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儿也觉得有些想不透便不再去猜,只是伸手揽过严承悦笑道:“我长听人说科考一回能脱一层皮,最是累人费心不过的,想来你也累极了的,莫再与我说什么,赶紧歇息一会儿吧。”

严承悦也确实很疲累了,靠在李鸾儿身上不一时便睡着了,他平日里睡觉很是规矩,也几乎不打呼,这回却是打起呼噜来,想来到底是费心了。

严承忻比严承悦更觉疲累,坐上马车不一时便睡着了,等到马车回到老宅子里他还没醒,施蓝迎出来见他睡的熟,便叫人拿了春凳将他抬到房里,又亲自给他脱了鞋袜,拧了湿帕子给他擦了手脸,又过一时见严承忻越睡越熟,施蓝只得将外衣也给他脱了,又拿了银盆盛了热水给他好好的洗了脚盖好被子。

出了屋子,施蓝立时便叫厨房的人在小灶上备上热水及热饭。防备哪一时严承忻醒了要吃要喝。

严承忻这还算好的呢,只说李富爬到马车上便人事不醒,回了家叫秦氏和李梅瞧了,这两个人吓坏了,立时便请大夫来,大夫瞧了只说太耗心神了,睡上一觉就好了。

只是李富这一觉睡的未免太长了些。一觉竟是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端起盆子大的碗来吃了一大碗小馄饨,又喝了一碗鸡汤才算是还过神来,瞧的秦氏心疼的什么似的。李梅更是眼中带着泪花道:“这哪里是科考,简直是要人命的,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考呢。”

“傻丫头。”李富抬头看看李梅:“别说这不是要人命的。便是真要命的事,该去做的也得做。咱们家底子薄,我若再不出人头地,又有谁给咱们支撑门户,莫说你以后说婆家怎样。便是宫里的娘娘也不好过,虽说大哥哥有了官职,如今镇守山河关。可那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京里有什么事也听不到消息。大姐姐封了侯的,可也只是个空筒子的爵位,平时又不上朝不听政的,朝堂上的事难免落后于人,大姐夫有才能,可他到底姓严不姓李,这人心隔肚皮,靠着严家何如咱们自己上进呢。”

见李梅眼中泪花更甚,李富起身给她擦干净了笑道:“我比旁人都幸运了,你想想这天底下能读书的人有多少,不及十之一二,我能读书上进,又能好好的参加春闱,不定有多少人羡慕呢,哪里有什么可苦的。”

秦氏也笑:“是极,梅丫头,你哥哥说的是,他是男儿,自该顶门立户的,你莫再哭了。”

李梅红着鼻子点头:“我心里也清楚,只是由不得心疼我哥么,说起来,咱们家有一位贵妃娘娘,已经比旁人好多了,若是哥哥考中了在前朝帮衬娘娘,娘娘也帮衬哥哥些,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的。”

李家众人也都知道原李凤儿在宫里日子不好过,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娘家底子又太薄,说不得哪时候失了宠便进了冷宫,可自打李凤儿生了皇长子皇长女,她的位子可比皇后还要稳妥,官家再怎么样都得瞧着皇长子吧,他总不想叫自家的儿子没有亲娘抚养照顾的。

因此上,李家的人才更加的上进,总归不能叫皇长子因为没有母家依靠而被以后或者会出现的次子什么的夺了光彩。

李家人谈起李凤儿,李凤儿在宫里可也惦记着娘家人呢,这回春闱可有她的姐夫和兄弟,她比谁都更紧张。

春三月上艳阳高照,御花园中桃李争艳,群芳吐蕊,正是观花游玩的好时节,李凤儿却因着担忧李富科考的关系没什么心情出来走动,只是福豆却是个闲不住的,丹阳公主也爱春色,硬是吵着闹着叫李凤儿带他们出去玩。

李凤儿被吵的头疼,没法子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御花园,可巧这会儿子牡丹开的正艳,李凤儿爱菊可也素喜牡丹,丹阳公主也对这种富丽堂皇的花极感兴趣,这母子三人便直接去了牡丹园。

才进园中,李凤儿见到一个人影就有些后悔过来,只是见都见了,若是退出去倒显的矫情,她便笑着过去见礼口称:“见过皇后娘娘。”

福豆和丹阳公主也赶紧过去拜见皇后,皇后笑着对丹阳公主招了招手将丹阳公主带到身边问:“丹阳怎么最近都没来母后宫中呢?母后还给你留了桃花酥呢。”

丹阳公主一听立时笑了:“这几天父皇和母妃叫我和兄长习字,我写的不好被父皇罚了,就没有去母后宫中。”

赵皇后一听脸上立时便有些不好了,看了看李凤儿训道:“妹妹太心争了些,福豆和丹阳年纪还小,怎能着急叫他们进学呢,照我说,还是多玩两年的好,等六七岁的时候也懂事了,再学东西学的也快,也不会觉得辛苦。”

李凤儿垂头应了一声:“姐姐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官家却说福豆和丹阳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他便也不求什么,只求两个孩子平安和乐,可谁叫他们俩生在咱们皇家呢,即受着滔天的富贵,便该比常人更辛苦些。官家都这般说的,我虽然心疼,可也只能叫福豆和丹阳早些进学,若是姐姐心疼他们俩,等见了官家,姐姐劝上一句,总归官家这几年性子越发的执拗。也只姐姐说上两句话还听得进去。姐姐若是能劝住官家,我叫两个孩子给姐姐嗑头道谢。”

李凤儿几句话叫赵皇后脸色难看之极,说起来。赵皇后这几年虽然肚子没动静,可她到底是怀过的,再加上她年纪也不大,德庆帝也正当年呢。她还一直想着生下嫡子来,她就很不愿意看福豆上进。想着将福豆养废了,将来她生了嫡子,福豆也没什么能力与她的儿子争什么,这才对李凤儿说了那么些话。

只是李凤儿又如何不明白。赵皇后刚一说完,李凤儿的软钉子便过去了,表面上瞧着是奉承赵皇后的。可却实实在在告诉赵皇后官家对福豆的重视,又将事情推到赵皇后头上。口口声声说官家能听得进赵皇后的话。

自家事自家知,这两年官家去赵皇后那里的次数少的紧,便是去了多数也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李凤儿这话可不就是在暗讽赵皇后么,赵皇后的心情若是好的那就有鬼了。

赵皇后笑了笑:“听说妹妹娘家兄弟今年参加春闱了?”

