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杜方苓见杜方蕙把东西收拾好了,便告辞离开。

两人回到家里,陈氏她们还在田里干活,杜锦宁也去了书院还没有回来。今天生意好,姐妹俩干劲十足,也不歇歇喘口气,就又热火朝天地磨起豆子来,打算多做些豆干,明日好多卖些。

书院里,杜锦宁刚刚结束今日的学习,正准备跟关乐和告辞的时候,袁修竹就进来了,对杜锦宁笑道:“杜小子,我草莓上的白粉病已经好了,你那个方法很有效。”

关乐和诧异地看向杜锦宁:“你还真会给草木治病?”那日杜锦宁说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胡乱吹牛的。

“嘿,这小子厉害着呢。”袁修竹对杜锦宁也刮目相看。

那日请杜锦宁去,采用了他的方法给草莓喷大蒜油,又付了二十两银子,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帮一帮这孩子,他其实对于杜锦宁是没多大信心的——那么多有名的花木匠都治不好的病,杜锦宁一个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却没想到他竟然真把草莓的病给治好了。

“你说说,你是怎么治的?”关乐和来了兴趣。

杜锦宁便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一听杜锦宁把用在茄子等蔬菜上的治病方法用在了草莓上,关乐和便有些失望,以为她只是碰巧而已,就跟那乡下无知农妇,用给猪牛治病的方法,正巧把郎中束手无策的人身上的病给治好了一样。

袁修竹却对杜锦宁信心大增,对她道:“今天我过来,一来是问问你,你要的两株草莓苗什么时候去拿;二来是请你这个花木小郎中再去我的园子,帮我看看树木的毛病。”

涉及到本行,杜锦宁十分兴奋,点头道:“行啊,什么时候去?至于草莓苗,不急,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一些再说。”

其实在这种天气暖和的南方,草莓是四季都可以移栽的。但袁修竹的草莓是种在温泉庄子上的,骤然移到寒冷的地方,必然难以存活。只能等春暖花开后再移植了。

要是这时候能搭建个温棚就好了,可惜没有塑料薄膜这玩意儿。杜锦宁在心里叹惜着。

袁修竹也认为春天移植最好,便抛开了那个话题,对杜锦宁道:“你这会子有空没有?有空的话现在就走。”

杜锦宁转头向关乐和询问道:“先生可还有事?没事的话我就去了。”

关乐和身为山长,很少亲自给学子们授课;书院的具体事务也有人管着,他真要撒手的话,是很清闲的。这会子他也没事,便道:“行,去吧,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127章 袁家园子

袁修竹所说的园子,并不是温泉山庄的那个,而是城里的宅子。

袁家本就是官宦人家,往上数三代都有人做官的,袁修竹又在各地任职多年。做外任可比京官油水丰厚多了,他致仕后回来置产,便买了一处占地七八亩的大宅子。

他在园子里建了亭台楼阁,移了许多花木,引了活水,做成了像杜锦宁前世看到的江南园林那般样子。这南方的冬天暖和,十年里都不见下一场雪的,草木依然葱绿,景致十分优美。走在这园子里面,杜锦宁就仿佛回到了前世。

她重生之前,正在打造这么一个园子。那是一个高级别墅小区,依山傍水,对外宣传是中国古典园林环境,杜锦宁与导师一起负责园林设计及花木种植工程。

“小宁啊,你看,就是这棵树。”

听到袁修竹的声音,杜锦宁才回过神来,便看到他们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一处围墙边,袁修竹正指着离围墙不远的一棵香樟树说道:“你看看,这是今年春天我才叫人移栽过来的一棵香樟,可自打移过来以后就要死不活的,叶片老是发黄。我叫人来看过,一个个都查不出原因。小宁你给看看,实在不行我就给它拔掉种别的。”

关乐和上前看了看,正要说话,就听一个下人过来禀道:“老太爷,齐老太爷来了。”

“哈哈,那个老头子,整日吃饱饭了没事干闲得发慌,一个劲儿地往我这里跑。”袁修竹朗声笑了起来,“快请他进来。”

可那下人还没转身,不远处就传来了齐伯昆的声音:“谁说吃饱饭闲着没事干了?我还不是看你一个人怪寂寞的,可怜的很,来陪陪你。”

袁修竹看着健步走来的齐伯昆,瞪眼道:“死鸭子嘴硬。”

这俩老头儿,一见面就斗嘴,倒是热闹得很,关乐和与杜锦宁都见怪不怪了。

关于这棵香樟树的事,袁修竹想来曾跟齐伯昆说过。齐伯昆走到近前一看关和乐与杜锦宁围着香樟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笑道:“你今儿个把咱们的杜小郎中请来给树看病了呐?”

