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寿安宫那边使人来传,说是太后要见李鸾儿。

李鸾儿一听赶紧起身整理仪容,李凤儿也整理一番,就要带着李鸾儿去寿安宫请安,德庆帝见如此,笑道:“母后最是和善不过的,大娘子不必担心,朕左右无事,也与你们一处去。”

李鸾儿推辞不过,只好跟着德庆帝过去。

永信宫离寿安宫并不算很远,三人带着一行的宫娥太监用不多时就进了寿安宫,见寿安宫中走出两个姑姑,官家和李凤儿对她们都极尊敬,李凤儿称她们白姑姑郑姑姑,李鸾儿就知这定是王太后的心腹,便也对两个姑姑问安。

等进了寿安宫,便觉不如李凤儿的永信宫中凉爽,李鸾儿想了片刻就明白了,大约是王太后年纪大些,年轻的时候可能伤过底子,太阴凉的地方怕是受不住,才不敢多用冰的。

她稍抬头,便见坐在榻上的王太后着一身深紫衣衫,长相美艳中带着雍容,很有牡丹国色之美,心说也怪道先帝爷一生待王太后情深义重了,这样的美貌,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又见王太后面上很显年轻,脸上带着笑意,只一双眼睛很有精神,心下也知这定是个精明人物。

李鸾儿依着规矩与王太后行了礼,就听王太后急道:“快些过来叫我瞧瞧,我时常听凤丫头说起你的功绩来,倒恨不得早日相见呢。”

王太后自称我,并不称哀家,这倒是叫李鸾儿出乎意料。

她赶紧上前几步,王太后那里已经携了她的手细瞧,赞叹道:“难得的这样标致的美人,竟能打虎猎熊,便是我也吃了一惊呢。”

王太后见李鸾儿很有规矩,一直低眉顺眼,又见她面色白皙娇嫩,却透着健康的红晕,一双手摸起来柔软,可细细一摸,手心中有薄薄茧子,知她以前定是受过苦,后来条件好些也才开始保养,想到李凤儿手心中也有茧子,倒是对这一对姐妹多怜惜了几分。

待看过李鸾儿,王太后就叫人赐坐,等李鸾儿坐下,她又打趣一句:“凤丫头难道害怕我是那母夜叉,还能吃了你姐姐不成,不但你陪了来,连皇儿都被你拉了坐镇。”

李凤儿起身笑语盈盈道:“并不是陪姐姐的,实在是凤丫头也想太后了,便过来请安,陛下定也是如此的。”

德庆帝一旁陪笑:“凤儿说的很是。”

王太后瞪他一眼:“我瞧你们并不是想我这孤老婆子,定是想我这里的好物件。”

李凤儿赶紧道:“说起好物件,姐姐这次进宫可带了好物件,一会儿太后可要细细瞧瞧。”

第一六八章 钱庄

“太后娘娘母仪天下,这把凤纹伞最适合您不过的。”

待那箱子伞抬过来后,李鸾儿亲自替王太后挑了一把伞打开,这伞面是轻薄又遮阳的藕合色丝质料子做成,杆子是沉香木所制,伞柄上用细小的宝石镶出朵朵碎花,伞面则是金丝线绣制的凤凰图案,那凤凰的眼睛都用上好的红宝石镶成。

再加上伞面上垂下的串串合浦珠子串成的珠串,让这把伞当真是华贵非凡,不用李鸾儿说什么,王太后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招招手,让宫娥把伞拿来放在手中细细把玩:“这伞真真不错,难为你有心了。”

李鸾儿一笑:“家里也没什么好物件,难得进宫来一次,想挑些合意的也不好寻,也就这几把伞看起来还精巧些,便带了来,太后娘娘能笑纳,便是我们一家的福气了。”

王太后把伞合上,细细抚摸一会儿子:“难为你这一片孝心了。”

说着话,李鸾儿又与王太后挑选了几把合身份的遮阳伞,王太后也不推辞都收了起来,又见那箱子里还有些做工精致但是用料并不是太过上好的,王太后便叫李鸾儿挑出来对一直服侍她的白姑姑几人道:“难为你们大热天的来来回回的服侍哀家,这次,哀家也借花献佛了,便把这些伞赐给你们,你们拿回去自己分吧。”

白姑姑几个人赶紧笑着谢过太后,又谢了李鸾儿一回。

东西都分的差不多了,李鸾儿才再度坐下,王太后得了心喜的东西。心情自然不错,就与李鸾儿多说了一会儿子话,问了她一些先前在乡下时的事情,又听李鸾儿说了些民间趣事,待到了快午时才依依不舍的放李鸾儿走。

大约是现在宫中也就李凤儿一个有位份的嫔妃。也许是先帝爷的时候后宫只一人,便把高宗时候后宫规矩废了不少,新的规矩还没立起来,李鸾儿在宫中便也没有什么时间的限制,并没有人说什么她该出宫的话。

因此上,李鸾儿从寿安宫出来就跟李凤儿又回了永信宫。在宫中吃了一顿饭才叫人将她送出宫门。

出了那高高的宫门,李鸾儿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停了两辆马车,她快步过去,却见车上马小丫和瑞珠猛的跳下来,对她喊了一声:“大娘子。”

