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坐在马车上陪崔正功进京的却是从小服侍崔正功的丫头流光,原来崔正功的正头夫人张莺是要陪他进京来的,只是张莺怀了身孕。月份又小,崔夫人怕路上有个好歹,便不叫张莺跟去,只派了流光过去伺侯崔正功。

此时,流光坐着一边给崔正功倒温水,一边抱不平:“少爷。虽然大老爷是长房嫡枝,又是在朝为官的,可说到底少爷也是崔家正经的子孙,便是大老爷不派几位少爷过来接您,可至少也该派个管事的。叫两个小厮过来迎侯算是怎么回子事?”

“行了,别说了。”崔正功喝了水,才觉得身上好了些,只是一路赶来这会儿子还没有休息,再加上天气热流了许多汗,到底身上还是很不舒服,再加上流光那些话叫他很是烦心,难免语气就不好起来。

流光撇了撇嘴:“奴是真替少爷不值。大老爷亲自写了信说少爷才华是有的,只是缺少机遇,又说卢家正寻品德才能俱全的夫子教导他家的小公子。说是为着和卢家的盟约,叫少爷进京来先在卢家做个夫子,再图谋以后,这可不是少爷上赶着来的,结果呢,少爷来了他们就这样轻慢。想少爷在凤凰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从来可没吃过这样的亏呢。”

流光的嘴很巧。这张巧嘴说出来的挑拨话语成功的叫崔正功怒上心头,原本他就对自己被怠慢不满。如今又听了流光的话,更是气恨崔家嫡系对于他这个旁枝的打压。

“少说几句吧。”崔正功脸上带着怒意,压低了声音阻止流光:“这里是京城,可不是咱们凤凰县,你以后说话小心些,省的得罪了人。”

“奴晓得。”流光赶紧笑着应下:“这一路赶过来少爷也累坏了吧,等到了地儿奴寻了厨房与少爷做些清淡可口的吃食,少爷吃了再洗澡一番,好好休息些时日再去卢家如何?”

“这还要看大伯如何安排。”崔正功摇头苦笑:“若是他叫我明儿便去卢家,我也推辞不得。”

“这便如何是好。”流光一听急了:“少爷身子本就不好,一路折腾来哪里再受得了劳累。”

崔正功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不便操劳,心知流光这是关心他,也不训斥流光,只是靠着车厢养起精神来。

流光感觉一阵阵的闷热,见崔正功头上又出了汗,赶紧拿了扇子与崔正功打扇,好叫他凉爽些。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崔府,崔正功坐着马车由侧门进去,到了二进院中,早有管事的侯在那里请他下车了,崔正功踩着凳子跳下马车,脚一沾地就觉得身上一阵虚软,差些站不住,好在流光机灵扶住了他,这才没有出笑话。

那管事带着崔正功和流光进了一个小门,就有丫头过来带流光下去,崔正功则跟着管事到了一个小巧的书房内。

外边天气炎热,崔正功一进书房却觉一阵凉意,心知这屋里定是用了冰盆的,看了几眼,果然在角落处见到两个冰盆子。

他又见书桌后一个中年男子背向他站在书架旁,一手持书不知道在看什么,一看这人,崔正功立时肃手行礼:“正功见过大伯父。”

那男子回头看了崔正功一眼,板正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来了,坐吧。”

崔正功并不敢坐下,笑道:“侄子还是站着听从伯父教诲吧。”

这男子正是崔家现任的家主,长房嫡枝的传人崔礼,他笑着一摆手:“都是一家子骨肉,哪里来那么多礼,叫你坐就坐下。”

崔正功赶紧道了谢坐在椅子上,一时,就有下人端了西瓜等解暑的果子来,崔正功又热又渴,也不推辞拿起来吃了一小块西瓜,待他吃完了,就见崔礼放下书道:“这样大热天叫你来回奔波,倒是难为你了。”

“侄子年轻,正该多走动走动,哪里敢说难为二字。”崔正功赶紧站起来表态。

崔礼又摆了摆手叫崔正功坐下:“原也该叫你在家里多用功读书的,只是这卢家你也是知道的,他家女儿马上就要进宫。一进宫便是淑妃,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着呢,不说京里,就是外地也有不少人家给他家投了帖子的,这样的人家。咱们就是不拉拢,也不能得罪。”

“是,侄子明白。”崔正功只觉得一阵阵寒气入骨,眼前一阵发黑,少不得攥紧拳头撑着。

崔礼的话又传入他的耳内,叫他只觉得头疼。耳边一阵阵的嗡嗡声,连崔礼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楚,只听个大致的意思:“他家的小公子是个聪慧的人物,虽说未开蒙,可也识了上千个字。也读了些个书,就是大字如今也练了起来,卢家对这位小公子很看中,正巧得知你才学还行,又和咱们家有些交情,就托了我请你到他家做夫子。”

“侄子哪时候去?”崔正功咬咬牙,问出一句话来。

崔礼一笑:“先歇两日,待到下半月再去吧。你且多用心些,以后自有你的好处。”

崔正功虽然头疼,眼前又晕乎乎的。可也清楚若是得了卢家的看中,以后便是他考不中,凭着卢家和崔家的人脉,要在衙门里给他寻个差事也是成的,就是留不到京中,弄个外放的县令什么的。也好过只有那举人的功名。

“侄子记下了,这几日少不得要烦劳伯父。”崔正功想起身行礼。可怎么都起不来,好在崔礼并不计较这些。看他脸上带着疲色,就笑道:“你也累了,且去歇着吧。”

说完这句话,崔礼朝外叫道:“何柱,你带侄少爷去翰墨轩。”

