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师兄,你怎的来了?”杜锦宁走到近前,问他道。

许成源脸有些红,笑道:“这几日我回去琢磨了你那日说的话,试着把话本子改了改。这不,今天得闲,便过来想让你帮着瞧一瞧。”

其实他第二日就想来了。无奈书院学业紧,他下了学后不光要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还得帮母亲磨豆子,干些体力活,杜锦宁传授给他写话本的法子他也没琢磨透彻,话本子改写不出来,便不好意思来。

并且母亲谢氏也警告他了,叫他在还没有确定要娶杜家大姐儿的时候,别频频往杜家跑,免得让杜家看出他的意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杜家人不好,或是杜家大姐儿性格、品行不佳,他这么一表露意思,最后又不来提亲,以后两家人就不好再来往了,不光影响她跟杜家的生意合作,许成源和杜锦宁往后在书院里见面也尴尬。

许成源这才强忍了想再见见杜方菲的冲动,直到今天一早把话本子改完才过来。

到了杜家,他找借口进厨房去看了杜方菲一眼。看到杜锦宁没在家,他还挺高兴——这下就有借口再来杜家一次了。

可他刚想告辞离开,杜锦宁就回来了。

他心里失望,面上却是不显,跟着杜锦宁进了他的房间,便掏出话本递给杜锦宁,又作了个揖:“烦请杜师弟帮我看看。”

杜锦宁示意他坐,翻开话本子看了起来。

陈氏提着壶子和两个茶杯、一碟子豆干走了进来,将茶杯放下,给两人分别斟了一杯茶。

杜锦宁见那杯里碧绿碧绿的,像是茶水,不由得端起来抿了一口,果然是茶。虽说味道比起在袁修竹那里的来差远了,但确确实实是茶的味道。

家里在搬家请客的那日,也买了一些茶叶。但茶叶这东西虽有好有坏,价钱不一,但终究算是雅物,只有稍微殷实一些的人家才喝得起,他们那日也就估计着人数买了两钱茶叶,当晚泡了两壶就没了。现如今家里哪儿来的茶?

杜锦宁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声:“娘,您买茶叶了?”

陈氏笑着摇摇头:“咱们哪有余钱买茶?这茶叶是你董家婶儿给的,说是春天的时候在后山上的野茶树上采的茶,自家蒸一蒸烤一烤,留着平日待客用。她见咱们家时不时地也有客来,便给了我一些,还约我等开了春,也去采些来制些茶备用。”

杜锦宁喜道:“后山上有野茶树?”

陈氏点点头:“有,有三棵呢。不过村里人没人爱喝茶,这些野茶,书院的人又看不上,便只每年董婶采些,平时没人理会。”

她以前是秀才娘子,自然知道读书人就喜好个茶呀字画呀这些东西,但村里人却是不喜欢的。

茶水可是刮油吸脂的,村里好些人连饭都吃不饱,肚子里正缺油水,再喝个茶,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即便庄子上的人日子比桃花村的过的稍微好些,那也有限。这茶树不受待见,也很正常。

第153章 满十一岁了呢

杜锦宁听得这话,却是喜出望外。

买山头种茶树制茶的事,她前两天就跟关乐和提了,关乐和当时不置可否,只说跟别的资助人再商议商议。但杜锦宁看他那样子,似乎并没有把她这提议往心里去。

想想也是,茶这东西不光讲味道,最重要的还是品牌效应。比如后世的龙井茶,其实有些地方采用龙井的制作工艺制出来的龙井茶并不比西湖边的差,但全国茶民就认准了西湖龙井,觉得那才是最正宗的,其他地方的都是假冒伪劣产品。

除非,你制出来的茶比原处的味道好,而且要好出一大截来。

现在她倒是可以制出比袁修竹拿出来的那个茶好喝一大截的茶,但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茶树和茶青,她去哪里制出好茶来让关乐和信服呢?所以只能默默地任由关乐和把她的想法搁置。

而现在,后山上竟然有茶树,这个好消息怎么不叫她高兴呢?

