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俨这才重新转回身,低头看看常遇,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他们有句话简直错到离谱,我必须纠正。眼睛旁边的痣是最好看的,你看我就有,这是代表长得非常漂亮的意思,他们才是丑八怪,你要相信我。”

常遇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一直在眼眶打转的眼泪也终于滚落了下来。

52、【五二】 ...

小丫头的眼泪拼命地往下掉,之前还能硬撑着,这会儿却一点也忍不住了,大有狠狠哭一场的架势。

应付这样的事,陈俨实在没 有什么经验,一时间也只能任她抱着书匣站在那儿哭。等她哭累了,他这才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来递给她:“我活了二十五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明白了绝对不要和 蠢货置气这个道理。他们只会用蠢到可怜的脑子把人急哭,然后他们就可以不费力气地笑话比他们聪明的人。”

常遇没接那帕子,于是陈俨只好蹲下来,用帕子将她的脸擦干净,末了捏住她的鼻子,问:“有没有鼻涕?”

常遇吸了一下鼻子。

“自己拿着。”

常遇这才伸手捏住帕子擤鼻涕。

陈俨起身看了她一会儿,随后道:“走了,跟上来。”他转过身便往外走,常遇将脏兮兮的帕子收进书匣,耷拉着脑袋跟了出去。

陈俨走得很快,常遇也只好加快步子努力跟上。天气很冷,加上又有晚雾,走在外边本会觉得冻人,但因走得很快,过了一阵子常遇背后都冒汗了。

陈俨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已是止住了哭,只知道喘着气埋头往前赶路了。他忽然停下来,拍拍她脑袋,放慢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常遇的鼻子被冷风吹得通红,小脸隐在这夜色中看起来很可怜。陈俨知道,六岁的孩子就算再早慧也没法消化成人世界里的各种偏见与中伤。

单纯地以为对别人好就会得到别人的善意对待,不去招惹别人就不会被伤害,这是善良的孩子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巷子里只有一些住户家的灯笼隐隐亮着,看起来实在太冷寂。眼看着常遇可能又要哭鼻子,陈俨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赵讲书又夸你书读得好了?”

常遇点点头。

“太棒了,那些蠢孩子是体会不到这种无与伦比的优越感的,还说什么考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就是了不起啊有本事他们考个看看。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最喜欢用这句话将他们全部堵死。”

“后来呢……”常遇声音低低的。

“后来没朋友了。”

常遇扑哧笑了出来。

“不过你与我不一样。”

常遇抬头看他。

“你没有我聪明。”

陈俨接着道:“所以你会有朋友的。何况朋友不在多,总有人跟你气味相投。”

“姑姑不是你的朋友吗?”

“那不算。”陈俨回她,“你姑姑是比朋友重要得多的存在。”

常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因走得慢下来,她又觉得有些冷了,遂抬头跟陈俨道:“我们跑回去罢……”

陈俨却忽然停下了步子。他闭了闭眼,忽又轻叹出声,说:“我年纪大,跑不动的。”他说着将手伸出去:“忽然不认得回去的路了,你领我回去罢。”

常遇当然不信他不认得回去的路,遂抬着头看看他隐在黯光中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的眼睛……不好了么?”

陈俨没有回她。小丫头遂也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伸手握住他的手,沉默着带他往回走。

常府已不远,门口的两盏灯似乎才刚刚亮起来。常遇停下来,转过身抬头问他:“你自己能进去吗?”她说着踮脚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你先进去罢。”

“我可以在外面等一等你。”常遇低头哈口气,一团白雾融进这晚雾里。

“不用了,外面很冷。”

陈俨说着就转身拐进了巷子。他背靠墙站了一会儿,可眼前依旧只有……一片黑暗。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巷子口,停了下来,没有再往里走一步。

常台笙方才从府里出来,见常遇守在门口不肯进去,遂下意识地往这里来,可看到的却是背靠着墙躲在黑暗里的陈俨。

冷风自巷口灌进去,晚雾弥散,她只看到他模糊侧脸。

常台笙在原地站了很久,鞋子里像是灌了冰水,脚无论如何也暖和不起来。

她此刻很想走过去拥抱他安慰他,但她却明白,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般需要帮扶的模样。

又过了很久,陈俨睁开眼,终于又能看清楚这巷子里的一切,不由松了一口气。但他侧过身打算出去时,常台笙已经走了。

他刚走到门口,商煜就提着药箱到了。

商煜看他一眼,与门房打了招呼,遂进了府。小厅里宋婶已在准备晚饭,她脸色看起来的确很糟,常台笙起身帮忙,宋婶却道:“小姐累了一天了,就歇歇罢。”

话音刚落,陈俨领着商煜进了小厅。常台笙回头看商煜一眼,问道:“吃了么?”