翰墨轩是崔家这所五进宅子里分隔出来的一个小院,靠近后门处,有单独的院墙隔着,旁开一个小角门,虽说是在崔家,可是,进出并不用走崔家正院的路,出入很是方便,再加上翰墨轩虽然小巧,可到底布置的很是精巧,又很是安静,便极得崔家各主子的喜爱,先前崔礼的长子崔正勋未娶妻前就曾住在翰墨轩,后来娶妻嫌弃翰墨轩窄小才搬走的。

崔礼叫崔正功住在翰墨轩,这足以说明对他的看中,如此,倒是叫崔正功原本对于崔家嫡系的怨言少了许多。

他起身向崔礼告退,随着何柱出得书房的门,一出门被太阳一晒,晃的眼睛生疼。

那何柱倒也乖巧,将手中的伞撑开来替崔正功遮住太阳,笑道:“侄少爷,跟小的这边走。”

崔正功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子,又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身上舒服了些才随何柱前行,他抬头看看何柱撑着的伞,觉得这伞好看又雅致便问了一句:“这伞是哪个做的,倒也别致。”

何柱笑了起来:“侄少爷才从外地来,大约是不知道的,这是顾家伞,专用来遮阳的,如今在京里卖的火着呢。”

“顾家?”崔正功有些不明白。

何柱一边走一边解释:“顾家就是江南有名的大商家,他家大爷没了之后一家子就进得京来,可巧的与贤嫔娘子娘家做了邻居,他家世代经商,很有些门路,这不,弄出这些精巧的伞来送了贤嫔娘子的姐姐,说来都在一个巧字上,当今官家宠爱贤嫔娘子,见贤嫔娘子闷闷不乐,一问才知道她思念亲人,就特特下了旨叫贤嫔娘子的姐姐进宫,而贤嫔娘子的姐姐便带了顾家伞送于贤嫔娘子和官家以及太后,一时间,宫中诸人喜爱,顾家伞名声大振,倒真做成了一门生意,如今,顾家就凭着这伞都能日进斗金呢。”

“贤嫔娘子?”崔正功口中咀嚼,片刻之后就想明白了,这贤嫔娘子可不就是他先小姨子李凤儿么,那进宫的贤嫔姐姐正是被他休出家门的李鸾儿。

听何柱这意思,李家如今可是风光着呢,崔正功一时想一时后悔,若是早知道今日,他又何苦休了李鸾儿那么一个贤惠又温顺的新妇,去娶张莺那么一个恶妇,张莺也不过是张家的旁枝,最多有个当县令的爹爹,可不如李鸾儿,人家可是有在宫中受宠的妹子呢。

崔正功心下大悔,又是大恨,不想这时候何柱没撑住伞,倒叫那伞偏了几分,*辣的太阳正照进崔正功眼睛里,他实在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

第一七三章 准备

永信宫中,李凤儿才刚刚将张勇送来的药收好,就听到外边通传声,她赶紧起身相迎,便见德庆帝正信步走来。

李凤儿笑着上前:“陛下这几日忙着处理朝政,倒也有些时候没到我这永信宫了。”

德庆帝携了李凤儿的手进屋:“凤儿想不想朕。”

李凤儿脸上笑意更甚,并没有多少羞意,爽快的开口:“不想那是假的,我倒是愿意陛下能时刻陪在我身旁,只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便想着在别的姐妹入宫前多和陛下亲近亲近,可陛下连这个都不叫我如愿。”

“可是又醋了。”德庆帝笑的分外开怀,挥退了宫娥,他坐到椅子上,将李凤儿拉进怀里细细抱住:“朕的凤儿竟是个小醋坛子。”

李凤儿举起袖子闻了闻:“确实有些酸意,若是叫陛下常来我这永信宫,就是每日泡进醋坛子里我也是愿意的。”

德庆帝抱着李凤儿长叹了一声,又道:“凤儿的心意朕知道,朕必不负了凤儿。”

李凤儿垂头,心说你怎的不说不会叫别人进宫,只咱们二人相守呢,说是不负我,却不知如今已经负了我。

她强作笑意:“我心里明白,只是,只是若皇后娘娘和旁的姐妹进了宫,还望陛下念在咱们往日情分上多来看看凤儿。”

说话间,李凤儿挣出德庆帝的怀抱,转身将挂在墙上的古琴取下:“这几日我无事,便做了一曲,陛下且听听。”

德庆帝一听顿时大喜,忙叫李凤儿弹奏。李凤儿洗净了手燃了香,端坐在案前,先净心,再将双手放在琴上拨动琴弦,一时。一曲妙音响起,这曲子先是欢快,后又带些愁伤,哀怨之意,然后便是欢喜不禁,最后。终止在一片沉重中。

德庆帝听的入神,久久回不来神,等到李凤儿弹完,他也坐下弹了一曲凤求凰,末了道:“朕做不来先帝那样一生唯一人。可是,朕却能给凤儿许下承诺,今生今世不管凤儿如何,朕都待你一如今日。”

李凤儿笑了起来:“陛下这话好没意思,咱们不说这个,如今天气越发的热了,我且想着到了晚上得闲的时候咱们在御花园的池子边上烧烤来玩如何?”