“是呢。”李凤儿拉着福豆和丹阳走到一株魏紫跟前,答应了一声便指着花给福豆和丹阳讲解。

赵皇后也跟了过去:“据说妹妹家的这位兄弟好大年纪才开始读书的,才读书的时候也没延请名师,都是跟着英武侯学的,说句不中听的,他能考中举人就是得天之幸了,考进士可就…若是考不中妹妹也别恼,总归再读上个十年二十年的,指不定能金榜高中呢。”

就这么一句话,李凤儿听的窝火极了,只她这几年在宫里也学会了忍让,学的手段圆融了好些,才要笑着说些什么,就听丹阳公主俏生生道:“母后说的不对,小舅很厉害,一定高中的。”

“是呢。”李凤儿一把搂住丹阳公主:“我们丹阳说的对,小舅一定能高中。”

说完,李凤儿瞧着赵皇后:“我们富哥儿虽说读书晚了些,耽误了好时光,可他聪明的紧,天份又高,书院里的山长都说富哥儿有灵性,还说他这回若无意外应该是能中的。”

赵皇后脸色更加不好:“如此,便要恭喜妹妹了,若真中了,妹妹娘家可算是文武双全了。”

李凤儿点头,一丁点都不谦虚:“借姐姐吉言了,我家姐姐一直说家中缺个文人,若是富哥儿中了,那可真真文武都齐全了。”

说到这里,李凤儿又道:“听说姐姐娘家今年也有人参加春闱,姐姐是世家出身,家中兄弟丁点的年纪就开蒙进学,想来,比我娘家兄弟一定好了不是一星半点,我在这里也祝姐姐娘家兄弟能够金榜题名,独战鳌头。”

“我宫中还有些事,先走了。”

赵皇后脸色白了白,寻了个借口带了宫女太监快步离开。

李凤儿冷笑一声,带着丹阳公主和福豆继续观花,游玩一番回去之后打发丹阳和福豆自去写字,她自己坐在榻上看书。

曹萍站在一旁捧了茶来:“娘娘今儿好生威风,奴瞧着皇后娘娘脸都白了。”

“白不白的我不知道,我却知道赵家那些公子哥如今可没成器的,据说皇后那个参加春闱的兄弟最是不学无术,不过一回喝醉了和人打了赌,没办法才参加科考的,哼,她即然拿我的兄弟说事,便得想到我也能拿她兄弟说事,说起来,我们富哥儿可比赵家那些人强多了。”

李凤儿将书放到一旁喝了口茶,起身之后终又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小萍子,你说富哥儿能中吧?”

“一定能中的。”曹萍笑道:“早先英武侯进宫的时候奴就听英武侯夸赞过李公子的,英武侯见识不凡,她瞧着都好,又岂有不中之理。”L

第四九六章 会元

严承悦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了,他起身便闻到身上一股子臭味,立时便拿了衣裳去沐浴,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严承悦只觉得浑身舒爽,出了浴室的门便听到屋中传来摆饭的声音,他快步进屋,就见李鸾儿正往圆桌上摆着各式的小菜还有粥和各类点心。

见他进来,李鸾儿抬头一笑,笑容比外边初升的太阳更加温暖动人:“赶紧吃饭吧,吃过饭咱们一起去老宅那里瞧瞧二弟。”

严承悦点头,见李鸾儿处处设想周到,他心中也是极满意的。

坐下来喝了一碗皮蛋肉粥,又吃了拌好的嫩生生的菠菜,还有庄子上种出来的小红萝卜,又有几样小咸菜,并一碟子小豆包,一碟子花卷,一碟子栗子面的窝头,严承悦和李鸾儿两人都觉得饱了,便叫了下人收拾碗碟,两人梳洗打扮一番带了四个孩子坐车去了老宅子。

待进了门,先见过严老将军,又去拜见严保家和林氏,彼时林氏和严保家正在吃早饭,见这一家子过来,林氏赶紧招呼李鸾儿和四个小孙子:“鸾丫头过来,辰逸乖宝,带你弟弟们到奶奶这儿来。”

李鸾儿家四个小子打小跟林氏的时间便长,和林氏自然亲近的很,一见林氏立时一拥而上,口中直叫奶奶,喜的林氏笑的见牙不见眼:“可吃饭了?奶奶给你们留了好东西呢。”

李鸾儿赶紧上前笑道:“他们临来的时候都吃过了,太太不必麻烦,您赶紧用餐吧。”

林氏放下碗筷:“我吃的也差不多了,好些日子没见我这乖宝,倒想的紧呢。”

一边说话。林氏一边叫小丫头拿了好些果子来给四个小子吃,她又问李鸾儿:“你们可吃过了?没吃的话赶紧在这儿吃些。”

“我和相公吃过饭才来的。”李鸾儿回答了一声,瞧瞧左右:“怎的没见二弟和弟妹?”

