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官家下得马来,见李连树家大门紧闭鸦雀无声,便叫杨远青过去敲门。

杨远青拍响了大门,一时大门打开,便见严辰逸兄弟四个带着拴子还有李庆几个拿了棍棒便打,一行打一行道:“哪里来的妖精…”

杨远青一行抱头鼠蹿一行道:“莫打,莫打。是你们姨丈姑父…”

于子然过去拉住李庆,直接便给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姨丈给你的,可否叫姨丈进去?”

李庆瞅他一眼,又瞧瞧正要进门的官家,棍子一挥:“拿红包来。”

官家立时笑咪咪的奉上一叠的红包,几个小的一拥而上抢了便跑。

管事的见此连忙过来对官家笑道:“几位莫恼,这都是民间固有的习俗。那等疼爱女儿的人家怕女儿嫁了人在婆家过的不好。便先给新姑爷一个下马威,叫他以后好生对待自家女儿。”

官家此时很高兴,笑着一摆手:“该怎样便怎样。虽说朕不会对凤儿不好,可这也是娘家一片心意。”

管事的见官家不怪,便放下一颗心,随后又是一番骄傲情绪涌上心头。

哪家的姑娘能有此等气派。谁家的管事能有这等样的福缘,见识这等娶亲场景。这管事一时间大有已经成了天底下第一管事的气概。

倒也是,管事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虽也识得几个字,可家世不显。那一年灾荒年弄得家破人亡,他年纪小小就被卖到大户人家为奴,拼了许多年提为管事。可那一家又犯了事,他再度被发卖才进了李连树家。先来的时候李连树家也是小门小户,不过比旁的人富足些罢了。

他却也不嫌弃主家小气,这么一熬多少年下来,结果熬的主家发达,他也跟着水涨船高,便是将来他老了对儿孙说起也能自豪的说他见过官家,见过皇后娘娘,官家娶皇后还是他帮着安排了接亲事宜呢。

管事一行想,一行引着官家几人进了内院。

李鸾儿听到人来,立时拿了团扇遮面出来,对官家微一福身:“新郎官,且先做首催妆诗吧,否则我妹妹可是不出来的。”

官家虽爱玩闹可也有几分急才,倒也做了首像模像样的催妆诗,李鸾儿瞧着时辰也不早了,便拍了拍手,李富进屋将李凤儿背了出来送上花轿。

一家子抹了泪送李凤儿出门子。

且等送走李凤儿,李家就开了宴,来宴请亲朋好友。

如此,一直忙到天黑,李鸾儿才跟李连树夫妻告辞离开,登上自家马车,李鸾儿靠在严承悦身上笑道:“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凤儿如今做了皇后,她又有福豆和丹阳傍身,想来以后是不差的,我再不必替她挂念了。”

严承悦笑搂了她:“如家咱们两家都没有什么琐事,咱们也不必再记挂什么,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李鸾儿点头:“大事都已搞定,咱们明儿就搬回去住,在老宅里住着虽也不错,可到底也没有自家舒坦,再者,好些事做起来也不方便。”

“听你的。”严承悦笑了:“你先在我身上歪一会儿,到家我喊你。”

鸿福宫

赵美人听着外边鼓乐之声,原本绣花的动作停了下来:“可是官家又在哪听戏了,怎么有鼓乐声传来?”

她贴身伺侯的嬷嬷一脸为难,后来笑了笑道:“约摸是吧,说不得官家又和太后在哪听戏了。”

赵美人仔细听着:“这出大约是什么婚嫁的戏吧,官家倒也好兴致,前脚将我贬了,后脚便听这等戏来。”

停了一下她又道:“嬷嬷,这回怕是李凤儿要为后了吧,哈,她一个农女出身的倒也实在能忍得,也能狠得,手段不是我能及的,她有子有宠,这回又能正位宫中,也算是圆满了。”

见她一时笑一时落寂,那嬷嬷也是心里泛酸,更不会将今日官家又娶李凤儿的事说出来。

只是,她不说,并不表示旁的人不说,一个鸿福宫中原来洒扫庭院的宫女在院中大声道:“偏咱们这里事多人少,旁人都去看官家迎娶皇后了,就咱们还得在这里做活,实在气闷。”L

第五七五章 改变

“你去!”

赵美人推着嬷嬷的手:“叫她们进来问问怎么回事?官家今日…今日竟是迎娶李凤儿?没有册封,而是迎娶,以皇后礼仪从钦安门娶进来?”

“娘娘。”老嬷嬷叹了口气:“倒是不必问的,奴都知道,只是怕娘娘伤心瞒着呢,没想到这几个小贱人跟着捧高踩低,叫娘娘听了那些不中听的话,实在是奴的不是。”

“你是说,官家,官家从钦安门将李凤儿娶进宫了?”赵美人紧抓着老嬷嬷的手一迭声的问。

老嬷嬷无奈点头,赵美人眼中出现满满的愤恨,随后便是无奈,紧接着又转为冷冽和嘲讽:“娶后?哈哈,一个纳进宫来多少年的嫔妃如今要再娶一回,真真是好啊,官家真是为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李凤儿被八抬大轿娶进宫来为后,那本宫,本宫是什么?本宫这些年难道都是笑话么?”