“烧烤,这个好。”德庆帝一听也一改先前的愁容。顿时大喜,抚掌道:“自去年在饭庄中吃过你哥哥弄的烧烤,朕就再没吃过那个味了。”

李凤儿调皮的眨眨眼睛:“我临进宫前特意跟我哥哥请教了。还学了他弄的配料,保准叫陛下吃个够。”

说到这里,李凤儿起身拉着德庆旁便走:“陛下,这长天拔日的太后娘娘必也无趣,不如咱们叫她一起吧。”

德庆帝本就是个孝子,他也知自明启帝去世。王太后常常郁郁寡欢,心中是极思念明启帝的。因此上,一得空就去寿安宫陪王太后说笑。李凤儿进宫后,更是叫李凤儿常去寿安宫走动,给王太后讲些民间故事解解心宽。

如今一听李凤儿要叫王太后一起游玩,自然巴不得呢,拉着李凤儿就朝外奔去,恰巧银环要进门,一时三人撞到一起,银环赶紧跪下请罪,德庆帝一摆手:“起吧,无妨。”

等银环起身,李凤儿笑问:“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做何?”

银环忙压低了声音,又对德庆帝笑了笑:“奴要与官家娘子说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德庆帝也勾起几分兴致来。

银环从袖中拿出一些银票:“这是最近顾家送来的红利,奴才要交与娘子叫娘子与官家呢,正巧官家也在,便与了官家吧。”

德庆帝接过那银票子看了几眼,顿时一阵心惊:“这,这小小的伞也这样值钱。”

李凤儿瞪他一眼:“那可不是普通的伞,顾家走的是精品路线,做的伞胜在精致且富贵,便是成本也有百把十两银子,再卖出去,还不得翻着番的赚,自然得的利就多了。”

“那也不至于这样…”德庆帝想说太多了,话还没说完,又听李凤儿道:“顾家经商那么多年,商道不知道开去哪里,说不得,人家这伞都卖到番邦去了呢,陛下只管拿他家的钱,管他是如何赚的呢。”

银环也道:“奴听大娘子说过,这顾家虽然是商家,可是几辈子里做生意最是诚信不过的,以前他家在江南开了药铺子,旁的药铺子里或者还卖些假药,可顾家从来不会以假做真,便是旁的生意也能做到童叟无欺,大娘子还说,顾家先祖创业的时候立下家训,顾氏子孙要以诚信立家,绝不能坑蒙拐骗,若是违了这家训,便会被驱逐出顾家,死后不得进祖坟的。”

“如此,朕倒也放心了。”德庆帝想想东府掌令送来的情报,倒是和李鸾儿说的相符,情知李鸾儿没有哄他,李凤儿也对他一番真心,倒是放下心来,便更决定要用顾家。

他将银票收好,拉着李凤儿一路径自去了寿安宫,与王太后一说晚上游玩烧烤的事,王太后便也乐的答应下来。

德庆帝又陪了王太后一会儿子,便指着有事要忙告辞出去,李凤儿在寿安宫给王太后念了一会儿书也告退出去。

她回去之后便叫人去御膳房弄了烤架和果木碳,又弄来一些肉、菜蔬和各式的调料,开始为晚上的烧烤做起准备来。

却说这日金夫人将李鸾儿叫去,劈头就训了她一顿,李鸾儿这才想起留王侧妃的赏花宴再过不到十日便要开始了,一时间想到她新衣未做,首饰也没有相配的,便有心不去,可金夫人哪里由着她,只管叫人与李鸾儿量了尺寸,又去了隔壁顾家,叫顾夫人做参谋,两人将顾家布铺的掌柜叫上门,将各式的好料子搬了去挑选。

如此折腾了两日,总归是挑好了料子,金夫人又叫顾歆画了花样子,托顾家绣坊的女工日夜赶工给李鸾儿做了两身新衣。

至于说首饰,李鸾儿寻常并不爱那些金银头饰,也不爱花啊粉的,金夫人那里虽然也有贵重饰品,可那此都是多年的老样子,虽说成色十足,就是上面的宝石也并不是寻常得见的,可是,要拆了重打也是费时的。

好在顾家并不缺这个,顾歆又最是个大方的性子,拽了李鸾儿亲自给她挑选了几样首饰,金夫人见顾歆送来的首饰都是很名贵的,知这孩子一片诚心,便也不推脱,叫李鸾儿收下,回头她就从自己的私房里挑了一串珍珠的项链,还有几颗大颗的红蓝宝石给顾歆,只说叫顾歆得了空做两套头面,好做嫁妆。

如此,忙活了好几日,总算是在赏花宴前把一切准备妥当。

金夫人还是不放心,硬是叫了匠人把家中的马车也装饰了一番,看的李鸾儿实在忍不住了直说用不着。

可金夫人却点了她的头道:“你这孩子哪里明白这世上先敬衣裳后敬人的道理,留王府的赏花宴那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么,但凡去的必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娘子,说是赏花宴,赏花倒是其次,赏衣才是重点,到了那里,那些个女人必是要比试一番的,高门闺秀都明白这个理儿,自然早早的准备好了,待你去看时,必是个个光鲜亮丽,你若穿的稍寒酸些,不知道要被多少人鄙夷,若单是你自己倒也罢了,可你如今是贤嫔的姐姐,要真显的穷酸了,未免那些人私下里就要瞧不起凤儿来,说不得以后这京里高门见了咱们家人也要踩上一踩,将来旁的妃子进宫,说不得也要拿这个来损凤儿的,你便是不怕这个,可也得为别人考虑考虑。”

金夫人这一番话彻底的点醒了李鸾儿,她原是漫不经心的,可这会儿子也重视起来,很是配合的试了衣裳首饰,又是在临出发前难得的亲自上了妆。

李家脂粉铺子马上就要开张了,这会儿子李鸾儿手头上有很多脂粉,她就拿这些个脂粉弄了个淡妆,她本长的就清丽无双,这类似现代裸妆的淡妆一化上,就更显的天生丽质难自弃了。