“可不是?这树半死不活的,砍掉嘛,又舍不得;不砍嘛,又碍眼睛。所以让小宁过来帮看看。要是真找不到问题,就把它给砍了。”袁修竹道。

说实话,对杜锦宁,他虽表现得比关乐和要有信心一些,但杜锦宁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就算他已帮他把草莓治好了,但对这棵香樟树,袁修竹还是没有多少信心。

关乐和瞅瞅自家弟子,担心她说了错话惹人笑话,将刚才被打断的话说了出来:“樟树我虽不了解,但家里有不少樟木做的柜子和书箱,对这东西还是知道一些的。这香樟,大家之所以喜欢拿它来做柜子、书箱,是因为它有一种特殊的香气,为虫蚁所厌,能很好的防虫。既然做成柜子都不会被虫蛀,活着的时候估计也不会有虫害让它生病吧?所以这肯定不会是病虫害所致。”

袁修竹点点头:“我们家的花木匠也是这么说的。”

担心杜锦宁看不出原因心里着急,他正准备说些场面话好给杜锦宁一个退路,就听杜锦宁忽然问道:“你家这段围墙,是不是刚砌的?”

袁修竹一愣,点头道:“对。”

“原先这里是建有房屋?后来拆掉了,用旧砖在旁边建了一截围墙,再刷上石灰?”

“对。”袁修竹又点头。

旋即他疑惑地问道:“怎么?这围墙对香樟树有影响?”

齐伯昆也有些傻眼:“难道是风水问题?你还会看风水?”

杜锦宁说的这些话,在他们看来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否则这么一截围墙,离树还有两三丈的距离,而且围墙不高,树还不矮,总不能说是围墙挡了这棵树的太阳光吧?这不扯蛋吗?

关乐和上前两步,给杜锦宁眨了眨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乱说话。

看不出这树有什么毛病不要紧,想来袁修竹对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看不出来,就大大方方说出来,谁也不会责怪她。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如果她为了面子,说些鬼鬼神神的话,袁修竹和齐伯昆肯定会对她印象大坏,往后再想要改变这种印象,可就难了。

见自家先生维护自己,杜锦宁心里一暖,笑了笑让他放心,便转头对袁修竹道:“依我看,这是土壤的问题。想来你们当初拆房子,下面的地基并没有深挖,树坑处也没有重新换土,就直接把香樟树栽种到这里来了。那地基里含有石灰等物,刷围墙也用的石灰,还有可能直接在这里拌浆,让石灰渗到泥里。这石灰对香樟树有害,所以它才长不好。现在是半死不活、树叶发黄,等再过上半年,那些叶片就会萎缩,边缘枯焦,这树就彻底没救了。”

众人没想到杜锦宁刚才特意指出围墙是这么个意思。

“是这样吗?”袁修竹还将信将疑。不过,别人都找不出原因,杜锦宁起码能一语道破这里原来的情况,倒像是有几分道理的样子。他便也姑且相信。

“那这树还有救吗?”他问。

杜锦宁犹豫了一下:“先把它移走,看看它的生长情况吧。”

在现代,这种黄化病还是挺容易治的,直接往树根下注入硫酸亚铁就可以了。但这是古代,去哪儿来的硫酸亚铁?虽说把铁放进硫酸里就能分解出硫酸亚铁来,稀硫酸顶着“绿矾油”的名称早在唐代就被炼丹的道士给炼出来了,但她一个乡下小子,去哪儿知道绿矾油这玩意?这些可都是饱读诗书的。她要是说在书上看到的,这些人非得让她指出是哪一本收不可。

她可不想为了一棵树,给自己找麻烦。

“移走?”袁修竹皱起了眉头。

这棵树也有一层半屋子那么高,当初把它弄来种上,就费了许多功夫。现在又要移它,麻烦事还不少。

“能不能把它挖出来,换了土再种下去?”他问道。这样折腾起码小一点。

杜锦宁摇摇头:“我建议您还是换别的树来种。这里的土对香樟不好,但换了别的树,却能种得好。”

