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目送她走远了,这才转过身来,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安身之处。

就一间房,一进门就一目了然。西北墙角是一张单人床,上面光秃秃的,被褥都没有。西墙边靠着一截短柜,柜子是空的,柜盖在地上扔着。房间的东北角上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摆了几个碗碟,两双筷子,上面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沈曦又转到房子右边的棚子里,棚子连个门都没有,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有一口大灶,一口大水缸,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房子,激不起沈曦的半点打扫热情。

以前在镇子上的时候,是因为炕上有一个等着吃饭的瞎子,所以初来乍到的沈曦不得不立刻进入了一个妻子的角色,担当起了养家的重任。

可现在,自己孑然一身,心随着瞎子又死了一回,面对着这样一间同样破旧的房子,沈曦是再也拿不出哪怕一点用心了。

想到瞎子,沈曦心中一阵刺痛,要是现在,是她和瞎子夫妻二人逃到这里,该有多好…沈曦的眼泪,叭嗒叭嗒的从脸上流了下来,滴落尘埃。

自己初来乍到,不能给人留下一个懒惰的印象,何况这种屋子自己也没办法住下去,伤完了心的沈曦擦干眼泪,只得认命的拎起桶,去刚来时芳姐指给她的井上打水。这里打井不易,全村就一口井,在村子的中央。不过村子小,即便沈曦住在村头,也走不了多远。

拎来一捅水,沈曦将床上的破蚊帐布撕了下来当抹布,开始了大清扫。

等芳姐来给沈曦送东西的时候,这间破房子已经窗明几净了,盘碗都刷干净了,桌椅板凳都拿出来用水冲洗了,厨房的大水缸刷了,里面还挑满了水。

芳姐看着沈曦这么勤快,不由满意的赞道:“妹子,是把过日子的好手,看这屋子收拾的利索的。”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放下,然后一一指给沈曦看:“米面各十斤,是三叔公给的。咸鱼和咸菜,是我自己腌的,你别嫌难吃就好。这有两尾鲜鱼,一把小葱,中午你加个菜。油盐我家也不多了,就拿了一点,大后天我们当家的去七里浦,我再让他给你捎点。这还有一个床单,虽说旧点,可洗的很干净,还有一身我当姑娘的时候的衣服,样式也老了,你自己改改,凑合着穿还是可以的,你莫要嫌弃。”沈曦又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哪会嫌弃,只有不住口的道谢。

芳姐没在这里待多久,说是要做午饭就回去了。

等她走后,沈曦将东西归置了一下,然后又烧了一锅开水,将锅碗瓢盆都消了毒,再将米饭蒸上,趁着蒸饭时候,又将那两条鱼收拾了,待米饭出锅了,就用芳姐带来的油盐把鱼炖了。饭菜都弄好后,太阳已经过了中天了。

许久没有吃过鱼和肉了,沈曦还真有点馋了。就这样光用油和盐炖出来的海鱼,腥味十足,沈曦竟然吃了一条半,还吃了小半碗米饭。

不知是不是因为沈曦没有营养的原故,还是肚内的孩子会心疼人,或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都已经快三个月了,沈曦竟然没有闹过孕吐反应。这三个月,除了生活在胆战心惊中,就是沉浸在丧失瞎子的悲痛中,然后又来了个千里疾行,沈曦真怕这肚子里的孩子会有什么问题。焦虑不安的想了好久,沈曦决定明天就去七里浦,请大夫给诊诊脉吧。

吃完了午饭,沈曦又烧了一锅水洗了个澡,身上那个脏呀,洗澡盆里的水都变成墨水了,沈曦直洗了两遍,才将身上洗干净了。自己带来的衣服早就脏了,沈曦只得穿上芳姐带来的衣服,预料中的又肥又大,不过比她那身乞丐婆子的衣服可是强了不少。做完这些,沈曦已是累极了,连头发都没干就躺到床上睡着了。这些日子实在太疲劳了,也太辛苦了,连个安稳觉也没睡过。现在终于又有一个家,一个可以在床上睡觉的日子,沈曦放下了这么多天一直提着的心,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觉。