不过此时不是细说这个的时候,见得母亲出去,她便凝了凝神,低下头去看许成源写的话本。

一盏茶功夫后,她抬起头来,对许成源笑道:“不错,改得很好。”

许成源顿时面露喜色。

杜锦宁走到桌前,滴了几滴清水在砚台上,磨了一会儿墨,提起笔蘸了蘸,在话本子上做了几个标志,对许成源道:“这几个地方,你改改…”说着把改进意见跟许成源说了。

先前杜锦宁说的是一个话本整体的写法,这会子传授的就是细节了,比如如何刻画人物,如何通过外貌或景物描写来烘托气氛,加强代入感;如何让节奏张弛有度,如何设伏笔,如何制造悬念;如何在文章达到高潮的时候层层递进,让读者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直把许成源说得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成源受教了。”许成源对杜锦宁的不藏私感激涕零,连连作揖行礼。

杜锦宁摆摆手:“你回去再改改吧,改完后再拿给我看。”

“是。”许成源接过话本,告辞出门。走到院子时忍不住朝杜家厨房的方向看了看,见杜方菲并没有出来,他这才失望而去。

他前脚刚走,陈氏便进了杜锦宁的房间,问她道:“你把自己写话本的本事都传授给他,就不怕他写会了夺了你的营生?”

杜锦宁笑道:“不怕。我花个半日的功夫写一本话本,别人买去,不过一盏茶功夫就看完了,我哪里能把这话本市场占尽?只要写得好,就不愁卖不掉。再说,许成源要念书,每日也就傍晚那点子功夫写话本,以他的速度,能半个月写出一本就不错了,怎么抢得了我的营生?”

“你跟娘说实话,你教他写话本,是热心帮助同窗,还是看在我想让你大姐嫁到他家的份上?”

杜锦宁摇摇头:“都不是,我是在考验他的人品。”她笑了笑,笑容意味深长,“他曾说过,只要我教他写话本,他每卖出一本就分给我一半的银钱,我倒要看看他做不做得到。”

陈氏恍然。

一半的银钱,可不少呢。像杜锦宁卖话本,那可是二两银子一本呢。如果许成源卖出一本就给杜锦宁一两银子,这对于缺钱的人家来说,也是很大一笔钱了。一回两回倒也罢了,要是三回四回,有些人肯定不舍得。到时候卖了话本,却撒谎说没卖,也很正常。

“对,这样才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娘原先想得太草率了。”陈氏想着自己一看许成源不错,就想把女儿许出去,心里就有些惭愧。几十岁的人了,还没个十岁的孩子想得深。

她慈爱地看着杜锦宁,问道:“后日就是你生辰了,你要不要请同窗朋友或什么人来家里聚聚?”

杜锦宁一愣:“后日是我生辰吗?”

“对。”陈氏点头,“后日你就满十一岁了。”

杜锦宁回想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却发现原身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主要是她的生日正好是杜云诚的忌日,那一天,杜辰生的脾气就会特别坏,牛氏也会以各种方式折磨小三房的人。再加上对丈夫的怀念,陈氏的情绪也低落。所以原身长到十岁,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看到杜锦宁疑惑又探究的目光,陈氏心里暗叹一声,伸手摸摸杜锦宁的头道:“以前,你祖父祖母忌讳,娘这心里也有道坎,所以没给你过生辰。现在不同了,你们长大了,咱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娘也不愿意总想着过去,应该奔着好日子朝前走。以后你几个姐姐找个好夫婿,你…”

说到这里,意识到杜锦宁并不是真的男儿身,陈氏一下子怔住了。

杜锦宁能干,这段时间一直当家作主,连陈氏都下意识听她的;平日里她整日以男装示人,走行于书院和同窗之间,这段时间的日子又过得顺,陈氏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她女孩儿的身份。

这是她的女儿啊,不是儿子!女儿过两天满十一岁了呢。再过两年,就得相看婆家了。

雾气迷蒙了陈氏的双眼,再出声时,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你十一岁了,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都是娘害了你…”话没说完,她的眼泪就一滴滴落了下来,呜咽出声。

“娘。”杜锦宁赶紧拉住她,“您别哭,您听我说。”

女儿聪明绝顶,肯定会有办法的。陈氏赶紧止住哭泣,满怀希望地望着杜锦宁。

可杜锦宁现在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主要是她被逼着一步步进了书院,拜了关乐和为师,这就跟以前的性质不一样了,有欺世冒名之嫌。

“娘,您看呐,以前咱们在杜家,有孝道压着,怎么的都觉得没办法脱离他们的掌控了,对么?”