商煜回说:“还没有。”

“那一道吃罢。”常台笙示意他入座,随后又多拿了一副碗筷给他。

“真是太客气了。”商煜将药箱搁在一旁的翘头案上,过来入了席。

宋婶边忙边看了他一眼,又问常台笙:“小姐身子又不舒服了么?”

“是。”常台笙敷衍回了一句,“先吃饭罢。”

她说着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常遇,留意到她哭肿的眼睛,却也没有直接在餐桌上问她怎么了。常台笙上次见常遇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将她从嫂子家接来的时候——疏离戒备,有些恹恹,很低落。

气氛沉闷地吃完这一顿,常台笙让陈俨带常遇先去书房,宋婶则开始收拾餐桌。商煜坐下来给常台笙诊了脉,说没有什么大碍,随后便将目光转向宋婶:“您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我帮您看看罢。”

宋婶忙摆手道:“不用,我能有什么事。”

常台笙侧头看她一眼:“既然商大夫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就让他瞧瞧脉象罢。”

宋婶再三推拒,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常台笙,只好坐了下来,犹犹豫豫将手搁上脉枕,面色看起来有些沉重。商煜给她看了很久,最后蹙起了眉。常台笙在一旁时刻留意着他们的神色,这时候看到商煜脸色变化,心陡然一沉。

商煜收了脉枕,低头想了一下,与宋婶道:“若没有诊错,您几个月前就不大舒服了罢?”

宋婶忙回说:“还、还好……”

商 煜合上药箱,起身对常台笙使了个眼色,遂先出了门。常台笙心情沉重地站起来,低头走了出去。商煜背着药箱在走廊里站着,见常台笙关了门,低声道:“恕我直 言,宋婶的病若想要治愈很难,基本没有可能。人上了年纪,总会有些难愈的毛病,我想她眼下要的不是药,而是要休息了。”

宋婶为常府操劳了几十年,总是忙忙碌碌,还很聒噪,看着似乎永远也不会累……可她也会老,也会有一日因为疾病需要停下来了。

“留个方子罢……”常台笙低低的声音飘在这晚雾里,听着甚至有些不真切。

“我方才说了,药没有什么用了。”商煜的语声寡冷,是医者特有的平静:“纵使你找别人来给她诊病也是一样的。也许心宽一些,少劳碌一些,还能活好些年。”

商煜说完转过身,又补了一句:“你自己的状况也不好,多注意才是。”他抿起唇,低着头走了。

这时常台笙陡然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只见宋婶站在门口,一脸歉意地看着她:“小姐……”

常台笙没有敢看她的眼睛,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也一时不知要怎么办。宋婶早已成了她的家人,她根本不想再面对这样的事。人都说经历多了生老病死会感到麻木,但她却越来越害怕这些事,她受不了这些。

常 台笙眼眶酸涩,猛吸一口气,低着头匆匆走了。她几乎没有停步地走到书房门口,扶住外门框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门却从里面开了。陈俨站在门口对她做了个噤声的 动作,随后让开来一些,常台笙往里看,小丫头已经蜷在椅子里睡着了。陈俨低着声音跟她说:“刚来一会儿就睡着了,恐怕很累了,要现在送她回房间吗?”

常台笙点点头。

陈俨遂折回去,连同毯子将小孩子抱起来,送她回房。两人安顿好常遇,陈俨关好房门转过身来,看着常台笙道:“宋婶如何?”

“不是很好。”常台笙回过神,又问陈俨:“常遇今日怎么了?”

“学堂里有些不大友好的孩子嫉妒心太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能伤到心了。”陈俨尽量淡化了细节,之后又道:“小学所学的东西本就浅显,以她的资质实在没有必要像寻常孩子那样耗在学堂里。”

常台笙偏头看他一眼。

陈俨眉目温和地看看她,给出了缘由:“会觉得孤独。”

并不是身处人多的地方就一定会觉得热闹或开心,对于太早慧又太聪明的孩子而言,热闹的环境反而会更令人感到无助孤单。何况身边的人还热衷说三道四,因为不了解或者单纯满足嫉妒心的发泄而狠毒地将矛头指向自己时,那真的是令人伤心。

仅仅是孩子之间就已经这样,绝户瘟神这样的词脱口而出……可想而知,身处成人世界的常台笙要面对的是更冷酷的对待。那清瘦得有些病态的身体里,一直努力扛着所有,如果有一日扛不动就这样倒下去,可能就真的站不起来了。

就像带伤努力奔跑到终点的骏马,瘫下去就全完了。

陈俨转过身,低头将常台笙圈进怀里,心中有根弦被拨得又涩又痛。

这是个非常难熬的冬天,比他记忆里多年前的那个冬天,还要难熬。

53、【五三】 ...