沈曦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如果不是肚子饿了,她还不知道能睡到什么时候,饶是这样,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沈曦点着了油灯,想再吃口饭,却发现下午不知谁来过了,帮她把晒在外面的衣服都收了进来,还叠好了放在了衣柜上。地面上,多了一个木盆,里面放了不少的虾蟹和贝类。

在这里,自己就认识两个人,一个是七老八十行动不便的老爷子,一个是芳姐,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芳姐来过了。

沈曦把那些虾蟹用水清洗了一遍,就全扔到锅里,一把火煮熟了。然后自己咯吱咯吱的磕了半宿,那一木盆海鲜,竟然被她全部吃光了。吃完后,沈曦洗了洗手,然后吹熄了灯,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摸了摸还平坦的肚子,笑眯眯的自言自语道:“宝宝,你可要多吃点啊,妈妈给你加营养呢。”

第二天,沈曦醒的挺早的。出得门来,看着海平线上初升的朝阳,闻着新鲜的海风的味道,沈曦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摸了摸肚子,向肚中的宝宝说:“宝宝,从今天起,妈妈再也不要你受苦了,妈妈要努力打拼,给你创造一个好未来。”

吃罢早饭,沈曦带了怀里的那十两银子,先去和芳姐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去七里浦。在此时此刻,沈曦非常感激自己当时的英明,给李老先生银子时长了个心眼,怕动用缝帮垫子里的银子不方便,就多留了十两放在怀里当零用,要不然,自己现在可又是两手空空了。

芳姐听说沈曦要自己走去七里浦,不由劝道:“妹子,还是后天再去吧,后天我们当家的去浦子上买东西,咱俩也跟着去,一起就个伴不好吗?你人生地不熟的,别再被人骗了。”

沈曦是有心事的,孩子的健康问题时时萦挂在她心头,她是一刻也等不了了,于是她只说有点急事,仍是固执的问清了去七里浦的路。

二十五里地,沈曦走了小半天才走到了。上渔村人少,一路上竟然连个赶车的都没碰到,顺风车自然是没得搭。

七里浦果然是个大镇子,比以前沈曦住的那个小镇大多了,也热闹了许多。不过沈曦没有心思看这些,而是找人问了去药铺的路。这个时代,没有医院,给人看病的大夫都在药铺里,一边卖药一边看病,只有个别手艺特别高超的大夫会开医馆,不过大都也兼职卖药,所以在这个社会,医药基本不分家。

沈曦顺着当地人指示的方向,顺利找到了药铺,一个胖乎乎的老大夫帮她诊了脉,告诉她孩子一切良好,没有问题,还嘱咐沈曦一定要好好吃饭,把自己养的壮壮的,孩子才会健健康康的。

因为自己没有孕吐,沈曦为了这个问题,还特意请教了大夫,老大夫道:“孕妇的身体不同,怀孕时的反应自然也不同,有的孕妇会从怀孕一直吐到生,有的吐几个月就好了,也有吐几天的,也有一点不吐的,这不足为奇。”

又打听了一些怀孕时的注意事项,饮食忌口,老大夫都一一解答了,大概是由于这里离海边近的原因吧,老大夫还特别强调,要少吃海鲜尤其是螃蟹这种寒性的食物,让没有这方面知识的沈曦当真吓了一跳,昨晚上自己还咯吱咯吱的啃了一盆海鲜呢,里面就有两只大螃蟹。

沈曦侥幸的拍了拍胸脯,在心中暗呼:幸好幸好,幸好自己肚子里的娃命大,碰到这么个没有怀孕常识的妈,竟然仍在顽强生长,这小家伙,也不容易呀!

来到城里一回,沈曦怎么着也得打探一下现在的消息,知道这个社会都发生了什么事,瘟疫是否暴发了,还有北岳国,还会发动战争吗?