“可不就是笑话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贞嫔缓步进屋,冷冷的看着赵美人:“你当官家就那么愿意娶你?还不都是因为他那时候才继位,位置没坐稳,又有太后和朝臣相逼,他自然便要娶后了,娶了皇后便是成人了,他就能独立处理朝政,就能将整个天下捏在手里,官家他是不得不为之,他心里可没你丁点的份量呢。”

说到这里,贞嫔也笑了:“你先前的孩子是怎么掉的?这么多年为何都怀不上呢?你有没有想过。”

赵美人看贞嫔,脑中闪现一个念头:“你是说,官家,官家他…不,不可能。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的嫡子,他如何就…我是皇后,皇后,我若生不出儿子来,他就没有嫡子了。”

“谁说没有?”贞嫔手中拿着团扇掩面轻笑着:“李凤儿为后,皇长子不就是嫡长子了么。”

一句话。赵美人再说不出什么来。许久,赵美人仰天大叫一声,其间包含了说不出来的痛苦愤慨。贞嫔眼中波光闪过:“官家可就盼着你给李凤儿腾位置呢,这不,将你逼到这种地步,便直接送入这等冷清宫室。你在这里凄苦度日,人家可是欢欢喜喜成双成对呢。”

“不。不…”赵美人大叫着,不敢相信她在宫中这么多年竟然是一场笑话:“官家心里是有本宫的,有本宫…”

贞嫔冷笑:“对呢,有你。一直想着如何弄死你呢。”

赵美人大叫一时,又哭又笑的闹了一场,之后便安静下来。她怔怔的看着贞嫔:“你如何得知的?”

“你当我蠢么?”贞嫔笑了笑,随后又道:“也是。宫里的人都以为我是个愚不可及的,就是太后都瞧不上我了,只我却不傻,我冷眼瞧着,还有什么瞧不出来的,你若不信且等着,说不得一会儿官家就要称李凤儿是他的元后了。”

说到这里,贞嫔哈哈大笑一场:“倒也是呢,李凤儿可算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自然不一样的。”

“胡说。”赵美人起身紧盯着贞嫔:“官家之前可是有过教导人事的,教导人事的宫人。”

贞嫔只管笑,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说你傻你真是傻,什么教导人事的宫人,那是在娶后之前怕官家不懂那些个才弄来的,可官家纳李凤儿的时候可没怎么安排,再者,当时他整颗心都在李凤儿身上,便是安排了又能如何,怕他也是不要的。”

一时间,赵美人竟是信了,跌坐在椅上捂着脸大哭出声,将这些时日的委屈不甘还有伤心全哭了出来。

贞嫔长叹了一声:“罢,罢,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左不过与你一样也是个痴心人罢了。”

说完,贞嫔转身便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若是我,我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便是毁了,也不能便宜了小贱人。”

她走个没影,赵美人哭完了怔然长坐,好半晌才小声道:“便是毁了,便是毁了也不能便宜小贱人。”

她起身抹了抹眼泪,叫过那个老嬷嬷拽着她的手道:“嬷嬷,你,你去打听一下,官家真的娶李凤儿进宫?官家都说了什么话,你回来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我总是不甘心的。”

老嬷嬷思及贞嫔刚才说的那些话,也觉赵美人可怜之极,不由叹了一声:“罢,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与你打探打探。”

一时老嬷嬷出去,赵美人便在屋中苦苦等着。

只说李凤儿坐着花轿进了宫,入目便是一片的红,轿子晃晃悠悠最终停在万寿宫后边的交泰殿。

自来官家娶后都是在交泰殿进行,皇后在交泰殿住上三日再挪到旁的宫殿中去,德庆帝为表示对李凤儿的重视,自然将婚礼也交排在交泰殿。

李凤儿下了轿子被几个宫人扶着顺着交泰殿中间的龙凤玉雕缓步上去,待站到交泰殿前俯看宫中景色时,只觉胸中豪气顿生,有了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德庆帝站在一旁笑瞅着李凤儿,一时于希拿了绑着红花的长长的红布过来,一头塞到德庆帝手中,一头塞进李凤儿手里。

德庆帝牵着红布那头的李凤儿进了交泰殿,待到李凤儿坐下,德庆帝看李凤儿娇艳面庞,只余笑容:“凤儿,朕,朕终能娶你为妻了,自此之后,朕与你相亲相伴,再不生分了。”

李凤儿抿嘴笑了笑,却并不说什么。

德庆帝牵了她的手,胸中柔情百转:“凤儿,朕,朕的心中一直,一直想要你为后,旁的人朕都不管,你进宫的时候虽为嫔,可朕心中,你却是朕的嫡妻元后。”

就这么一句话,叫满殿的宫人太监顿时都低了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不敢发出丁点的声音。

李凤儿抬头看了看德庆帝轻轻笑了一声:“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就只是我,做好我自己应当应份的事便成了。”

德庆帝呵呵笑了一声。伸手抚抚李凤儿的面庞:“你只管你,旁的朕都与你担着呢。”