又见车帘高高掀起。李春也从马车上跳下,对她憨憨一笑:“妹妹,出来了…”

“哥,你怎么在这?”李鸾儿心里如吃了冰一样舒爽,伸手就去拉李春。

李春抓着头笑:“我等妹妹,他们说宫里害怕,有坏人。”

李鸾儿明白李春的意思了,他大概是不知道听哪个说起宫里很危险。说不得进宫后一句话不对便惹上祸胎,心中放不下,就特特的在这大热天硬是坐着马车过来等。

“怕什么。你妹子厉害着呢,可不怕坏人。”李鸾儿捏捏拳头安慰了李春一句,又道:“这样大热天你做什么过来,等了多久,热坏了吧。”

李春抹了抹汗,笑着摇头:“不热。车里有冰。”

说着话,李春拉着李鸾儿走向另一辆绿昵布的马车。一边走一边笑:“妹夫也来了。”

正在这时,那辆马车的车帘子也掀了起来。严承悦端坐在马车内对李鸾儿一笑:“出来了。”

就这三个字,便叫李鸾儿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点头:“嗯,出来了,这天气太热了,你们就这么等着也不怕中暑。”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说了一声:“我是看我妹子去了,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用不着这样。”

“总归是在家里等着也烦心,还不如在这里安静些。”严承悦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说起话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即是出来了,咱们便早些回去吧。”

“嗯!”李鸾儿点头:“严大哥先回去吧,你放心,官家和太后都挺好的,我也尽量小心着,并没有犯什么忌讳。”

严承悦又看了李鸾儿一会儿才不舍道:“如此,我送你回去再走。”

等到严家的马车放下车帘,李鸾儿才和李春坐到自家马车上,一上车,马小丫就一句话不停的问宫里什么样子?李凤儿在宫中可还好,太后长的好不好看?

李鸾儿笑着一一回答,最后刮着马小丫的鼻子:“行了,这宫里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就是占地大了些,房子多了些,人也多些而已,就是凤儿住的那个永信宫,猛一瞧就和咱们自己家差不多,不过便是二进的房子,院子还没咱们家大,也没有后花园呢。”

“那贤嫔娘子要逛花园怎么办?”瑞珠听的好奇,问了一句。

李鸾儿笑道:“宫里有专门的花园子,据说里边种了各色名贵花卉,只今儿我可没功夫去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想来,凤儿若要得闲了必是要去逛一逛的。”

马小丫点头:“那御花园肯定好,我娘说了,皇宫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去处,就是屋里的地砖都是金子做的,养的鱼也是别家没有的,还说宫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子呢…天,我都算不清楚得有多大地方了。”

“真有那么大?”一直沉默的李春也有了提问的兴致:“二妹,不,不会走丢吧。”

“扑哧!”一声,瑞珠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叫大郎知道,贤嫔娘子平时坐卧起居不知道要多少人伺侯着呢,哪里就能走丢了。”

“有人跟,好,不会丢就好。”显见的李春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他一直关注的问题便是李凤儿会不会在那迷宫一样的皇宫中走丢。

说说笑笑间马车到了李家门口,李春先跳下马车回身就要去接李鸾儿,李鸾儿不待他伸手已经跳下马车,几步到了严家的车旁,隔着车帘问:“严大哥要不要进来歇息一会儿?”

车帘并没有挑开,却听到严承悦的笑声:“不必了,将你送回来我就放了心,我先回去了。”

说完话,车夫已经赶着马车调头,李鸾儿心知严承悦怕影响她的名声,所以才会过家门而不入,甚至连车帘都不掀开,为的就是怕人说三道四。

到底这是古代,并不像现代那样未婚男女可以随意的说笑打闹,这时候,便是订了亲的男女若是显的太过亲近了,也会叫人嚼舌根的。

虽说李鸾儿并不怕这个,可到底是严承悦的一番心意,她是必领情的。

目送严家马车远去,李鸾儿这才回去,一回到家中,金夫人便寻了她去,细细的问了一番宫中的情形,待到李鸾儿说起与官家商量定了顾家生意之事,金夫人一阵大喜:“我却没想到这件事,还是你年轻,到底心思灵活些,竟然能说动官家。”

“哪里是我能说得动,官家再缺钱,也不会轻易同意与人做靠山分干股的,无非就是看在凤儿的面子上罢了,夫人以为换个人去说便能成么。”李鸾儿笑着解释:“我临回来前已经与凤儿说定了,这件事总不能算在官家头上的,少不得要叫凤儿出来认了这个名儿,如此,即使有人得知,也只能说贤嫔如何如何,与官家名声无碍。”

金夫人伸手一点李鸾儿的额头:“你这丫头当真精怪,如此,不单顾家领你的情,便是官家也会对凤儿高看两眼。”

“这也是没法子的。”李鸾儿一摊手:“凤儿若是有什么,官家还能护着,可官家要是叫那些清流给纠缠住了,那可是麻烦的紧呢,说起来,便是凤儿做些商贾之事,朝中的官员也只能背后说说,谁又会挑到明面上去呢,便是挑了出来,官家护着凤儿,他们也只能说官家独宠贤嫔,这事于国于家无碍,谁又能将凤儿如何。”

金夫人听的直点头:“你这话说的倒也有道理,这等事情凤儿认下名声倒也罢了,若是军国大事,凤儿可万万担不起的。”