那粉蓝的产自西疆的天蚕丝织成的衣裙一穿,上面是按照顾歆绘的花样绣成的海蓝色的昙花图案,便更显的李鸾儿顾盼生辉,清新怡人了。

金夫人亲手给她戴了一朵纱堆昙花,另一边鬓旁是深海蓝珍珠串成的攒花珠串,颤颤微微的垂到耳旁,到最末端,是精工细制的泪滴状蓝水晶,便只这首饰,不说价值怎样,却是极适合李鸾儿的,更适合这炎炎夏季,李鸾儿妆扮好之后,叫人只一眼看见,便觉一阵清凉入得心间。

金夫人将李鸾儿夸赞一番,就打发她出门,亲送她上了马车,眼看着马车走远才有些担忧的回去。

她是人老成精的,虽然在李鸾儿面前不曾说过什么,可私心里总觉得这留王府的赏花宴并不简单,似乎是其间有什么阴谋似的。

只是,金夫人也知李鸾儿不是什么寻常女子,就是她那一身的蛮力,别人想算计她只怕也是不成的,与其在家里猜来猜去的什么都不敢做,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由着李鸾儿去,她倒是想瞧瞧这留王府打着什么主意。

第一七四章 花宴

留王府是老留王未离京时的住处,与另外十一处王府一处,都处在王府街上。

这里离皇城最近,皇城建的高些,王府街上的府邸自然就建的稍矮一些,皇城是朱色的高墙金色琉璃瓦,而王府的规格并不敢用这些,只是灰色的院墙外加绿色琉璃瓦。

留王一脉虽然身处赣地,并不常进京,可是,这留王府却打理的很不错,李鸾儿到时,留王府的侧门前已经停了好些个马车,李鸾儿留意去看,果然就像金夫人所说各府马车都要争奇斗艳一番,你用宝蓝华盖,我用绣满牡丹缀了珍珠风铃的朱紫华盖,那一家且用的是带翘沿的镶水晶藕色车顶。

这么些个马车在太阳底下灿然生辉,使得李鸾儿那改装过的马车很不显眼。

不过,李家马车虽然不显眼,可也并不穷酸,倒也瞧得过去。

李鸾儿见了这个,不由的佩服金夫人的精明,只凭猜测就能将她乘坐的马车改的即低调又不叫人小看,这份功力实在不是什么人都能具备的。

下了马车,李鸾儿带着瑞珠从侧门进去,来前金夫人叫过瑞珠特意的训练了一番,瑞珠自进了留王府就小心翼翼,不敢多走一步路,更是不敢四处张望,就怕惹人笑话。

从侧门进去,留王府的下人引着李鸾儿并不从中路走,而是从右侧的一条小路走过去,走了一段路,便能远远瞧见银安殿,再走一段路,屋宇相连。道路相交,竟是有些叫人眼花缭乱之感。

直到进了后花园,见到那些如花蝴蝶一般迎风招展的各家贵妇贵女,李鸾儿才听到瑞珠轻轻松了一口气,待引路的下人一走。瑞珠就吐吐舌头:“老天,留王府竟然这般大,奴要住到这里非迷路不可,只不知道那皇宫该怎么大,有多少屋子,大娘子。你说贤嫔娘子会不会在宫中迷路。”

李鸾儿笑着带瑞珠寻了个安静的亭子坐了,一点瑞珠的额头:“你当旁人都是你呢,凤儿与我进山打猎,采摘药材都不曾迷过路,区区一个皇宫她只走一遍便能把路记得清清楚楚。”

瑞珠轻笑:“好娘子。奴笨还不成么,您又当谁和您一样那般聪慧呢。”

李鸾儿失笑摇头:“行了,莫说这些了,你一会儿可要跟紧了我,千万莫走丢了。”

“是!”瑞珠轻轻一福:“奴心里明白着呢,到了外边,莫随便吃人家给的东西,也莫要随处走动。省的惹出事端带累主家。”

这大约又是金夫人的教导了,李鸾儿也承认金夫人教瑞珠的这些都有道理,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在吃食上要小心些。虽然说她不认识留王侧妃,人家不可能害她,可是,能小心些还是要小心的好。

又歇一时,眼瞧着往这边亭子里走来的贵女多了起来,李鸾儿正想带瑞珠去换个地方。便听到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就听不远处一个贵女笑道:“我还说谁来了惹出这样大的场面,原来竟是君夫人和崔夫人来了。”

“何止呢。”另一个贵女言道:“那个张家的女人也来了。”

“你说张薇?”先前的贵女掩口轻笑:“她倒也算是好命。她前脚和离走了,那位神威侯府的世子就得了花柳病去世了,不只世子一人,就是那个世子才得了几位美妾也都弄出脏病来。”

“哪里是好命。”又有一个贵女走过来插言:“张薇原来和严老将军家的长公子订了亲,后来嫌弃人家残废了就死活要退亲,之后嫁到神威侯府,就整日的借着侯府的权势辉武扬威,不说好好伺侯相公教导儿子,反倒是在相公病的快死的时候吵闹着要和离,虽然说蒋世子有不是的地方,可张薇错处更多,如今,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她张薇的名声,她若想要再嫁恐是难了。”

“快别说了,她们马上就要过来了。”先前说话的贵女笑着打断这番谈论,又问最后到来的贵女:“我是吏部侍郎胡家的女儿,这位姐姐瞧着面生,又是哪家的?”