一听李鸾儿问起严承忻,林氏还没说什么,严保家倒是问了:“承悦如何?身子可还受得住,你该多在家休养几日的,这般早的来请安做甚。没的再带累了身子。”

林氏也是一阵叹息:“这不。承忻自考完归家便是一睡不起,这会儿子还睡觉呢,施蓝正照顾他。我便不叫她过来了,也不知道承忻什么时候才能醒,如今辰进都是我带着呢。”

说到这里,林氏也问严承悦:“老大没事吧。你可得小心些,万不可逞强。”

严承悦赶紧一笑:“我无事。我练武的时间比二弟长,身子也比二弟壮些,倒是二弟没事吧,有没有请大夫来瞧瞧。总这么睡也不是个办法。”

“请了。”林氏抿了抿嘴,颇有些无奈:“大夫说没事,只是累狠了。叫他睡下去便成。”

正说话间,却听外边小丫头喊着:“见过二爷二奶奶。”

又听到小丫头打帘子的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就见严承忻和施蓝夫妻走了进来,林氏一见严承忻立时眉眼都带着笑:“好孩子,你可算是醒了,要是再睡下去为娘可要担心了。”

严承忻笑着,带着施蓝过来给各人见了礼,跟林氏说了两句话叫林氏莫担心后,便着重谢过李鸾儿,严承忻弯腰给李鸾儿施了重礼,口中说道:“承忻谢过嫂子,若不是嫂子替承忻准备的那此考试用具,说不得我要误了时辰的。”

“二弟言重了。”李鸾儿双手虚扶,口中笑称应该的。

倒是林氏听的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嫂子给你准备的物件别处莫不是没有,怎的你还要如此称谢?”

严承忻起身之后笑了笑,跟林氏解说原由。

说起来,大雍朝的科考很有几分特色,考秀才时要经县试、府试、院试,三试皆过才能称秀才,这秀才考每次都是一日,上午去下午归,倒是不吃紧,也不会饿着冻着,尤其是县试最是简单,有的上午过去答完题便可回家,时间上很是自由。

而乡试正规些,不过,却比会试要简单许多。

乡试分三场,连考三天,不过,这三天中却是可以回家的,每天早起在规定时辰内去考试,到了傍晚时分回家,每日如此,三天过去便考完了。

严承忻和严承悦都只参加过乡试,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倒并不觉得累,原还想着会试的时候就算是三天一处考不叫出来,也不叫回家,应该也经受得住。

这二人小瞧了春闱,而严家到底是武将世家,家中没有出过正统文人,上到严老将军下到管家什么的对会试上该准备什么也都不是很清楚,施蓝家倒也是有文臣的,只是施蓝年纪小在家里又受宠的紧,家里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烦到她,因此上,她也不懂这些个。

若是叫严家的人给严承悦哥俩个准备考试的用具,指不定得丢三拉四的,就算是准备的东西齐全,可也不会太多加用心的。

倒是李鸾儿在现代的时候看过许多穿越类的书籍,很记住了古代科举的一些规矩还有科举考试中遇到的困难之处,在严承悦考试之前她就开始详细的准备起东西来,李鸾儿先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列了清单,一样样的准备,后来又亲自寻了好些参加过会试的进士举子打问,问的详细之极,又将清单上缺少的物件添上,最后准备的一套用具之用心,工具之全是旁的举子都比不得的。

严承忻一行笑一行道:“老爷太太或者不知道,旁的举子都是带的米面,饿了便自己生火做饭,我旁边号房里的举子家里应该也是富贵的,哪里做过什么饭食,我隔着一个号房就能闻到他将饭烧糊了,嫂子替我们准备的饭食却是极全极用心的,第一日嫂子用亲自做的保温桶装了热饭热菜,饿了直接打开吃便是了,第二日准备的是炒好的米面,我跟差役要了些热水冲成糊状,再放上些切成小丁的腊肉味道很是不错,第三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似乎是将面条用油炸了再配上许多的调料,放到碗中拿热水一泡便能吃,味道又不错又方便,省的我不晓得多少功夫,若不是嫂子,说不得我也跟旁的举子一样要自己烧饭,说不得怎样呢。”

听他这么一说,施蓝也是很感激李鸾儿,也过去行礼道谢,李鸾儿赶紧扶她:“弟妹实在太…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做甚,我又不只是给承忻准备的,还有你大哥和我娘家兄弟我都备齐全的。”

虽然李鸾儿这般说,可她到底还是惦记着承忻的,这份情林氏也很承的,她笑道:“好孩子,倒是难为你了,本来这该是我的事,倒叫你劳累的,难为你这样的齐全规整,倒不枉我疼爱你一场。”

李鸾儿扑哧一声便笑将出来:“是呢,真不枉太太疼我一场,二弟,二弟妹该谢谢太太的,这全是太太的功劳。”

她这一句话叫大伙全笑了,施蓝也果然去谢林氏,笑的林氏倒在椅子上指着李鸾儿道:“你个促狭的,没的我说你一句,你倒有多少句等着呢。”又对施蓝道:“你个实心眼的,你嫂子说什么你便听什么吗。”

一家子说笑一回,严保家又打发严承忻两口子去见过严老将军,也叫老爷子知道承忻醒了,身子没事,省的他老人家惦念。

李鸾儿在老宅子里又呆了半日,下午的时候去李连树家瞧了李富,当时李富还没醒,李鸾儿瞧了瞧也没多呆便回去了。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终于等到放榜的日子了。

这一日一大早李鸾儿便派了小厮去贡院等着看榜,她着急忙慌的恨不得自己亲自挤去瞧着,倒是严承悦很是淡定,读书写字练武,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练完武又开始耐心教导自家孩子,没显出一丁点着急的样子。

李鸾儿见他这般沉得住气,心也开始静了下来,倒也能耐心等着了。

等到半上午的时候,就见白墨匆匆跑了进来,一进屋便大声嚷着:“大爷,大奶奶,大爷…”

“如何,中了没?”李鸾儿再坐不住了,噌的站起身大声问道。

白墨点头如捣蒜:“中了,中了,大爷中了会试头名,真真的会元。”

李鸾儿一听笑了,转身给严承悦道喜:“恭喜相公,如今相人算是连中五元了。”却原来,严承悦考中秀才的时候连中小三元,乡试的时候也是解元公,会试中了会元,可不就是连中五元。

白墨笑道:“大爷本事大着呢,说不得殿试的时候官家亲自点您为状元郎,到时候可就是真真的连中六元,几百年不见得有一个呢。”

李鸾儿倒也欢喜,又问白墨:“二弟如何?富哥儿如何?”