“当我傻了么。”李鸾儿挑眉轻笑:“要真是大事,我敢叫凤儿担着么。”

说到这里,她与金夫人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时,金夫人又道:“今儿上午邢家请了媒婆来顾家提亲,顾夫人特特叫我过去相陪,我瞧着,顾家如今是极感念你的,你再将这事一说,顾家自此之后必会与我们一条心的。”

李鸾儿勾唇冷笑一声:“我要的便是这个,有官家做靠山,顾家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以后,我们便可以借着他家的生意与君家打擂台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看看瑞珠,瑞珠会意,立时叫上瑞芳退了出去。

李鸾儿这才细细说道:“我前儿才叫小狗子打探了消息,君家这些日子正缺钱呢,那崔氏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她也不知听哪个说的,竟然想着要开钱庄以此谋财,为着这钱庄,崔氏不只将君家的家底掏了出来,更是借了许多外债。”

“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这开钱庄倒还是好的,她没放利钱已经很不错了。”说起崔氏来,金夫人一口银牙都几乎要咬碎。

李鸾儿笑了笑,拍拍金夫人的手:“顾家也有钱庄有当铺,我想着,咱们与顾家好好的商量一番,待君家的钱庄开起来,崔氏将许多钱陷进去之后,咱们再想个法子将她的钱庄挤垮。”

第一六九章 时运

金夫人一脸的迷糊:“如何挤垮?”

李鸾儿神秘一笑:“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们不是那等生意人,或者没有好法子,可顾家是什么人,他家能没法子?不过是先前无权无势不敢如何罢了,到得如今,他家与君家已经不死不休,他家还能看着君莫为再做大不成?自然会努力想法子给君家添麻烦的。”

说到这里,李鸾儿压低了声音:“最好,崔氏能多借些钱,将钱庄开大些才好,到时候,叫君莫为欠上一屁股的债,我倒是想看看他再如何的清高。”

这话一出口,金夫人也笑了:“都听你的,你说如何就如何吧。”

李鸾儿今日进宫费尽心思的应酬,如今回到家里一放松倒觉得累了,又与金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回屋休息,她这一觉一直睡到日头西斜才起,吃过晚饭,李鸾儿炼了一会儿功,又梳洗一番到得后半夜才熟睡过去。

隔了几日,果然顾家来谢,只说和邢家的亲事已经做定了,双方儿女的生辰已经找高僧算过,说是极好的,如此,庚帖也都换过,就差放大礼定日期了。

索性邢志想着等乡试后再娶亲,而顾歆年纪也不大,倒也等得起,两家商量着婚事不急,且等一等再说。

李鸾儿一听顿时无限欢喜的起身向顾夫人道了贺,又说等顾歆成亲的时候一定要与她添厢礼,倒是叫顾夫人好一通取笑,只说不用等她的添厢礼,倒是从现在就要好好的攒下好东西。来与她做添厢礼。

李鸾儿并不羞臊,大大方方的道谢,口中直呼顾家的添厢礼必须要是好东西,要是不好,她便找顾夫人去闹。倒弄的顾夫人险些被她取笑到。

说笑了一时,李鸾儿才脸色郑重的叫人请了顾茗过来,顾夫人并不知是什么事,不过看李鸾儿的脸色,知道必是大事,也不阻止。只唤人催着顾茗快些过来。

待顾茗过来之后,李鸾儿先与他道过礼,又请顾茗坐下,谴退了下人,一脸正色的将她进宫之后如何听到官家诉苦。如何想法子与顾家牵线,又如何跟官家诉说顾家艰难,说动官家去做顾家靠山一事讲了出来。

顾茗听的内心激动不已,不等李鸾儿说完就起身深施一礼:“大娘子的恩情茗谨记在心,此生必不敢忘,官家的厚谊茗也茗记五内,自此必对官家忠心不二,不敢欺瞒一丝一毫。”

李鸾儿赶紧躲开:“你不必谢我。只谢官家就是了,还有,这事我也要叮嘱你一声。你们家若是有什么难事,对外只说是贤嫔娘子是你家的靠山,千万莫说出官家来,若真是说出贤嫔娘子的名声还不成的话,再与我说,我去与官家求情便成了。”

顾茗赶紧点头:“事关重大。我必记在心上。”

李鸾儿又是一笑:“另外,我出宫的时候官家与我一个令牌。只说是东府令,一会儿我拿来给你。你一定要放好,千万不要让旁人得了去。”

顾茗一听更是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东府令可真真是件好东西,大雍朝谁不知道太祖建朝以后为了监视官员创下东府来,以东府监察百官,如今相隔百年,东府权力越发的大了,不说寻常百姓,便是朝中大臣听到东府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东府的人都有东府令,令牌按照官职大小分为几等,世人都知东府令,却不知东府令是什么模样,到底又是怎么分等级的。

虽然顾茗也不知道,可心里却知这东府令是好物件,有了它,顾家只要安分守已,便不用再怕任何人,就是君莫为也是不用再顾忌的。

“茗知道官家的难处,必不会声张,还有,官家即是缺钱,顾家旁的没有,金银还是有一些的,茗回去之后就联络各处掌柜,先献出三十万两银子与官家,这遮阳伞的生意顾家会献出七成的利润与官家,以后,顾家所有生意都会捐出五成利来。”