李凤儿看他笑,白了一眼转头四顾:“这交泰殿内的风光我还没见过,如今可得瞧仔细了。”她一行说一行看,看了半晌方摇头:“还不及我的永信宫,这宫殿太大了些,很是清冷。”

“住上三日咱们便回永信宫。朕知你最喜那里。以后你还住那里。”德庆帝笑着,如今李凤儿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与李凤儿说了一会儿子话,德庆帝起身:“朕在买卖街那里摆了席面。宴请宫中宫人太监吃喜酒,朕且去敬上几杯酒再回来陪你。”

待德庆帝走了,李凤儿无语摇头,对于德庆帝的爱玩闹很是没有办法。

不说宫中如何的喜庆。只说李连树家也是贺客盈门,李家姑娘如今真成了皇后。自然便有许多人家前来结交,送的礼也都很丰厚,李连树一家收礼都收到手软,后来干脆闭门不出。只说家中有事不易见客。

如此,李家才算是安生下来。

又有李春从金陵捎来的信,只说听闻李凤儿为后。问及家中如何,有没有受什么影响。还在信中提及不管李凤儿是贵妃还是皇后,李家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千万不要起什么旁的心思,最起码,绝不能给李凤儿拖后腿。

李鸾儿看了信笑了一时,又拿信去与李富瞧,李富自然无有不应的,只说为官便要兢兢业业的为国为民,绝不会因为堂姐成为皇后而为非作歹。

此时,李富又提及凤凰县的李氏族人,李鸾儿只笑着叫他莫管,自有旁的能制住那些人的。

随后,李鸾儿便写了信给李连山一家,只说拴子在京城各色都好,如今入了书院拜得名师,学问长了一大截,说不得过上几年就能参加乡试捧个举人回去,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是进士老爷了,到时候,叫李连山只管享大孙子的福,又说如今李凤儿已经贵为皇后,李家几辈子都是土里刨食的,先前最风光的便是李连河中了秀才,而今李凤儿母仪天下,李氏宗族从未有过的荣光。

李鸾儿在信中很平和的说拴子拜的师傅那可是个大儒,本来人家不想收拴子的,只说年纪大了不想再收弟子,可是,有李凤儿这个皇后做保,那位大儒就不好拒绝,只能收了,还得好好的教导,这位大儒在清流中名声很好,拴子做了他的徒弟,以后保管前程似锦之类的。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表示了担忧,说李凤儿出身不是顶顶好的,李家不是那等高门世家,他们跟着显赫也没多长时间,本就根基不稳,再加上宫中多少嫔妃眼巴巴瞧着,就等着抓李家的错处,万一要是李家人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来,说不得李凤儿就跟先前赵皇后一样的下场,到那时候,李家哪里还有什么荣光可言,说不得就是晦气了,便是拴子的学业恐也要耽误的。

她在信中交待李连山一家一定要好好的,宁可老实些,也莫要得罪什么人,还有,一定要守好凤凰县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莫叫族人闹出什么事来。

这信一送到李连山一家手里,小吴氏叫来庄子念了一遍,一家子便开始商量,最终决定一定要看好族人,一个都不许添乱,为着拴子的学业前程,他们宁可辛苦一些,也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正好李连林来寻李连山,只说如今李凤儿成了皇后,那他们可都是皇后的娘家人,是不是该到京城去瞧瞧,顺带讨个官职什么的,要是李凤儿能说动官家给他们一个爵位自然是更好的。

李连山听了这话立时便跳了起来,指着李连林的鼻子骂他居心不良,是想将整个李氏宗族给毁了,又说早先李鸾儿嫁到崔家的时候他们也去过,当时就想弄点好处,谁知道被崔家的管家给赶了出来,不只好处没得到,崔家还教训了他们一顿。

一个崔家尚且如何,更何况是皇家了,李凤儿如今成为皇后那也是因为李凤儿生了皇长子的原因,瞧着表面风光,内里不定多辛酸呢,他们过去不只讨不到好处,说不得还要被旁的嫔妃家族记恨,指不定进了京就回不来了。

接着李连山又讲起当年他们一家进京的情况,只说京里贵人多了去了,有些连官家都要给些面子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那些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将李连林吓住了,李秋也赶紧笑道:“四叔本是好意,只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安份守已的好,若不是我们知道京城不好进,指不定爹早进京去了,四叔你且想想,那赵皇后娘家那样厉害都给废了,更何况是凤儿妹子了,要是咱们惹出事来牵连了凤儿妹子,就是整个宗族都恕不了的罪啊,倒不如咱们安份守已的待上一些年头,若是将来皇长子成了官家,那咱们李家可就发达了。”

李连林是真被唬住了,赶紧道:“是极,是极,还是本份些好,我回去便跟几位兄弟说道说道,咱们可得将本家这些人安顿好,莫叫他们起了什么事。”

