞧的很无语,端了一盘子菜摇头出去。

进了后院,就见金夫人站在廊下朝她招手,李鸾儿几步过去,便听金夫人道:“我才弄了些药丸子,你替我送去严家,就说这是给严老将军的,叫他们派人捎去京城。”

李鸾儿答应着,接过金夫人递来的小瓶,拿了背篓,把她这几天硝制好的皮子放进去,又放好药,再把防冻的药膏带上些,便和金夫人告辞,赶了驴车进城。

她到严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上午了,李鸾儿敲开门,严家守门的小哥早和她很是相熟了,一见她来,就赶紧去叫周管事。

没过一会儿功夫,周管事就过来了,见到李鸾儿很是高兴:“大娘子可有日子没来了,赶紧的,里边请。”

李鸾儿倒是没进门,她笑着拿出药来:“这是夫人特意给老爷子配的药,周叔若得空就派人送去京城。”

之后,她又把药膏子拿了出来:“这是我跟夫人学着配的防冻的药膏,周叔试试怎么样,若是觉得好,就叫人再去我那里拿。”

“这敢情好。”周管事笑着把药收下:“我正说这天儿越发的寒了,我这冻手冻脚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几天不说手,就是那脚冻的,每天晚上都让我痒的睡不着觉。大娘子这药膏子送的太及时了。”

“还不知道好不好呢。”李鸾儿虽然很有信心,可谦虚的话还是得说:“周叔先试着吧,要是不好,我再改进。”

“好。一定好。”周管事肯定的点头:“大娘子是什么人物,你这么聪明伶俐,配的药膏能不好?这药好不好的先不说,难得的是大娘子还记挂我这老头子,实在叫人感念。”

“您老言重了。”李鸾儿和周管事说笑几句就要告辞,周管事也不多留她,一直目送她走的老远才回。

从严家出来,李鸾儿直接去皮货铺把皮子卖掉,拿了银子想了一会儿又往家添置了些东西,帮着李凤儿买了些燕窝。给金夫人捎了些药材,这才慢慢的往回赶。

这日正好大集,街上人倒是不少,李鸾儿掐算好了日子,一进城就把驴车寄存了。现在步行倒并不觉得挤。

而那赶着车来赶集的就难受了,在街上硬是挤不过去,速度比步行的人还要慢上许多。

再加上好几辆车子连在一处,前边一辆车子上赶车的又去铺子里买东西,那牛车堵了路,让后面的车子越发的过不去。

好几辆车的车夫已经开始发起牢骚来,甚至有人等的急了。直接去铺子里寻那买货的车主。

李鸾儿看的好笑,就站在一旁看热闹,没过一会和就听吵闹声传来,再看堵着别人车子的车主出来,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这车主眉毛又粗又浓。两道眉毛连在一起,中间又有竖纹,一看就是脾气特别不好的主,他和那寻他的车主从铺子里出来就开始争吵,声音大的足可以吓到两旁行人。

大概是气不过。那车主坐到车上一鞭子下去,嘴里嚷着:“多管闲事,俺不过就是买个东西,碍着你什么事了,让俺买东西都不能尽兴,俺家新妇要的胭脂水粉还没买齐呢,回家要被新妇打的…”

李鸾儿听的失笑,深觉这人倒是个直肠子的,在大街上竟然把怕老婆的事情都能喊出来,喊出来之后,他不但不觉得害臊,反而很有几分得意。

什么样的人赶什么车,这车主脾气爆且直,他养的牛那脾气也不好。

被车主一赶一骂,那牛脾气也上来了,本来拉车挺慢的一头老黄牛,现在闷头往前赶,深有几分横冲直撞的味道,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眼瞧着都能赶得上马车的速度了。

那车主也觉得牛走的太快了,一鞭子又下去:“你是牛,不是马,跑那么快作甚,莫非你还想一辈子拉车不成。”

牛被抽的疼了,哞的叫了一声,一双牛眼瞪的老大,一头就朝前撞去。

李鸾儿瞧的可乐,一时没注意,竟见那牛不走直线了,而是朝行人中冲去。

两旁的行人看着牛发脾气,早吓的躲了,只一个人躲不开。

这人便是严承悦,他坐在轮椅上到底行动不便,旁人都闪了,他转动轮椅去躲,却是比不过那牛的速度。

就见牛闷头冲过来,一个用劲,把严承悦的轮椅掀翻了,严承悦整个人都被掀到半空中。

“少爷!”