东府令是好东西,可顾茗也知这样的好东西并不能轻易拿到,若是顾家不大出血必是不成的,不过,与钱财比起来,身家性命更加重要。

若是没有东府令,没有官家的支持,就顾家如今的情形,还不知道哪一日就被人刮分掉呢,与其落个家破人散的下场,倒不如将赚得的钱大多数送给官家,换得官家庇护,如此,顾家虽然损失一些,可却也是长久富贵之道。

顾茗心思清明,在利益得失方面更是计较的清楚,自然要许下重诺的。

李鸾儿一听,也满心佩服顾茗这番取舍之道,更加放下心来与顾家结交。

她和顾茗商量了一会儿子这遮阳伞的生意怎么操作,又要将献出的银两放到哪里,以后每年的利润要怎么献给官家,待商量妥当了,顾茗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写下折子来留给李鸾儿,叫她得了空递到宫中去。

李鸾儿拿了顾茗的折子,正想着用什么法子递进宫中时,第二日于希便找上门来。

李鸾儿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笑着将于希迎进门来,待到把折子递上去之后,才听于希道:“官家的意思是顾家既然世代经商,必然有其商道和消息来源,官家想要让顾家在合适的时候帮着打听一些消息,若是得了紧要的消息,便拿着东府令送于东府,自然会由掌令报于官家得知的。”

这是叫顾家做间谍了,李鸾儿心里暗想,却还是笑着答应要将此事说与顾家的人得知,另外,又将自家酿好的酒送了些给于希,在于希临走的时候,李鸾儿更是送上银票,于希推辞一会儿子推不过去,便也笑着收下。

送于希出门,待眼瞧着快到门口的时候,李鸾儿突然笑道:“于公公,据说公公家还有一位侄子,令侄怕是公公唯一的亲人了。”

于希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李鸾儿,一脸的审视和戒备。

李鸾儿赶紧摆手:“我对于公公可没有恶意,只是前些时候出门正好碰到一位落魄举子,长的倒与公公有些相仿,后来一打听,那位举子和公公是同乡呢,正好也姓于,我便想到公公似是还有一位侄子,这不,特地说与公公得知的。”

于希听了顿时激动起来:“大娘子,那举子…那举子果然与我相仿?他姓于?他,他可提说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么?”

难怪于希激动,于希家乡原在江南某个小县,那一年长江大水将于希家淹没,一时家里乱成一团,他和母亲逃出命来,却没见到父亲与哥哥,因着灾情太大,朝庭救灾也不是多及时,于希和他母亲一路乞讨为生,一边讨饭一边寻找亲人,可是找了多日都没有他父亲和哥哥的消息,后来实在活不下去,只得向北方逃难。

逃难途中他母亲去世,于希实在活不下去,就狠了狠心割了那是非根进了宫,他先是洒扫的小太监,也是时运好,被先帝碰到,先帝看他机灵为人也是个忠义的,就叫他去服侍太子,这一晃许多年过去,于希得了势之后,并没有放弃寻找他哥哥。

也就是前些年,于希才得了信儿,据说他哥哥当年活了下来,后来还娶妻生子,他当时高兴非常,就赶紧托人去寻,哪知道那些人去的晚了,他哥哥一家遭了难,除了一个侄儿逃了出来,竟都没了。

虽然说这几年于希一直查他哥哥一家的消息,后来得知仇人是当地县令的小舅子,看中了他侄女长的好,要强纳为妾,他哥哥不许,那人便设计陷害,将他侄女活活逼死,他哥哥悲痛之下一状告到县衙,却也被护短的县令给抓进牢里,一时想不开也没了,他嫂子一气之下投了井,只剩下一个未及弱冠的侄儿为了保下性命替父报仇,便想法子逃了出去。

于希虽说后来替他哥哥报了仇,可一直没找到他侄子,如今一听李鸾儿说有一个长的像他的举子,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他清楚他是不会有后的,若是寻不到侄子,他于家便断了根,再者,他那侄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以后可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他又怎能不找。

千万不要小看了宦官对于子孙后代的执着,他们为了后辈子孙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这于希既然身为宦官,也并不例外。

李鸾儿笑了笑:“是不是的于公公瞧瞧不就明白了么,我托人将那举子安置在江浙会馆,于公公自可打问一下。”

于希听了哪里还留得住,快步出了院门,骑马就要往江浙会馆而去,李鸾儿看他着急,便大着声音提醒了一句:“于公公,你还是找个成衣铺子换身衣裳再去吧。”

于希对李鸾儿一拱手:“多谢了。”

说完话打马便走,李鸾儿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去,一边走一边暗想但愿那举子运气不错,真是于希的亲侄儿,如此,他的危难怕就解了,只是,那举子便是不是于希的侄儿,可却也和于希是同乡,说不得于希瞧在他是老乡的情分上帮上一把呢,这倒着实是那小子的运气了。

第一七零章 寒毒

京城夏日早晨便已经热闹起来,不过寅时洒扫路面的,各个铺子伙计开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挑着担子在各个胡同里卖胭粉绣品的小贩,给权贵人家送水或者送菜的车子,叫整个京城的早晨透着那么些个叫人眼热的繁华。

卯时一过,好些个店铺的生意就已经开了张,便是这个时候,一辆青油布车子停在李家大宅门口,穿着细棉布蓝色碎花衫裙的婆子拍响李家大门。

门房一手端着茶水,一手开了门,看到婆子笑问:“敢问是哪家的?”