李连山很满意李连林如此上道,送走李连林,当下便叫庄子给李鸾儿写了信,只说必然会看着一家子叫大伙儿都老实些的,一定不给李凤儿寻事,叫李鸾儿只管放心便是了。

不说李家人如何,只说李凤儿成为皇后,却并不愿意接手那些琐碎的宫务,只是将里边一些简单不太费力又能拿捏人的攥到手里,其余的宫务都分给几位嫔妃,便如一直很识时务的德妃、康嫔等人,又做主放了一批年纪大些的宫人出宫,安顿了些年老的太监,一时间,满宫都是赞叹李凤儿为人的,只说她便是合该为后的,竟是如此善心大度,这话传到赵美人那里,又有许多东西遭了殃。

这次宫人出宫,曹萍便是其中一个,李凤儿不只放她出宫,还给她寻了个好婆家。

却原来,一直跟随李鸾儿南征北战的一个小将名唤古风的,他自幼无父无母,从军是为了讨生活,为着吃饱饭,古风身子健壮,比常人力气大反应快,李鸾儿挑选兵丁的时候选中了他,打了几场仗,他仗着悍不畏死立了军功,如今已经是六品武将了。

这古风也不知怎的就见过曹萍一回,一见之下念念不忘,也不说娶妻,只说等曹萍出宫问问她有没有嫁自己的意思,她若嫁便娶她,若看不上他,便再讨旁的婆娘。

这回李凤儿放曹萍出来,便有意成全她和古风,李凤儿从中做媒,给两人牵了线,又送了曹萍一些嫁妆。

自然,曹公公做为曹萍的义父,也跟着曹萍出了宫,以后,他的养老送终之事便由曹萍和古风负责了。L

第五七六章 探望

“大奶奶。”

天气渐冷,屋中已经生上火炉,李鸾儿坐在桌前看帐本,瑞珠端了茶掀帘子进来,将茶杯放下笑了笑:“古将军和曹娘子送了谢媒礼。”

李鸾儿抬头笑了笑:“即是送了来就收下,古风这小子跟我打了几回仗,私底下得的银子也不少,他也不差那些个。”

说完话,李鸾儿端起茶水来喝了两口:“天越发的冷了,没火炉日子可不好过,你叫人再取些银子给荣大家送去,再过几日他家婆娘又要生了,叫他多买些煤碳,省的孩子生下来受冻,再买些好东西给他婆娘补身子。”

“唉。”瑞珠答应一声,笑道:“大奶奶一直惦记着他们,如今谁不晓得您爱兵如子呢。”

李鸾儿将帐本摞到一处:“我不惦着又怎样,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伤了残了没法子养家糊口,我要是不帮衬着,难道还要叫他们流完血再流泪么。”

说到这里,李鸾儿起身活动一下:“罢,总归这两日也有些时间,我还是亲自走一遭吧,也省的他们惦念我。”

一行说话,李鸾儿一行叫瑞珠给她取了衣裳过来,她并没有穿绸着缎的,而是穿了寻常的棉布衣裳,头发也只是挽在头顶用银冠银簪子固定住,装束弄的简单之极,猛的一瞧,还以为是个小哥儿呢。

披了披风,李鸾儿就往外走,只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小肉弹撞到怀里:“姨母要去哪里,丹阳也要去。”

却是小丹阳穿的圆球似的跑了来,她身后跟了几个宫女嬷嬷。都是一迭声的喊着:“大公主小心些,莫撞到了。”

李鸾儿笑着抱起丹阳,对一个老嬷嬷道:“辛苦你们了,丹阳即来了你们便歇息一下,我带丹阳出去玩玩。”

对于李鸾儿,那些嬷嬷宫女自然是极放心的,先不说李鸾儿武艺高强。就冲她是丹阳的亲姨母便决不会叫丹阳有任何的事情。再者李鸾儿外边看着张狂,可照顾孩子却是最细致的,不管是丹阳还是福豆。都乐意与她一处玩。

见李鸾儿抱着丹阳往外走,那些跟随的人也乐的轻松,全都笑道:“英武侯只管去,我们也能沾您的光松快松快。”

丹阳回头做个鬼脸。口中却道:“嬷嬷,姑姑。姨母家有好吃的,你们吃管吃,一会儿我便回来啊。”

李鸾儿刮了刮丹阳的小鼻子:“得,你又给姨母寻事做了。罢,咱们且快去快回,我也早些将你这小魔星送回宫去。”

李鸾儿这回去看望那几个伤兵并没有多带人。只是叫马方驾了马车,她独自一人带着丹阳过去。

怕路上冷着丹阳。李鸾儿叫往车里放了两个火盆,又带了手炉脚炉等物,坐上马车,她又将丹阳抱进怀里,直热的丹阳不住的扭着小身子,口中直道:“好热,姨母给我脱了大衣裳吧。”

李鸾儿见她额上都冒了汗,便给她脱了一件大毛衣裳,一路上又和丹阳玩了好几个游戏。

待车子越走越僻静,丹阳都感觉出路旁的人比她见到的显的都贫困,便出声问道:“姨母,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李鸾儿指指车外路边简陋的民居:“去瞧几个跟姨母打过仗的老兵,他们都是在打仗的时候被打伤打残了,如今也没什么能力做活,还要担着一家老小的吃喝,日子过的不怎么好。”

“哦。”丹阳听的点头,随后又问:“可跟姨母打仗的时候不是能弄好些宝贝么,怎的…”