怀着这个目的,沈曦去了一家茶楼喝茶,然后给了小伙计五文钱,小伙计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下的形势给沈曦介绍了一下。

由于北岳的入侵,中岳国形势动荡,在战争的威胁下,好多地方都断了粮,饥荒饿死了许多人,当时正值夏天,死尸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好多城镇都暴发了疫病。朝廷当即立断,对疫病严重的城镇进行了屠城烧城,各城镇也都紧闭了城门,禁止通行,就连乡间也都被下令不准收留外地人士,这才扼制住了疫病的蔓延。

沈曦听了不由暗暗咂舌,幸好李先生告诉她不要进城,也幸好自己怕传上病,一路上也没怎么进村,要不然,自己能有什么结果,还真说不好。

第28章

听到有的地方屠城了,沈曦不由插话道:“小哥,你可知道屠了几座城么?”

小伙计道:“做我们这行的,消息就得灵通,这个我当然知道了,当时么,屠了八座城,这八座城是修平、安与、黑岩、双庆、西谷…”听到这儿,沈曦顿觉眼前发黑,心跳的突突的,似乎要跳出胸腔来。

西谷…真的爆发了疫病,还屠城了,还烧城了。

那些可爱的孩子,那些喝过粥的老顾客,孙大爷老俩口,王书吏一家,自己和瞎子一起过日子的小院…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一把火,只需要一把火,这一切,就都成了灰烬,都成了泡影,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就这样消失无踪了。

沈曦心痛难当,她颤抖着手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滚烫的茶水下了肚,才冲散了她满身的凉意。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这才定下心神,继续听小伙计说话。

此时小伙计正眉飞色舞的讲:“…剑神与那洪峰面对面的立了好长时间,只听洪峰说:‘你可真命大,那么重的伤都死不了。’剑神道:‘你的命也挺大的,不是也没死么?我因情入剑,由尘悟道,剑意已是圆满,今日先拿你来试试招。’然后剑神就拔出了剑,只一剑,就将洪峰逼退了好几米,洪峰当即放下刀说道:‘你的剑意果真长进了,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北岳国撤兵,在我有生之年,不再南下。’剑神却道:‘你害我南岳百姓日夜忧心,日不能寐,夜不能寝,你活着终是个祸害,今日我定不饶你。’说罢,剑神连发数剑,就将洪峰斩于了剑下。当日,剑神带领三军将士,收复了五百里失地。剑神之威,北岳国闻风丧胆,剑神所到之处,敌军处处溃败,直到助我军收复了所有失地,剑神才飘然离去。过了半月,不知为何剑神忽然闯入北岳皇宫,怒杀北岳皇帝,并号令将士进攻北岳。西岳和东岳见我国进攻,也不甘示弱,都对北岳发起了攻击,不过半月时间,北岳就灭亡了。剑神看着北岳灭了,就又离开了,据说是回了剑神山修炼去了。”

剑神如何,沈曦已经不关心了,她关心的东西,却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毁了。

沈曦在茶楼中坐了良久,回忆着小镇旧事,回忆着和瞎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着瞎子难得的温柔和关心,沈曦心痛的直想流泪。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瞎子已经在她心中占了这么重的份量了。亏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照顾瞎子,没有了自己瞎子肯定活不下去。可事实却狠狠的掴了她一巴掌,没有了瞎子,是她不想活下去了。若不是李老先生发现了她怀了瞎子的孩子,怕此时,她已经随了瞎子而去吧?

不过,她终究没有随瞎子而去,因为,瞎子已经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一粒种子。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让这粒种子发芽,出生,长大…

沈曦直坐到午后,才满腹愁思的离开了茶楼。

本没有胃口吃饭,可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加营养,她还是去酒楼点了两个菜,一个红烧肉,一个卤猪蹄。

天已过午,酒楼里人不是太多,只有几桌大概是谈生意的吧,一直在喝酒聊天。沈曦一边吃着饭,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有一桌的客人喝多了,一直在大谈家中母老虎如何厉害。还有一桌两人一直为了一斤五十文还是五十二文争论不休。只有靠窗边的一桌上,有四个文人在讨论时事。沈曦的耳朵滤过前两桌,特意倾听这些文人们在说什么。

“圣人有言,为王者,当以仁治天下。小弟总觉屠城太残忍,不是仁君所为。”

“子林兄此言差矣,若不屠城,疫病蔓延,全天下都要跟着遭殃,只屠几城而救天下,吾觉得此乃正义之举。”

“子林兄、正纯兄,二位均言之有理,圣上下令屠城,虽失仁义,却合道理。只可惜,那八城百姓何其无辜!”