“大少爷”

这是严一严二的声音。

严一严二应该是被严承悦派出去买什么东西,一时没跟住,竟见自家少爷出事了,吓的这两个人顿时面无人色,把手中提的东西一扔,几步上前就要去接严承悦。

只是,他们的速度到底慢了些,就差那么一点,严一就要接住严承悦了,可也就差那么一点,他愣是连严承悦的衣角都没抓住。

眼瞧着严承悦就要跌到地上,这一跌下去,他恐怕得伤躺到床上养好几个月呢。

严一严二更是急的满脸通红,心下把那头牛都快恨死了,当然,最恨的还是那赶车的。

赶车的也急了,他不过就是发了两句牢骚,哪知道闯出这种祸事来,吓的他扎煞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种危急时刻,却见一个人影冲上前来,那人跃起,伸手一提,把严承悦的衣领提住,再一个旋转,等众人再去看时,便见那位严大少小鸟依人的被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搂在怀里,不只搂了,还是以公主抱的方式。

严一大松一口气,定睛一瞧,竟是认识的人。

他赶紧上前抱手为礼:“大娘子好身手,多亏了大娘子我家少爷才没出事,严一谢过了。”

严二也赶紧过来道谢,他比严一精细,道谢时看到自家少爷满面通红,知道少爷害羞了,赶紧从李鸾儿手中接过严承悦,严一瞧了心下也明白,几步过去把轮椅整理好,两个人好好的把严承悦安置了,这才又对李鸾儿笑道:“天快过午时了,大娘子还没吃饭吧,我们家少爷为表感谢,想请大娘子吃顿饭。”

李鸾儿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去吃是一样的,大家都相熟,什么谢不谢的。”

“严一,严二。”这时候,严承悦轮着轮椅上前,板着脸喝住严一严二:“哪来那么些废话,午时了,我们赶紧回去。”

“是,少爷。”严一严二见李鸾儿坚辞,又见严承悦心情不好,赶紧答应一声,推着严承悦就往前走。

当经过那辆牛车时,严一狠狠的瞪了车主一眼:“我们严家是仁厚人家,我们少爷也没事,便不与你计较了,若是再有下次,非抓你去做牢不可。”

车主是深知严家的,又知道他撞的是严家的大少爷,早吓坏了,这时候坏脾气也都收了起来,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等到严承悦一走,车主就开始数落起他的牛来:“你说你真会挑人撞,你怎么撞那么个主啊,你家主人我都快被你连累死了,丫,要是我做牢,我非得拼了多做两年牢,也得把你杀了煮肉吃。”

牛也觉得委屈,哞哞叫着垂着头往前走。

李鸾儿满心乐的不行,却也不好笑出声来,她紧了紧身后的背篓,随着人潮向城门口走去。

李鸾儿赶了驴车回家,倒是并不把救严承悦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是,严承悦心里却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严承悦一路板着脸回家,一回到住处,严一严二就赶紧讨好的上前问他要不要用饭,要吃什么。

严承悦随意点了两个菜,叫严一严二去端。

等严一严二一走,严承悦便攥紧了右手,手上青筋暴起,指甲刺的手心都生疼,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只觉得手心*辣的,似乎还存留着那种香软甜馥的感觉,那…正是他被李鸾儿救起时,右手不经意的碰到李鸾儿酥胸的感觉。

这种感觉叫严承悦又是羞愧,又有几分享受。

右手平伸到眼前,摊开,只见细嫩的手掌中红通通的,便如他的脸上一般,热的叫人难受。

他的鼻端似乎还残留着李鸾儿身上的幽香,身子的一侧似乎还能感受到李鸾儿怀抱的温暖和软香,虽然,他没有把佳人抱入怀里,可是,还是有了温香软玉在怀的感叹。

那样一个刚强的人儿,那么一个力大无穷,手能裂虎碎豹的女子,她的身体竟然并不刚硬,反而软的很不像话。

不只软和香,还很有…弹性呢!