丹阳的意思是那些东西换了钱难道还不够他们生活么,李鸾儿听的一笑,摸摸丹阳的头解释起来:“也不是谁都能弄着好东西的,他们没什么见识,挑的东西也都不是很值钱的,回来换银子的时候又被骗了,再加上还要治伤养伤,每日价好药不断的往嘴里灌,天长日久的,只出不进,有多少钱也不够。”

丹阳一听这话立时往身上搜罗,半晌没搜出一样东西来,只得撅嘴道:“姨母怎么不早些与我说,我也送些银子去,母后时常与我们提,我们能有今天的日子都是将士用命,文臣尽心才成的,叫我们必得遵重这些真正保家卫国的仁人义士。”

李鸾儿笑着抚了抚丹阳的头顶:“你一个小人儿能有多少银子,你那些钱还是留着自己买玩具吧,这些钱姨母帮你出了。”

一边说话,车子便停在一处民居前。

这民居从外边瞧着倒是不错的,一进院子的青砖瓦房,围墙也是青砖的,正中是黑漆大门。马方跳下车去拍门,李鸾儿也下车,伸手将丹阳抱下车去。

一时一个妇人开了门,朝外看了两眼,看到马方时笑了笑:“马兄弟来了,快些里边坐。”

马方笑着施了礼:“嫂子莫忙,这回不只我来了,英武侯见天越发的冷了惦记你们,便过来瞧瞧。”

妇人一听英武侯来了慌的手脚都忙乱起来,李鸾儿抱着丹阳上前伸手扶住她:“嫂子莫慌,你如今非比寻常可得小心些。”

丹阳小人儿也一迭声道:“小心小心,别摔到肚里的小娃娃。”

马方帮妇人开了门,李鸾儿抱着丹阳进门径自便往正房而去。

待进了屋,也并不觉得怎么暖和,那妇人赶紧道:“侯爷且等着,我去,去生个火炉来。”

“不忙。”李鸾儿一把拉住她,对马方使个眼色,马方会意出门去寻火炉。

李鸾儿拉着妇人道:“荣大呢,这几日如何?腿还疼不疼?”

“谁啊?”里屋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一个约摸三十许的男子拄了拐从里屋出来,这人长的高高的个子,一张国字脸,瞧着很平常,只一双眼睛生的极好,眼睛很大,很深邃,里边含着看透世情的无尽沧桑。

他一出来,妇人就过去相扶,男人却小心避开:“我不碍的,你自己小心,都是我…”

话未说完,他目光就停在李鸾儿脸上,见到李鸾儿,一时激动不已:“侯爷,侯爷,小的荣大见过,见过侯爷。”

他想要跪下来,只是腿脚限制了他的行动,李鸾儿紧走几步扶住他:“行了,莫弄这些虚套子,赶紧坐下,咱们好好说话。”

荣大笑了笑,笑中含泪:“成,坐下好好说话。”

荣大媳妇赶紧道:“我去泡杯茶来。”

荣大搓着手满脸的不好意思:“家里简陋,也没个好茶,侯爷将就些吧。”

“又混说。”李鸾儿轻笑一声:“凭的什么茶总是热水泡的,这便比什么都好,你忘了咱们早些打鞑子的时候爬冰卧雪,渴了直接抓着雪团塞嘴里的事了,现如今能有口热水喝就不错了,哪来那么些穷讲究。”

荣大听的又笑了:“还记得,怎么能忘了呢,那场仗打的真真是痛快之极,俺长这么大,也只有跟随侯爷打仗的时候才有那样痛快的日子,要不是这条腿,俺还想跟随侯爷左右,侯爷叫俺杀谁俺就杀谁,叫打哪里就打哪里。”

一时,荣大媳妇端了茶放到桌上,李鸾儿对她笑笑:“嫂子赶紧坐吧,你大着肚子该小心些的。”

听李鸾儿这么一说,荣大脸上有些愧意:“都是俺不中用,这家里里里外外都要靠她一人张罗,俺…唉,这马上就要生了,又是这样的大冷天,俺就担心她月子里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荣大这样的汉子都湿了眼眶:“跟着俺她受苦了,旁人家的婆娘有吃有喝,有汉子撑腰,俺却…唉,俺原伤了腿回来叫她走,她说什么都不走,说要伺侯俺一辈子,俺这心里…”

“说这个叫什么话。”荣大媳妇赶紧过来扶住他:“夫妻本是一体,哪里有你受了难我就嫌弃的理儿,你莫胡说,小心侯爷笑话。”

“我笑话什么劲。”李鸾儿笑了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荣大说的是实话,他是拿我当自己人才说的,旁的人你瞧他会不会说,我瞧他这样就好,知道心疼人,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荣大媳妇笑了笑,又给李鸾儿添了水,这时候有功夫瞅了瞅李鸾儿怀里正转着眼珠子四处瞧的丹阳,立时惊喜的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当真标致着呢。”

“来,丹阳给伯伯、伯母见个礼。”李鸾儿叫丹阳见过荣大和荣大媳妇,笑道:“这是我妹子家的闺女,非要跟我出来玩,我就带她过来了。”