香樟树这种植物,喜酸性土壤,在偏碱性土壤中容易得病,最终整株枯死。而这一片地有建筑垃圾,石灰含量很多,碱性化比较严重。即便挖开了一部分面积,换了土,将树重新种下去,或许它短期内能存活了,但过上一两年,根系发达了延伸到别处,还是会受碱性土壤的影响。

倒不如将它移到别处,换些喜欢碱性土壤的植物来种。

袁修竹也没什么好主意,便一事不烦二主,问杜锦宁道:“那种什么?你给个意见。”

“种一两株大叶紫薇吧。”杜锦宁道。紫薇树喜欢碱性土壤。

袁修竹看了看那树香樟树,有些不舍得:“那这棵树就不要了?”

“这样,你先选个喜欢的的地方,我给你看看那里的土壤合不合适。”杜锦宁道。

袁修竹倒也无可无不可。在附近看了看,便要伸手出来指点。

“不要在这附近,最好远一些。”杜锦宁连忙阻止他。

袁修竹摸摸胡子,一时没甚主意,只得道:“走罢,我领你们逛逛园子,小宁你也帮我选一块合适的地方。”

这话正中杜锦宁的下怀。她正想看看袁家园子有什么花木呢。种田辛苦收益又不高,她可不愿意陈氏她们天天在田里累死累活的。种一点够口粮就行了,别的地,完全可以培育花木来卖。

第128章 古代的科学试验

不过,这只是她的一点构想。一来不知道这漓水县的花木生意有没有市场;二来也得四处去寻找一些花木来做扦插或播种。否则,她这想法也仅仅是空想。

这虽是冬天,植物们都在装树,并没有多少开花的,但杜锦宁是做这行的,一眼就认出了这园子里有不少她想要的花木,比如凌霄、络石藤、金银花等攀爬植物,木槿、长春花、月季等花卉,唐菖蒲、花叶良姜、肾蕨等观叶植物。她心里大喜过望,盘算着如何向袁老爷子索要一些枝条或种子。

袁修竹领着大家走了小半个园子,终于找到了一块他觉得合意的地方,指着一块空地对杜锦宁道:“小宁,你看这地方合不合适?”

“请稍等。”杜锦宁指着不远处在冬天里仍然开放的月季花,问道,“我能采几朵花用用么?”

“自然可以。”袁修竹点点头。

那月季开得甚旺,即便不采,过几日也会败掉,他并不心疼。他对杜锦宁采这月季花的用意感兴趣。

杜锦宁先对跟着他们的一个小厮道:“劳烦拿个碾钵来,还有四只碗,一些食醋和做面点的碱。”

小厮看了袁修竹一眼,见他点头,便答应一声,飞快地离开了。

杜锦宁这才去采了十几朵月季花。

原先东张西望的齐伯昆也好奇起来,问杜锦宁道:“杜小子,叫你选块地方种树,你弄这些东西做什么?莫不是饿了,要醋泡月季花给我们吃?”

袁修竹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关乐和见自家小弟子刚才说得头头是道的,便已经打消了干涉她的念头,只管看着她折腾。听到齐伯昆的话,他不禁也莞尔一笑。

杜锦宁却卖上了关子,点头道:“正是,齐爷爷您要不要尝尝?”

齐伯昆脸上戏谑的表情一滞,猛翻白眼:“信你才怪。”

“哈哈哈…”袁修竹见老友被噎,越发笑得厉害,拍着杜锦宁的肩膀道,“小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杜锦宁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谁能怼赢齐伯昆,袁修竹就喜欢谁,她明白的。

不一会儿,小厮气喘吁吁地拿着东西过来了。

杜锦宁把月季花瓣摘下来,放到碾钵里,将其碾出汁水,分别倒进四只碗里,然后在其中两只碗上各放进一些食醋和碱。

其他几人都好奇地围上来观看,便是那个小厮也不例外。

“呀,你们看,变了变了。”齐伯昆跟个孩子似的指着两只碗叫嚷起来。

袁修竹也顾不得跟他斗嘴,眼睛紧紧地盯着两只碗。

只见放了醋的那个碗,里面浅红色的月季汁颜色渐渐加深,变成了红色;而放了碱的那一只碗,则变成了黄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关乐和问杜锦宁。

