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承悦抓住李鸾儿的手无声叹息,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他情知李鸾儿这话里话外便是说以后天冷的时候会常常帮他按摩的,什么天冷的时候多活动,那完全都是借口。

看看李鸾儿清丽的脸庞上挂着的几滴汗珠子,严承悦伸手划下,温柔轻笑:“赶明你将按摩的法子教给严一严二,得空的时候也叫他们帮我按按。”

李鸾儿只是摇头:“以后按摩的事情我接手了,你是我男人,我可不乐意旁人碰你。”

她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完全不容人反驳,严承悦笑了笑,点头:“好。”

马车停住,李鸾儿跳下马车,回身又扶严承悦下车,将他安置好之后,李鸾儿推着轮椅进门。

因着是除夕,严家老宅似乎也像是换了样子,以前沉稳肃穆又显的有些清冷的宅子这时候洒扫一新,门上帖了鲜红的对联,又挂了大红灯笼,正门大开着,院中有下人忙忙碌碌,院子里也挂了许多的大红灯笼,各种也都贴了大红福字。

进了仪门,回廊上,屋檐下也都挂了串串灯笼,各处屋角挂上牛角灯,叫整个宅子多了许多的喜气。

两人一路直行,直接去了严老将军院中。

正好,严家的几个小辈也都过来给严老将军请安,见到严承悦和李鸾儿,坐着的小辈全都站起来口称兄嫂。

两人和各人见了礼,又给严老将军请安。

老将军今日也乐呵,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袍子,乐呵呵的端正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见两人行礼,严老将军赶紧道:“甭来这些虚的,都赶紧坐下。”

李鸾儿将严承悦推到左侧挨着老将军的地方,她自己则朝右侧走去,严老将军对她招招手:“今儿也没外人,不用那么多礼,承悦到底行动不便,你就在他身边坐着,好方便照顾他。”

李鸾儿应了声是,快步走到严承悦身侧,严承忻赶紧起身,将自己的座椅让给李鸾儿,后边的严承恪和严承憬也都赶紧依次让位。

右侧打头坐着宛秀,等李鸾儿坐下,宛秀才笑道:“好久不见嫂子了,我们几个可想的紧,原想过去找嫂子玩,又想着年根底下了,嫂子必然忙的紧,便也不好意思过去打扰。”

李鸾儿听了也笑:“忙什么,我们那宅子里统共不过我和你们哥哥两个主子,过年又不用准备多少东西,能有多忙,统共不过安排一下年礼,将宅子洒扫一番便是了。”

“还是嫂子能干,每年腊月可是各家主妇最忙的时节,人家都忙的想一人掰成两份,偏嫂子说不忙,可不嫂子便是有章程又有能为么。”严淑秀听的笑了起来,开口便夸赞了李鸾儿一番。

严承憬一抬头:“嫂子自然能干的,先是算起帐来就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总归我是算不过嫂子的。我瞧着,咱们家中的帐房先生算帐也不及嫂子快。”

“哦?”这下子,严老将军倒是好奇了:“我倒不知道鸾丫头还有这一手,正好我这里也有一笔帐目要算,得了空,鸾丫头帮我算上一算。”

“成!”李鸾儿大方的点头应下。

才说着话,就听到外边又是一阵喧哗,却原来是严保家兄弟几个来给老将军请安,这屋里除去严老将军和严承悦,其余的人都赶紧站了起来。

等严保家进屋,各人都赶紧行礼,严保家心情不错,一摆手:“一家子骨肉,哪来那么些虚礼。”

等众人起身后,严保家兄弟三人加上各自的媳妇过来给严老将军见礼。

行过礼,严保家就瞧见李鸾儿站在严承悦身边,对于李鸾儿这个媳妇,严保家倒还是有几分满意的,也就多了个笑脸:“承悦媳妇也来了,家里都安排好了么?”