陈氏点点头。

“但我却想办法带着你们离开了那里,过上了现在的日子。”杜锦宁道,“所以,你要相信我,我女扮男装的事也一定能妥善解决的,我保证。反正我才十一岁,离嫁人还有五六年的时间呢,急什么?只要姐姐们都出了嫁,过了好日子,到时候我想办法带您离开这里就是。咱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我在路上就换回女装,到了地方就买个宅子,招个上门女婿,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您说好不好?”

第154章 处理

“可是…”

杜锦宁知道陈氏担忧什么,保证道:“户籍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杜家小三房最大的难题都让年仅十岁的杜锦宁给解决了。往后杜锦宁年纪越长,能力越强,认识的人脉也越来越多,小小一个户籍问题,可能还真不是难事。

杜锦宁这话,成功地安慰到了陈氏。她跟杜锦宁远离这里,往后跟杜方菲三人可能不能再联系了,但女儿们是托了杜锦宁的福才脱离杜家、嫁到好人家去的,便是不联系的又能如何呢?她当初撒下了女扮男装的弥天大谎,自然就得护住杜锦宁、补偿杜锦宁。

“好,那娘以后就跟着你。上门女婿要是招不到,娘就在你家附近搭个小屋,做点豆干也能维持生计,你不必掂记着娘。”想着杜锦宁描绘的情形也不坏,陈氏终于安下心来。

说完这个,陈氏的思绪又回到生辰宴上,问杜锦宁:“你要不要叫你同窗来家里聚聚?”

“不用。”杜锦宁摇摇头,“大家都知道咱们穷,还想方设法地帮咱们筹年后的束脩银子,现在咱们打肿脸充胖子算怎么回事?”

陈氏点点头;“也是。”她擦干眼泪,站起身来,“那娘那日就给你做碗长寿面,再卧两个鸡蛋。”

“好。”杜锦宁乖乖点头答应。

陈氏忍不住又摸摸杜锦宁的头,这才出去。

“娘,我一会儿出去一趟。”杜锦宁冲着门外喊道。

杜锦宁如今是男儿身,哪日不要往外面跑几趟?陈氏也不当回事,只应了一声:“知道了。”便作罢。

杜锦宁换了一身衣服,把陈氏给她做的新长棉袍换了下来,穿上以前那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薄袄和裤子,伸头看了看院子里没人,飞快地窜了出去。

此时已快到午时了,董大成往日这时候总是在家的。杜锦宁直接去了他家,在院门外叫了一声,董大成便从堂屋出来,看到杜锦宁穿成这样,心里一惊,问道:“杜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杜锦宁也不客套,直入正题:“我想请你陪我上山一趟。去那三株茶树那里,我想采点茶叶。”

董大成心下一松,不过眉头却皱了起来:“现在采茶?”山上的茶叶,自然是春天的最好。这冬天…反正他家从未冬日里采过茶。

杜锦宁点点头。

茶树的种植,以老历十月至第二年的二月之间最好。如果关乐和被她说服买山头种茶,买卖手续都得费一点时间。这时间拖一拖,再过个大年,二月就快来了,时间可就不赶趟。今年种不成茶,便得耽搁整整一年的时间。

所以,即便冬茶不如春茶好,她也得炒出来让关乐和尝尝看。

杜锦宁是关山长看重的亲传弟子,她坚持要去,董大成也不好推辞,回家里交待一声,也换了一身破旧衣服,就带着杜锦宁上了山。

上次杜锦宁一个人去的是这座山的南麓,而茶树却长在东边。两人走了好一阵的山路,转来转去,花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这才到了茶树那里。

“就在这里了。”董大成道。

杜锦宁一看,这茶树却是三棵乔木型茶树,树干足有两三米高,茶树的叶片也很大,属于大叶种。

“呃,这怎么采啊。”她看着茶树,有些为难地道。

她现在还是个小豆丁,只有一米二左右的身高,这三棵茶树最矮的枝丫,她跳起来往下拉,倒也能够得着。可采茶芽的话,那枝丫最多只能采上十来个芽头,这好做什么呀?