李鸾儿悄悄看过去,却见那最后过来的贵女穿着一身红衣,一张脸上带着艳色,于夏日底下站着,正如一支怒放的红玫瑰,这支红玫瑰笑着抬起脸庞,一脸的矜贵之色:“我是卢家的嫡次女,我名唤卢青莲。”

“是将要进宫的淑妃娘子的妹妹么?”胡家的娘子问了一句:“我听说令姐艳冠京城,只恨不能一见,今日见了姐姐这样的美貌,更是想要一识淑妃娘子的风采了。”

另一个贵女这时候却冷笑了一声:“可不是艳冠京城么,只是,我听说先进宫的贤嫔娘子也是以艳色闻名的,并不知这二位比起来,哪一个更美艳一些。”

“你是?”卢青莲并不认识这位贵女,不过听她话语间带着恶意,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贵女一抬头,李鸾儿顺声看过去,却见这位贵女长相倒也不错,可站在卢青莲面前就差了不知道多少,勉强算得上一个颇有几分姿色,若论起来,也不过是中人之姿,不过,她胜在体态娇柔,面上带了几分柔弱之色,倒是小白花的不二人选。

却见她楚楚动人的一行礼:“两位姐姐有礼了,我是赵家三女。”

李鸾儿算是明白这位赵三娘子为何对卢青莲心怀恶意了,这赵家的二女可不就是马上要进宫的皇后么,以后,赵家女和卢家女必然有一番龙争虎斗这是谁都知道的,自然的,赵三娘子对卢青莲态度上不会有多好。

“原来是赵家三娘子。”卢青莲点头轻笑:“我虽不知我姐姐与贤嫔娘子哪个现美些,不过,观你的容貌,我倒是知道我姐姐必然比皇后娘娘容颜更盛。”

“容颜更盛又如何?”赵三娘子并不生气,随后折下一枝花来:“以色侍人者又岂能长久,我家二姐身为皇后,自然是要母仪天下的,长的好与不好都是其次,最主要的就是贤德二字,我可是听说了,正因为这贤德二字,我家二姐才能正位中宫,而令姐也不过是个妃而已。”

“你!”赵三娘子这话成功的气到了卢青莲,她怒火中烧眼瞧着就要上前和赵三娘子理论,那位胡家娘子这时候却插上前来一手拽住一个:“二位姐姐莫要恼了,两位家中的姐姐都是要进宫的,以后便是姐妹一般,自该相亲相爱的,皇后娘娘贤良淑德也罢,淑妃娘子美艳绝伦也好,都该相互扶持,这样才能伺侯好官家。”

胡家娘子这番话成功的叫赵三娘子和卢青莲息了火,卢青莲看了赵三娘子一眼:“看在胡家妹子的情面上,我今儿不与你计较。”

赵三娘子一笑:“那我可要谢过姐姐了。”

转瞬间,三个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抛却争执,又开始一处谈笑起来。

李鸾儿瞧见这场闹剧,不由的心下衡量京中这些贵女之间的关系,而瑞珠则惊的张大嘴巴:“大娘子,这些娘子们真真厉害呢,不说旁的,光人家那张嘴就叫旁人比不上。”

李鸾儿正要笑着和瑞珠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有丫头的喊声传入耳内:“留王侧妃到…”

她顺声看过去,就见远处花厅上走来一队人,当先走在中间的二十来岁的妇人头梳留仙髻,身着月华裙,外罩杏色薄纱镶珠衫子,满头的珠翠于艳阳下晃的人眼生疼,她身边围着的仆妇和丫头也有十几个,端的是好大的派头。

李鸾儿情知这位就是留王侧妃了,看了几眼,见她已经走到花厅外边,正叫丫头请各家贵女贵妇进花厅歇息,李鸾儿也就顺着人群往花厅的方向走去。

路上刚巧碰到卢青莲几人,李鸾儿不想惹事,就避了过去。

只是,她想避开别人,却有人不叫她如愿,走了几步路,李鸾儿身边错过一个身着绿色衫子鹅黄六幅裙的妇人打扮的女子,那女子长的倒也不错,一张鹅蛋脸,柳眉杏眼,小巧的鼻子薄薄的红唇,看着长相标致周正,只是那张薄唇叫女子显的有些刻薄了。

女子停住脚步打量了李鸾儿两眼:“这位妹妹倒着实的标致人物,只我并不曾见过妹妹,不知道妹妹是哪家的?”

好几个贵女都顺声看过来,打量了李鸾儿一时,确信不认识的时候,就很感兴趣的停下脚步,想要听听李鸾儿如何作答。

既然别人问起,李鸾儿倒也并不隐瞒,大大方方的笑道:“我来京城时候不长,也并不认识各位,这位娘子又是哪一个?”

问话的女子笑着再度打量李鸾儿:“我是张家的,怕你也听说过我吧。”

何止听说过,李鸾儿心说我在凤凰县时就对你久闻大名了,口中却笑道:“原来是张家娘子,你大约也不认识我,我是李家的。”

“李家?”张薇皱眉:“礼部郎中李家还是浙省巡抚李家?”