荣大媳妇没想那般远,立时尴尬的笑了笑:“你瞧,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物件。”

说话间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的精致小巧的荷包递给丹阳:“拿着玩吧。”

荣大却是想到了丹阳的身份,立时就要起身,口中直道:“使不得,使不得呀,这,小的见过大公主。”

荣大媳妇吓坏了,手中的荷包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丹阳笑眯眯的拿了荷包放在袖子里:“谢谢伯母,你做的荷包真好看,比我娘亲做的还好。”

李鸾儿把丹阳放到地上叫她自己玩,对荣大说:“你莫多礼,就当是亲戚家的孩子便成。”L

第五七七章 重伤

正说话间,马方提了火炉进屋,这火炉里的火弄的旺旺的,没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屋里都暖和起来,李鸾儿才怒问荣大:“我先前就叫人给你拿银子,想着快冬天了嫂子大着肚子万不能冻着了,你怎的不弄个火炉,还叫嫂子挨冻受累。”

荣大尴尬又讨好的笑了笑:“这,这,侯爷心善一直接济我们,只我们也不能,不能叫侯爷一直花银子养着我们啊,我就想着能省就省些。”

“屁话。”李鸾儿气的脏话都骂出来了:“再不能这样了,今儿我又带了些银子来,你且拿着,先将家里整的暖暖和和的,该备什么东西都备上,再请个人来照顾嫂子,你腿脚不便,嫂子万一有个好歹你连接生婆都寻不到,难道还要嫂子自己接生不成。”

“是,是。”荣大见李鸾儿真生气了,就无有不应的,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李鸾儿这才又笑了起来,拉了荣大媳妇的手小声道:“嫂子别太劳累了,有些活计荣大能干的还是该叫他做些,以后家里缺什么少什么的你只管去我府里报一声,我叫人给你们备着。”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问:“孩子的东西可都备好了,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怕是寒冬腊月了,可得仔细备些保暖和物件,你也莫劳累了,月子里要是作贱了身子,以后可是养不好的。”

她这么温言软语的说着,早听的荣大媳妇感动不已,扭头拿袖子抹着泪,语无伦次道:“侯,侯爷。多谢侯爷,您还想着我们,实在是…实在是我们两口子的福份,侯爷的大恩大德我们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

“莫说什么做牛做马的。”李鸾儿拍拍荣大媳妇的手:“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兄弟们落了难,我哪里有不管的,我要是眼见着你们过的苦也不拉把手。我成什么了。”

丹阳本来自己在玩。一听这话立时扭头:“伯母莫哭,我娘亲说怀孕不能哭的,不然小宝宝生下来也爱哭。就不好看了。”

逗的荣大媳妇赶紧擦干净泪水:“不哭,我不哭,我要生个漂漂亮亮的乖宝宝。”

丹阳听的立时笑了:“伯母家的宝宝生下来丹阳要看的。”

“好,好。”荣大媳妇笑着答应下来。

李鸾儿见她在这里荣大两口子总归是不自在。便叫马方将银子拿出来交给荣大,再三叮嘱:“定要请个人照顾嫂子。再过几日外头就要结冰了,嫂子要是…你就后悔去吧。”

“是,是,一定。侯爷放心,我这回再不糊涂了。”荣大笑着答应下来。

李鸾儿又和荣大媳妇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丹阳告辞离开,从荣大家出来。又去旁的几家看了看,都给了些银子叫他们能过个暖冬。顺带过个好年。

丹阳一直跟着李鸾儿,没嚷过一声苦,也没嫌那些伤兵家里面脏乱差,李鸾儿对她的表现倒是很满意,在回程时,李鸾儿抱着丹阳很是夸赞了一番。

丹阳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问:“姨母,他们的伤都治不了么?都是怎么伤着的。”

李鸾儿想及前事不由叹气:“若是能治得好,姨母不管费多大的劲都给他们治,只实在是治不好的,至于是怎么伤的,不是叫敌人给伤了,就是叫环境给伤的,就拿荣大来说吧,他原是斥侯,打仗之前都是叫他和另几个人先探明敌情,当初我们在草原上时正值寒冬,草原上的冬天本就冷的不行,荣大奉命去探敌情,结果在雪地里爬的时间太长了,将一条腿冻伤,若是不砍去那截伤腿,怕是命都保不住的,只能忍痛砍了,当时旁的人都替他心疼,偏他不愿意拖累大伙,还笑着说没什么,起码保住命了。”

说到这里,李鸾儿又是一番感慨。

丹阳听住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叹了口气:“从前看书总读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原不知是什么意思,如今倒是知道了。”

“你啊。”她这小大人的样子将李鸾儿逗笑了,刮着丹阳的鼻子,李鸾儿一边笑一边道:“旁人都说你姨母我军功盖世,只他们却不知没有这些将士,光凭我一个人又哪里来的军功,我那些军功大部分都是那些跟随的将士用命才得来的,那些伤了的我要是不照顾,我成什么人了。”

丹阳将这些话深深记在心底,抬头看看李鸾儿:“我以前最最敬服姨母的,如今更加敬服,长大了我也一定要跟姨母一样当个女将军,也要做个爱兵如子的将军。”