现在可是冬天,芽苗本就不如春天那般肥嫩,采的原料老了,制出来的干茶味道可不怎么好。所以这茶青,最好采芽头或者是一芽一叶。

“没事,你看叔的。”董大成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便往树上爬去,“噌噌噌”几下,就跟猴子似的爬到了大树上面。

杜锦宁仰着脖子看着,惊讶得张大了嘴。

见董大成拉了一挂树枝过来,采了茶叶便往他腰上的小竹篓里装,杜锦宁忙道:“董叔,全都采一芽一叶。”

董大成动作一顿,看了杜锦宁一眼。

往年春天也都是他跟妻子来采茶的,不过他没那么多讲究,只是看着哪个枝丫嫩,就采哪个,可不管什么几芽几叶的。

还是读书人讲究多啊。

他心里感慨着,低下头去拿起小竹篓打算将原先的挑出来,杜锦宁忙又道:“先前的就别管了,你下来后我再挑一挑。之后的,你就照着一芽一叶的标准来采。”

“好嘞。”董大成心里虽不以为然,不过还是按照杜锦宁所说的,只采一芽一叶。

采完了这棵树能够得着的地方,董大成又换了一棵树,直到把三棵树都采完,他这才从树上滑下来。

“有多少?”杜锦宁往他的竹篓里瞅了瞅,看到竹篓差不多满了,这才心满意足地道:“等我把茶叶制出来,董叔您也尝尝。”

“不用,我家春天的茶还有呢。等过了年开了春,便又可以制一回茶了。”董大成摆摆手道。

杜锦宁也没跟他争辩,两人一块儿下了山。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时分了。

陈氏看到杜锦宁一身破烂衣衫地回来,吓了一大跳,问道:“这是咋了?”

杜锦宁将竹篓往她面前一递:“娘,我跟董叔采茶去了。”

“采什么茶?你这孩子,听风就是雨的。等开了春,我跟董婶去采就是了。”陈氏责怪道。

“娘,您不懂。”杜锦宁也不多解释,先洗了手脸,然后将茶青放到簸箕上摊晾着,这才进了厨房吃饭。

等吃过了饭,看看茶青萎凋得差不多了,便拿到厨房去,烧了火,准备炒茶。

陈氏几人见了,很是好奇,问杜锦宁道:“你这是干什么?”

杜方菲更是洗了手过来,对杜锦宁道:“你要煮什么,只管跟大姐说,大姐帮你做。”

要知道,因为杜锦宁是家中的“男孩儿”,上头又有三个姐姐,家里的家务是从不让她沾手的。不要说做饭,便是烧火她都不会。

杜锦宁倒不客气,对杜方菲道:“大姐,你帮我烧火。”

第155章 好茶!

杜锦宁倒不客气,对杜方菲道:“大姐,你帮我烧火。”

陈氏还以为她怕累着杜方菲,忙道:“让你大姐干,她今儿个没下地,不累。”

“不是,我在书上看了个制茶的方子,想炒个茶。至于怎么做,你们不懂的,还是我自己来。”杜锦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姐你帮我烧火就行。”

杜方菲无奈,只得坐下来帮她烧火。

绿茶有炒青、蒸青、烘青三种,古代一直都是用蒸青工序制作茶饼,直到明朝中后期,大方和尚在安徽休宁制作出松萝茶,炒青绿茶才得以出现。

因炒青绿茶香高味醇,味道比蒸青绿茶好很多,到得后世,炒青绿茶统占江山,蒸青绿茶基本退出了舞台。

像杜锦宁在袁修竹那里喝的顾渚紫笋,就因制作工艺被市场抛弃。后来得以重现,也是改革了制作工艺,采用炒青的方式进行杀青,才重新焕发了生机。

由此可见,炒青绿茶在味道上远胜于蒸青。

现在,杜锦宁所用的杀青方法就是炒青。

锅底的水份在火焰的烘烤下蒸发不见,锅底的温度渐渐升高,杜锦宁用手在离锅底不远处感受了一下,觉得温度差不多快有两百摄氏度了,这才将茶青倒入锅中,开始翻炒,一面炒一面进行揉捻。

陈氏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忙不迭地问道:“这锅这么烫,你用手来炒,可不得烫伤了?”

杜锦宁笑道:“您看,我的手根本没接触锅底,都是放在茶叶上的,所以不是很烫。”

其实是比较烫的,但还没到烫得受不了甚至烫伤的地步。

陈氏一看果然如此,这才放下心来。

董大成别看采了一竹篓的茶青,可炒起来,也就一锅的量。杜锦宁花了一顿饭的功夫把茶炒好,就算将毛茶制好了。

一竹篓的茶青,炒干之后就那么一捧干茶。

这茶虽是冬茶,但因为采的原料幼嫩齐整,制出来的茶还是挺漂亮的,翠绿的芽叶上披满了白毫,她用的是毛尖的制作手法,所以茶呈条索状,她看了看,也没什么茶梗,不用再进行筛选就是好茶。