次日早上,杭州下雪了。起初还只是阴沉沉的,空气里有深冬的味道。风大起来,庭院里某株树上最后一把枯叶簌簌往下掉,常台笙站在树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枯叶,忽觉手心一点微弱凉意,再抬头,发现竟开始下雪了。

居然下雪了。

常台笙收回手,转过身看到站在走廊里的陈俨,淡声开口:“睡得好么?”

“我一直都睡得很好。”陈俨看看孤零零飘下来的雪花片,再抬头看看天,煞风景地说了一句:“看起来不会下很久,所以不用担心会误事,藏书楼的工事不会因此耽搁,书肆的生意也不会受到影响。一切都很好。”

“恩。”常台笙浅浅应了一声。

有一年冬日下大雪,兄长带着一家人去西湖边吃酒,雪下满了整个西湖,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桥上只有寥寥人低头走过,看起来冷寂极了,旁边的小酒馆里却往往是热闹得不得了,烫过的绍兴酒暖进心里,热烘烘的炭炉上架着锅子熬汤,汤汁翻滚香气四溢。

她已很久没见过杭州下那么大的雪了,喧扰与烦心事都被积雪掩盖,安逸极了,令人怀念。

她回了走廊,拍拍身上一些碎雪,偏头看了一眼陈俨。他今日居然知道自己加衣服,可这身衣服似乎有些旧了。

常台笙没说话,径直去了伙房。

这会儿厨工正在盛粥,宋婶进去打算将早饭端去给常老太爷,常台笙却拦住她道:“祖父那里我已经去过了,刚喂他吃完不久,恐是天冷,吃完就又睡了。”

“小姐……”宋婶手里抓着漆盘,“我还不至于……”

常台笙从她手里接过漆盘:“我知道,但祖父那里我也很难顾得上,您就让我尽尽心罢。”

她说话间陈俨已经很自觉地去端了早饭送去小厅,再折回常遇房间喊她起来吃早饭。

常台笙回到小厅时,他们两人正坐在那儿等着开饭。过了一夜,常遇的眼睛不肿了,脸上也有了浅淡笑意,但其中强装的意味又如何逃得过常台笙的眼睛。

小丫头磨磨蹭蹭吃完饭,看常台笙站起来,这才从椅子里跳下来,小心翼翼喊了常台笙:“姑姑……”

“怎么了?”

“我能不去……书院吗?”

常台笙应允了,她虽表面上没有作太多安慰,但却蹲下来抱了抱小丫头,很是疼惜地亲了亲她额头。最终她站起来,转过身走到陈俨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今日你若有空就带她出去转转,斗篷在房里记得让她穿上,别着凉。”

她说完便低头走了,陈俨则当真“不负重托”地带上小丫头出了门。

外面的雪仍旧不紧不慢地下着,雪花落到地上便化了,根本没有积起来的意思,且也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冷。

陈俨带着常遇都快到集市了,这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竟然是空的。不过不要紧,谁说到集市一定得用到钱呢?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带着小丫头在集市上闲逛。

幸好小丫头的心思并不在这集市上,也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百无聊赖地转了一个大圈,末了忽然停下步子问陈俨:“姑姑知道你眼睛不好的事么?”

“当然知道。”陈俨也在一个摊子前停了下来,取过上面一只新奇玩意端详着:“你姑姑那么聪明。”

“那……能好起来吗?”

陈俨将那只玩具放回去:“不知道。”

常遇又问:“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所以你才不与我姑姑成亲么?”

“当然不是。”陈俨忽然想起什么来,四周看了看,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间裁缝铺子。常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要做衣裳么?”

“唔,也许。”

常遇又道:“姑姑带我来这里做过衣裳,杭州城里她最喜欢的裁缝铺子似乎就是这家了。”

“当真?”

常遇用力点点头,十分确定。

陈俨闻言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根本没带钱的事,带着小丫头便进了裁缝铺。刚进去便有热情的伙计迎上来,那伙计机灵地看看常遇,又瞅瞅陈俨,堆了笑脸连忙奉承道:“您孩子可长得真好看呐。”

“谢谢,你笑得也挺好看。”陈俨随口应了一句,便兀自去看料子了。伙计又连忙跟上去,殷勤非常地一一同他介绍,开了口就没停过。

伙计本以为陈俨是来给女儿做衣裳的,遂专挑小女孩子的衣料给他介绍,可没料陈俨却在红锦缎前停了下来,那伙计稍稍一愣:“您这是……”

陈俨伸手摸了摸那布料,问道:“这是做喜服用的料子么?”