呃…

李鸾儿竟没想到丹阳小小年纪竟有这种志向。

随后一想,这小丫头自小就不受钗粉,也不怎么喜欢打扮,素来倒和旁人家的小娘子不一样的,想来,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李鸾儿觉得她有时间进宫得去和李凤儿探讨一下,看看李凤儿意思如何。

丹阳窝在李鸾儿怀里笑了一会儿,随后又皱起眉头来:“姨母,我瞧你手底下这些兵丁们都是汉子,他们从你手里接银子的时候心里怕是不好受的,只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还得要叫您惦记接济,您这样长久下来也不是个好法子,我觉得,您该给他们寻一些能做的活计,可以将工钱给的高一些,可得叫他们能觉得是自己做活挣钱养家的。”

李鸾儿听得不由深深感叹一句:“丹阳长大了,竟连这个都想到了,姨母也想过这事,你且放心,等开春的时候姨母便给他们寻些活计做。”

两人一时说一时笑,等回了严家,李鸾儿立时就叫人送丹阳回宫,丹阳还有些不愿意,只李鸾儿一瞪眼她便怕了,只得乖乖带着伺侯的人回去。

等到严承悦回来,李鸾儿便将今日去看荣大几个的事与他说的,严承悦听后想了一时道:“旁的人倒也罢了,只荣大家里你多费些心,荣大那个地方,他就是拿了银子能请着什么好接生婆,倒不如你先请了人在咱们家供养起来,待荣大媳妇生产那几日再叫她过去帮忙。”

李鸾儿一拍额头:“倒是我想的不周到,即如此,我明儿便叫人打听打听,是该好好请个接生婆的。”

一时两口子又商量一会儿子家事便歇下了。

第二日,李鸾儿带着几个小子去老宅给林氏请安,车在半路便叫人给劫了。

劫住李鸾儿车驾的是马方和另几个家丁,他们一脸的急色,拦了车便道:“侯爷,侯爷,刚刚宫里来人,叫侯爷马上进宫,十万火急啊。”

“怎么回事?”

李鸾儿一脸的疑惑不解:“昨儿丹阳来时不是还好好的么。”

只是,这会儿子也不是理会这个的时候,李鸾儿立时就叫马车调头直奔皇宫而去,到了宫门口侍卫们检查了车子还有腰牌立时放行。

待一进宫,李鸾儿便感受到宫中沉闷和紧张的气氛,顿时一阵心惊,知定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李鸾儿再如何想却也没有想到这事竟然这样的大。

她带着四个小子进了万寿宫,还未进门就听到一阵哭声,待进了门,就见一屋子伺侯的人,另有德庆帝那些嫔妃美人也都在,好些人站着哀哭不已。

李鸾儿听的一阵头疼,左右四顾,才想寻个人问问是怎么回事,便见于希红着眼睛从内室出来,见着李鸾儿赶紧道:“英武侯,赶紧进去吧,陛下,陛下刚才还问到你了。”

李鸾儿点头,跟着于希进了内室,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顿时心中大惊,知事不好了。

再看的时候,李凤儿坐在床边脸上带着哀容,紧握着一双手。

而德庆帝就躺在床上,惨白着一张脸虚弱的躺着,双手和李凤儿紧握,看来应该是在说什么话。

见李鸾儿进来,德庆帝微抬了抬手:“朕…朕的英武侯总算来了。”

李鸾儿紧走几步,鼻中血腥味更重,知道德庆帝必然是受了重伤,她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怎的弄成这样了?”

说话间,李鸾儿又看向李凤儿:“凤儿,怎么回事?你…谁这样厉害,竟能越过你伤了他。”

李凤儿背转头去,稍后再转头看向李鸾儿,一脸的平静,只是说话间却是咬着牙的,可见恨意有多重:“自然是能越过我的,太后娘娘唤陛下去寿安宫与贞嫔亲热,我能如何,只是,太后娘娘怕也没想到她一直护着的贞嫔竟然会…竟然会出手伤了陛下。”

“贞嫔?”李鸾儿更加惊异:“怎会是她?她可是…她难道想叫王家灭族?”

李凤儿恨声道:“谁知道,现如今她就押在后殿,我,我只顾着陛下,哪里还管得着她。”

德庆帝使力要坐起,只他一动就疼的浑身冒汗,于希红着眼扶他:“陛下且躺着,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奴婢…奴婢,都是奴婢不是,没有,没有护好陛下,要是奴婢跟着,必然不叫陛下如此…”

德庆帝摆了摆手:“你莫伤怀,叫,叫英武侯过来。”

李鸾儿便也不再去问李凤儿,几步过去站在德庆帝床前低头看他,轻笑一声:“如何?最难消受美人恩吧,你左一个右一个往宫中带人,最终还是伤在美人手里。”

德庆帝倒也不恼,笑了笑:“她算个什么美人,只是朕也没想过能伤到她手里。”

说话间,德庆帝一指旁边的座位:“坐。”

李鸾儿并不坐:“有什么话就说吧。”L

第五七八章 恐吓

德庆帝苦笑一声:“罢,不坐便不坐吧。”

