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丫喘了口气喜道:“我哥哥刚打听消息回来,据说那个宋氏今天坐马车出行,结果被张家的惊马给撞了,如今将腿都撞断了,说不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呢,还真是老天开眼,这叫恶人有恶报。”

“真的?”李鸾儿也是一惊:“她怎么就撞到了?”

“谁晓得。”马小丫双手合什拜佛:“这下真真是好,以后她再也不能来烦娘子了,奴只愿她的腿好不了,咱们也能多清静清静。”

说到这里,马小丫忽然想起一事来:“我哥哥说她是在春风街被撞的。”

“春风街。”李鸾儿赶紧坐下翻找起来,不一时翻找出一张京城的街市图来,她将图铺开放在桌上,一点一点的找了起来,最终找到春风街的位置。李鸾儿失笑:“这哪里是报应,分明就是严大公子与咱们出气呢。”

“娘子为何这般讲?”马小丫倒是不明白了。

李鸾儿指着街市图与她瞧:“你瞧瞧这春风街的位置,分明就是从崔家到严家的必经之路。”

马小丫仔细的顺着李鸾儿的手指一瞧。果然如此,她顿时大惊:“这宋氏当真可恶。怕必是像裴夫人所说的一样,要去严家寻晦气的,还好严大公子聪明没叫她去成,不然,大娘子名声上怕是有碍的,说不得,严家夫人再生些事端,您和严大公子的婚事可就悬了。”

“严大公子倒确是聪明。”李鸾儿一笑:“起码比我聪明。我却想不来这样巧妙的法子,他倒好,不费一兵一卒竟把事办好了,想来,以后咱们碰到事,还要劳烦他呢。”

马小丫也笑了起来:“只怕严大公子巴不得娘子多烦他呢。”

“你这丫头,连我都要取笑。”李鸾儿敲了敲马小丫的头。

马小丫吐吐舌头:“对了,刚我娘说才得了些新鲜的果子,问大娘子要不要用些。”

“拿些来吧。”李鸾儿摆了摆手,马小丫自去取井里澎的果子去了。李鸾儿却坐下来思量着,前日她才从苏平安那里得知宋氏寻她来闹完全是因着崔氏出的主意,想来。这崔氏定是李凤儿在宫中如何了,叫崔氏记恨上,她寻不了李凤儿的麻烦,只能来寻她的晦气。

想到崔氏,李鸾儿咬牙,看起来,对待君家的行动要快些了,省的那崔氏总是出夭蛾子。

不说李家如何,单说德庆帝在行宫中倒也乐不思蜀。他将批红的权力与了柳木,就撒手不管。全由着柳木折腾,柳木才刚接手权力。倒也不敢如何,每日老老实实的做那苦力活计,往返于行宫和皇宫之间,虽然说累了些,可他却干的极高兴。

这日,德庆帝才说趁着凉快些出去划船,还没待行动便见王恩到了近前,待王恩行过礼后笑道:“太后正寻陛下呢,说是有要事相商。”

德庆帝一听便也不再说划船的事,带着王恩便到了王太后所居的顺意楼,到得楼上,德庆帝感觉一阵凉风习习而来,心中也是畅快之极。

他才要往里走,便听到王太后笑道:“皇儿来了,快过来。”

德庆帝顺声望过去,却见素色的纱幔后王太后正与李凤儿下棋呢,而永宁公主一旁相陪。

他笑着过去:“母后,凤儿棋力不成,你可要让着她些。”

王太后看了李凤儿一眼,笑笑:“皇儿可说错了,你该叫凤儿让着我些,我与凤儿下了三盘棋,每次她都要赢我一子半目的。”

“竟是如此?”德庆帝倒是惊奇了:“朕却没听过凤儿善棋。”

李凤儿落下一子:“我哪里是善棋,不过是我的棋路诡异些,太后娘娘一时不察被我赢了,若是再下,我却是要输的。”

德庆帝观棋,果见李凤儿已经见了拙。

又下一时,这次王太后真是赢了,她笑着叫人将棋子和棋盘收好,正襟危坐,对德庆帝一笑:“皇儿,再过些时日便是迎娶皇后之时,我想着,咱们也该回宫准备去了,皇儿的意思呢。”

德庆帝突然间想起,确实该迎娶皇后了,不由心里一阵腻歪:“真无趣,玩都叫人玩不好。”

王太后忽的笑了起来:“皇儿这爱玩的毛病总是改不了,若是你父皇还在,怕又要…”

说到这里,王太后母子三人全都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德庆帝笑了起来:“若是父皇还在的话,怕早带着朕出去玩了,母后可还记得那年上元节父皇咱们出去观灯,为了帮长宁皇姐赢那兔子宫灯,还与人口角了几句呢。”

他停了一下,低头道:“父皇在,便是朕再如何玩都没有人说什么。”

这话说的,一时屋里沉闷起来,王太后一时也红了眼圈,李凤儿不敢说什么,只能坐到德庆帝身旁默然相陪。

片刻之后,永宁倒是笑了起来:“咱们说皇后的事。怎的一个个偏偏红了眼,照我说,陛下迎娶皇后是好事。合该着高兴些才是。”