“钱兄此言又差矣,天下城有数千数万,何他处无瘟疫,得此八处得瘟疫?必是此八处民罪上天,天降其罚,我等凡人,又有何力抗天乎?”

四人为了屠城之事争辩不休,只有一人认为屠城不对,那三人都认为屠城是正确的。

沈曦也很明白,此事不论让谁绝断,都会舍小取大。若是沈曦处在那个高高的位置,在这个医术落后根本无法阻止疫病蔓延的时代,也只能是屠城,消灭传染源。可理智判断归理智判断,当自己处于被屠的一方时,总会觉得上位者太残忍,就连附和屠城的民众,都是那么的心狠可憎。

沈曦狠狠的啃着猪蹄,就当啃的是这几个酸文人那可恶的风骨。

沈曦这边啃猪蹄,那边四个人已经转了话题,这次他们议论的话题是他们的剑神霍中溪。

“此次剑神斩杀洪峰,当真大快人心。我中岳国此后再无侵略困扰。”

“非也非也,依弟看来,剑神远驰万里,单身闯入皇宫,取北帝人头于禁卫,挂北帝人头于两军阵前,此举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钱兄这话合了小弟的心思,剑神斩杀洪峰,只不过是解了吾国暂时之危,若北岳再出武神,依旧会南侵,剑神灭了北岳,吾国再无战争忧患,此举福泽苍生,利及后代,大佳大佳。”

其中一人忽然用折扇捂了嘴巴,贼兮兮笑道:“三位兄台可知剑神为何灭了北岳国?小弟有最新消息哦。”

那三位连忙问道:“吾等不知,明章兄快快讲来。”

那明章兄吊足了大家胃口,见大家都着急的看着他,于是满意说道:“我听剑神山的一个朋友说,那剑神是为他妻子报仇才斩了北帝,灭了北岳。”

那三位顿时“嘘”声一片:“剑神大婚,何等大事,天下岂有不知哉?今吾等皆无耳闻,剑神何来妻子之说?明章兄大谬。”

那明章兄一见无人信他,不由着了急,遂大声嚷道:“剑神去年被北岳苏烈洪峰偷袭,伤重至死,有一位姑娘救了他,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妻,在那女子精心照顾下,剑神的伤才日见好转。听说北岳初侵时,剑神的伤还未养好,后来见局势大乱,剑神带伤作别妻子,踏上了战场。可惜…”说到这儿,他稍顿了一下,见众人都被他的话吸引了,遂继续道:“可惜剑神妻子所住的地方是屠城的八城之一。”

众人一片哗然,其中一人失声叫道:“那剑神的妻子岂不是被杀死了??”

明章兄长喟一声,声音也低沉了下来:“何止是被杀死了,连尸体都烧成了灰了,等剑神回去的时候,他们的家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剑神悲痛万分,血泪流尘,一怒之下,脚不停歇狂奔万里,怒斩北岳帝于剑下,又灭了北岳,以报杀妻之仇。”

说到这里,酒店内已是一片沉寂,就连店小二上菜,都没有象以前那样大声招呼。

那子林兄忽然道:“其实屠城失妻之事,剑神最痛恨的人,应该是上面那位吧?”

听了此言,众人忽然都低下头去,不敢再接声议论。只有那明章兄接上了子林兄的话:“屠城令虽是吾皇下的,可那北岳不南侵,吾国局势必不会动荡,若局势不动荡,自不会饥民遍野,瘟疫横生,那剑神的妻子也必不会死。剑神心胸宽广,思虑高深,岂是我等小肚鸡肠可比?”