杜锦宁敢在这些人精面前做这些,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同时也为自己以前的种种行径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打小就爱瞎琢磨这些,以前年纪小,跟着我娘她们去田地,又干不了什么,便一个人摆弄摆弄这个,摆弄摆弄那个,各种乱琢磨。这是我摆弄泥土和花朵时发现的。”

她指着红色汁水的碗道:“我们先记住,当放入酸性的东西进去时,这月季花汁就会变成红色;放碱性东西时,就变成黄色。”

说着,她将刚才从香樟树下挖出来的泥土放进一只碗里。只见那碗里的汁液变成了淡淡的黄色。

“这是碱性的?”袁修竹道。

“对。香樟树最不耐碱性,所以把它种在碱性土壤里,它就容易生病。”

杜锦宁说着,又拿着小树枝跑到袁修竹准备移栽香樟树的地方,挖了些土,拿回来放到了仅剩的那只碗里。

不一会儿,那碗里的汁液变成了红色。

“这里的土壤是酸性的,比较适合香樟树生长。”杜锦宁道,“袁先生,这几日你有空就可以叫人把树移过来了。”

“好好好。”袁修竹此时看向杜锦宁的目光就跟看什么稀奇物种似的,既惊奇稀罕,又充满了探究。

杜锦宁就当没看到。

她也想安静地做一个穿越女,不显山不露水。但无奈自打穿过来之后,就被生活逼得不得不显出各种本事,否则就活不下去。不过她也不怕,她有“天才”的名头和光环,做事聪明些、超前些、厉害些,也很正常嘛,根本不怕别人怀疑。

她的来历可是清清白白的,谁也查不出什么来。谁叫她是魂穿的呢?

这会子袁修竹再也不会怀疑杜锦宁的本事了。他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杜锦宁:“这是酬劳,拿着。”

杜锦宁连忙摆手:“上次先生您已给的够多了,我因为处境窘迫这才厚着脸皮收了下来。这次我真的不能再要了。”

“哎。”袁修竹板起了脸,“你莫不是看不起你家先生?我是那种叫人做事不给钱的吗?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说着抓起杜锦宁的手,将银票往她手里一拍。

“我能不要银票,要别的东西吗?”杜锦宁拿着那张银票,苦着脸问道。

“要什么?如果你要草莓苗,等春天了,再多送你几株。”袁修竹大方地道。

“不是,我想要你这花园里的一些花木枝条和种子。”杜锦宁道。

虽然她知道,以袁修竹的个性,定然会连银票带东西一起给她。但对花木的渴望,还是让她厚着脸皮开了口。

“只要我这里有的,尽管拿。”袁修竹道,“银子也一起收好。”

他这园子看上去虽然精致,但还真没有多少名贵花木——名贵花木都被他移到温泉庄子上了。所以杜锦宁想要的话,他自然不会吝啬。

“既如此,这银票我就不能收了。”杜锦宁将银票又塞了回去,然后正色道,“您是我先生,我为您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还收您二十两银子,我成什么人了?您要再这样,往后您这园子的草木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敢来了。”

袁修竹还想吹胡子瞪眼,关乐和开了口:“袁伯伯,您还是把银票收回去吧。锦宁说得对,他是弟子。‘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再正常不过了。他既有一番心意,您领了就是。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下回再请他来,您再给银子。”

第129章 顾渚紫笋

袁修竹想了想,便将银票收了回去。

他道:“眼看着快午时了,来了我这里,又怎么能让你们空着肚子回去呢?我早已叫厨房准备了些饭菜,大家吃一点再回去吧。”

齐伯昆回到漓水县、孙子又去书院里上学后,他就没事干,整天呆在袁修竹这里,混吃混喝早已成了常态,他自然不会推辞;而关乐和跟袁修竹共事多年,也不会客气。两人都点头应道:“行,那就叨扰了。”