那婆子笑的也很和气:“劳烦这位大哥禀报一声,就说裴家来访。”

“可是百花裴家?”门房又问了一声,见婆子点头应是,就赶紧拿了长条凳子给婆子坐下,他自己则是撒了欢似的往后院而去。

过不多时,李鸾儿带着几个丫头迎出门来,却见马车上先下来两个穿着柳绿色衫裙的丫头,丫头下来,扶出裴家夫人,随后,三人转身,扶出一个穿着茶色长袍,面色苍白很是瘦弱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长眉细目,高鼻薄唇,瞧起来斯斯文文的,真像是个病弱的文人。

只是,李鸾儿却知这并不是文人,而是裴家现任的家主裴济。

“贵客临门,未曾远迎,还望海涵。”

李鸾儿一见裴家两口子就抱拳行礼,她身着女装,行的却是男子礼仪,姿态潇洒不凡,叫裴济见了先生了一份好感。

裴夫人一手扶着裴济,一手掩口轻笑:“什么贵客。大娘子不把我们当恶客便是好的。”

一边说着话,李鸾儿已经请裴家的人进了院子。

她瞧瞧裴济,再看看裴夫人,不用问必知这二人怕是来求医的。

先前她和裴夫人已经说好了的,若是有时间。叫她带裴济来家中瞧瞧,或者金夫人能施妙手治好裴济的病,大约是裴家事务实在是多,一直到如今裴夫人才来。

李鸾儿请裴家夫妇在正堂坐定,又叫人请金夫人过来,李鸾儿跟随金夫人多时。再加上原来在凤凰县时时常上山采药,倒是叫她也粗通一些医理,她看裴济这一路走来时不时的大喘气,面色更是潮红,待坐定之后已经咳了好几回。知他必是体弱,也不敢随意请他喝茶,更不敢将寒凉的东西端上来,只是叫人端了一杯白水,又将李春做好的补血养气的点心特特的拿出来请裴济品尝。

裴夫人那里,李鸾儿自然是将家里晒好的花茶奉上,又将各种花式的点心端上桌来。

等到裴夫人吃了两块点心,裴济也喝了几口水后。李鸾儿一笑:“先前我定的那些个花都已经送了来,裴家果然不愧百花之名,那些花着实是好。玫瑰娇艳,茉莉清香,当真是上品,便是我们家夫人看了也是赞叹了好一时,如今我们家的铺子里已经做出了几样脂粉来,恰巧夫人来了。临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些回去试试,好不好的。也给我们提些意见。”

“什么意见,我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懂那么些个。”裴夫人一指自己脸上:“我平日里并不爱用那些个脂粉,最多秋冬之时脸上抹些面脂,不叫脸太干了便是。”

李鸾儿细细打量,果然见裴夫人脸上脂粉皆无,一副素面朝天之状,便点头道:“外边买的那些不用也就是了,用多了对面皮子可不好,只我家弄出来的这些都是天然的花粉制成,夫人不妨一用。”

“那我可却之不恭了。”裴夫人笑道:“走的时候可与我多带些,不只我,还有我家两个丫头的。”

李鸾儿还没答应,便听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金夫人带着瑞芳进了屋。

屋里三人见金夫人进来都赶紧起身相迎,金夫人笑着和裴家夫妻叙了礼,坐定之后也不多言,直接叫了裴济过去与他把了脉。

待把过脉后,金夫人皱起眉头,一脸的沉重之色。

“夫人?”裴夫人大约是瞧出什么来了,小心翼翼的询问。

过了好一时,金夫人才一摆手:“说起来裴大爷这病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这身子却是生生的被耽误了。”

“这…”裴夫人很是疑惑,裴济也满脸不解的看着金夫人。

金夫人沉声道:“当年裴老夫人怀裴大爷的时候约摸是中了什么人的手段,叫裴大爷先天里就带了弱症,若是生下来好生的调养,虽然身子骨不至于多壮,可在成年之后,倒也和寻常人无异,只是,裴大爷小时怕还中过什么手段吧,或者是被寒气所侵,或者是中过寒毒…”

金夫人这一席话说出来,裴夫人脸色大变:“这,夫人,我家相公可还有治?”

裴济一脸沉思,过了许久才开口:“夫人说的很是,我小时候确实着过别人的算计。”

“这是怎么回事?”裴夫人更加的讶异:“相公怎么没与我说过。”

裴济轻轻一笑,一脸的平和端方,端看那气度,绝对实打实的谦谦君子,再配上他瘦弱的身体和时不时喘着的粗气,倒是叫人更对他心生几分怜惜之意。

“多少年的事了,我也不愿意说出来叫娘子着恼。”说着话,裴济便把当年的事细细的说了。

原来,裴家几世里子嗣单薄,到了裴家老太爷这一辈,除去当年的裴老夫人,为了子嗣计,便纳了个妾,而这个妾并不是旁人家的,却是牡丹汪家的旁枝女子。

裴家几代在京城经营,根基颇深,但是牡丹汪家却一直在外地,本也和裴家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裴家老太爷对汪家的女儿倒也放心。