“诶?”伙计看看他,“是做喜服用的,您是……给谁做?”

“给自己做。”

“您这是要娶亲?”哪有这样的人啊,女儿都这么大了还和人成亲,就算纳妾也不用这样罢……何况谁会自己到裁缝铺子里来亲自做喜服啊,这等事难道不是媒婆做的吗?啧啧……竟然连媒婆都请不起吗?

伙计再仔细看看陈俨的衣裳,又看看常遇身上那做工考究的衣裳,心里终于有了个大概——这孩子穿这么好,这大人穿的旧棉袍,估计这孩子才是富人家的主子,身边这高个儿撑死了也就是府里的管事账房之类的。

伙计的热情顿时消了一大半,态度立刻就变了。他懒懒道:“做喜服是罢,新娘子的也要做么?那可得有尺寸才行。”

“我知道。”陈俨丝毫没有意识到伙计脑海里跌宕起伏的剧情,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伸手摸了摸旁边另一种喜服料子。

那伙计见状,懒洋洋地走到柜台前,问另一个伙计要了簿子,拿过笔就又朝陈俨走过去。他将簿子与笔都递过去:“按着前面一页的样子将尺寸写下来就行了,您自己也要做的话,去里边师傅那儿量完身交个定钱到时候来取就好了。”

至此,陈俨仍旧没有想起来自己没有带钱这一事实。因他正埋头写常台笙的尺寸,非常之投入。随后又在伙计的催促下,去裁缝师傅那里量了身,等到全部量完走出来,伙计拎着簿子抬眼看看他:“去交个定金吧。”他这才陡然想起来自己分文没有。

伙计看他没反应,拎着簿子晃了晃,幽幽道:“不会没有钱罢……”

陈俨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据实回他时,一旁的常遇忽然跑到高高的柜台前,踮起脚将一只钱袋子放了上去,很着急地问:“这些够了吗?”

柜台收钱那伙计也愣住了,哪有过来做衣裳最后还是小孩子付钱的?他回过神,将钱袋子拿过来,取了一部分,将钱袋子又递还给常遇。常遇个子太小,得很努力才能够到柜台,她还不忘认真地叮嘱了一句:“请一定尽快做好,谢谢……”

“哦哦……”伙计还迷迷糊糊的,只应道:“一定的一定的。”

常遇这才放心地将钱袋子重新收回兜里,这时陈俨已经走到了她身后,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你姑姑给你的零用比给我的月银还多?难道我一个大人的需求还不如你一个小孩子么?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常遇头也没抬,低头重新系斗篷的带子,闷声回道:“可能是因为姑姑更喜欢我……”

“不可能。”

常遇仍在低头系带子,一本正经道:“你总这样小孩子气我姑姑会很累的。”

“……”

常遇抬头得逞般地笑了笑,眼中阴霾也因为陈俨决定给姑姑做喜服这件事而散尽了。可她高高兴兴地转过头去望向门口时,却见一位二十五六的妇人在一位少女的陪同下走进了铺子里。

那妇人也看到她,却作势要转身,并与身旁的少女低声道:“换一家罢,这家的料子不好看呢。”

“怎么会呢?嫂嫂不知道这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裁缝铺吗?料子都是最好的呢。”少女非拉着她不让走,硬拖她进来后,笑着喊伙计过来:“近来有什么新料子吗?”

伙计连忙殷勤地跑过去介绍新布料,常遇则愣愣站在原地。

陈俨注意到她的神情,又看一眼背对着他们在挑布料的妇人,似乎已经了然。那妇人稍稍侧过身,朝这边瞥了一眼,又迅速转回身去。陈俨注意到她的腹部,虽还不是特别明显,但她走路及站立的姿态看来,却是已经有孕了。

常遇呆在原地一直看着,身边其他的人与事似乎没有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小丫头目光有些呆滞,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机敏样子。

陈俨站在一旁,没有喊她,也没有劝她走。

直到那少女拉着嫂嫂到柜台付定金时,常遇才猛然惊醒般地往后退了两步。那少女看看她一脸惊愕的表情,以为是自己方才可能不小心碰到小姑娘了,忙对陈俨说了声抱歉,又看看常遇,笑道:“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说着又偏头看向自己的嫂嫂:“是不是啊,嫂嫂?”

那妇人看一眼常遇,只低着头付了定金,拉着自己的小姑子匆匆忙忙地走了,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常遇看着她步履匆忙着急离开的背影,不自禁地咬着自己的唇,脚步不受控地跟了出去。

陈俨抬脚跟了出去,可小丫头却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目送着那两人消失在热闹的集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