而杜锦宁的意见,则直接被大家忽略了。

杜锦宁也没有那么不识趣,当即跟着大家往花厅处走。

袁修竹是个吃货,他家的饮食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大家吃得都很开心。

饭罢,下人们把饭菜撤了下去,沏了茶上来。

杜锦宁对于茶,十分好奇。

上次去温泉庄子,饭后袁修竹也让人沏了茶水出来给大家。当时下人并不是拿出茶叶来沏泡,而是从大壶子里倒出来的茶水来给大家,杜锦宁没有看到茶叶,喝着茶汤感觉不怎么样。

只是那时候,她跟袁修竹等人不熟悉,且处境艰难,还没从杜辰生的掌控中逃脱出来,一切发家致富的行为都无从谈起,她也无心探究茶叶如何,所以当时也就没问。

现如今,她则已有闲心想看看这时代的茶叶了。

因为她知道,唐朝人流行煎茶法,宋代人喜欢点茶。这个架空时代既然是宋朝延续下来的,他们现在喝的应该是用竹筅将茶末打出泡来的茶汤才对。可并不是。难道历史依然朝前发展,茶叶的发展已跟明清时一样,以散茶为主,以渝饮法为主要的喝茶方式了?

眼前这碗里浅绿色的茶汤,应该就是用茶叶自然泡出来的,味道嘛,一般般,而且闻起来并没有现代名茶的香气,鲜爽度也大打折扣,就跟杜锦宁喝过的三级茶四级茶一般。

杜锦宁前世跟着导师各处做项目,可是喝过不少好茶的。茶树种植与栽培也是她们的课题之一,对于如何制茶,也有大致的了解。

所以她很好奇,想知道她们喝的这是什么茶。

“袁先生,我能看看您家这茶叶么?”她问道。

见杜锦宁睁着大眼睛,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袁修竹一笑,得意道:“怎么样?品出来了吧?我这可是新得的好茶。”说着起身,去了隔壁里间。

呃,还好茶?杜锦宁无语。

不过看到向来喜欢跟袁修竹喝反调的齐伯昆没有说话,反而一副“茶味人生细品悟”的样子,一脸陶醉的喝着茶汤,杜锦宁心里有了一丝的明悟。

不一会儿,袁修竹出来了,手里拿了一包茶叶,递到杜锦宁面前。

杜锦宁将茶包打开,一捧翠绿色的茶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真的是翠绿色,上面披着薄薄的白毫,每个芽头还带着点微微的紫,颜色比她在现代看到的所有茶叶都要鲜艳漂亮。这些茶原料倒采摘的很嫩,虽是一芽两叶,但叶片都包裹着芽尖,跟颗竹笋似的,煞是好看。总之,这捧茶叶比她在现代看到的茶叶都要好看漂亮。从外观上来说,确实是好茶。

顾渚紫笋。

杜锦宁差点脱口而出。

她问袁修竹道:“这是什么茶?”

顾渚紫笋。”袁修竹道。

果然!

杜锦宁将茶叶凑到鼻尖闻了闻,茶叶的清香味虽然也有,但并不明显。她放下茶包,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仍然如她刚才所喝的那样,香味不显,滋味苦中带涩,鲜爽度不够。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顾渚紫笋,在她那个时空,可是唐代的贡茶,陆羽在《茶经》说:“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紫笋茶的称呼由此而得。

开始这茶是饼茶,后来明朝洪武年间“罢贡”,顾渚紫笋又被改制成了条形散茶,直到明末清初逐渐消失。二十世纪的顾渚紫笋,是重新研制发掘的,制法已与古代不同了。

现在她所处的这个时空,历史在宋代拐了个弯,顾渚紫笋没有以饼茶的形态出现在她面前,而是条索形,看来历史的长河虽拐了个弯,却依然向前延伸了。

她心里有了谱,眉头一松,放下了茶杯。

“怎么样?这茶好吧?”袁修竹没有注意到杜锦宁的表情变化,笑呵呵地问齐伯昆和关乐和道。

齐伯昆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倒是关乐和点点头,很赞赏地道:“果真是好茶。”

杜锦宁忍不住问道:“袁先生,这茶是贡茶吗?”