可他却不明白女子争宠的手段,还有女子为了地位和孩子会做出如何狠毒的事来,这便生生害苦了裴济。

那汪氏进得裴家门后原还安安分分的,对待裴老夫人也很恭敬,可等到她怀孕之后,就不安分起来。

汪氏见裴济先天不足,从小就瘦瘦弱弱的,便瞧不起他来,又想着能够生下一个健壮的孩子取代裴济的地位,她打的算盘是极好的,只后来得知裴家家规很严格,对于嫡庶之分也是严的不能再严,就开始起了坏心思。

汪氏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比不过一个瘦弱的裴济,每次见裴济这心里就跟着了火似的,恨不得裴济一时得病去了。

正好到得冬日里,裴济身子骨有些不舒服,请了大夫来瞧,那汪氏就买通了给裴济熬药的小丫头,将裴济的药中下了带寒毒的药物,就是汪氏的这种行为,差点将裴济的命给送了。

裴济的病越来越重,裴老太爷也很是焦急,裴老夫人心忧裴济,一边请医术高明的大夫,一边在后院盘查,这一查,就查出汪氏来,险些将裴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给气死。

只是当时汪氏怀了身孕,又不能怎么着她,就将她关了起来,不叫她与外人通信见面。

这汪氏大约是做了缺德的事,便将福气给折腾没了,怀孕八个月时生下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生下来没养活就去了,汪氏也因为难产大出血给没了。

裴济说完这里边的事故,一时众人沉默下来。

裴济苦笑一声:“本这便是裴家的丑事,我不愿意说出来,只夫人医术着实的高明,那么些年的事了也能瞧出来,为着身体故,我不得不说了。”

裴夫人看着裴济哽咽起来:“相公,苦了你了。”

裴济笑着安慰裴夫人几句,李鸾儿见他们夫妻恩爱,心说可能是裴济受了小妾的苦,再加上他身子骨不好,也心知没精力应付许多女人,倒是一心对待裴夫人,这裴夫人也着实的真心对裴济,这夫妻二人是难得的相配了。

她又想着,裴济只说那个汪氏折了福,难产去了,就是她生的女儿也没养活,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谁知道当年的事情里裴老夫人有没有出手。

按理说,汪氏胆大包天敢暗算裴济,裴老夫人又怎么容得下他,说不得在汪氏生产的时候做下手脚呢。

只是,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并不曾说出来。

金夫人听了裴济的话思量了一时:“你这寒毒这么些年也只是压制,并不曾彻底拔除,若想调理好身子骨,必先拔除寒毒,只这年份多了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裴济一听就明白了,这位金夫人必然有法子治他的病,赶紧起身向金夫人行礼:“再难济也配合夫人诊治,还请夫人帮济去除顽疾,我裴家上下必感激不尽。”

金夫人笑了笑:“医者父母心,你即是寻上门来,我岂有不救之理,如此,我且先与你开副方子,你先喝上两个月,待两个月之后,我与你行针去毒,这寒毒一去,就是温养为主了,我观你症状,约摸一年之后就能调理个七七八八。”

裴夫人一时大喜,跟着裴济起身道谢。

李鸾儿则是低头暗笑,心说金夫人这话说的好叫人发笑,她本就是毒手神医,使毒的本事比医人的本事还高,哪里有什么医者父母心,不过是因着家里需要裴家提供的便宜花卉,这才出手相助的,若是旁人,你瞧她会不会这样大力气的帮着治疗。

第一七一章 打探

金夫人当场开了药方子给裴济,裴夫人接过方子之后小心的放好,很是感激的向金夫人道了谢,另外,将备上的礼物也送了过去。

金夫人并没有瞧是什么礼物,叫瑞芳收了之后对裴夫人笑道:“裴大爷的病情不宜在外久待,坐久了也不利于休养,即是拿了药方子,你们便回去吧。”

裴夫人也知裴济的身子状况,虽然有心再和金夫人多说几句话,可是,她又怕裴济的身子撑不住,就扶起裴济起身告辞而去。

李鸾儿起身送裴家夫妻出去,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热力四射,虽然在庭院中,可也觉得身上一时火辣辣的发烫,裴家的小丫头拿出两把遮阳伞来撑开帮裴氏夫妻遮太阳,李鸾儿一眼就瞧出这遮阳伞却是顾家铺子里买的。

“这伞是顾夫人送的吧,如今遮阳伞在京城可是很难得的物件。”李鸾儿笑着指指那两把伞。

裴夫人笑道:“确实是姨母送的,还是顾歆妹子特特画的图,又叫铺子里的匠人专做的,满京城这样花纹样式也是独一份的。”

“如今顾家专做这伞上的生意便是日进斗金呢,前两天见顾夫人,她可是春风满面,想来,必然买卖做的好。”李鸾儿一边走一边说笑。

裴夫人点头:“不只伞铺子里的生意好,便是顾家旁的生意也是极好的,我前些日子出去路过顾家的布铺,见他家生意很是红火。”

“这倒是我们要沾光了呢。”李鸾儿说话间越发的笑容满面:“我们要开的脂粉铺子便在顾家伞铺子旁边,想来,这去买伞的必都是大户人家的采买或是娘子身边的丫头。买了伞,说不得要到我家的脂粉铺子逛上一逛,如此,也不愁我家的脂粉卖不出去。”