听了这话,那子林兄面上一红,不由讪讪道:“剑神胸怀,吾不及多矣!”

那明章兄拍了拍子林兄的肩膀安慰他道:“子林兄不必如此,剑神站在高处,眼光心胸必不是我等可比。”说到这里,他又一转言道:“陛下知剑神妻子死于屠城之中,亲去剑神山请罪。剑神却道:‘当即立断,舍小取大,吾皇无错。若吾皇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吾在一日,必保中岳一日。’陛下深受感动,当即封剑神妻子为节烈义夫人,诏告天下。可惜剑神说逝者已矣,不愿她受世人谈论打扰,谢绝了陛下的旨意。要不然,这位有情有义的剑神夫人,已经是天下皆知了。”

众人静默不语,似乎都被明章兄的消息给震住了。过了好久,那位钱兄拍手道:“善哉,剑神;贤哉,吾皇;大善大贤齐聚吾国,吾国兴盛在即矣。”

许久没说话的正纯兄却道:“只可惜了剑神夫人那位心地善良的好女子。”

钱兄却道:“能救下剑神,是那女子之幸;能得剑神钟情,更是那女子之福;有运道被吾皇亲封节烈义夫人,小弟看来,那女子虽死犹荣。”

其余几人都跟着点头道:“死后有此荣宠,剑神夫人必会含笑九泉的。”

这个社会,女的就这么不值钱么?好心救人么,说是有“幸”。爱上个受伤快死的人呗,还说有“福”,被杀死后给封个破名,还说是有运道。命都没了,这算哪门子运道啊?要是朝廷下令诛了这些腐儒的九族,然后又说杀错了再给封个名号,看他们干不干啊?一家子都死光了,顶着个破名号有什么用啊?这群腐儒,就知道胡说八道!

“小二结帐!”沈曦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喊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论。

大概是很少有女子这样大声说话吧,那几个文人还转过头来看了看沈曦,看完后,那迂腐的钱兄不屑一顿道:“妇德有亏。”

沈曦懒得答理他,结了帐就走了。

沈曦都走出酒楼了,从窗前过的时候,听到那几个人仍在讨论剑神。

只听那正纯兄又问道:“剑神当初离去时,没有安顿好妻子吗?你我都知在这乱世,一个弱女子是极易遇害的,剑神难道没想到吗?”

那明章长叹一声道:“剑神失妻,当真是天意啊。众位可知北岳第一杀手组织疾风楼?”

有人答道:“知道,听说这疾风楼高手众多,势力极大的。”

明章兄继续道:“疾风楼有四大杀手,这不用我细说,大家都知道。其中唯一的那位女子毒灵仙子尤擅追踪和毒术,据说当初她找到了负伤的剑神,不过不知为何就杳无音信了,有人猜测是被剑神杀了。疾风楼动用了所有势力历经八个多月,才勉强查出她最后出现在了咱中岳的…”

沈曦走到路口转了弯,酒楼里的声音湮没在了迎头而来的叫卖声中。

第29章

出了酒楼,沈曦看看太阳,见时间不早了,还是决定快点去买些日用品,要不回去就太晚了。

经过以前在镇子上的磨练,沈曦已经不是前世那连针都不会拿的大小姐了,再加上手中钱少,葛布便宜,棉布又很贵,所以沈曦这次只买了两件普通的细葛衣当下穿,剩下需要的东西就买的布,打算回去自己做。现在天凉了,还要添个薄被和褥子,沈曦又买了一床薄被褥,这薄被和褥子里面絮的不知是什么,抱起来死沉死沉的,反正不是棉花,和棉花相比那价格是天差地别,一套行李只用了不到一两半银子就买下来了。

买完布,沈曦还去鞋店买了两双鞋,脚上那双鞋实在是破的不象样了。路过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的时候,沈曦还买了两根头绳,两朵粗糙的珠花,还有一把木头梳子,一袋皂豆。