“都安排好了。”李鸾儿笑着答了一声:“家中都洒扫好了,对联也都贴了。”

“承悦媳妇能干。”

严保家笑了一声。

严卫国和严安国兄弟俩也都笑了起来。

林氏眼睛一眯,神情颇有几分不善:“都是份内的事,做好是应该的,我管理内宅多少年了,也没得了一句能干去。”

如此大年节下的,众人都欢欢喜喜,偏林氏说这种丧气的话,叫严老将军都有几分不耐烦:“今儿我也说你一句能干,如此该满足了吧。”

这一句话出口,唬的几个小辈赶紧站起来,林氏脸色煞白,扎煞着手很是无措。

第三零四章 晚饭

屋内一片安静…

严承悦兄妹几个全都不说话,严保家也心烦林氏的作为,并不替她讲情,严卫国和严安国兄弟作为小叔子,也不好替嫂子说话。

林氏的两个弟媳本就对她有几分不忿,更加不会替她求情。

这时候,李鸾儿作为媳妇,怎么着都得替林氏讲上几句的。

她一笑,对严老爷子道:“爷爷是该夸奖一下太太的,太太这么些年也不容易,不仅要管理后宅,还要生儿育女,且将老爷服侍的那般好,说起来,太太对严家也是有大功劳的,反正不管旁人,我先是感激太太,要不是太太教导的好,我哪里能得了个好相公。”

她这话说的俏皮,不只捧了林氏,更加捧了严承悦,说的一屋子人全笑了。

张氏先就笑了,一把拽过李鸾儿:“我也瞧瞧鸾丫头脸皮子有多厚,嘴皮子有多利,我瞧着你倒不是夸你们太太,你是夸承悦呢,不过你说的倒也对,我们承悦这模样,这根基门第哪样都是顶顶好的,你倒是白捡个好相公去。”

姐妹四个里最伶俐的淑秀也笑了:“婶子说的很不对,嫂子这哪里是夸大娘和大哥,她是夸她自己呢,说她眼光好会挑人,可不就在人堆里挑着大哥了么。”

严老将军也笑了起来:“行了,你查都莫说鸾丫头了,她脸皮子薄,再说下去该害臊了。”

“可不是么。”李鸾儿一笑:“我脸皮子是最薄的,婶子和四妹妹再说下去,我该寻地缝往里钻了。”

经这几个人一番说闹,屋里气氛一下子好了起来。

严承悦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鸾儿,虽没有说什么。可他神情间的放松和欢喜是谁都能瞧出来的。

不只宛秀姐妹几个,就是性子最大大咧咧的承憬都看出严承悦对李鸾儿的看重。

林氏自然也瞧出来了,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气愤严家众人对李鸾儿的重视,也气愤严承悦对李鸾儿比对她这个母亲更加看重。

虽然说,林氏并不喜爱严承悦这个长子,可严承悦怎么说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做为母亲。林氏总归是不喜欢儿子心里媳妇的地位重过当娘的。

因此上,林氏非但没有感激李鸾儿替她解围,相反。倒是气恨李鸾儿夺了严承悦的注意力,她低头,小声说了一句:“倒真是会讨巧卖乖,难怪老爷子当初一眼瞧中了。却原来,这张嘴将老爷子哄住了。”

她这话声音说的极小。旁人没听到,离她最近的严保家是听的真真的。

严保家都能听到,严承悦和李鸾儿这两个一个有内家功夫,一个精神力极强的自然也听到了。

李鸾儿倒没怎么着。严承悦先心里刺刺的很不好受,只是今日是除夕,林氏又是他的母亲。他如何都不能替李鸾儿出气的,只能忍着。伸手拉了拉李鸾儿的手,以表示他是站在李鸾儿这边的。

严老将军目光扫过林氏,又扫过严承悦夫妻,咳了一声:“行了,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先祭祖吧,祭完祖再吃年夜饭。”

严保家得了令,就带着严家众人去了祠堂,严家男丁进了祠堂里边祭拜,女人们都在外边祭拜。

因着林氏是长媳宗妇,外边的女人自然由她带着,她站在最前头,李鸾儿做为长房长孙媳,跟在林氏身旁也学着如何的祭祀。

周氏亲手将各类擦拭干净的礼器拿来,张氏捧了祭祀用的果品,两人一样样的传给李鸾儿,再由李鸾儿捧着送到林氏手上,林氏便放到供桌上,放完了,林氏先上香,率领一众媳妇女儿跪拜祖先,祈求祖先保佑严家来年和和美美,一家子福寿安康。

等到祭拜完了,李鸾儿只瞧出需要什么样的祭祀用品,却并不知道这些物件要如何准备,要用什么样的规格。

见她一头雾水,脾气最好的周氏就把她拽到一旁细细的说了一通。

李鸾儿听了,心里对林氏更加不满,原这些都应该是林氏这个正经婆婆教导,可是林氏明显的是在放羊吃草,并不想管李鸾儿,说不得,林氏留着这些要教导二儿媳妇呢。

对于林氏的偏心,李鸾儿虽然有些不满意,可也并不觉得对她有什么不好,她只是更加心疼严承悦,严承悦自小就要承受来自于母亲的偏待,小小年纪的他心里该多难受,林氏究竟偏心到了什么地步?竟叫严承悦这个亲生的儿子都对她冷了心。