李鸾儿摇头:“都不是,我家并无官身,不过寻常百姓而已。”

走在前边的卢青莲突然回头:“张姐姐,我却是知道了,她大约就是贤嫔娘子的姐姐了。”

卢青莲一句话说出,引的许多贵女都回头打量李鸾儿,那位赵三娘子突然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一指卢青莲:“卢家妹子,我瞧着李娘子可比你长的好,大约,你姐姐是比不得贤嫔娘子的吧。”

又有一个不知道谁家的贵女也笑出声来:“张姐姐,人家可是正经与严大公子订下亲事的。”

第一七五章 恐吓

张薇冷哼了一声,并不再去看李鸾儿,拔腿就往前走,似乎是多看李鸾儿一眼,她眼中就会长钉子一般。

李鸾儿失笑,也不去与她计较,带着瑞珠一个劲的往前走。

到得花厅时,留王侧妃杜氏坐在正位上,她两侧坐着好几个贵妇,个个都很有气势,只不知道都是哪家的。

见到一群贵女进来,杜氏赶紧叫大家都坐,又笑道:“原我家王爷进京朝贺本该如今就回封地去的,只今夏太热了,官家怕我家王爷长途跋涉累坏了身子,便叫我家王爷在京里多留些时日,只这夏天天长,老天拔日的也无趣的很,少不得,我禀了王爷与众家的贵人发了帖子大家一起赏花,也好热闹热闹。”

众女都起身道:“侧妃娘子有心了。”

赵三娘子自认为她家姐姐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便有些得意,待杜氏一说完话她就掩口轻笑:“我瞧着留王府这后花园布置的真真别致,可见侧妃娘子下了一番心思的,尤其是这花厅我最是喜爱,倒是蛮佩服侧妃这番别样情致。”

她这一句话说完,杜氏干笑两声,她身后服侍的几个婆子面上都有些不好,只是赵三娘子没瞧出来,一个劲的说道:“得空的时候,我倒是真想跟侧妃讨教一二,还望侧妃不要嫌弃我烦。”

杜氏强笑道:“哪里能呢,你若是能来和我说说话,我求之不得呢。”

坐在离李鸾儿不远处的卢青莲听到这些话勾勾唇角,一脸的讽刺笑容,李鸾儿看了一眼。心说莫不成这花厅的摆设还有什么讲究不成,不然,为何卢青莲会如此小瞧赵三娘子。

再瞧那位看似温柔和善,却实则最是精明的胡家娘子,她正扭头到一旁。与另一家贵女小声说着什么。

杜氏说了两句话,便一指她身侧一位穿着鸦青色衣衫的妇人道:“这位夫人想必你们也都认识,这便是君相公的夫人。”

说完,又指着一位穿豆绿衣裙的妇人笑了起来:“她想来你们更应该熟悉的,这位是崔大人的夫人。”

杜氏指指崔夫人,对君夫人道:“你们姑嫂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见面了。趁如今在这里还不赶紧亲香亲香。”

说完,她又指了一位着宝蓝衣裙的妇人道:“这是严大人的夫人。”

杜氏刚介绍完严夫人,李鸾儿耳尖的就听到有人推了推张薇:“你怎么不去见礼?若是当年你没有与严家毁婚,严夫人可就是你的正经婆婆了。”

张薇还没有回话,那里卢青莲倒是笑了起来:“怪道呢。这马上就要成一家子了,必是极亲近的,我说怎么连衣裳都穿的相近呢。”

却原来,卢青莲注意到了李鸾儿的衣着,见她穿了粉蓝色衣裙,而严夫人穿的是宝蓝色的衫裙,就出言调笑两句。

张薇低头,脸上一阵恼意。抬头时一笑:“说起来,李大娘子和崔夫人也颇有渊源呢,我可记得李大娘子先可是被崔家休出家门的。”

“竟是如此?”赵三娘子听到声音凑了过来:“实在没想到这样的美人儿也有人要赶出家门。张姐姐可知李大娘子犯了什么错?”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不守妇道那些个…”张薇冷笑一声:“她若是守妇道,一个弃妇又怎会勾搭上严大公子?”

这边说的热热闹闹,全都是指向李鸾儿的,李鸾儿原不想理会张薇,哪知道她得寸进尺。如此的编派暗算自己,便想着回她几句。同时,心下对于这赏花会厌烦不已。

她心道这些个贵女整日价无事生非。一个个的不事生产,只会软刀子乱磨逞口舌之利,如此一辈子消磨去又有什么意思,有这功夫,倒还真不如做些实事才好呢。

李鸾儿还未开口,却听留王侧妃杜氏开了口:“众家娘子们在说什么呢,显见的你们都是年轻一辈的,凑到一起说的热闹,倒叫我们这些岁数大的也眼热的很。”

说话间,她对卢青莲招了招手:“你是卢家二娘吧,竟是长的这样好,我瞧了当真是爱的不成。”

卢青莲赶紧过去见礼,却听杜氏问她:“刚你们说什么呢?”

那崔夫人,君夫人并严夫人听了也都注意起来,卢青莲低头一笑:“回侧妃娘子话,刚才是我与张家姐姐在说话,我说李大娘子与严夫人显见的快要成一家了,竟连衣服都穿的差不多颜色,张家姐姐却说李大娘子与崔夫人也是有缘的,若是不被休,倒是和崔夫人是一家子呢。”

她一句话出口,在场好几个人都白了脸。

先张薇脸色就不好,崔夫人脸上也不太好看,而严夫人更是面色铁青,狠狠的朝李鸾儿这里瞪了一眼。

“哦?”杜氏挑了挑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对卢青莲一笑:“哪位是李大娘子,我可是听说了,李大娘子容貌清丽无匹,大有仙人之姿呢。”

卢青莲笑着指指李鸾儿,李鸾儿无奈只得站起来对杜氏微施一礼:“见过侧妃。”

杜氏朝她招了招手,李鸾儿快步过去,站定之后又对张薇一笑:“说起来,我与哪位夫人有缘份我倒是实不晓得,只我却知道张娘子怕是与好些人都有缘呢,严夫人便不用说了,我记得张娘子的一位妹妹可是硬生生抢了旁人的夫君,张娘子怕也有心看上了别人相公,我倒是奇怪了,怎的我与张家如此有缘,莫不成,凡是我的东西,张家的娘子必要抢上一番的。”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好些人会意过来。