“都中了,都中了。”白墨连声道:“舅爷中了第六名,二爷中了第八名,都是顶顶好的名头呢。”

严承悦一听才真正欢喜起来,对白墨道:“下去领赏,叫周叔与你十两银子买酒喝。”

喜的白墨嘴几乎都要咧到后脑勺上了,连连道了谢赶着出去拿银子。L

第四九七章 商议

李鸾儿张罗着张严承忻和李富都送了一份贺礼,贺礼才送出去没多久,便有两家的贺礼上门,又过一时,顾家、裴家、于家等等许多户人家的贺礼也都送上门来,李鸾儿忙着叫人将收下的礼品送入库房,又听到门外鞭炮声响起,便又叫了周管事来,叫他去支了银子,给家里的下人都发了赏钱。

这一日,严家当真是阖府欢喜,一日间兄弟二人同时高中,满京城瞧一瞧,谁家有这样大的福份,上到严老将军,下到两府的下人脸上一整日都带着笑,又都是满心的骄傲。

这一整日就在道贺声中过去,又过两日,李鸾儿出门便听到许多会试中榜上有名的举子或结伴游玩,或者参加文会,总归是抓紧时间吃喝玩乐,她瞧见了便心里不自在。

一般来说,只要过了会试,殿试上只要答的题目不是多么文笔不通便都是真真的进士了,最多便是名次上有些变化,所以,那些考中了的才这样的肆意纵情享乐,仿佛是要将压抑了十几年或者二十几年的心情一次放飞。

李鸾儿最是瞧不上这种人的,她处事喜稳妥,事情未尘埃落定前是不喜张扬的,去丰宜园听曲儿的时候,李鸾儿瞧见一些考中的举子也在丰宜园玩乐时,不由想到李富,她就有些担忧,怕李富年纪小经不起诱惑,若是旁的人一鼓动也跟着玩耍便不好了。

如此,李鸾儿就有些坐不住了,连最喜欢的那个角儿出来唱戏都顾不得听,买了几样点心坐车去了李连树那里。

一进门便见李梅正捧着一个大碗轻手轻脚往书房而去,李鸾儿几步上前:“梅丫头。这是做甚?”

李梅笑了笑:“娘亲自给哥哥熬的汤,我反正闲着,便给哥哥送去。”

“富哥儿在读书?”李鸾儿问了一句:“这几日可有人寻他去玩乐?”

李梅一边走一边点头:“哥哥有好几位同窗来寻,死皮赖脸的硬是要拽哥哥出去,说的哥都有些意动,还是爹爹发威,硬是训了哥哥一顿。他才安下心来读书。”

李鸾儿听的有几分赞许:“叔父向来最是有心的。照我说这些举子们实在有些过了,殿试还未过一个个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这样的玩闹。说不得有御史看到奏上一本,指不定功名便没了呢。”

说话间两人到了书房,李梅推门进去,李鸾儿也跟着进去。进门便见李富端坐窗前正用功读书,他面前摆了一本书。书桌上高高摞起两叠书来,旁边更有笔墨纸砚,一瞧便是看进去了。

李梅将汤放下,才要去叫入神的李富。却被李鸾儿拦住,李鸾儿拽着李梅出了书房,掩好门后小声道:“富哥儿即是读进去了。咱们还是莫打扰的好。”

说话间,二人去了主屋给李连树夫妻请安。因着李富春闱得中,李连树很是欢喜,这几日都在家中安坐,一来是瞧着李富不叫他跟人胡闹,二来也是有歇上一歇的意思。

彼时,秦氏正和李连树说起给李富娶新妇的事情,若是殿试中无意外,李富必然是能中进士的,到时候便是官身,等授了官职,便该说亲了,秦氏可不着急了,这些日子正忙着相看姑娘,李连树也急着抱孙子,便也跟着秦氏探问哪家的姑娘性情品格好,哪家的姑娘贤惠,哪家的好生养之类的。

见李鸾儿进来,秦氏和李连树都笑着起身,李鸾儿如今可是侯爷,便是一家子骨肉难免也有个尊卑之说,秦氏和李连树都是白身,见了李鸾儿便该恭敬些。

李鸾儿笑着拉了秦氏的手:“刚才未进门的时候还听到婶子和叔叔说起给李富讨新妇的事情,怎么,有眉目了?”