日常用的东西买完了,沈曦又买了些盐花椒之类的调味品,想起那个酒楼的卤猪蹄不错,又回去买了两个卤猪蹄,一包酱肉,还从肉摊上割了二斤肉,想了想,又从糕点店里面买了几包点心。

虽然还想再买点东西,可沈曦怕拿不了,只好等下次来了再说。

可当她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竟然有人赶着马车来兜生意,此时沈曦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也有taxi啊,而且这taxi还个个是“宝马”。

沈曦花五十文雇了一辆车,然后她让那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她又买了点葱姜土豆白菜萝卜鸡蛋,白面大米各十斤,糙米粗面各一袋,油一大罐,新筷子新碗新盆子若干。买完东西后,这才让马车将她送回了上渔村。

马车跑起来就是快,还没等太阳落山,沈曦就已经到了家。

车夫帮沈曦将东西拿回屋,沈曦付了钱,车夫这才赶着车回去了。

回到家后,沈曦将东西整理一下,就拎上两包点心就去了芳姐家。

沈曦到的时候,芳姐家正在院子里吃饭,一张桌子上围了五个人,有芳姐,两个孩子,还有两个男人。

一见沈曦去了,芳姐连忙站起身迎了过来:“妹子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我琢磨着你也走不快,怎么也得晚上才回来呢。还没吃饭呢吧,快过来吃点。”

沈曦笑道:“我早回来了,多谢芳姐姐记挂。我买了两包点心,给孩子们当个零嘴吃。”

芳姐接过点心放到桌子上,爽快的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然后又指着桌子边两个男人道:“妹子,这个是你姐夫张大郎,那个是我家二叔张二郎,以后你有什么体力活就来找他们,别的不行,干活有的是力气。”

大郎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又高又壮,长得很粗豪,满脸的络腮胡子。二郎要年轻些,大概有二十五岁,也是膀大腰粗的大高个,和大郎的长相有七分相似,不过没有留胡子,倒显的干净利落了许多。

沈曦连忙见礼:“沈曦见过张大哥,张二哥。”

那两个汉子赶紧站起来回礼,粗粗道:“沈家妹子,以后有啥活就叫我们,保证不惜力气。”

沈曦见人家吃饭呢,不好多留,赶紧告辞:“芳姐姐张大哥张二哥你们快吃饭吧,我也要回去吃饭了。”

芳姐将沈曦送出门外,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沈曦问了问三叔公住哪,这才回了家。

回到家后,沈曦拎了一小袋白面、两包点心去了三叔公家,刚来的时候三叔公给了自己粮食,自己可不能心安理得的就收人家的东西,做人要太抠了,这人缘可是好不到哪去的。三叔公收下东西,笑眯眯的夸沈曦懂事有礼,然后又叮嘱了她过日子要谨慎节俭,以后不用再给他送东西了,安心住下过日子就好。

沈曦从三叔公家回来,这才和了一点面,包了一点饺子。

一个人的饭是很好做的,不一会儿沈曦的饺子就出锅了,她拿了碗筷,一个人坐到桌前开饭。

吃着吃着,沈曦忽然想起瞎子最爱吃她包的饺子了,每一次都得吃三大碗,看着眼前一共不到一大碗的饺子,又想起炕头上那一滩怵目惊心的血迹,沈曦不由又垂下泪来,那泪一滴滴,没入衣襟,很快就浸湿了一片。

没人安慰没有劝解的孤身女人,自己哭了好久,才没情没绪的收了眼泪,压下了对瞎子的思念。沈曦胡乱擦了擦眼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又继续往嘴里塞饺子,不过此时,她已经不知道饺子是什么味道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沈曦做了个梦,梦见瞎子躺在小院的躺椅上,自己趴在瞎子的腿上,瞎子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温馨又美好。