“贡茶?”袁修竹朝杜锦宁竖起了大拇指,“小宁儿你那嘴巴还真不错,能尝得出来这茶的好坏。这确实是贡茶,每天春天要向皇家进贡的。不过贡的不是这种散茶,而是饼茶。饼茶的工序繁复,还需在里面加许多香料,价钱昂贵。老夫不大喝得惯那香料的味道,而且觉得太奢侈,所以宁愿喝散茶。”

杜锦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关乐和是习惯午歇的,吃过饭便犯困,喝过茶后,便站起来告辞。

杜锦宁自然也跟着告辞。跟关乐和乘车到书院,她便下了车自己回了庄子。

回到家里,不等她放下手里的布包,杜方苓就迫不及待地跟进了屋,把谢氏的话跟她说了,问道:“可不可以?”

“可以啊,这是好事。”杜锦宁本就有做批发的意思。

虽说这两日杜方苓她们到市集去卖东西,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杜锦宁终究不大放心。

集市里鱼龙混杂,小偷小摸的很多。杜方苓和杜方蕙两人长得又好,还是最好卖的年纪,没准就会有人盯上她们。如果在回家的半道上将她们掳了去,那真就完蛋了。不说别人,光是杜云年都得好好提防。

所以她们还是只呆在家里做事的好。有像谢氏这样的人来批豆干,由她们去城里售卖,杜方苓她们腾出手脚来多制些豆干,那点让出去的利益就赚回来了,收益丝毫不比自己在外辛苦兜售的差。

第130章 梁先宽来访

见杜方苓还有些不乐意,杜锦宁便将这些情况给她分析了一遍。

杜方苓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点头道:“好,我们不去卖豆干了,就批发给谢姨。”

杜锦宁又道:“等咱们有钱了,还可以买一头小毛驴来拉磨,这样就可以多做些豆干。不光能批发给谢氏,还可以卖到别的地方去,比如酒楼。到时候我们开的茶馆也卖这种小食,需求量挺大的,光你们俩做这个,哪里做得过来?”

卖到酒楼的想法,在听到关嘉泽说城里最大的酒楼醉仙楼是关家的产业,杜锦宁便有这种想法了。只是当时还不知道这豆干是不是个稀罕物,她没好贸然开口。现在知道这里还没有豆干这种东西,她自然就打起了主意。

“真的?”听杜锦宁描绘钱景,杜方苓又兴奋起来,忘记了刚才心中的恐惧,笑道,“要是那样,那咱们不是要挣好多好多钱?”

这两日卖豆干赚的钱,就已让她和杜方蕙兴奋得合不拢嘴了。刚才磨着豆子,姐妹俩就会忍不住掏出铜钱来,数了一遍又一遍,数完后,两人就相对而笑,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现在杜锦宁跟她说还可以挣好多好多钱,她两眼放光,都快冒星星眼了。

“可不是?所以呢,好好干。”杜锦宁给她打气。

“我去做豆干了。”杜方苓跟打了鸡血似的,飞快地跑了出去。

“喂…”杜锦宁还有话呢,可还没等她开口,屋里就没了杜方苓的影子,她只得笑着摇了摇头。

将东西放好,杜锦宁出了门,去了厨房,对正忙活的两人道:“三姐、四姐,我去后山一趟。”

“去后山做什么?”杜方苓一面忙活着手里的事,一面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不写话本了?”

“嗯,我有事想去看看。”杜锦宁说了一声,便打算出门。

“宁哥儿,小心些,别走远了,山上有野兽。”杜方蕙不放心,追出来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姐,你放心,我不走远,就在你割草的地方看看。”杜锦宁道,笑着挥了挥手。

杜锦宁虽没上过山,但从庄子去往山上的路就在杜家附近,出了门一眼就能看得见。

杜锦宁沿着山路往上走,只见山麓两边都被庄子里的人开了荒。此时是冬天,地里并未种庄稼,只剩了玉米秆在那里。再往上走一段路,这些被开垦过的土地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杂草和杂树。想来庄子上的人都在这里砍柴,低矮一些的树木有些被砍伐了一半枝丫,还留一半继续生长着。

“啊,杜少爷,你到山上来干什么?”一个声音从前方的小径上传来,紧接着,挑着一担柴的董大成走了过来。

“董叔。”杜锦宁拱了拱手,“您上山砍柴呐?”

“是。”董大成将柴往旁边一放,喘了口气,用挂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汗,又一次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这山上虽没有大型猛兽,但还是很危险的。赶紧回去,以后没有大人带着,可千万别一个人跑到山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