秦氏笑着低语:“哪里有什么眉目的,这不,正发愁呢,原我说甭管娶什么出身的,只要姑娘家性情好,对富哥儿好便成了,可你叔叔硬是说要找个有根底的,我们家的情形你也知道,有根底的人家哪里就那般好寻摸。”

等坐下之后秦氏又开始诉起苦来:“谁知道你叔叔是如何想的,硬是要寻那门户高的,我们这等出身,若是娶个高门新妇进门,说不得要瞧不起我和梅姐儿的,我倒也罢了,怕只怕梅姐儿受欺负。”

李鸾儿笑望着李连树:“叔叔有话别憋在心里,你也与婶子开解开解。”

李连树原低着头的,一听李鸾儿如此说,便抬起头来,喝了一杯茶后才慢慢开口:“你婶子是妇人之见,目光太过短浅了,只说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孩,却也不想想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孩子哪里有什么识见,以后怎生顶门立户,我和你婶子都出身农家,本没什么见只的,梅姐儿比我们稍强些,可到底还是要嫁出去的,以后富哥儿要是当了官,来往应酬什么的我们是不成的,再有个不懂礼数的媳妇,难道连请客送礼的事情都要富哥儿忙不成,要是如此,富哥儿哪里还有什么精神为官,倒不如辞官回家做个富家翁的好,省的出了漏子一家子受牵连。”

头一回听李连树这般仔细的说话,李鸾儿听的不由点头,很是佩服李连树的远见,就连秦氏和李梅都听住了,又听李连树道:“人常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便是这么个道理,那些大户人家做过婢女的都比小户人家出身的懂来往应酬之道,也会处理人情事故,我们这样的人家便娶个顶门立户的媳妇,娶那些唯唯诺诺的女子进门,贤良温顺倒是真的,真要处起事来未免差了些。”

秦氏听的眼中异彩连连笑着拍了拍李连树:“老爷这话怎不与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我见识少想差了的。”

虽说明白了,可秦氏的愁苦还是丁点不少:“只是,那些有能为的大家女孩哪里好寻摸,咱们结交的也没那等人家…”

听了李连树和秦氏这番话,李鸾儿心里倒是有了个合适的人选:“听婶子这么一说,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只不知道叔叔婶子的意思。”

秦氏一听立时乐了:“即是你觉得好那必是好的,我们哪里有不愿意的,只是你说的是哪家的娘子?”

李鸾儿一笑:“说起这家来叔叔婶子也是知道的,便是百花裴家的三娘。”

“他家啊。”李连树立时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儿:“咱们家底子薄,只不知道他家是否愿意。”

李鸾儿一拍手:“叔叔莫多想,咱们家如今底子可不薄的,他们家又哪里不乐意,说起来,恐他们家是要上赶着的,我觉得富哥儿与那裴三娘倒也极合适的。”

李梅这时候却插了一句嘴:“裴家是商户。”

李连树一眼瞪过去:“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李鸾儿也不生气,拽过李梅仔细解释起来:“裴家是商户不假,可你也得看看他家做的是什么生意,如今他家专管着往宫里送各式的花卉,各世家家中的奇花异草也都是从他家买的,如此一来,他家结交的可都是高门大户,裴家的娘子见识是不会少的,顶门立户什么的不在话下,另一点,正因为他家是商户,我才说合适呢。”

见李梅很是不解,李鸾儿一笑:“富哥儿考中了就是官家,裴家是商户,便短咱们家一头,到时候,裴家三娘嫁过来绝不会拿大,婶子所言怕梅丫头受欺负也是不会的。”

最后一句正中秦氏下怀,她一拍手:“真真是四角俱全的,如此,鸾姐儿且去帮我们问上一句,瞧瞧他家乐意不乐意。”

李连树却是想了好一会儿,他想的又深了些,喝了好几口茶后才道:“确实是门好亲,裴家在京城很有几分根基的,他家大娘和二娘嫁的也都是官宦人家,若是富哥儿娶了他家三娘,连襟便都是官身,这可是顶顶好的人脉。”

秦氏听的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当真是好事。”

“等着富哥儿殿试之后便请人上门说亲吧。”李连树最后拍板定了下来。

李鸾儿笑的眯了眯眼睛,前些时候她还碰着裴家夫人,听裴家夫人的意思正愁着她家三娘的亲事,裴大娘子和裴二娘子都嫁了有官家的人家,裴三娘子便不想嫁到商户之家,想着在新科进士中择一有才学又上进的为婿,裴家有的是钱财,虽说现如今有儿子了,女儿家是不能继承家业的,可他家也差女孩那些陪嫁,所以并不求女婿家有没有钱,也不求什么高门大户,唯求的就是女婿上进,一家子对裴三娘好便成。

李连树一家四口的品行李鸾儿可是比谁都清楚的,秦氏是绝不会苛待媳妇的,李连树又是个老实人,只要有他一口吃的,是轻易不会寻事的,李富人品也不错,便是李梅却也是个正直忠厚的好姑娘,裴三娘要是嫁过来,是绝不会吃亏的,李鸾儿想着不说旁的,便光说是她娘家人,裴家就是信得过的。

说了一会儿子李富的亲事,李鸾儿又叮嘱李连树看好李富,莫叫他跟旁人出去寻事,叫他这些日子安生在家读书之类的。

李连树一听这话立时放下茶杯来:“他倒是敢,他若是真跟旁人花天酒地,我打断他的腿,就是不叫他去殿试也不能叫他丢人现眼带累家人。”

“叔叔素来最是有成算的。”李鸾儿笑着点头:“我总觉得那些举子如此很是不妥,说不得要出事的。”

正说话间,便听外边有下人道:“老爷,夫人,赵公子和刘公子又来了。”

“这又是谁?”李鸾儿看李连树变了脸色忙问了一句。L

第四九八章 算计

“还能是谁,不就是哥哥的同窗么。”

李梅撇了撇嘴,快言快语道:“原来哥哥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和他们可不熟,谁知道哥哥一考中他们就凑了上来,成天的来家里寻哥哥玩闹,人家是高贵的公子哥儿,来了哥哥也不能得罪,只得照应着,倒是耽误了不少时候,我瞧啊,他们可不是诚心来和哥哥结交的,若是真结交,这么些年的同窗,怎就没听哥哥提过他们一句,想来原是瞧不起哥哥的,如今见哥哥才中了才凑了来,这样的分明就是小人。”

李鸾儿见李梅颇多抱怨而李连树夫妻并不制止,便知小叔一家对于来的那两位公子哥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是有些讨厌的。

“这二位什么来头?”李鸾儿问了一句。

李连树摇头:“谁知道呢,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只是富哥儿在学里这么些年一心读书,便是交朋友也都是交的志同道合和,和那二位没什么交情,也不知道他们的出身来历。”

李鸾儿这便觉得稀奇了,平白无故的没什么交情这二位怎生寻上门来?