严承悦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很为自己的肮脏龌龊想法感觉羞愧。

第七十五章 音韵

严一严二结伴往厨房而去,严一拉拉严二的衣袖,又挤眉弄眼的。

严二被搞的有点不耐烦:“干嘛?”

“你刚看到咱们少爷的脸色没?”严一小声问。

“没有。”严二如实回答。

“少爷脸红了。”严一偷笑:“我看啊,少爷分明就是喜欢李大娘子的。”

严二瞪了严一一眼:“你叫一个标致的娘子抱抱,你也脸红。”

“你这人…”严一气急:“你不说话会死人啊,我和你说真的,我看着少爷是真喜欢李大娘子,你说,要是李大娘子当咱们少奶奶该多好,她劲多大,少爷以后想去哪,大娘子就能背他去哪,少爷喜欢上山,大娘子那是比山大王都厉害的角色,背着少爷进山连老虎都不敢惹呢。”

“少爷娶了李大娘子,你还想不想要工钱了。”严二摇头,实在不知道严一心里是咋想的。

严一一想也是哦,啥活都叫李大娘子做了,这不显的他无能么。

不过,严一又想到一件事,偷笑半晌,拿胳膊拐了一下严二:“其实,少爷这样的就该配李大娘子,要是娶别人,你说,少爷要入洞房不还得叫咱们把他抱到床上,可李大娘子就不一样了,抱少爷上床,给少爷洗澡,帮少爷换衣服,这事大娘子可都能干呢。”

严二一阵无语:“行了,赶紧去厨房拿吃的吧,一会儿少爷该饿了。”

“得咧。”严一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后来想到严老将军原也打算叫少爷娶李大娘子的,不由暗道,老将军果然精明的很,怕就是考虑到少爷房里的问题,这才看中大娘子的吧。

李鸾儿可不知道严一想的那些有的没的,要是知道,说不定下次进城。她得埋伏起来打严一的黑拳。

李鸾儿回到家中的时候正是饭店中最忙的时候,不只是秦三儿,就是秦冒都被李凤儿支使的团团转,今天客人出奇的多。便是后宅的马小丫和郑婶子都被叫到前厅来帮忙。

马冒和马方父子俩窝在厨房洗碗传菜,马小丫和郑婶子洗菜配菜,秦三儿和秦冒则在前边招呼客人。

李鸾儿见众人都在忙,也就不叫人帮忙,她自己把货物卸下来,该往厨房送的送到厨房,该送后院的也整理出来送到后院去。

送完了东西,李鸾儿坐下来喝了几杯茶水,缓解了一下口中干渴的状况就钻进厨房里。

李春和大厨钱平正忙着炒菜,两个人都是一头一脸的汗。李鸾儿进去就问:“钱叔。还有多少菜没炒出来?”

钱平瞧瞧案上配好的菜和作料苦笑一声,抬起累的发抖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汗:“还有十来个菜呢。”

李春的身体经过药澡的改造,又练习了体修之术,就炒菜这点强度他还是能撑得住的,只是钱平到底年纪大了。长时间的劳累实在撑不住。

李鸾儿瞧着这样可不成,就过去接了钱平的锅:“钱叔,你休息一会儿,我把剩下的菜炒完。”

钱平也没有推辞,他是实在累坏了,直接坐在一旁瞧着李鸾儿,准备等她放的配料不对的时候赶紧指出来。

李鸾儿笑着掂起炒锅。先放了油,油热之后把切好的葱姜蒜放进去爆炒,一边用精神力扫描,快整精准的把握住所放肉和菜的比例,还有调料的多少。

她一手拿锅,一手往里边添加调料。不管是步骤还是多寡都没有一丝儿的错,直瞧的钱平都佩服不已:“大娘子这手活简直绝了,比我炒了几十年菜的人都能把握火侯呢。”