德庆帝勾唇笑了笑:“是啊,合该着高兴。”

只是。他心中却道,朕却怎生也高兴不起来。

李凤儿垂头,心里千头万绪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母后,皇后进宫是大事,自然不能轻慢,如此,再过三天咱们就回宫吧。”德庆帝最终拍板定了下来。

王太后笑了笑:“另外,皇后进宫之后。便是庄妃入宫,皇儿心里也该有个谱。”

德庆帝点头:“一切听凭母后安排。”

说完话,他瞧瞧李凤儿:“母后,朕与凤儿有话要说,便先告退了。”

王太后自然无有不应的,叮嘱几句就叫德庆帝带着李凤儿走了。

德庆帝前脚走,后脚永宁就撇了撇嘴:“母后你瞧出来没有,官家心里可最是看重李凤儿的,这不,怕李凤儿不高兴。指不定出去又怎么哄人了。”

王太后笑着拍拍永宁的手:“你以为我傻吗,连你都能瞧出来的事,我又怎生看不出来。”

“那您还…”永宁公主倒是不解了:“这样宠着李凤儿。你就不怕皇后进宫会吃她的亏。”

王太后摆了摆手:“李凤儿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并没有多少心眼子,也不会那等弯弯绕绕的,与她在一起说话不用费心思量,倒是轻快,我与她说话心里也快活,怕皇儿也是如此,你父皇早早的撇下咱们孤儿寡母的去了,皇儿年幼。终遭制肘,他心里也不痛快。很愿意找个能说上几句知心话的人,只是。他到底是官家,又哪里寻那放心的人。”

这话说的永宁也不由心酸了。

王太后苦笑一声:“总归这李凤儿娘家没有靠山,她哥哥又是个傻子,她只能靠着皇儿才能存活,便一心里也只有皇儿,倒比旁人纯粹些,我想着,便是瞧在她能叫皇儿舒心的份上,我也合该多疼她些。”

永宁不由点头,心里也明白不管是皇后还是淑妃终是不能叫人放心,反倒不如李凤儿因着出身不高,反而叫人安心些。

只说李凤儿和德庆帝出得顺意楼,李凤儿就拉下脸来,走路也一阵风似的飞快,丝毫不等着德庆帝。

好在德庆帝因着贪玩,倒练的身子骨还蛮不错的,一路小跑终是追上李凤儿。

他一边追一边喊:“凤儿,凤儿,你别生气…”

李凤儿猛的停下脚步,突然回头,满脸的怒意:“陛下还跟着我作甚,您怎生不去寻您那淑妃,您那庄妃,还有明媒正娶的正宫娘娘。”

德庆帝苦笑一声:“凤儿,你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当初你进宫的时候就该知道朕总是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的,你该有个准备的。”

李凤儿气的一跺脚:“我确是应该知道,可我想着总不能那么快的吧,总得叫咱们两个亲亲热热的过些日子,也好叫我多留些念想,哪里料得到我才进宫没多长时间,你便一个个新人的接进来,我…”

说着话,李凤儿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早知道如此,我…”

“早知如此,你又当如何?”德庆帝也急了,急忙搂了李凤儿去问。

李凤儿抬眼,眼中满是泪水,德庆帝瞧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急忙拿袖子帮李凤儿拭泪,李凤儿拍开他的手抹了一把泪:“早知道如此,我怕还是会进宫的吧。”

她一把推开德庆帝:“你也不知道与我吃了什么,我竟是迷了心窍,生生的满心里只你一个人,我这一辈子,怕是要毁在你身上了。”

德庆帝听的满心的感动,又上前几步搂了李凤儿:“管他什么皇后,管他什么庄妃,朕只一心对你就是了。”

“陛下现在这样说,待皇后进了宫,陛下一瞧那样的美人,指不定就迷了心,合着皇后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哪里还记得我是哪个门牌上的人。”德庆帝这话说的李凤儿失笑,点了德庆帝的额头笑语起来。

她一时哭一时笑,倒是哄的德庆帝满心满眼都是她一人,早就将皇后抛到一旁去了。

李凤儿见此,心下终是叹了一口气,心说果然如姐姐所言,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官家偏生是那等古怪性子,几天不与他闹,他终是浑身不舒服,总归是要闹一闹,他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的。

李凤儿又有些失意,她原指着夫妻和睦真诚相对,可进了宫就由不得她了,这才多少日子过去,她也学会用心计了。

第二零七章 争执

“君相公,君相公…”

君莫为还未上朝,一路上就有翰林院和御史台的年轻官员上前打招呼。

去年才从翰林进了御史台的寒门出身的官员余梦白几步上前拦住君莫为:“君相公,官家又没有上朝,如此下去可怎生是好?”