然后,沈曦在哭泣中醒了过来。

第二天,沈曦早早吃过早饭,又对屋子进行了一遍细致的大清洗,以前九阿婆用的东西,能扔就扔,能不用就不用,能用的也都清洗过了。正在她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芳姐带着她小叔子张二郎过来了。

沈曦家相当于没有院子,在屋子里就能看见八方景色,自然早就看见他们来了,于是迎了出去,笑道:“芳姐和张二哥来了,快请屋里看茶。”

芳姐笑道:“不用进屋了。我看你这院子里篱笆也坏了,柴也快烧完了吧?我家二郎今天没有出海,我让他帮你去砍点柴,再重新做个篱笆。”

沈曦福了礼道:“多谢芳姐好意,有劳张二哥了。”

张二郎看似比较腼腆,没有过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匆匆还了一礼,粗声粗气的道:“沈家妹子,那我就上山去了。”说罢,匆忙离去。

看着逃难般跑了,芳姐呵呵笑道:“让妹子看笑话了,我家二郎老实的三扛子打不出个屁来,见着女人就脸红,不过做活计过日子,一般人都比不上,要不是这村子里合适的女孩少,我家二郎呀,早就孩子满地跑了。”

沈曦笑了笑,没有接口,转了话题道:“我正要请芳姐过来呢,昨天我买了几尺布,想要做个被罩,正不知怎么裁合适呢,芳姐姐快过来看看。”其实做被罩最容易了,不过是比了被子大小,从反面一缝罢,。沈曦不过是为自己不想谈论别的男人找个借口罢了。

芳姐奇道:“什么是被罩呀?我听都没听说过,怕是帮不上你。”说着,随沈曦进了屋。

沈曦拿出细葛布,又把被子抱过来,比划着说:“就是再做个被套,把被子套起来,省得被子爱脏,还得拆洗。要是套上被罩,就只脏被罩,只洗被罩不用拆被子。”

芳姐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发现屋里换了不少新东西,又看了看这十几尺的细葛布,心中对沈曦是越发的满意,不由笑道:“妹子真是巧心思。我们这些粗人哪晓得要用被罩呀,都是直接盖被子的。再说了,一床被子要用两层里面,也太费钱了,这一般人家可是舍不得。妹子你是从大人家出来的吧?”

沈曦抿了抿嘴,勉强笑道:“以前日子还算过得去。”

芳姐见沈曦脸上似有哀愁,也就聪明的不再提此事,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张二郎就担了一担柴回来了。

沈曦连忙倒了杯水给张二郎,张二郎手忙脚乱的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又红着脸走了。

芳姐又笑了几句张二郎,见沈曦只是淡淡的,遂说了些家常,又帮沈曦将被罩做好,这才告辞而去。

她走之后,张二郎又挑了一担细木枝过来,沈曦帮他放到了一边,张二郎也没说什么,又逃也似的走了。

一上午,张二郎帮沈曦挑了四担柴,还挑回了三担细树枝。

人家来帮忙,沈曦自不会让他空腹回去,于是早早的就做了午饭。

幸好昨天买的卤肉卤猪蹄还没吃呢,割的肉也没用多少,沈曦想了想,就蒸了点米饭,将卤肉切了炒白菜,肉丝炒土豆丝,又将猪蹄热了热,还放了一个鸡蛋汤,三菜一汤,应该挺不错的了。

可让沈曦没料到的是,张二郎干完活了,不论沈曦怎么说,就是不在沈曦家吃饭,执意的回了家。

沈曦无奈,只得用将饭菜各装了多一半,送到芳姐家里去了。

下午的时候,张二郎自己过来了,顺便将沈曦的盘子碗带了回来,然后和沈曦打了个招呼,又上山去了。

又从山上挑下来三担细树枝,大概是上午已经捆好了的,这几次张二郎回来的很快。然后他又拿来锹,问了问沈曦需要多大的院子,然后开始挖沟,挖好沟好,就将那些细树枝编一编,插【进了沟里,然后用土埋上。张二郎虽然长的很粗壮,不过手挺巧的,这些细树枝在他手上柔软的很,随他怎么编怎么是。不过半天功夫,沈曦这一间小破房就被一圈翠绿生生的篱笆给包围了。

编完篱笆,张二郎连水都没喝一口,不顾沈曦的挽留就离去了。

这可真是个老实人!