李鸾儿偷笑,她哪里是能把握,她完全是在复制好不好。

别人想要复制很难。可拥有精神力的她想要复制却非常的容易,可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以前也常来厨房,瞧钱叔做过好几次菜,这些都是平常菜色,自然看看就会了。”李鸾儿一边说笑,一边把炒好的菜放入盘中,叫过马方:“行了,把这几样菜传出去吧。”

她在厨房呆了半个时辰,不单菜炒好了,便是外边客人要的炸酱面并炒饼饺子等主食也全做好了,等马家父子俩把饭菜传出去,李春和李鸾儿同时松了口气,实在是今天的客人太多了,让他们都觉得有些累。

倒也不是身体累,而是集中精神炒菜,弄的精神有点紧张了。

厨房的活做完了,李鸾儿给自己弄了个扬州炒饭,吃了一大盆炒饭深觉填饱了肚子,就泡了茶水端了点心和钱平还有李春坐在厨房休息。

等到半下午时分,天将将擦黑的时候,前厅那边也没了客人,秦三儿带着秦冒,再加上马家父子收拾好了前厅的桌椅板凳,把所有的东西都擦拭干净了,李鸾儿便叫李春和钱平弄了一桌菜,叫大伙一起吃饭。

她伸展了腰肢去找李凤儿,姐妹俩躲在柜台后边拿着小算盘噼哩叭啦的算起帐来。

等到把帐算完,李凤儿又把收取的银子和铜钱也拿出来数了数,最后咋舌不已:“真想不到,今天买卖这样好,这一天的收入比得上过去一个月了。”

李鸾儿也没有想到,今儿一天竟然卖了七十多两银子。

七十两银子不多,可是,这要看是在哪里,要是同福楼一天卖七十两银子,那是赔本的买卖,可她家这个小店一天卖七十两银子,那是要大发的节奏啊。

除去本钱,李鸾儿也算了算,大约能得三十余两银子,一天三十两,一个月那就是九百两银子呢,够她上山打两头大白虎了。

“要是每天这样就好了。”李凤儿也觉得有点累,敲了敲肩膀:“咱们紧着干几个月,就能在京城买下一座五进的大宅子了,到时候,给哥哥说亲都有底气。”

“得了吧。”李鸾儿笑着帮李凤儿揉着肩膀:“每天这么忙,咱们倒没什么,旁人非得累坏了不可。”

“咱们可以添加人手啊。”李凤儿呵呵笑着,不经意间看到坐在席上正和秦三儿吃喝的秦冒:“这个秦冒倒也不简单,那么一个公子哥。就这么几天竟然把活都学会了,而且今天累成这样,他倒是从头到尾没偷懒,看起来是个能忍又精明强干的。”

“倒也是。”这点李鸾儿也很认同:“这人倒是不错。”

正说话间。李春过来叫姐妹俩吃饭,李鸾儿和李凤儿笑着结伴入席。

她俩才坐定,秦冒就凑了过来,他整个人都凑到李凤儿面前,笑着向李凤儿拱手:“小娘子这衣服做的真好,我穿上舒服的很,在这里,我先谢过小娘子。”

原来,秦冒这家伙倒也不是勤快,而是因为有李凤儿给他做的衣服在激励着他。所以才会不喊苦不喊累的忙了一整天。

李凤儿长长的凤眼睁的大了些,瞪了秦冒一眼:“真要谢我的话,等你走的时候多多给银子。”

“一定,一定。”秦冒干笑两声:“这几日入夜时,我每每听到琴音。想来是小娘子所奏吧,实在是悦耳之极。”

“这也不值什么,干娘和姐姐比我弹的更好。”李凤儿抿嘴笑了笑。

“只不知是什么曲子,我酷爱音律,听过的曲子也多的很,却从未听到过小娘子所弹的曲子。”秦冒压低了声音打听:“莫不是小娘子家传的曲谱?”