君莫为皱眉,私心底下对于官家上不上朝倒真是不太在意,可是,他一贯经营的形象让他必要保持清正之态,只好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状:“少不得我等拼却这一身也要上书请官家还朝。”

正说话间,便见柳木笑呵呵的走出来,大声道:“众位大人若是有要紧折子便交给杂家吧。”

余梦白啐了一声:“呸,狗仗人势的东西,不过是只阉狗,却如此趾高气扬…”

旁边一位翰林赶紧拉拉余梦白的衣袖:“慎言。”

“慎什么慎。”余梦白横眉冷对,一指柳木:“自来哪有太监插手朝政之理,官家糊涂,竟叫这等小人对朝政指手划脚,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余梦白说话声音极大,柳木听的清清楚楚,不由冷笑一声:“余大人若对杂家有什么意见,大可不必将折子交给杂家,您自己个儿递予官家吧。”

说完话,柳木嘴角挂着冷冷的嘲讽之意:“只是,官家知不知道您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杂家可就不知道了。”

君莫为看余梦白被柳木气的满脸胀红,甚至额上青筋都暴了起来,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余梦白,又对柳木笑笑:“柳公公还是小心些为好,到底我等都是朝庭官员,而柳公公却不过是因着服侍官家服侍的好。官家一时心软于柳公公一些活计,你现在如此得意,却不知等到哪一日官家收回批红权利的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说到这里,君莫为也是一阵冷笑:“要知道。自古以来权阉都没有好下场。”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那阉字咬的重重的,听到柳木耳朵内,十足的贬责讽刺之意,叫柳木恨的直咬牙:“君大人的话杂家听到了,杂家也奉劝君大人一句,权臣可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说完这话,柳木就叫小太监去收折子。邢虎笑看柳木和君莫为对上,对胡秋和使个眼色,两人一起递上折子,胡秋和更是小声劝了柳木一句:“那等假清高之人,公公莫和他一般见识。”

柳木一笑:“杂家自然省的,如今像胡大人这等瞧得清的越发少了,唉!”

胡秋和一抱拳:“官家将批红之权交予公公,自然是信得过公公的,我等做为臣子,又岂能说三道四。”

这话捧的柳木更是志得意满。特特将胡秋和的折子挑出来:“且等杂家递上折子时与官家说说胡大人这等忠心国事之举。”

胡秋和笑着退后一步,邢虎拽着胡秋和笑言两句,便拉着他退出大殿。

两人从九龙丹陛一侧朝下走。一边走一边说话,胡秋和冷笑一声:“那君莫为稳坐高位多年,倒失却了一贯的小心。”

邢虎压低了声音:“这次,怕君莫为要跌了,某先在这里恭喜胡大人了。”

胡秋和会意一笑:“也是,他左一句阉狗,右一句权阉,却也忘了那等阉人最是记仇的,他那几句话不只得罪了柳木。便是宫中其他宦官怕也得罪了个全吧。”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身后有人唤道:“亲家。且等等。”

邢虎无奈摇头,苦笑一声:“麻烦事又至。”

之后。他回头一瞧,果见他那亲家汪清顺面带急色追了过来,邢虎一拱手:“亲家。”

汪清顺勉强一笑,瞧了胡秋和一眼,又拉拉邢虎:“亲家,有要事相商…”

“我等君子坦荡荡,无有不可对人言的道理,亲家有话还请直说。”便在胡秋和心内冷笑,脸上带出几分要看笑话的意思,邢虎却并不跟汪清顺走,反而直言叫汪清顺有事说事,莫要做小女儿状。

汪清顺有些为难,过了片刻才对胡秋白拱手:“胡大人既然在,便也听一听吧。”

他对邢虎一笑:“亲家,我等为人臣子自该忠心国事,现在官家只知玩乐不理朝政,长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幸有君相公牵头要联名上书,我等自读书那日起便知死谏二字,自该舍却一身,请官家回宫主持朝政,另将权阉置罪,以正天下视听,我知亲家也是一等的忠心之人,便想邀亲家一起联名。”

说到这里,汪清顺又看一眼胡秋和:“胡大人也一起吧。”

胡秋和还未说话,邢虎便笑了起来:“我与亲家可不一样,我一个大老粗也不识得几个字,哪里知道什么国事不国事的道理,我只知道忠心官家,官家要如何便如何,另便是若有外敌入侵合该拼死一战,你们文臣那些个东西我可不晓得,你要上书便去上,可别拉着我去。”

胡秋和一笑:“邢大人说的在理,什么死谏不死谏的那是在君王犯了糊涂时才该当的,如今官家不过贪玩了一些,还犯不着弄出如此大事来,再者,你们前些日子上书请官家废了贤嫔,官家不是说了么,叫咱们别自己标榜什么贤臣,什么忠臣,倒弄的官家像个昏君。”

“是极。”邢虎笑着点头:“只说上书,上书又有什么用,除去置官家于不义之地,还能如何。”

“你,你们…”汪清顺被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的很是羞恼,一时面红耳赤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素来口拙,不只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反而指着邢虎自己先结巴起来。

“两位大人说的很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木带着两个小太监跟了上来,他瞅了一眼汪清顺,眼中全是狠毒,便如那毒蛇一般,叫人看的不寒而战。