她可不信李梅说的那些看李富考中了便来巴结的话,若是那二位公子真是富贵人家出身又怎会巴结李富一个前程未卜的,莫说那什么考中进士就一定怎样的话,这天底下考中的多了去了,可官位却是有限的,好些进士都没有机会授官,又哪里来的什么远大前程,要知道,前前科的好些进士如今还在京里窝着四处寻门路要实职呢。

李鸾儿想了想便起身出门。站到院子中间侧耳细听。

李连树家的宅子并不大,算是二进的宅子,李富的书房离主院并不远,李鸾儿站在院中也能听到书房院中有人说话的声音。

李连树和秦氏还有李梅跟了出来,也跟着细听。

却听一个公子用有些粗哑的嗓子道:“没趣,真真没趣,你怎么就那么木呢。分明已经考中了还呆在书房看书。也不怕成了书呆子,我与你说,如今你就该当出去走走。结交一些同科的举子,以后当了官,这便是人脉呢,你看看。好多人都出入酒楼参加文会,为的还不都是传些才名出去好授官么。”

又听一个公子哥笑道:“赵兄说的极是。李兄,你实在自误了,今儿文华楼有文会,据说吏部好几位大人都会去呢。不晓得多少人抢破了头似的过去,我和赵兄早早的叫人留了位子,李兄快些收拾了与我们过去吧。”

“不成。父亲命我读书,我不能有违父命。”又听到李富慢吞吞的拒绝:“赵兄和刘兄还是自去吧。莫耽误了你们。”

“这叫什么话,咱们都是同窗好友,有好事怎能忘了你。”先前那位赵公子又开始说话,并且还在拽李富:“走了走了,什么时候不能读书,再者,凭你的才学,便是不读书还怕考不中么。”

又听到脚步声起,应该是两个人拽着李富往外走呢。

李连树脸色变了些,跺了一下脚:“我得去瞧瞧。”

李鸾儿伸手拦住李连树:“小叔且慢。”

在李连树扭头看她的时候,李鸾儿一笑:“我听着那二位公子必是油滑之辈,脸皮子又厚的紧,若是小叔去了,说不得也辩不过他们的,到时候还得叫他们将富哥儿拉走,倒不如我去瞧瞧,反正我的凶名正盛着呢,想来也没人敢跟我分辩什么。”

“对极,对极。”李梅一拍手:“还是叫鸾姐姐去吧,我瞧啊,京城里鲜有不怕鸾姐姐的人物。”

李鸾儿笑着出了正院,几步进了书房,却见院中的桂树下一个穿着绯色袍子的公子哥正在拽李富,还有一个穿着墨色衣袍的公子哥在后边推着,李富哪里拗得过这两个,眼瞧着就要被拽出去了。

“这是做甚?”李鸾儿咳了一声问,声音清清冷冷的,叫人听了心里都有一股子凉意。

李富赶紧站住脚口称长姐,又给李鸾儿见礼。

李鸾儿笑了笑,声音还是极清冷的:“这是要出去玩了?”

“没有。”李富赶紧摇头:“不过是同窗寻我,便与他们说笑几句罢了。”

那院中的二位瞧到李鸾儿,原是被她容色所惑,有一瞬间的痴迷,待听到李富称她长姐时这二位就吓住了,站在当地一动不敢动。

李鸾儿目光在这二位身上搜索,笑道:“这就是你的同窗了?”

李富点头,指着那穿绯色衣袍的少年道:“这是赵兄。”又指穿墨色衣袍的少年道:“这是刘兄。”

李鸾儿对着两位公子哥点了点头:“倒是劳你们惦记富哥儿了,说起来若是无事,我也愿意叫富哥儿多结交些朋友,你们说的那文会我也听说过一些,倒也是挺不错的,只我们富哥儿这些日子还有些事情,真是不能跟你们出去见世面的,叫你们白跑一遭真对不住。”

说到这里,李鸾儿一扯李富的衣领:“富哥儿,你身子骨太弱了些,只一次科考回来便能睡上三天觉,没的叫人笑话,快些跟我来习些武艺,强健身子,省的殿试的时候坐久了头晕丢了咱们李家的名头。”

她这么一扯李富,竟将李富那般大的一个人扯的几乎飘到天上去,拽着一个大男人,李鸾儿跟拿张纸片一样轻松,瞬间叫赵公子白了脸,摆了摆手道:“即是英武将军有事寻李兄,那咱们,咱们告辞了,待有时间再来,再来拜访。”

说话间,他还吞了两口唾沫,拽着姓刘的飞也似的跑了。

他们前脚走,后脚李鸾儿就冷下脸来,拽着李富进了书房:“你这几日且安心读书,若是再有人来捣乱便与我说,我与你打将出去。”

“是。”对于李鸾儿李富是分外敬重的,并不曾反驳一丁点,再者,他本也不愿意陪赵公子他们胡闹,李鸾儿能将人赶走,李富还是蛮感激的。

李鸾儿又瞅他两眼:“那二位原和你不曾相交,这时候凑上来做什么,说不得安了什么坏心思,以后他们来了你还是不要见的好,实在不成叫叔叔将他们赶出去便是了。”

李富听了李鸾儿这话细一想,深觉是这么回事,不由一阵后怕,连连点头:“我听姐姐的。”

李鸾儿摆手:“我回去查一下那个赵公子是什么人再说吧。”

跟李连树说了几句,李鸾儿便起身告辞,回了家将今日的事情与严承悦讲了,严承悦细想了好一会儿问:“那个姓赵的你还记得长相?”