李凤儿垂头,笑的更加艳丽几分:“倒也不是家传的曲谱。只是我闲暇时分所作。”

一句话,就这么一句话,彻底的把秦冒震住了。

他张口结舌,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若是说京城中哪家的名门闺秀说出这话来,秦冒倒也不吃惊,可李凤儿分明就是一乡野村姑。还是一力气极大,干活很利落,骂起人来嗓门丝毫不差的乡野村姑,秦冒实在不能把她和那雅致的音韵扯到一起。

“怎么,不信?”

李凤儿的眉又竖了起来。吓的秦冒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哪里不信了,只是,只是吃惊而已。”

“但愿你说的是实话。”李凤儿咬了咬牙,过了一会儿又失笑:“其实,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像我们这等村姑也就配和家长里短,针头线脑的过,实在不配那雅致的事情,只是,我们却偏偏出乎人的意料,这便叫你不信了。”

说到这里,李凤儿笑着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我还不算精通音韵,姐姐才是厉害人物呢,她不只琴棋书画精通,还造了一种很奇特的乐器,那乐器演奏起来当真动听,我听过一次,竟是哭的不能自已,可惜姐姐太忙了,很难得听她演奏,若你想听,就好好的央姐姐奏上一回,我也跟你沾些光。”

“真的?”秦冒一听双眼发亮:“倒没想到这小山村里也藏龙卧虎呢。”

说完这句话,他抬头看向李鸾儿,却见李鸾儿正在闷头吃饭,心里有话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好容易等到吃完了饭,大伙收拾了残局,秦冒才敢上前,战战兢兢的向李鸾儿一拱手:“大娘子,在下听闻大娘子精通音韵,又造了一种独特的乐器,只不知道在下能不能见识一下大娘子的高超技艺?”

别看李凤儿平时看着利害,人也咋咋乎乎的,可说实话,秦冒还真不怕她。

他唯怕的就是这位大娘子,这李大娘子人前瞧着笑咪咪的,也从不说人长短,可秦冒天生的直觉,只觉得这大娘子实在是个厉害的人物,是那种笑里藏刀的毒美人,他能敬着,可以怕着,却不敢靠近。

反倒是李凤儿那样面上瞧着厉的,他反而觉得亲近。

李鸾儿没想到秦冒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当下挑了挑眉,一双杏眼盯着秦冒,看的他额上汗水直流,这才道:“你听谁说的?”

“这个,这个…”秦冒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李凤儿。

“姐,我说的。”李凤儿这会儿倒是挺身而出了:“是我真的想听姐姐演奏的曲子,所以才鼓动他…”

李鸾儿点头:“也罢了,这几天高兴,我便与你们奏上一曲。”

第七十六章 女将

李鸾儿亲自回后院,没用多长时间带来一样很奇特的乐器。

那乐器的底部很像是一个粗些的竹筒,上面一根长长的杆子,杆子旁边几根弦,还有一把貌似拉琴用的弓。

乐器一出来,秦冒就精神了,全神贯注的看着李鸾儿。

李春乐呵呵的拍手:“妹妹拉琴,好听。”

李鸾儿笑笑,在一把椅子上坐定,把那个古怪的乐器放在膝头,先试了音。

她一试音,秦冒听音色便知这乐器绝对有新奇,这音色也实在古怪,非琴音,也非笛非箫,总之不同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乐器。

李鸾儿试完音,便开始认真的演奏起来。

一瞬间,整个前厅都被欢快的曲子包围。

曲子欢快、激昂、振奋,这前厅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出曲子里边的欢喜和快乐,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求的单纯的欢乐,那种怡然自得。

就好像,就好像…

李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家里,父母陪他一起玩耍,父亲处理完政务,高兴的时候击鼓作乐,母亲也会吹笛子相和,他则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一瞬间,他想家了…

金夫人则想到年轻时候在村子里和小姑娘们一起玩闹,大家一起捉蝉,一起上山采药,一起做针线活,那日子是何等的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