裴济这时候转头看了李鸾儿一眼:“刚才我也瞧了大娘子送与我家娘子的脂粉,色白味香脂浓。涂抹到脸上不但能护着面皮子,且叫脸色更加的好看莹润,旁的我不敢说,这脂粉一道上,大娘子家所卖的必是精品,京里没有几家能及得上的。”

“裴大爷也懂脂粉?”这倒是叫李鸾儿惊异了。

裴夫人掩口轻笑:“我们大爷身子不好。平日闲卧在床,不是读些闲书就是调弄脂粉,有闲情的时候还会画上几副画,好叫大娘子知道,我家大爷最精的并不是脂粉一道。而是房屋的建筑绘图,我们家的花园子便是大爷好的时候画了图纸叫匠人们弄的,大娘子不也说极精雅的么。”

“裴大爷好雅兴。”李鸾儿心上一惊,随后喜道:“以后我家要是建园子,必也找您绘制图纸,到时,裴大爷可莫要推辞的好。”

裴济连连点头,只说他身子骨允许。必然会帮李家画个极好的园子。

一时说说笑笑,待到了门口,裴夫人先扶裴济上车。她回身对李鸾儿轻声道:“大娘子,以后若是用得着裴家的地方只管开口,我们裴家如今虽落败了些,可到底底子还在,旁的不敢说,银钱上是短不了的。花草一道也绝不输给任何一家。”

李鸾儿赶紧点头:“夫人一番心意我记下了。”

送裴夫人上了马车,又看裴家马车绝尘而去。李鸾儿这才回还。

她还没有回屋,就见瑞芳过来。说是金夫人请她过去,李鸾儿只得和瑞芳一起进了金夫人的屋子,金夫人见到李鸾儿,指指桌上收拾好的药材,又拿出一个匣子来,打开匣子,就是一瓶瓶弄好的药丸子,她道:“这是最近才收来的药材,还有我特意调制的药丸子,你想个法子叫张勇带进宫里给凤儿捎去。”

李鸾儿看看那些药材都是罕见的,想来金夫人收集这些定也花了不少心力,还有那药丸子,拿起瓶子闻上一闻就觉得遍体的舒爽,想来,这药丸子对身体也好的很。

她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今天晚上我就去张勇那里,将这些东西交给他娘子。”

说完这句,李鸾儿坐下喝了口水便问金夫人:“夫人,我以前也见你治过病的,区区寒毒而已,你若是要出手,定然针到病除,怎的还叫裴济喝那苦药汁子,还说的那样难治?”

金夫人笑了起来:“傻丫头,我若说容易治,一来说不得他们不信,二来,他们又怎会领咱们的情呢。”

一句话叫李鸾儿恍然,心里琢磨了一番便知道了金夫人的心思,裴济的身体这些年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调理医治可都不见效,这便叫裴家夫妻认为裴济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倘或金夫人一上来就说这病不难治,她能治好,说不得裴家夫妻反倒轻看了金夫人,并不会太过相信她。

就算以后金夫人真治好了裴济的病,裴家夫妻也会认为这是举手之劳,感激之情也不会多重。

金夫人人老成精,又行医多年,对于患者的心态把握的很好,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一时间,李鸾儿受教了,下定决心以后也要好好的观察别人的为人处事,自己也要多学着些。

见李鸾儿若有所思,金夫人笑着点头,觉得她提点李鸾儿的苦心并没有白废。

京城永安门外,由南面来的旅人,官员、客商还有平民百姓都从这里经过入京,从早起永安门打开,门内门外的人潮就没有少过。

两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小厮站在永安门边上东张西望,到得半上午时分,天气着实热了,这两个小厮热出一身的汗,也不敢在太阳地里站着,就到旁边的茶棚叫上两碗凉茶喝了起来。

一边喝茶,两个人一边张望,却见出城的人里那些穿长衫的人好些都撑了遮阳伞,虽然那伞并不精贵。做工也粗糙,可因着上面写的诗文或者绘制的图画倒显的很是精致些。

“小二,再来两碗茶。”一时喝光了凉茶,两个小厮又叫上两碗,穿着褐色短打的小二笑着端过凉茶。又拿颈间搭的毛巾擦了擦汗:“今儿这天可真是热。”

“是啊。”其中一个小厮笑了笑:“不然,这出城的人里怎么那么多都撑了伞的。”

说起这伞来,小二也笑了起来:“可不是怎的,如今这京城一提起遮阳伞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说那些贵人们以有一把顾家伞为荣,便是宫里官家和太后娘娘不也时常的撑着逛逛么。官家前些时候赏赐大人们,可特特的送了伞过去。”

“这顾家也是时运来了。”那小厮喝了口茶笑道:“也不知道他家是寻了谁的门路,竟然和宫里攀上了,这下了,可真是发了大财。”

“也是人家的伞做的好。”另一个小厮道:“顾家是几辈子经商的世家。头脑精明着呢,人家还没往宫里献伞的时候就已经叫各地的商铺大肆收购各类宝石珍珠,便是上好的木料和竹料也都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因着他家买的多,再者他家是从各地收来的,因此上,价格很是便宜,到如今。人家那伞弄出来华贵非常,可实际上用料并没有费了多少,旁人想学。一来名声上不显,二来,实在寻不到那样便宜的料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家把钱赚了。”