李鸾儿点头:“自然记得的,他长的倒是寻常没什么特色,只额角的部分生了一块记,那个姓刘的眉又浓又长,几乎快要挤到一起了,我瞧着并不像是脾气好的,怎的就对富哥儿这般有耐心?”

一听李鸾儿说起姓赵的额角有一块记严承悦就皱起眉来:“姓赵的名叫赵固,是赵皇后的娘家兄弟,姓刘的和名叫刘均,是赵固的表兄。”

“赵皇后。”李鸾儿说的咬牙切齿:“怕是不定打什么主意呢。”

严承悦也是点了点头:“小心为上吧。”

再说赵固和刘均离了李家,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擦冷汗,赵固后怕道:“怎生就碰到这个母老虎了,今儿真是出门不利啊。”

刘均也道:“真真吓死人了,你说要是那个母老虎知道咱们是谁,不会打咱们吧?”

赵固摇头:“应该不会吧,必定咱们也是皇后娘家人,她没那样的胆子,只是…只是咱们俩以后怕是不能再去寻李富了,倒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刘均一边抹汗一边道:“那可怎生是好?皇后娘娘交待咱们的事情这次要是办不好,说不得回去要挨罚的。”

“挨罚总比没命好。”赵固一拍刘均:“要是叫那母老虎知道咱们的心思,指不定要怎样呢,她发起威来谁能抵得住。”

刘均想想李鸾儿拽着李富跟拽纸片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寒:“是极,是极,咱们惹不起躲得起,还是躲着些吧。”

说到这里,刘均小声道:“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李富不过是考中个小小的进士,又碍不着她什么,她着什么急,叫咱们用那等下三滥的法子毁人前程。”

赵固摇头苦笑:“宫里如今可是李贵妃一人的天下了,你瞧瞧整个后宫那么些人,现如今还有谁敢惹她,官家早先那些个美人如今还理会哪个?哪个还敢冒头?家姐若是再不动上一动,说不得要被李贵妃给取而代之的,再者,要是李富真有了出息,皇长子有那么个娘舅,以后不定怎样呢,家姐要是生下嫡子来可又要怎么办?”

刘均听了也是点头:“倒也是,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可不妙啊。”

“总归是毁了李富,李贵妃也能失个臂膀,说不得也能借着流言叫她难堪一些。”赵固慢慢说着,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科考的时候皇后赏花的时候碰着李贵妃,你是没瞧见李贵妃张狂的样子,就差指着皇后娘娘说娘娘生不下儿子来,又说什么她娘家兄弟比咱们强多了,明里暗里说赵家的人中了不进士,可是将娘娘气坏了,这才…”L

第四九九章 还击

“啪!”

一声脆响,赵皇后手中的金边彩瓷小碗就这么掉在地上摔了好几片:“这个李富倒是有几分定力,赵固也是个笨的,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她身后的老嬷嬷小声道:“倒也不是公子爷笨,实在是碰着那个煞星,公子爷哪里敢得罪。”

赵皇后轻轻一笑:“碰着了又怎样,她还能整日守着她兄弟不成,这次不成,下次再想法子便是了,实在不行,再买通旁人拉李富出来也是可以的,偏他就那般的死板,偏要自己出面。”

“殿试近了,怕是没时间了。”老嬷嬷小心的回了一句。

赵皇后低头抚着桌边,黄花梨木包金色的桌子上雕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怎么看怎么觉得精致,整个宫殿中各色的家具,那些精美华贵的摆设,宽大的描龙画凤的床铺,上面挂着的绞绡帐,床上铺着的彩缎被褥,这宫殿中的一切都是赵皇后一点点的亲手布置的,是她费了心血的杰作,她又怎么舍得离开。

而李凤儿如今便是她最大的隐患,若是任由李家发展,任由李凤儿的儿子女儿正常的长大,不定什么时候,赵皇后便会沦落尘埃,被李凤儿取而代之。

历史上那些生不出儿子的皇后,不被皇帝宠信的皇后是什么下场赵皇后比谁都知道,她如今是真有些着急,不想坐以待毙。

“我听说这次春闱有人买通考官偷了试题。”赵皇后勾唇笑了笑:“好些人家不成器的子孙就是这般考中的,比如说余家的那个庶子,还有汪家二子,这些可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他们参加春闱就是一场笑话。偏这笑话竟是考中了,嬷嬷,你说怪是不怪。”

老嬷嬷一惊,心中顿时明白赵皇后有些狗急跳墙的意思,她是真被李凤儿给逼的挺而走险了,见赵固没能陷害到李富,便想弄一场科考弊案来坑害李家一把。

“是。老奴也听说好些人家不成器的子弟都考中了。只是娘娘还是莫插手的好,那些人家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若真是娘娘将这些事情捅了出来。那便是结了死仇的,平白无故的给家里结仇可没什么好处,再者,娘娘能坐稳皇后的位子也是靠了家中和老亲的支持。要真是结下仇怨,只怕…”

老嬷嬷这话也很明白。在告诉赵皇后犯不上为了一个李家去得罪那么些个人。

赵皇后笑了笑:“我自然不傻,哪里会亲自揭露这些事情,不过,咱们不是有现成的人选么。”

“您是说白美人?”老嬷嬷问了一声。

赵皇后点头:“正是她。前些年咱们拿住她的把柄如今可是有用了,她若不从,有的是法子治她。”

老嬷嬷也笑了:“娘娘说的是。白美人如今虽不得宠了,可因着她说的好书。官家和太后有时候还是会召她的,她嘴皮子又利落,这事交给她必是能办好的。”

“可惜了,原先准备的那样齐整,如今却是没用了,还得再布置。”赵皇后笑着摇了摇头。

老嬷嬷道:“原准备的那对父女可要处理了?”