却原来,大雍朝极注重传承。

人们对于长子长孙都是非常厚待的,就先说皇家,一般继承皇位的便都是嫡长子,雍朝历代帝王都自觉尊守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原则,从来没有出过偏差。

朝中官员家庭也是如此,那些传承年岁多的世家大族对此更加的看重,不说这些,就是寻常百姓家对于长子长孙都是极看重的。

正因为对于长房的优待,凡是长子长孙媳在整个家庭中地位也是极高的。

家中有什么红白事,出去参加怎样的宴会,尤其是祭祀先祖的时候,都是由长子长孙媳来主持的。

便也因为这个,一般家庭对于长子和长孙的媳妇挑选的都很严格,教导的也相当仔细,只因她们代表了一个家族的脸面,是出不得一丁点差错的。

就便祭祖来说,不管是怎样的家族,有多富贵,每年祭祖用的礼器,都不能过奴才的手,都要长媳们亲手从库房中请出来,亲自清洗擦拭干净,另外,便是祭祖用的果品,也要长媳亲自准备。

需要什么样的礼器,礼器如何安放,果品怎样挑选,又要用什么样的规格,这些都是有讲究的,一个不好,就是对先祖不敬,出了差错,不只长媳的相公,就是整个家族的成员都会对长媳进行谴责,甚至于严重到因为对先祖不敬而休出家门的。

祭祖对于古人来说是极重要的事,容不得一丁点的差错,祭祀过程中的讲究凡多,整个过程繁琐又庄重,每年的祭祖都是显示这个家族长媳德容的最好时机,一个媳妇在整人家族中的地位,也由祭祖准备的怎样来体现出来。

周氏虽然是小儿媳妇,可是,她出身清流,她的祖父原做过礼部官员,对于礼仪上很讲究,周氏也因此被教导的很懂这些个。

她一一的给李鸾儿细说,告诉李鸾儿怎样的家族需要什么样的器具,或金或银或铜或瓷不一而足,又要什么样的果品,什么三牲四畜的极有讲究,便是给祖先喝的酒都要长媳亲自去酿造,祭完祖,这些酒便要拿出来给整个家族成员来喝,酒的好坏,也一再说明这个家族长媳修养如何。

李鸾儿越听,心里越是瞧不起林氏来。

她觉得林氏脑子秀逗了,实在是太不知道轻重缓急。

林氏真以为如果她不教导李鸾儿,等到李鸾儿来主持祭祖的时候丢人现眼她就得了好?

她却不想想,李鸾儿可是她林氏的儿媳妇,李鸾儿不好,丢的不仅是她的脸面,丢的更是林氏这个当婆婆的脸面,甚至于整个严家的脸面,要是李鸾儿出了差错,她林氏也得不了好去。

李鸾儿真不知道林氏是怎么想的,严承悦怎么说都是她的儿子,就算是林氏偏心些二儿子,可是,对于长子也不该如此啊。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必要一个疼的命根子似的,一个却恨的咬牙切齿么?

严承悦是杀了林氏的爹,还是抢了林氏的娘?竟叫她恨成这样?

等到周氏说完,李鸾儿郑重的向周氏表示了谢意,又将周氏所说的细细记在心里,想着等到有时间去问问金夫人,当年,金夫人在君家可不止一次准备祭祖的物件。

祭完祖,天色都已经黑了,严老将军叫人在前厅摆了两桌酒席,他亲带着严家男丁坐在外间酒席上,林氏则带着严家的女眷坐在隔了屏风的造近内屋的一桌酒席上。

祭祖剩下来的酒都被搬上桌,耳听外面鞭炮声响彻天地,丫头们也都端了各色的菜品一一摆上酒席。

先摆的是男丁那边,满满的一大桌子菜,统共也不知道多少样。

等摆到女眷这头,李鸾儿悄悄数了一下,大小盘碟一共有三十六个,也就是说,一共三十六道菜,菜品也都极齐全,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都有,光看菜的颜色就叫人极有食欲。

她想想她平常到老宅来请安见礼所吃用的饭食,就清楚了,这大概是严家一年里头吃的最丰盛的一顿吧。

严家素来俭朴,就是严老将军午饭也不过三四个菜,还有一碗汤,其余的主子饭食就更加简单,便是林氏虽然有些不清楚,可是,她在吃上也并不追求有多奢侈,相反,林氏很会持家过日子,她主持后宅,就在吃上很下功夫。