邢虎见此。心下已然隐约有了些主意。

柳木笑道:“自古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才叫忠心,哪像尔等。官家不过几日没有上朝便要死要活的,官家即是喜欢玩。尔等若是真正忠心,便该将朝政打理好,叫官家安心玩耍,实不该再拿琐事烦着官家。”

说到这里,柳木朝邢虎一拱手:“邢大人才是真正忠心之人,总归是惦记着武死战这个道理,真正比你们这些文人懂事的多。”

他这话更是气的汪清顺浑身都在颤抖。

邢虎笑着向汪清顺告辞,胡秋和追了上去。喊住邢虎:“我说老邢,那可是你的亲家,你就这般驳他的颜面,也不怕你那儿媳妇在家寻不自在。”

邢虎笑道:“他若是叫我家的媳妇寻不自在,他便不是汪翰林了,他汪家家教一向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家自该贤良淑德以夫为天,到了夫家,是死是活都该受着,总是不能跟娘家人哭诉的。”

“如此。”胡秋和竟有些惊奇:“你家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不晓得有多省事呢,便是瞧在你家媳妇如此懂事的份上,也不该于他难看。”

说到自家老大媳妇。邢虎一脸的难看:“什么省事,他家教出来的女儿哪里是什么好的,这汪翰林自己古板,竟将一家子的女孩教的也如刻板的老书生一般,说话行事总是什么女四书女则的,好好的一个人,生生的便如木偶一般,倒叫我家老大受了苦,又险些耽误了老二的婚事。”

“这是怎么说的?”难得胡秋和竟也有了八卦之心。

邢虎瞧瞧四下无人。叹了口气:“那汪氏实在是…唉,自嫁到我家以来便标榜贤良。晨昏定省一天都没落过,便是病了也记得来请安。更叫人恼的是,她与我家老大说话行事上都刻板之极,无一丝情趣,弄的老大都不愿意回家,这还不算,她还一个个的往老大屋里安人,老大那里满屋子的通房,要不是我家老妻插手,说不得便把老大活活的拖坏了身子。”

“竟有这等事,她竟是不妒的?”胡秋和听的有些不敢相信。

邢虎越发的叹气:“她一心里只有自己的贤良名声,又哪里有我家老大,便是我那孙儿,我也是不敢放到她那里教导的,生生的怕教出另一个小古板来,就这还不算,她还想插手我家老二的事情,一直说什么老二年纪大了,屋里该放人,叫我家老妻气的呀…凡是知已人家一听要与我家说亲便推拒了,生生的怕有这样的长嫂,叫人家的女孩来了我家难过,要不是贤嫔娘娘的姐姐与我家说了一门亲,说不得我家老二的婚事还要拖着呢。”

“这倒是该恭喜邢大人了。”胡秋和一听笑了起来:“怕你家老二的媳妇是个好的吧,定了结亲的日子可要告诉我一声,我必携妻前往。”

“一定,一定。”说起老二媳妇来,邢虎倒是真心笑了起来:“老二媳妇倒是真好,我家老二心里欢喜,老妻也爱的什么似的,且也有些能为,倒真是比老大家的强。”

两人一时说着话出了宫门,胡秋和告辞回去,邢虎笑着打马归家。

单说那汪翰林一时带着怒气回到家中,便见他家夫人古氏正在屋里抹泪,汪翰林有些不耐,带着怒意问:“这又是怎么了?”

古氏抬头,一双眼睛通红,指着汪翰林埋怨起来:“还不都是你,一门心思的只顾着清名,偏生不理女儿死活,女儿在他邢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不管,什么时候咱们女儿被生生折磨死了你才甘心么。”

汪翰林一听更加不耐烦起来:“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鹊儿已经嫁到邢家,就是邢家的人,便是死了也是邢家的鬼,我早就叫你不要再理会,你偏生不听,有那功夫,你合该好好教教几个孙女儿。”

这话直气的古氏嘴唇都青紫起来,指着汪翰林骂道:“汪清顺,你…你…我当初怎生瞎了眼嫁给你,生生的…”

她想说生生的毁了她一辈子,便是儿女也被毁了,可看到汪清顺难看的脸色,只能把话咽进肚中。

第二零八章 婆媳

“娘亲,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汪氏瞧着古氏胳膊上的青紫有些心疼,同时,对于古氏的话也有几分不耐:“我都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但凡女子就该以夫为天,你是大妇,又是生儿育女的,就是父亲再纳几个小的,也越不过你去,你不该与父亲闹腾起来。”

古氏一时气苦,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这是你该说的话么,你…你叫汪家的人给教坏了。”

汪氏脸上更加不耐:“女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并未有什么不妥,再者说,娘亲不也是汪家人么,如何会这般讲?”

看着汪氏那一脸刻板的样子,再瞧瞧她的穿着打扮,古氏心疼万分:“你这样,过这样的日子,可曾开心?”