赵皇后一摆手:“且先留着,说不得还有用处。”

老嬷嬷点头应是,过了一会儿道:“老奴再叫人好生安顿他们,万不能叫他们泄露了消息。”

“你叫人寻白美人,好好的吩咐她一番,若是她心甘情愿给本宫办事倒也罢了,她要是不愿意…哼。”赵皇后冷笑了一声,摆手叫老嬷嬷下去。

“她倒是想的美。”李鸾儿微微笑了一声,抬头和李凤儿谈起家常来,心里却是有几分恼意的。

她今儿来永信宫中是要告之李凤儿李富春闱得中的事情,另外,也是给李凤儿送些东西来,和李凤儿说了一会儿子话,李鸾儿便想到那位赵家的公子,她想着赵家本来和李家没有什么交情,为何赵固执意要拉李富出门玩呢?说不得这里边有什么事,便放开精神力想观察一下赵皇后,哪里知道,竟然看到赵皇后和心腹密议怎样坑害李家。

若是旁的事李鸾儿倒不在意,随赵皇后要害谁,只要与她无关,她是不会揭穿的,只是赵皇后要害她的亲人,李鸾儿便不干了。

经历过末世,李鸾儿对于能够好好的生活比谁都在意,才穿来的时候她确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这导致她更加的重视生活质量,谁要想捣乱她如今的好日子,她便能将你咬死。

更何况赵皇后不只要破坏她平静的生活,还要陷害她的亲人呢?

原李鸾儿经历了那么些悲惨的事情,心早已麻木不堪,只是穿来之后李家兄妹对她关怀备至,宁可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好吃食留给她,如此才将她的心暖了过来,即是暖了心,李鸾儿便要护住这难得的亲情,谁要想害她的亲人比害她更叫她气恼,赵皇后那些话叫李鸾儿听了无疑是触了她的逆鳞。

李凤儿应该瞧出李鸾儿面色有些不好,小声询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李鸾儿摇头:“无事,只是想着富哥儿这几日老是被人打搅觉得有些不好罢了。”

“富哥儿是个有成算的,姐姐莫担心。”李凤儿笑了笑,将从库房里寻出来的文房四宝放到桌上:“姐姐走的时候将这个拿去给富哥儿,也算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番心意。”

李鸾儿将东西收下,压低了声音对李凤儿道:“前些日子我去小叔那里,正好碰着赵皇后的娘家兄弟过去寻富哥儿,咱们家自来和赵家就没什么交集,赵家人过去做什么?我想着说不得赵皇后没安什么好心,这些日子你小心她。”

李凤儿一听这话顿时立起双眉来,面上带了几分怒容:“她又想做什么,春闱前她便明里暗里说咱们家出低身,富哥儿读书没几年定是考不中的。叫我暗讽了她一顿才消停了,如今瞧着富哥儿中了,怕是心里不忿,想要叫人坑咱们一把呢,姐姐回去多注意些,殿试前莫叫富哥儿出门了,若是有谁寻上门来也打将出去。总归出了什么事我给担着便是了。”

“我心里有数。”李鸾儿笑着应下。心下总算明白赵皇后如此下大力气害李富的原由了,却原来是被李凤儿嘲讽的坐不住了。

从永信宫出来,李鸾儿便寻上了于希。

自从柳木故去之后。于希很是得官家重用,他有眼色有能力也不自大张狂,办事又谨慎小心,官家对他很满意。便瞧着于希的侄子于子然如今的官职便晓得官家对于家叔侄两人的信重程度了。

李鸾儿寻过去的时候于希正在东府交待事情,见李鸾儿只身施施然走进东府这个令人听而生畏的地方。于希先有些呆愣,后来才回过神,起身拱手道:“英武侯大驾光临,令东府蓬荜生辉。”

“于大人不嫌我过来碍事便成。”李鸾儿笑着道了扰。和于希一前一后进了他办理事务的地方,于希叫府卫上了茶来,便叫底下的人都退了出去。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笑问:“英武侯有什么要事只管吩咐一声便是了。”

李鸾儿也笑:“确实是有紧要的事情,当真是天大的事呢。”

“请讲。”于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和这次科考有关。我听说有人要制造一场科考舞弊案,不知道这是不是大事?”李鸾儿脸上还是带着笑,轻轻淡淡的仿佛在说什么今天晚上要吃什么饭一样。

只是这话听在于希耳朵却不一样了,于希一惊,心中一沉:“消息可靠么?”

“我亲耳听来的,怎生就不可靠了。”李鸾儿白了于希一眼:“于大人,咱们两府的交情可不是一日两日了,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难道我还能害您不成。”

于希赶紧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太吃惊了。”

说到这里,于希咬牙:“若是叫于某知道是谁如此吃饱了没事寻事做,定叫他…”

“是皇后。”李鸾儿淡淡开口:“可不就是吃饱了没事寻事么,好好的中宫之位不做,硬是想要插手前朝,于大人,您说这事该怎么办?”

于希更是气怒:“皇后!于某还当是哪位举子没考中不开眼,硬是要寻事,或者是哪个愣头青不晓事才做刺头的,却原来是皇后,真真新鲜啊,赵皇后什么不明白,她难道不晓得这天底下没真正干净的东西,哪一次科考没有舞弊之人?她弄这一出是要做甚?”

于希是真气着了,他东府本就管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背阴之事,京城里到处都有东府的耳目,这次春闱官家可是与他说了,叫他好好的保证太太平平过去,绝不能容许人弄出什么舞弊大案来,若是瞧到有什么人做弊的话,能阻止便阻止,若是晚了的话那人要是有些本事便放过去便是了,官家不希望今年科考惹出麻烦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