每顿饭严家的各个主子菜品都不多,可是,每顿饭的菜品并不重样,如此流水价的换着,使得严家在伙食上即吃的好又省钱。

李鸾儿就是觉得林氏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这点上,还是蛮佩服林氏的。

第三零五章 爆竹

三十六品菜上完,林氏先举箸,张氏和周氏跟着各捡了一样自己喜爱的菜吃了两口。

李鸾儿这才和宛秀姐妹也捡自己喜爱的菜色吃了起来。

吃过一些菜,众人都觉得自己肚中有了些食物消遣,周氏便笑道:“咱们这几个人干吃菜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喝酒划拳吧。”

她这一提议,众人无有不允,少时,丫头端了酒上来,李鸾儿便起身给各自杯中斟了酒,林氏端起酒杯,各人这才吃了起来。

李鸾儿喝了一口酒,觉得这酒酿的真真不错,不只醇香可口,又回味悠长,她这时才知道,在古代做名门闺秀也不容易,不只要精通琴棋书画中的一样或者几样,还要会厨艺懂女红,甚至于若是议亲的时候议到家中的嫡长子,还要学酿酒,当真是很累人。

“这一品鸭味道不错。”张氏放下筷子笑着说了一句,“我倒是知道一品鸭是嫂子家里的绝活,想来,这道菜必是嫂子做的吧。”

林氏笑着点头:“是我做的。”

她也吃了一口鸭肉,笑眯眯的看向李鸾儿:“鸾丫头可有什么拿手菜,今年你是新媳妇便罢了,明年你可也要亲自给我们做上两道菜。”

林氏原想着李鸾儿出身乡野,不说那些精致的菜肴,说不得以前吃饱饭对她都是一种奢侈,自然,李鸾儿会做的也不过是一些粗野的东西,哪里能弄出那些精致餐点,所以才会这样说,她想的就是叫李鸾儿丢一回人。

李鸾儿也有些明白林氏的意思,笑了笑:“我自然没有太太的好手艺。做不来这一品鸭,不过,我做些点心倒还是成的,等得了空的时候,便与各位长辈们做上一些。”

李鸾儿心道当真比起做菜来,这林氏如何比得过自己的兄长,她现在虽然弄不出一些比得过这一品鸭的菜色。可却能找个时间跟自家兄长学几样简单易做的点心。最不济,她弄些蛋糕了面包之类的这些古人没吃过的,虽不说多好。却胜在新奇两字,到时候,怕林氏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说古代没有烤炉这些,李鸾儿却并不当回事。谁叫她有个能干的相公,严承悦连枪都能造得出来。又何惧一小小的烤炉?

“嫂子会做点心?”

宛秀一听倒是上了心,她去年订下亲事,专等到严承忻成亲之后她也就嫁人了,这些日子。她也学些菜品,跟着林氏学了一品鸭,又跟着周氏学了几样汤品的做法。原寻常人家这也就够了,可宛秀却是个细心的孩子。她打听了她未来婆婆和奶奶都喜爱点心,就想着找个点心做的好的人学上几样,如今一听李鸾儿精这个,就笑着问了一句。

李鸾儿笑道:“我家兄长旁的不成,做菜一道倒是精通,我跟着也学了几样点心,虽不敢说是极好,可也拿得出手。”

大雍人向来谦虚,李鸾儿也是入乡随俗,她说的拿得出手,自然就是极好的,严宛秀也听出来了,更加的上心:“那嫂子得了空教我一两手。”

“这个好说。”李鸾儿笑着喝了口酒:“你若有时间就去我那里,我教你几样新鲜的。”

“我敬嫂子一杯。”严宛秀心里喜爱,就端起酒来和李鸾儿碰了一杯。

林氏原还想刺上李鸾儿两句,可一听李鸾儿答应教严宛秀做点心,也就只能作罢。

再与媳妇不合,她也要替亲生女儿打算,现如今,严宛秀的亲事是她心头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了,为了叫严宛秀在婆家日子过的好些,学点心是必要的,虽然说林氏不是很相信李鸾儿能做出什么好点心来,可她却不敢赌那一丁点万一。

要是万一李鸾儿于点心一道上拿手呢,那她说些酸话岂不是耽误了宛秀么?