说到这里,他脸色更加惨白,李鸾儿皱皱眉头:“你悠着些吧,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好好躺着,且等着夫人来了便成。”

“陛下。”李凤儿见德庆帝要坐起,赶紧按住他:“姐姐也不是旁的人,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说到这里,李凤儿还是掉下泪来。

德庆帝看她哭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躺好了咳了两声道:“朕这回,这回怕是不成了,英武侯,朕,朕将凤儿母子三人托付与你了。”

“陛下。”李凤儿哭的更凶:“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好好的,我不用你照管,也不用你托付给谁。”

李鸾儿眯了眯眼睛:“你自己的老婆孩子自己管,扔给别人管什么事。”

德庆帝又笑了,笑容中苦意更甚,他使劲抬了抬手,紧抓着李凤儿的手不松:“是朕对不住凤儿,朕以前答应她的事都没有做到,朕原想着还有机会补偿,只是,恐是不成了,朕…凤儿,朕…是朕对不住你,朕唯今没旁的要求,只想你百年之后,能,能葬在朕身旁。”

说到这里,德庆帝看看李鸾儿:“幸好,幸好朕之前铺好了路,英武侯,朕这一去,恐怕有宵小趁机作乱,你…你守好京城,守好凤儿母子,朕,拜托了。”

李鸾儿看着德庆帝,他眼中满上哀求,还有就是不舍,对李凤儿的不舍,还有对生命的不舍。

虽然德庆帝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以前也做过许多对不住李凤儿的事,可是,李鸾儿还是要说,这个皇帝无疑还算得上一声不错,起码,他在位之时任人唯贤,还有。他不怎么猜疑大臣。另外,德庆帝胸襟也算得上宽广,起码自己几次因凤儿和他起冲突。他都没有怪罪,过去之后还是一样对严李两家信任有加,光是这一点就很不容易。

李鸾儿虽然心中也对德庆帝有些地方不满意,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弄死他怎么的。也没想过要换一个皇帝的,这时候。她想德庆帝若是这么去了,说不得她还有些难过呢。

李凤儿这时候却哭的泪人一般,她紧抓着德庆帝的手不放:“你爱玩,又最是花心没定性的。你早早去了下边,说不得碰着什么好看的女鬼就把我给忘了,要是我活的时间再长一些。你不定又是妻妾成群呢,我才不要和你葬在一起。没的看你那么多女人心里腻歪。”

德庆帝笑了几声,笑的吐了血,他眉眼间却还是带着些欢快的:“莫担心,朕不花心了,也不再贪玩,这回朕不管死活都守着你一个可好?”

“我才不要呢。”李凤儿撇了撇嘴:“你要是活着咱们做夫妻,你要是敢早死,阴曹地府里再见就全当路人,莫想说什么再续前缘的话,咱们没有什么前缘,也没有往后。”

“朕知道凤儿最是嘴硬心软的。”德庆帝只觉得很累了,微闭上眼睛:“朕的凤儿很好,很好,只是朕是个坏人,是个大坏人…”

“陛下。”李凤儿只觉得德庆帝呼吸都微弱了,吓了一跳,赶紧去瞧他,在发现德庆帝只是睡着的时候才大松一口气。

李鸾儿在旁边瞧着不由摇头,缓步出了屋子,于希却缀了上来。

等李鸾儿站在万寿宫外的时候,于希几步跟上前来:“英武侯,这,这宫里宫外可如何安排,您给拿个章程吧。”

李鸾儿回头瞧他:“太后呢,怎不见太后?宫里有什么事只管请示太后便成了,宫外的事不是还有阁臣么?”

“可是?”于希皱眉:“太后自觉无脸见官家,如今自个儿关在寿安宫谁也不见,这阁臣们…陛下怕出乱子啊。”

“如此?”李鸾儿想了一时:“我带人守住宫门,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打这会儿起没我的手印,谁也不得出手皇宫,另外,我请几位将军守好京城,不会叫人趁机犯上做乱,只这宫里的事我实不好插手的。”

又想了好一会儿,李鸾儿也没什么好法子,王太后不露面,李凤儿身为皇后又一门心思只忧心德庆帝,若是将宫务交给妃子们处理,李鸾儿又担心福豆兄妹的安危,这种时候谁知道那些嫔妃能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事情来,最后无奈道:“罢,我且管着吧。”

说到这里,李鸾儿一指于希:“那个贞嫔如今在哪里?带我去瞧瞧。”

于希应了一声,引着李鸾儿去了后殿,后殿一间阴暗的小屋里,几个侍卫守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李鸾儿走近了才瞧出这个浑身狼狈的女人竟是以前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贞嫔。

她现在衣裳凌乱,头发散落下来,脸上应是被打了的,肿的看不出五官来,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不哭不闹,似是在等待最终残酷的结果。

李鸾儿缓步上前,走到贞嫔近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贞嫔安静的面庞,还有她沉静如水的一双眼睛,不由轻笑:“你倒是藏的颇深呢,原那样张狂的一个人,却不想背后竟是这样安然模样,只是,你怎的会行刺陛下?你可是王家的嫡女,你就不怕被夷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