“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女人这辈子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汪氏叹了口气。

古氏再度打量她,越发觉得自家女儿年纪轻轻却有种古井无波之感,她年不过三十,可穿的衣服不只样式老旧,便是颜色也是沉闷异常,一头乌发梳起,梳的是最刻板的发型,头上的首饰也都是不时兴的,脸上虽然没有皱纹,可是,一双眼睛沉沉的没有一丝的亮光。

再想想她平时见到的那些三十许的妇人,哪一个不是打扮的鲜亮异常,便是年近四十的妇人穿着打扮上也比自家女儿明显要活泛的多,古氏更加后悔,当初生下孩子来说什么都不该交由婆婆教养,生生的把好好的孩子交成这般样子。

同时,她更后悔当初没有睁大眼睛好好瞧着,见那汪清顺有才气人也长的好便觉得好,就这么嫁了过去。结果,弄到如今这种地步。

古氏出身商家,原来古家也是京里有名的大商家。只是因着只有古氏一女才逐渐末落,古氏未出阁的时候也是一个爽利的姑娘。二八年华上见到进京赶考的汪清顺,自此一心里只汪清顺一人,古家父母虽然觉得汪家清贫,不过看汪清顺上进又有才华,便在他病中之时救助了一番,又与汪清顺定下亲事。

待到古氏嫁到汪家不过几年,她父母去世,古家所有家产便成了汪家之物。那汪清顺清高自许在中了进士之后就瞧不起出身商家的古氏,他的寡母来京之后也对古氏颇有微辞,在古氏第一胎产下一女之后更加瞧她不起。

当时,古氏心里就发苦,她拿着古家的财物养着汪家的人,结果却落得个被瞧不起的下场,当时她还是娇小姐的性子,与汪清顺吵了几次架,却在汪清顺抬了个出身农家的女人做姨娘后没办法只能将女儿交给婆婆教养。

等到古氏生下儿子后,却发现婆婆将女儿教的刻板之极。一言一行就像是规范好了的,没有一丝的活泛劲,她就后悔了。想尽了法子想要扳正过来,只是那时候汪氏性子定了,她用尽了法子也没奈何。

如今瞧着汪氏,古氏又悔又痛,不由掉下泪来:“你由着姑爷一个个的往屋里抬人,难道心里就好过了?鹊儿,娘并不是说那女四书不对,可人活这一辈子总得有由着性子的时候,不能什么都照书上来。你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趣味。”

汪氏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有些悠然神往。不过片刻后便又压抑住了,板了脸道:“我现在这样很好。起码邢家一家都敬重我,你女婿也挑不出我半点不是来,这便足够了。”

一句话堵的古氏再说不出别的,只能叹了口气:“你爹自来古板,你和他的性子越发像了。”

“爹身为翰林,自该规范言行。”汪氏提起汪清顺倒是一脸敬重。

古氏想了一会儿才又道:“你爹昨日回去发了脾气,说亲家对他极尽嘲讽,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我想着是不是你在邢家有了什么错处,另外,也想叫你探问一下,是不是你爹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亲家,不然,他很不该不看儿女亲家之理便给你爹难看。”

“这样?”汪氏想了一会儿:“我在邢家自然是好的,并无错处,至于爹爹…娘亲且放心,我会好好探问一下的。”

古氏这才点头:“你自己注意一些,别惹亲家不快。”

娘俩个说着话,便有丫头过来问汪氏要不要留古氏用午饭,可要吩咐厨下准备什么菜色,古氏一听赶紧起身告辞,汪氏送古氏到二门处,又说了几句话古氏才走。

汪氏前脚送走古氏,后脚便见邢家老二邢志兴冲冲回来,她赶紧侧身闪到一旁行礼,口称叔叔,邢志见到汪氏脸上笑容有些僵,不过还是回了礼,唤了一声嫂嫂。

“叔叔这是才从书院回来?”汪氏本着嫂子的职责,关心的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高兴事,笑的这样开怀?”

汪氏自是家里人,邢志也不瞒她,笑道:“是从书院刚回来,本也没有什么,不过路过琉璃阁见到了几样新鲜玩艺就买了来。”

说到这里,邢志脸上有些红晕:“不瞒嫂嫂,我买了玩物是想送给顾娘子的,只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邢志满心里都是对顾歆的欢喜之意,他本正是青春年少之时,更是慕少艾之时,一腔欢喜之意无可表达,便见到什么好的都想到顾歆,想尽自己所能的向顾歆表达他的喜爱之意。

自然的,他喜欢顾歆,也就想叫家人接纳喜爱顾歆,对于汪氏这个长嫂,他也纳在家人范围内,想着以后顾歆嫁来能够妯娌和睦相处,便有意的向汪氏透露些什么,他低了头呐呐道:“顾娘子向来喜欢新巧的物件,她弄出来的那些遮阳伞便极雅致,我怕买的物件她会不喜。”

邢志又哪里知道他在说出买了物件要送与顾歆之时,汪氏脸就拉了下来,等他说出自己担忧之时,汪氏整张脸都僵硬了。

“叔叔这话可不对,自来女人合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顾娘子既然与叔叔订下亲事,就该有做新妇的自觉,不管叔叔送给她什么。她都该欢欢喜喜的接受,更何况。咱们家即然与顾家订了亲,叔叔和顾娘子就该避讳些,实不该私相授受。”