本着这样的心理,林氏倒是安静了。

紧接着,几个小辈凑到一起喝酒划拳,淑秀为人最是活泼,她拽着李鸾儿一起划拳,宛秀也在一旁帮说,李鸾儿推辞不过,只能依着她们,和淑秀划了一会儿拳,被灌了好几杯酒,又说了个笑话才算是叫这姐妹四人放过她。

小辈们一旁打闹,林氏妯娌三个也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这时间就过的快了许多,没用多久,就听到阵阵爆竹声响,又有烟花的声音,淑秀一听到外边的热闹便站了起来:“我也去放个爆竹。”

“你且坐下。”周氏瞅了淑秀一眼,用着很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你一个千金闺秀做什么不好,非得跟个傻小子似的放爆竹,叫人看见成什么样。”

“是啊。”林氏也笑了起来:“我劝你一句还是莫去了,倒不是我这当大娘的容不得你玩,实在是大年节下的放爆竹的那样多,说不得能出什么危险呢,万一炸着了可如何是好。”

“你大娘说的对。”周氏听的也直点头:“爆竹最是危险不过的,你忘了去年年节的时候古家小子叫爆竹将手指都炸掉了么,那是小子,就算是伤着了只要养好也没什么,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万一伤着了,好好的一张脸毁了今后可怎么过活。”

周氏这句话吓住了淑秀,她吐了吐舌头:“我也不过那么一说,又不真去。”

林氏这时候却笑出声来:“不过淑秀要是爱看那个倒也无妨,你嫂子最是有能为的,叫她放了与你们瞧。”

“真的?”淑秀听的眼前一亮。

“这是自然的,你没瞧见你爷爷都夸奖你嫂子么。”林氏点了点头,又看向李鸾儿:“鸾丫头带她们几个出去玩吧,放爆竹行,可千万别伤着。”

她笑意融融,说话也极和善,猛的一瞧似是个慈善长辈。

可是,她这些话里却给李鸾儿设了好几个陷井,叫李鸾儿一个媳妇家不在屋里伺侯长辈,反倒是出去放爆竹胡闹,传出去,可对李鸾儿的名声有碍,寻常人也就罢了,李鸾儿这种被人休弃过一回的便更加会被人说道。

再有,李鸾儿可是带着四个严家姑娘出去,她是长嫂,四个姑娘的安全可全担在她身上,一个照顾不到,她就有天大的罪责。

另外就是林氏话里讽刺李鸾儿有能为,更是在说严老将军偏心。

李鸾儿将这些话听的真真的,心中又给林氏记了一笔。

如今年节下的,林氏说出这样的话来,李鸾儿虽然不情愿,可还得照做,她起身带着严家四位姑娘出了屋子,寻了个避风的地方抬头去瞧燃放的烟花。

淑妃看了李鸾儿一眼,有些愧疚:“嫂子,真是对不住了,要不是我非要放爆竹,嫂子也不会这样为难。”

“我为难什么?”李鸾儿扑哧一声笑了:“你以为只你会胡闹么,我小的时候比你还能折腾呢,那年初二跟我娘亲去外祖家,那日天气也暖和,外祖母和母亲几个在外边赏梅,我就约了几个玩伴放爆竹,谁知道那爆竹竟是不好的,点着了不往天上跑,偏偏平着往地上乱蹿,一个不注意竟然钻到外祖母的裤裆底下,险些将外祖母给炸着。”

她这么一说,她那四个小姑子全笑了。

宛秀也笑道:“谁小时候没几件胡闹的事,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拿了剪子趁爷爷睡着的时候将他胡子剪了的事呢。”

玉秀温婉一笑:“我也打坏过父亲的棋盘。”

便是最冷清的茹秀也笑道:“那年我还将娘亲的绣品给弄坏了呢。”

五个人正说着话,却见几个小厮抱了好些东西急匆匆跑过,李鸾儿叫过来一问,这几个小厮是负责放烟花的,怀里抱的正是烟花爆竹。

李鸾儿一听来了精神,与小厮们要了一些烟花爆竹对严家四位姑娘道:“你们且瞧我放爆竹,我放爆竹是绝对炸不着咱们的,不过到底炸着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嫂子快放。”淑秀一听欢喜的拍起手来。

李鸾儿拿了一根香点头,伸手拿过一个并不是很大的爆竹,飞快的点头,伸手往天上一扔,过了许久都没听到响声。

淑秀一脸的好奇:“怎的不响呢。”

李鸾儿一吐舌头:“坏了,扔的太远了,大约是不知道掉到哪处了吧。”

“怎么会?”宛秀惊的脸色都变了,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嫂子力气最是大的,不会将爆竹扔到天上去了吧,要是惊扰了神仙,可是咱们的罪过了。”

李鸾儿听的一笑:“这也说不得,你们说这爆竹要是上了玉帝的凌宵宝殿会如何?”