“也不过是一季的买卖。”小二笑着又抹了一把汗:“等这夏天过去,谁还买这伞来。”

那小厮哼了一声:“且等着吧,夏天的遮阳伞。到了冬天一下雪,那些酷爱风雅的娘子们可是要赏雪赏梅的。到时候就有了挡雪的伞,这可不是一季的买卖。”

小二陪笑:“小哥说的是呢。还是小哥心眼灵便,我等怎就没想到。”

这时候茶厮的生意清淡了些,小二也有时间说话,便问:“不知两位小哥是哪家的?这样大热的天不在府里歇息,反倒出来遭这门子罪。”

先前说话的小厮一抬头,满脸的傲气:“我们是崔相公家的,这不,凤凰县崔家有人进京,我家夫人就叫我们两个来接。”

小二眯了眯眼:“一家子骨肉进京,怎的就你们两个…”

那小厮冷哼一声:“什么一家子骨肉,说起来那也不过是旁枝一个不中用的,上赶着巴结我家老爷夫人,若不然,你以为我们家老爷愿意答理他?左不过是个举人,应试了两场都没中进士,能有什么前程。”

“原来是举人老爷。”小二拉了个小凳子坐下:“你说的这话也是,这举人老爷放到地方上那也是很上牌面的人物,可要放到京城…”

另一个小厮笑道:“咱们京城老人常说的一句话可是很恰当的,这京城里掉下一块砖头砸着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是有功名当官的,剩下一个人说不得还是王侯之身呢。”

说话间,三个人笑了起来。

这三人大模大样的说笑,却不想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乞儿正认真的听他们说的话,见他们三人不说了,那乞儿端了碗近前朝着先前的小厮陪笑:“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那小厮虽然傲慢些,不过心却也并不多坏,见乞儿年纪小却生的一副机灵样,而且看模样又瘦又弱,就心生了几分怜意,拿起桌上配茶喝的一样粗制的点心倒到乞儿的碗里,又数出几个铜板于他:“拿去吧,一边吃去。”

“谢谢爷,谢谢爷。”乞儿点头哈腰的道谢,脸上带着笑:“两位爷,你们家主可是凤凰崔家?”

“哟。”那小厮一惊,随后又笑了起来:“你还知道凤凰崔家?”

乞儿一笑:“小的在京城乞讨多年,好些事可都知道呢,小的知道凤凰不只有崔家,还有严家呢,另外,还知道这京里有个百花裴家,还有张家,就是留王府的赏花宴哪时候举办小的也一清二楚。”

这一句话,倒是逗笑了那三个人,小厮点头:“正是凤凰崔家。”

乞儿又道:“刚才听两位爷说崔家旁枝进京,小的倒是纳了闷了,这崔家旁枝在凤凰县要风要雨的,怎么愿意进京,进了京,可没有在凤凰县里风光呢。”

乞儿问的事倒也不是什么难讲的,小厮正讲的上瘾,也就告诉了他:“还不就是那位崔家旁枝的爷们,考了两次都没考中,在家里又呆的烦了,就想到京里寻些机会,我们家老爷念着总归是一家子,就与他寻了个教书的活计叫他先干着,待到了春闱的时候便再考一次,若是得中最好,要是这次还考不中,少不得要给他在衙门寻个差事。”

说到这里,小厮压低了声音:“我们家老爷给他寻的是卢家,卢家幼子正要开蒙,便叫他去做了先生。”

第一七二章 虚弱

那小厮正说的高兴间,就见远处走来一队马车,车旁还有几个骑马的随从相护,那车子绿呢的围子宝蓝的顶,车顶的绣工很是不错,车旁的随从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极精壮的。

尤其是车旁插了一只黑底绣红字的小旗最是显眼,小厮一看到这马车,立刻拽拽同伴起身,扔给小二一些铜板:“不聊了,咱们要接的人来了,得赶紧的过去。”

说完,那两个小厮几步上前,迎着马车过去。

又有客人过来喝凉茶,小二也开始忙了起来,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那个小乞儿端着破碗躲到树后小心四顾之后啐了一口:“呸,崔家了不起啊,一家子男盗女娼的玩意,早晚有一天小爷要你们好看。”

如果李鸾儿此时在这里,定会认出那小乞儿的,可惜她不在,并没有人知道这小乞儿出自整个京城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乞丐团伙,也是那团伙中出了名的聪明伶俐的小狗子。

凤凰县崔家的车队到了京城门口,还没进城门,就听到一个挺大的声音:“可是凤凰崔家大公子?”

崔正功一听这声音赶紧叫人停住马车,打开车帘往外一瞧,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子,同时,也是暗暗着恼,他额上虚汗渗出,在他身旁的丫头赶紧帮他擦汗,崔正功有气无力道:“正是,你们是…”

两个青色布衣的小厮上前嗑头:“好叫大公子知道,小的们都是崔府的下人,特奉了夫人的命来接公子的。”

“如此,多谢伯母了。”崔正功笑了笑:“咱们走吧。”

两个小厮先是步行。等随着车队进了城门,就寻出马车来坐上,带着崔正功一行去了京城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