汪氏板着脸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叫邢志满腔的热心如遇一盆冷水,一丝都不剩了。

邢志心下发冷,同时,对汪氏也有了怨言:“嫂子说的很是,我以后定然注意一些。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说完,邢志便想绕过汪氏回自己院中,哪知道汪氏丝毫没有发觉邢志对她的不满,又道:“叔叔年纪也不小了,很该有几个房里人伺侯照顾,这顾娘子着实不懂事,竟不知道提醒叔叔一下。”

邢志脸色更加不好,又听那汪氏柔声道:“我瞧着叔叔屋里的两个大丫头就很不错,不如哪日与婆婆说一声。叔叔收用了罢。”

邢志终于忍不住拉下脸来:“这事不劳嫂嫂挂念,嫂嫂若有时间,该当关心哥哥才是。”

说完。他冷哼一声绕过汪氏便往自己院中走去,倒叫汪氏很是没脸,忍了忍才没掉下泪来,口中还道:“我也是为了叔叔好…”

邢志满心的不郁,便是拿着手中买的那些新鲜物件也没了什么欢快心情,回到院中将东西整理了一下叫人送去顾家,他也无心再念书,便在院中耍了一趟拳,到了晚间。邢德回来,邢志见了他也没有往日的欢喜。一脸的郁郁之色叫邢德很是惊奇了一会儿。

邢德本就比邢志大上许多,待邢志也亲近异常。见邢志不高兴,便关心的问了几句,哪知道这一问,邢志满心的郁气发泄出来,对着邢德喝了一句:“哥哥很该多关心嫂子,没的叫嫂子无聊的管到我房里来了,哥哥喜美色,纳了那么些个通房这事我管不得,可我还能管得了我自己,我自来便有念想,只娶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素来没有想过要享那等齐人之福,还请嫂嫂不要再说什么通房侍妾的,若她实在闲得慌,便给哥哥多纳几个妾室才是。”

这一番话叫邢德很是没脸,不过,他倒也没有怨自家兄弟,一腔的怨念全都堆到汪氏身上,回到屋中便朝汪氏痛骂一顿,只是,他骂归骂,那汪氏没有丝毫的反驳,反而极尽恭敬之能事垂头道歉,叫邢德满腔怒意也没个发泄的地方。

合该也是有事,邢德才骂完,汪氏身边的大丫头安儿进来回事,邢德看着汪氏那张木头脸就来气,一时也是想要气汪氏,便拉了安儿去了旁侧的屋子,一时便响起呻吟之声,汪氏站在屋里尴尬异常,那张素净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泪痕。

邢德发泄完了,到了汪氏屋中沉声道:“你记得给安儿开脸,月钱也提上一提,另外,老二的事你也别管,你将我屋里弄的乱七八糟叫我半辈子糟心还不够么,还想叫我兄弟也跟着夫妻不和?”

说完话,邢德再没看汪氏一眼,大步走出屋子。

出了屋,邢德左右瞧瞧,竟是没地儿去的,不由的去了母亲马氏那里,正巧马氏正在小酌,邢德心里有事,给马氏请了安就陪着马氏喝了几盅,他有心事,喝的也是闷酒,没一会儿就醉了,趴在马氏膝上好一通的哭。

三十多岁的大儿子这一哭叫马氏也是心酸异常,同时,对于汪氏更加的不满,也就有心替儿子出气。

自此,马氏端起婆婆架子来,从早到晚的使唤汪氏,叫她立规矩,伺侯吃饭,又是这疼哪痒的叫汪氏侍疾,搞的汪氏苦不堪言。

这汪氏心里明白,如今这样都是由着顾娘子引起的,她不敢怨恨自家男人和婆婆,更不敢怨恨邢志这个小叔,便把一腔的怨念全都投在顾歆身上,咬着牙发誓以后定叫顾歆好看。

第二零九章 三类

李鸾儿一身男装走近丰宜园,在进门的瞬间忽被一个小丫头撞到身上,李鸾儿笑笑,扶起那孩子来从袖中摸出几个铜板递给她:“小心些,这几文钱拿去买糖吃。”

那女孩起身,有些不安的对李鸾儿行礼:“谢公子。”

说完,女孩抓起钱便跑,看她神情,分明还带着几分害怕。

李鸾儿摇头,捏了捏手中的字条满心的怪异。

进了丰宜园,她几步上了楼,进了订好的包厢,却见严承悦已经等在那里了,李鸾儿对严承悦一笑,坐定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润润喉咙,这才低头将字条拿出来看。

严承悦见李鸾儿身着墨绿镶银边的袍子,一头乌发缠在头顶,用沉香木的簪子固定住,将整张脸分分明明的露出来,饱满的额头,上挑的长眉,带着几分清冷的杏眼,还有挺俏的鼻子和红润的薄唇,这样一看就是女子的五官组合在她那张露着清冷孤傲的脸上,却有些雌雄莫辩之感,更加的露出那么几分禁欲般的诱惑,不由的喉头一紧,低头赶紧端茶掩住眼中的向往之色。