“我们哪里知晓。”玉秀和淑秀同时摇头。

李鸾儿忽想起一个笑话来,再想到大雍朝市面上竟然早就流行起了西游记,就笑着问宛秀和淑秀:“你们瞧过西游记么?”

四个姑娘一起点头,均说瞧过。

李鸾儿眉眼间都带了几分欢乐:“你们知道沙和尚在整本书里有几句话么?”

四个姑娘一起摇头。

李鸾儿笑的几乎都变了腰:“沙和尚在整本书中一共有四句话。”

“哪四句?”脾气最急的淑秀追问。

李鸾儿想着拿捏一番,不紧不慢的皱皱眉头:“叫我好生想上一想。”

“哪四句?”一个男声传来,紧接着严承憬几步过来:“好嫂子,你也与我们说说,莫叫我着急上火。”

第三零六章 回击

李鸾儿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严承憬几乎已经要走过来了,远远的,严承悦带着严承忻和严承恪也朝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淑秀过去悄声问严承憬。

严承憬一笑:“我们早瞧见你们出来了,问丫头,只说你们去放爆竹了,我就闹着大哥带我们也出来了,我原想看看你们怎样放爆竹的,结果却听到嫂子在这里讲故事。”

说着话,他又去求李鸾儿:“好嫂子,你快与我说说。”

李鸾儿抿嘴一笑,等着严承悦几个也过来这才道:“沙和尚在西游里边不过是四句话,这四句话分别是,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二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师父和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妖怪,放开我师傅。”

李鸾儿一本正经的说着,话未说完,就笑倒了好几个人。

李鸾儿这时候也不笑了,问严承憬:“你知西游记中玉帝每天都做什么事么?”

严承憬摇头表示不知,李鸾儿清清喉咙在众人的注视中大声道:“玉帝每日做的事情便是看个歌舞,喝口小酒,和王母娘娘说上几句话,旁的就没什么事了,真有难事,便是往桌子底下一钻,大声喊上一句,快请如来佛祖。”

“哈哈…”

严承憬笑的肚子都痛了。

淑秀也笑的钻到宛秀怀里直嚷着给她揉肚子,玉秀和茹秀也都笑了起来。

便是一直一本正经的承忻也都大笑出声,承恪更是一边笑一边道:“难为嫂子是怎么想到的,当真是有趣的紧。”

李鸾儿拽拽淑秀:“我话未说完呢,你说我那爆竹要真扔到天上。此时玉帝一定在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嫦娥跳舞,突然之间,不知道哪里上来一件奇怪的物件,且轰的一声炸开,将玉帝好好的金光琉璃盏给炸掉,他会不会又钻桌子底下大喊一句。哪里来的怪物。快请如来佛祖降妖除魔…”

“哈哈…”

淑秀笑的几乎瘫倒:“嫂子莫再说了,哎哟,我肠子都打结了。”

严承悦也笑的右手撑着轮椅扶手。托着歪倒在一旁的脑袋:“你快别说了,不说他们,我都笑的肚子都疼了。”

李鸾儿也不管他们怎么笑,只管又拿了一个爆竹点着飞快的扔出去:“你们说这个爆竹又飞哪去了?”

这次。爆竹倒还瞧到一些影子,紧接着。远远的听到一声响动,紧接着就听到犬吠声一片。

李鸾儿接连放了好几个爆竹,又放了几次烟花,这才对淑秀道:“爆竹也放了。笑话也听了,如今天儿也不早了,西北风吹的再不回去明儿也只能喝西北风了。”

淑秀听的又笑了起来。过来挽了李鸾儿的胳膊:“嫂子说的是,为了不喝西北风。咱们都回去吧。”

入了夜,这天儿确实越发的冷了,严承悦瞧了李鸾儿一眼,笑了笑:“外边确实冷的紧,你们要玩要闹的不如回屋里去,爷爷也说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也不必隔开,只叫两席并成一席,大家一起守岁。”

“这个好。”严承憬拍了拍手:“那咱们回去吧,今儿我听了这样好笑的笑话,必然要敬讲笑话的人一杯酒。”