沈曦一边叹着,一边进了厨房,和了点面,把肉也剁成馅,又放了点葱沫,烙了几张肉饼,然后又端了六块给芳姐家送去了。芳姐推让了几句就收下了,还没等沈曦走,芳姐家的孩子们就一人拿一块吃了起来,然后吃的满嘴冒油,一个劲的叫好吃,芳姐一看是纯肉馅的肉饼,顿觉沈曦出手大方,对沈曦不由更是亲热有加。

闲聊了几句,芳姐约沈曦明天一早去赶海,沈曦想着自己总得要融入这海边的生活,于是同意了。

沈曦回到家,吃了两张肉饼,洗好碗筷,又没有事情可做,就早早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曦刚吃了早饭,芳姐就来找她了。芳姐带着两个孩子,身后背着个鱼篓,鱼篓里还放了两个小小的耙子两个小铲子,两个孩子也都背了小篓。沈曦指着小耙子问道:“芳姐,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芳姐拿出来一个递给沈道:“这个咱们这里叫沙扒子,有的蟹呀什么的会钻进沙子里石缝里,咱们就用这个把它给挠出来,我怕你没有,给你也带了一个来。”也没等沈曦说什么,芳姐径自从沈曦家的厨房里找出一个破鱼篓递给沈曦:“我就记得九阿婆也有一个的,咱们走吧,这时候潮退了,正是赶海的时候。”

于是沈曦也挎了篮子,和芳姐母子去海边赶海去了。

第30章

上渔村的北面是一座连绵的石头山,上面长了一些矮树藤蔓,上渔村烧的柴都来自于这座石山。而上渔村,是座落在这个石山南面的一块平坦的坡地上。坡地地势比海岸线要稍高一些,所以上渔村虽说离海只有二里来地,可从来没有潮水涨到过村子里。

沈曦随芳姐走了一些下坡石头路,这才到达了海边。在白天看这片海的时候,沈曦这才发现这里的海比后世的海要蓝许多,是真正的蓝天白云沙滩碧海。想也知道,后世的海洋特别是近海,哪有不被污染的?就是被染成黑色的“黑海”,沈曦也是见过的。

芳姐带着沈曦下了海滩,海滩上已经有七八个妇女老人还有几个孩子在捡东西了,芳姐先带沈曦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大家也都和沈曦见了礼,就算彼此认识了。然后芳姐的两个小孩拿了小锹去沙滩挖沙子,芳姐先带沈曦来到一处有礁石的地方,教沈曦道:“这石头上粘着的,都是小海螺,这些小海螺拿水煮了,味道很鲜,看,石头缝里也有不少。这是牡蛎,摘的时候要小心,它的贝壳比刀还快,一不小心手脚就划开了…”一上午,芳姐就教沈曦如何躲在沙滩中的小蛤蜊,在小水洼中怎么找鱼,在岩石下一般都躲着小螃蟹,海参爬过会有哪些痕迹,哪些海菜可以吃,哪些小动物不能吃…

沈曦一边听芳姐教她“捞捡捉捏抓”五字口诀,也一边捡了好多的贝壳蛤蜊,还逮着几条小鱼,捡了一只海蜇,还捉了不少的大虾。

这个社会的海洋资源明显没有象后世那样过度捕捞,那么长长的海滩,只有这一个小村子的人在赶海,这里的人赶海,只挑好吃的值钱的捡,象小鱼小虾小海螺之类的东西,根本不屑一顾。

一群人在海滩上捡了不长时间,身后的鱼篓就都捡满了,然后三三两两的相约回了家。

沈曦和芳姐在鱼篓捡满后,也跟着众人回去了。

沈曦怀着孕,不适宜吃蟹,今天赶海也就没有捉螃蟹,不过别的海鲜倒是弄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