有些不明白的一问旁边的人也清楚了,敢情崔家之所以休弃李鸾儿,全是因为张薇的旁枝妹妹出手抢夺,而张薇在李鸾儿与严承悦订亲之后还在肖想嫁到严家呢。

一时间,众人的笑容大有深意,倒是叫张薇气红了脸。

杜氏含笑听了半晌,这会儿子方道:“李大娘子好利的一张口呢,快叫我瞧瞧,你口中莫长了铁齿钢牙不成。”

她又转头看向严夫人:“严夫人好福气,有这样一位新妇进门,以后的日子怕不会寂寞的。”

严夫人强笑一声:“哪里如侧妃说的那般啊,我们严家早已分了家的,鸾丫头就是嫁过来也是住在新宅,怕是难得到老宅去的。”

在外边,严夫人还是很聪明的,并不会给李鸾儿没脸。

李鸾儿虽也知道严家夫妻对严承悦并不算好,只是如今对着外人,她自然也不能拆严夫人的台,便也赶紧笑道:“什么新宅老宅的,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的。”

“不要脸。”张薇面色难看,暗自嘀咕了一句:“还没嫁过去就是一家人了。”

正好严夫人听到这句话,无奈摇头,心说原看着张薇还好,怎的如今这样不识抬举了。

这话李鸾儿也听到了,只她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对着杜氏又行了一礼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那些贵女见李鸾儿并不似好欺的,便也抛开心思不再为难她,反而各自寻伴说起话来,杜氏也与几位夫人笑谈起来。

李鸾儿对她们说的话没什么兴趣,对于案几上摆的茶点也不取用,只是靠着椅背发了一会儿呆,才想着寻个时间溜出去时,旁边却有人推了她一下。

李鸾儿回头去瞧,正是胡娘子,她对李鸾儿笑笑:“刚我与众家姐妹说起在家都做什么时,才知道大家均多才多艺,张姐姐善书,卢姐姐善画,赵姐姐能作诗,我却是喜欢弹琴,只弹的并不好,李姐姐,你喜欢什么?”

李鸾儿很想说一句我喜欢挖银子,只是也知道场合,便把满心的不悦压了下去。

谁知道张薇还是不服气,冷声道:“她一个乡野女子知道什么诗书,你问她喜欢什么,大约就是喜欢种田,喜欢土里刨食罢了。”

“种田我是不会的。”李鸾儿笑了笑,脸上一丝怒气也无:“先前我父母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叫我种过田,说起来,我倒是平白辱没了这乡野女子四个字了,不过,我喜欢的你们未必喜欢。”

“姐姐喜什么?”赵三娘子也问了一句。

李鸾儿双手握拳,握的手指咯嘣作响:“我喜欢去深山老林里打猎,哈哈,你们大约不知道,那才是这世上最痛快的事呢,当我一拳将老虎的头打碎,那红的血,白的脑浆流出来的时候,甭提有多痛快了,还有雪白的兔子,我不用使多大劲就能将它的脑袋拧下来,对了,我最爱吃熊掌,抓到熊的时候,也不用刀子,直接一伸手,便能将熊掌揪下来,熊掌断下来的时候,那大熊还活着呢。”

她一指张薇面前的一样点了赤红花芯的点心:“那熊疼的惨叫不已,流出来的血便和这点心中的花芯一个颜色。”

恶!

张薇差点没吐出来,那些贵女们听的也都白了脸,一个个摇摇欲坠眼瞧着都快不成了。

李鸾儿一脸的惊异:“咦,你们怎么了?都不信么?得空的时候不若我带你们去玩玩,大的猎物你们怕玩不了,我抓几只野鸡给你们,随你们怎么玩都成,不管是揪脑袋还是割翅膀,等你们玩够了咱们再烧了吃。”

众人实在听不下去,全都捂了嘴朝外跑去。

李鸾儿冷笑一声,真当姐是泥捏的么,由着你们搓扁捏圆不成?

第一七六章 怒意

见所有的贵女都离自己远远的,李鸾儿倒并不觉得被冷落,反而觉得清静些,趁着那些人谈诗论词的当,她抽猛子从花厅里出来。

留王府的花园倒是不小,这花厅在花园的东侧,李鸾儿也不走远,只是在附近转悠一下,顺带寻个凉爽的地方歇上一会儿。

才走了没多远,瑞珠就捂着肚子喊叫起来:“大娘子,我肚子疼,想去茅厕。”

李鸾儿赶紧拉住一个小丫头叫她带瑞珠去寻茅房,而她也终于在离人工湖不远处找到了个清静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木质凉亭,旁边栽了好几棵垂柳,另一侧有开的正艳的紫薇花,坐到凉亭里远远瞧着,便能看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色,李鸾儿见这里没人,便快步进去坐定了,一边享受习习凉风,一边远眺湖上的各色莲花。

才清闲了没多长时间,就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穿竹青色衣裙的小丫头急急忙忙跑过来,对着李鸾儿便拜:“这位娘子行行好,帮奴一个忙吧。”

丫头一脸的急色,应该是碰到了什么难事。

“什么忙?”李鸾儿抚抚衣裙站了起来,勾勾唇角,眼中一丝冷意闪过。

丫头没有瞧到,连株炮似的说道:“奴是奉侧妃的令拿东西去花厅的,谁知道半路上不小心将东西掉到湖中,奴想着赶紧捞上来,只是…”