另几个人也都表示要给李鸾我敬酒。

原严承忻和严承恪和李鸾儿不熟,不敢在新嫂子面前放肆,就有些拿捏,可李鸾儿这几个笑话一讲,他们也瞧出李鸾儿是个痛快爽利的性子,便也放开了,一时也玩笑起来。

一行人边走边说,不一时就回了严老将军的屋子。

却见女眷们已经挪进正厅,正厅中由着两张八仙桌拼了一张大大的桌子,上面放满了大小碗碟,碗碟中是新上来的各色菜肴,一盘盘一碗碗都冒着热气。

见到孙儿们进来,严老将军笑的老脸都成了一朵花:“都回来了,冻着了吧,快,赶紧都坐下。”

他又瞧了瞧李鸾儿:“鸾丫头也受冻了,你坐到熏炉那边,那里暖和。”

李鸾儿笑着应了一声是,推着严承悦到了熏炉那边坐好。

李鸾儿才刚坐定,林氏就瞅过来了:“老太爷叫你坐到熏炉边那是心疼你,你这孩子怎这般不懂事,连句道谢的话都未说,且不知道让让长辈,你老爷还在边上坐着呢,你怎不知道让让你老爷。”

林氏这又是寻刺了,她这话说出来,严承悦就有几分不高兴。

他才想说话,李鸾儿却拽了拽他的衣袖,不叫他说话,李鸾儿笑笑:“太太说的很是,都是我的不是,我原该谢谢爷爷的,怪道承悦一直和我说爷爷自小养大他,最疼他的,今儿瞧来也是,谁养的孩子谁知道心疼,爷爷也是知道承悦的腿最受不得冷,就借口疼我,叫我们坐到熏炉边上,其实是为着承悦。”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笑了起来:“难道太太竟不知道承悦的腿一到冬日便疼痛难忍么,必要到暖和一些的地方才好点,也是,承悦最是孝顺的,应该是不乐意叫老爷和太太担心,所以才没说吧。”

李鸾儿这话说出来,一时叫严保家有些无措,叫林氏更是白了面孔。

严宛秀和严承忻却是大吃一惊,两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一起匆忙询问:“大哥,你的腿…竟是受不得冻么,你怎么不说一声?”

甭管林氏如何,到底严宛秀、严承忻和严承悦是一母所生,怎么着对严承悦这个大哥都是关爱的,他们的话当真情真意切,处处透着那么几分担忧。

“听你嫂子的,她不过担心我,特意夸大了。”严承悦淡淡笑着,心里对林氏却更加冷了几分。

林氏有几分尴尬:“你这孩子,这样大的事怎不与我说。”

“不好叫老爷太太担心。”严承悦应付了一句。

李鸾儿道:“你也是的。不好叫老爷太太担心,爷爷这样大的年纪,你便忍心他替你操劳不是。”

这句话更是叫林氏难堪,李鸾儿是故意这样说的,今日除夕,一家子团圆本来和和乐乐的,偏林氏不放过她。处处挑刺。时时找茬,李鸾儿忍她一时已经了不得了,可不会一直忍让她。这些话就是李鸾儿对林氏的报复。

她句句直指要害,一再告诉所有的人林氏根本不曾关心过严承悦,为母不慈,不配为人母亲。

“我知你担心我。”严承悦看了林氏一眼。要说早先时候他可能对林氏还有几分情谊,可现今林氏一直这样见不得他和李鸾儿好。早叫严承悦心里没了她,见林氏脸上不好,他竟然无动于衷:“你心里有我,才不过几日就各我最受不得冻。爷爷也是如此,我并没有与他说,全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严承悦这句话无疑是叫林氏伤上加伤。给她的伤口又狠狠的补了一刀,叫林氏的脸色难看之极。

就是严宛秀和严承忻脸上也不好看。

不过这两个到底不是什么小气人。两人均道:“是我们不曾关心长兄,原是我们的不是。”

周氏陪坐在一旁,这时候低头忍笑忍的极辛苦。

她早瞧不上林氏了,只是林氏是长嫂,她又养的林氏的亲生儿子,所以,时时处处要记得让着林氏,不能和林氏计较,这么多年下来,周氏也是憋闷的很。

林氏的许多做法周氏也瞧不上眼。

周氏倒是很喜欢严承悦,觉得这孩子当真是个又好性又有才学,又孝顺的好孩子,她万般不理解林氏的做法,不明白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林氏为什么就那般瞧不上严承悦?偏心成了那个样子?