李鸾儿看完字条,反手递给严承悦。

“谁传来的?”严承悦声音沙哑的问。

“刚刚一个小丫头撞到我身上遗下的,我想来,大约是云烟姑娘送的吧。”李鸾儿笑了起来。

严承悦细读那字条,上面细细的写了几处地方,还有几个人名,最后标注那几个人都是崔氏当年的心腹之人,如今大约正生不如死。

“回去我便叫严一严二将那几个人找出来。”严承悦将字条烧了,抬头看向李鸾儿。

如今正是夏热未尽之时,李鸾儿体质特殊。倒也并不觉得热,只严承悦大约是在包厢呆的时间久了些,额上沁出汗珠来。李鸾儿见了伸手摸出帕子帮他擦干净,又拿起一旁的折扇打开帮严承悦打风。

严承悦一时竟是呆了。定定的瞧着李鸾儿说不出话来。

两人凝视半晌,李鸾儿难得的有了几分羞意,脸红的扭到一侧,看到旁侧的窗子,她小声道:“如此热的天,也不知道开窗。”

说话间,李鸾儿起身将窗子支起,一股凉风袭来。这屋内就多了几分舒适之意。

严承悦摇着轮椅来到李鸾儿身旁,定眼朝下望去,就见街上因着天热倒也没有多少人,显的有些寂廖,可便是这样的天气,竟有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娘子拉了车子在丰宜园门口不远处停下,那娘子将车子停好后就跪在当地,一身的素服,满脸的哀怜之色,跪在地上哀哀而泣。

李鸾儿也瞧到了那小娘子。心下却道怪道有人说要想俏一身孝呢,这小娘子长的清秀,本就有五六分的姿色。这孝服一穿,这五六分姿色竟是变成了七八分,再加上她那一身可怜可悲的气质,更加的叫人心怜,约摸十个男人里有九个见了她怕都要怜惜一番的吧。

只是,李鸾儿并没有错过那小娘子哀泣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她心中笑道,这又是一个心计深沉的女子呢。

当那卖身葬父的牌子挂出来后,李鸾儿听得严承悦喉中发出一阵低笑。

“怎么?”李鸾儿挑眉看向严承悦:“大公子是瞧中了那小娘子?”

严承悦笑着摇头。一指跪在路旁的小娘子,又指指那卖身葬父的字笑道:“鸾儿却是不知的。当初我们兄弟刚刚成人之际结伴出游,祖父就曾殷殷嘱咐我们这京城有三种娘子最是惹不得的。若是招惹上了,说不得要沾得一身的腥。”

“哦?”这话倒是奇了,李鸾儿也被勾起几分好奇来:“哪三种?”

严承悦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种便是这等卖身葬父的女子,鸾儿你瞧她虽在哀泣,可神情却没有多少悲伤之意,还有,她的孝服极合身,腰身处也都做了处理,更显出苗条身形来,便是鞋子上也没有多少土,想来,是在来之前特特的做足了准备,你想,若真是父亲亡故,她怎么都要显出几分狼狈来,一个弱女子将父亲的尸体拉到这里,怕早累坏了,可她身上干干净净,分明是来的时候有人帮她将车拉到附近的。”

这话听的李鸾儿不住点头,夸赞了一声:“你眼睛倒是利的紧。”

严承悦笑着继续道:“再者,你想她若是真心葬父,实不该夏日这样热的时候将父亲尸体拉出来,很该将她父亲尸首保管好,最起码放在凉爽处,她自己或者去牙行,或者直接到哪个大户人家的门前求情,卖得一些银子早早将父亲安葬,她这样跪在丰宜园门口,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但凡不糊涂的稍一猜也知晓几分。”

扑哧一声,李鸾儿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她打的什么主意?”

“凡来丰宜园的都是有钱或者有势的老爷公子,她自然打着攀高枝的意思,想着叫那些人买去或做了外室,或者与人当姨娘吧。”

严承悦笑着摇头:“也说不得这小娘子是哪个权贵人家培养出来的探子,专为了某些人设的套呢,真真招惹上了,不定被搅的阖家不得安宁呢。”

“算你说的对。”李鸾儿伸出一根手指:“这是第一种女子,那第二种呢?”

她一边问一边想着严承悦不为美色所迷,也不为这女子的哀怜之姿所惑,倒是真正心思清明的人。

“第二种便是当街被恶霸欺侮的女子,或者说那青楼之上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严承悦笑着讲出第二种女子来,他未说完,便被李鸾儿拉住右手,严承悦心头一紧,才要回握过去,便听李鸾儿在他耳边道:“你瞧瞧,那是不是官家?”

严承悦顺着李鸾儿的手指望过去,却见丰宜园一侧路旁的柳树下站了一个年轻公子,那公子一身月白绣云纹的袍子,头上未着冠。一头乌发只用丝带缠了,显的极整齐,他一双眼睛乌黑发亮。不住的打量四周。

而那公子身侧站了一个同样男装的公子哥,一眼望过去。严承悦吓了一跳:“这是…官家和贤嫔娘子?”