“只是怎样?”李鸾儿笑笑:“你不会游水,还是说需要人帮忙去捞,怎的不去寻旁的丫头。”

那丫头使劲摇头:“奴会游水,就是。奴想下水去捞,可又怕人瞧到,正好看到娘子,便想请娘子帮个忙,帮奴把把风。”

李鸾儿点头:“即如此。便走吧。”

那丫头在前引路,李鸾儿在后边跟着,出了凉亭又行约有三箭地的路,便到了湖边,隐约间,李鸾儿确实看到湖面漂着些东西。丫头一指:“便是那个,幸好没有漂远呢,还望娘子与奴把风。”

李鸾儿背过身去:“你去捞吧,我给你看着些。”

她一背身,丫头便笑了笑。满眼的恶意,伸手一拉李鸾儿:“娘子且靠近些。”

说话间,那丫头一个使力,竟是要将李鸾儿推进湖里。

“我便知你不怀好意。”李鸾儿冷笑一声,一甩手,就听得扑通一声响,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就将丫头甩进湖里了。

这声响动过后,李鸾儿抚抚裙摆。起身就要走,却不想一旁的树后钻出几个粗壮的仆妇来,其中一个仆妇手里拿着长杆。狠狠的朝李鸾儿捅了过去。

另几个仆妇也各自拿了绳索要套李鸾儿,李鸾儿飞速躲过,又放开精神力去察看,却见那掉到湖里的丫头一点慌张之色都没有,抖手甩出一条飞链,竟是直奔李鸾儿面门而去。

李鸾儿侧身。右手伸出直接抓住那飞链,使劲一扯。就把那丫头从湖里扯了上来:“这便是你们留王府的待客之道。”

那几个仆妇并不答话,互视一眼。通力合作还想拿下李鸾儿。

李鸾儿冷哼一声夺过丫头的飞链一甩,链子舞的密不透风,几声过后,两个仆妇掉到湖里,另外几个全都被李鸾儿甩到树上做那树袋熊去了。

李鸾儿回身,看到那个浑身*的丫头,冷笑着一步步过去:“你可知前一次骗我的人如今在哪里?”

待走到丫头近前,那丫头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想要跑,却被李鸾儿锁个正着,李鸾儿伸手托起丫头的下巴,戏谑的看着丫头:“那人如今已经在十八层地狱了呢。”

“大娘子手下留情。”

就在李鸾儿才想痛揍丫头一顿时,却听一个男声响起,紧接着,留王从不远处转出身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朝李鸾儿走来。

一段时间没见,这留王竟比往日更加的邪肆,似乎又多了些阴沉之意,虽然说留王的模样长的好,可谓是顶尖的美男子,只李鸾儿对他却丝毫没有好感,无它,末世时那样阴邪的男子多了去了,李鸾儿早就厌烦了这种类型。

“留王?”李鸾儿挑眉,扔下丫头便朝留王质问:“我来你府上做客,你竟如此的害我?”

留王挑高了长眉,那双狐狸眼里全都是赞赏和贪婪:“本王没有要害大娘子的意思,本王是想留住大娘子?”

“留住我?”这倒是叫李鸾儿不解了。

留王浅笑,做了个虚引的手势便往前走,李鸾儿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只好跟了上去。

“本王心悦大娘子。”留王一句话叫李鸾儿惊呆了半晌。

“我不明白。”李鸾儿摇头,心说什么叫心悦于我,留王殿下你妃妾无数,前些时日还见你于丰宜园和庆丰班班主的女儿勾勾缠缠郎情妾意,转眼间又与我诉什么情深,当谁是傻子么?

留王回头,极深意的看了李鸾儿一眼:“大娘子怕是不知道吧,三仙山那一战本王可都瞧在眼里,大娘子的风采也是从那时起就留在本王心中再也抹灭不掉,本王看中的东西向来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只可惜了…”

“您这话好生的无礼。”李鸾儿看着长身玉立和她诉说深情的留王,不知道怎的,竟觉分外好笑:“您瞧中了,可不见得都该是你的,您这样强取豪夺的手段可不是君子呢。”

留王猛的伸手要去拉李鸾儿,李鸾儿一惊赶紧躲开,就听留王道:“本王从来不是什么君子,花宴的帖子便是本子借了侧妃的名义送到贵府的,今儿这一切也是本王布置的,本王本来想着大娘子掉到水中,本王来一出英雄救美,再招些人亲眼看到,到了那个时候,大娘子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那严家的主母瞧到大娘子与本王搂在一起,必然是要退婚的,大娘子又名声有碍,便也只能嫁于本王了。”

李鸾儿这才明白留王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原来,他这是要拿她的清白名声为赌,为的就是要她这个人。

一时间,李鸾儿更觉好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留王殿下,大约你并不知我这个人的,旁的人对于清白看的比天高,为了名声不惜身死,可我呢,却是看的最轻,就算是你与我如何了,就算是严家要退亲,你待我就愿意嫁于你?殿下,您这梦做的太美了一些。”

说完,李鸾儿一甩袖子便要走。

留王呆愣片刻,转身追了上去:“大娘子,本王真心对你,你若是愿意嫁给本王,正妃的位子本王留给你,以后,留王府便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说要星星本王绝不给你月亮,你为何…本王有什么不好?难道说,本王还比不过严承悦那个残废?”

“我从未想过与你有任何交集,你好与不好与我有什么相干,严承悦就算是个残废又如何?我相中了他,莫说残废,便是傻子呆子我也照嫁不误。”

李鸾儿冷冷一笑,扔下一句话大步离去,再不看留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