便只是因为严承悦断了腿,没什么前程么?

要周氏说,自己的孩子,不说断了腿,就是瘫在床上起不来了,那也是绝不能嫌弃的,严承悦落成如今这个样子,合该更疼他一些,可林氏却像是恨不得没生过严承悦这个儿子似的,从来不替严承悦着想,不只如此,还盼着严承悦更加不好。

就拿祭祖的事情来说吧,本来就该林氏这个正经婆婆与李鸾儿分说如何的祭祖,可是林氏一句话都没提,是周氏自己瞧不过去才点拨了李鸾儿几句的。

想想林氏的作为,周氏想着,林氏这样的人,合该碰着李鸾儿这样厉害的媳妇。

瞧瞧,嫁到严家不过才多长时间,不只老爷子的心向着李鸾儿了,就是严承悦都一心只替媳妇着想,为着媳妇,还忍心往自己亲娘身上捅刀子呢。

林氏这样被公公、儿子外加媳妇一起整治,叫周氏瞧的好生快乐,心中暗骂一句活该。

“行了。”严保家咳嗽一声:“父亲叫承悦两口子坐到哪儿就是哪儿,偏你话多。”

这话自然是对林氏说的,林氏满脸的羞恼,忍气吞声道:“我也不过那么一说,我又何尝不关心承悦。”

这话说出来,不只严承悦不信,就是严保家都不相信。

“今天是除夕,一家人都得高高兴兴的,谁也不许给老子惹事。”严老将军拍了拍桌子,顿时屋里安静下来。

李鸾儿坐在一旁见严老将军吃了好些肉,她赶紧劝了几句,严老将军倒也听劝,放下筷子喝起茶水来。

严保家兄弟三人一起说话,剩下的小辈也都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眼瞅着天越发的黑了,严老将军发了话,不一时,便有一出小戏进来,唱戏的应该是才来京城的戏班子,总之李鸾儿以前是没瞧见过的。

她是个爱听戏的,不由听住了,一折戏唱完,耳听严老将军和严承悦小声说话,严老将军问了一句:“听说官家已经将淑妃打入冷宫了,此事可是真的?”

李鸾儿一听这话,不由的愣住了。

第三零七章 绿云

“爷爷消息灵通。”

严承悦夸赞了一句:“官家今日才将淑妃打入冷宫,爷爷就听到了风声。”

严老将军一笑:“我也不过是听吴老头说的。”

李鸾儿便知严老将军必然是听吴爵爷说的,她就听的更认真了。

这时候,严保家兄弟三人也凑了过来:“父亲,此事到底是怎么…儿子听说卢家家主被官家召进宫中,出来的时候满脸的怒色和惊惧。”

严老将军摇头:“你们当你爹是千里眼顺风耳啊,宫中的事,我哪知道那样齐全,你们问承悦去。”

严承悦苦笑一声:“我又哪里知道。”

他话虽如此说,可李鸾儿却瞧出严承悦必然知道些什么了。

严保家想着严承悦一个残废又哪里知道那么许多,便也没再追问,不过,严家老少爷们还是想着淑妃被打入冷宫的事,也就没什么心思听戏,这除夕夜过的也冷清了许多。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严老爷子才摆手叫严家老小各自归家,李鸾儿这时候也有了一丝困意,便也没有说什么,伙同严承悦归家。

回到家中一进屋,李鸾儿脱了外边的大衣裳,又帮着严承悦将裹着的大麾脱下来,将他安置到床上这才端了口热茶边喝边问:“淑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承悦倚着靠枕,含笑看着李鸾儿,听她问起,一伸手捻住李鸾儿白嫩耳垂细细捏着:“淑妃小产,生下个怪胎来。”

一句话李鸾儿就明白了,她吃了一惊:“怎会如此?按理说…”

她才想说按理说不该如此,可想到金夫人所说的话。再想想淑妃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便也有些清楚起来:“我说呢,原来如此。”

“你先前想说什么。”严承悦边说话边顺势将李鸾儿拉到床上搂住:“昨儿守岁想来你也累了,过来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我们怕还要出去呢。”

“出去?”李鸾儿有几分不解:“今年大年初一,我们不必回老宅拜年,走亲访友也不是正日子。”

严承悦只是笑。拽过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先休息。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李鸾儿无法,只得依着他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时候。正当李鸾儿迷迷糊糊的时却被人推醒,李鸾儿揉着眼睛一瞧,就看到严承悦那张放大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