“官家不是在行宫么,怎生跑了出来,还带着凤儿?”李鸾儿瞧的皱眉不已。

严承悦摇头:“谁晓得,官家脾气古怪,一时风一时雨的,只不知他这又是想起哪出来?”

两个人说话间,就见德庆帝带着李凤儿走向那卖身的女子,李鸾儿看的神色大变:“这女子莫不是专门等着官家的?”

严承悦拉住她的手:“你先别忙。看看再说。”

李鸾儿点头,两人一处向窗外看去,就见德庆帝和李凤儿已经走到那卖身葬父的女子身前,那女子哭着嗑头,德庆帝看看李凤儿,李凤儿从袖中摸出一块银子扔在那女子身前,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女子竟是不收银子,反而狠命的朝德庆帝嗑头,一边嗑一边哭。嗑的额头都青紫起来,看模样,着实可怜的紧。

李鸾儿眼神好。自然瞧到李凤儿眼中的不耐烦和紧张,但李凤儿却一句话都未说,反而瞧着德庆帝,大约是等着他做主。

李鸾儿不由点头,凤儿进宫这些日子实在长进了。

德庆帝弯腰和那女子说了两句话,女子又是一通的哭,这次没有再嗑头,反而跪上前拉了德庆帝的衣摆硬是不放手。

“你说官家会怎样?”李鸾儿笑问严承悦。

严承悦摇头:“这可说不准,指不定官家因可怜这女子便收了她呢。”

李鸾儿一抬头。极骄傲道:“若是旁的男子或者真收了这女子,只你和官家我敢打赌绝对不会。”

“为什么?”严承悦笑着问。一脸的宠溺之色。

“你吗,我凭的是感觉。”李鸾儿眼珠子不转的看向窗外。有些漫不经心道:“官家我倒是了解一些,甭看官家和先帝一样重情又是仁厚的,可他性子实在有些贪玩,且素来喜明快艳丽之人,尤不喜那一脸寡淡哭哭泣泣的女人,像是…”

李鸾儿一指那还在哀哭的女子:“这种女人,官家只会觉得晦气。”

她话音才落,便见德庆帝一脸的厌恶之色,伸脚将女子踢在一旁,又使劲的拍了拍衣襟,拉着李凤儿头也不回的进了丰宜园。

严承悦一翘大拇指:“鸾儿高见。”

李鸾儿失笑:“我刚刚还说十个男人有九个见了那女子怕都要心怜几分,只没想到你和官家都是那十个中的一个。”

严承悦低低而笑,李鸾儿倚着窗问:“第三种女子是哪一种?”

严承悦垂头笑道:“便是走在街上忽有那偏生是丫头扮成男儿状,上前与你说要请你喝茶吃酒,请你往酒楼一会,你去了之后,便见到神清秀美的女扮男装的小娘子一脸欢喜的说与你投缘,这等艳福也是躲之不及的。”

他这话一时说出来,李鸾儿正喝茶呢,忽然就喷了,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指向自己:“便是我这等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严承悦笑着点头:“极是,在下算是艳福不浅呢。”

“只是,我并不曾叫丫头请你来。”李鸾儿笑的一脸明丽,几乎晃花了严承悦的眼:“反而是公子您请我过来相会的,公子若真想得遇艳福,说不得哪日我真带瑞珠扮上男装,也照你说的来上这么一场。”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严承悦拱手施礼,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将起来。

这边笑意未住,却见丰宜园出来两个公子哥,其中一人走向那卖身葬父的女子,另一人紧随其后,先前穿着朴素些的公子哥拿出碎银子来,后边那穿着华丽的公子摸出个银元宝,那女子见了,赶紧拽了华丽公子的衣襟哭诉起来。

第二一零章 劝慰

“原来,竟是冲着他去的。”

严承悦盯着卖身女子与两个公子的互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这两人是谁?”李鸾儿对京里这些个公子哥并不认识,开口询问了一句。

严承悦指指先前那衣着朴素些的公子:“这个人想来你该是有些兴趣的,你家未来大嫂原先就是和他订的亲事。”

“许怀文?”李鸾儿挑了挑眉。

见严承悦点头,李鸾儿冷笑一声:“也不过如此。”

也确实不过如此,李鸾儿眼睛多利,哪里会瞧不到许怀文才从丰宜园出来看到那卖身女子之后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艳,还有那怜惜和多情的眼神。

再联想到这位许公子不过是听顾二娘子一通编排,连查证都没有就私下里给顾大娘子定了罪,认为顾大娘子是贪慕虚荣之人,李鸾儿就晓得这位许公子也不过是个耳根子软又标榜怜香惜玉的人,顾二娘子费了那许多力气嫁与这样的人,想来,以后日子怕也不会好过多少。

她又指向那衣着华丽的公子:“那个是谁?”

“崔家崔正勋。”严承悦低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