杜锦宁看看天色已黑了,今天是去不成关乐和那里了,便歇了心思,让大家关门睡觉。

绿茶里的咖啡碱含量可不少,陈氏和杜方菲等人又从不喝茶,她可不敢给她们喝,怕她们睡不着。

便是她自己,也只泡了一点点,尝了尝味道,觉得跟前世喝的绿茶差不多,便没再多品尝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杜锦宁便带着茶直接去了关府。

书院已放假,只留了两个斋夫和守门的老苍头在那里看守,其他人都纷纷回家过年,关乐和此时自然不在书院。

关乐和做了多年的山长,他书院里有多少家境一般的学子都考取了功名,所以关家门房从来不以衣冠取人——谁知道眼前的穷小子下一届科考时不是秀才呢?

故而一听杜锦宁自报是关山长的弟子,门房便飞也似的进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关嘉泽就出来了,将她迎了进来,一面好奇地道:“你有什么事?莫不是来请教学问的?”

这不是傻么?好不容易不用上学了,得在家里歇一歇,杜锦宁还来请教学问,是该说她傻呢还是说她傻呢?

他可打听过了,杜锦宁虽原先只每日上午去他叔叔那里一转,可课业一点儿也不轻松。一天练的字和背的书,可够他们学十天了的。

现在能放松一下,她还不干,上赶子跑过来受虐,这不是傻是什么?

“不是。”杜锦宁道,“我有别的事找山长。”

关嘉泽越发好奇,不过这时候已走到关乐和的书房了,他没再多问,引着杜锦宁进了书院。

关乐和正在练字,杜锦宁直等到关乐和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放了下来,她才上前行了一礼。

“坐吧。”关乐和指指椅子,自己在首位上坐了下来。

杜锦宁和关嘉泽坐下,小厮便提着壶子上来,给各位上茶。

杜锦宁却止住了他,道:“你提一壶刚烧过的开水过来。”

小厮看看关乐和,关乐和摆摆手,笑道:“听他的。”

“你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关嘉泽忍不住又问道。

关乐和也望向杜锦宁。

杜锦宁拿出那个小陶罐来,打开盖子递到关乐和面前:“老师,您闻闻。”

关乐和先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发现是灰绿灰绿条索状的东西,看样子像是茶叶。他心下一动,将罐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一股好闻的清香扑鼻而来。

他讶然,问道:“这茶是哪儿来的?”跟他喝过的好茶的香气不同,似乎更加好闻一些。

这茶是杜锦宁拿来的,他才会有此一问,毕竟以杜锦宁的家境,还买不起如此好茶。

杜锦宁笑道:“原先弟子就说过弟子从一个游方道士那里听过一个制茶方子,只是苦于没有新鲜茶叶,没法制出来取信于先生。正好昨日凑巧得知庄子后山上有三颗野茶树,便立刻邀了董叔一起上山,采了些鲜叶来,按着那方子制了茶,今日拿来给先生尝尝。”

“哦?是吗?”关乐和一挑眉,仔细地看了看陶罐里的茶叶。

此时小厮已提了一壶烧好的水过来了。

杜锦宁接过壶子,先把壶盖打开,然后在每个杯子里倒了一点开水,烫了烫杯,将杯里的水倒掉,旋即将茶叶投入杯中,用一点热水润了润茶,这才将杯注至七分满,放到关乐和与关嘉泽面前,她自己也留了一杯。

一股比干茶更浓更清雅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关嘉泽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气:“真香啊。”

关乐和看着条索形的茶叶慢慢在水中舒展开来,氤氲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他忍不住将杯子放到唇边,轻轻地呷了一口。

“如何?”关嘉泽问了一句,不待关乐和回答,他自己也忍不住喝了一口。

“好茶!”叔侄两个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见得两人无暇评价,忍不住又喝了两口,杜锦宁这才微笑着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

嗯,这茶放了一夜,比之昨日味道又好上一些。新制的茶,会有一股“火气”,需得放置一阵再喝,味道才会更醇香可口。

第156章 排队等座儿

就在杜锦宁与关乐和等人品茶的当口,钟延庆在家里拍着桌子直骂人:“连个小事情都处理不好,我以后怎么放心把这个家交给你?”

钟家大少爷钟昇明被父亲骂得很是郁闷。他虽二十几岁已成家,还有了孩子,但这个家还是老爹钟延庆在当着。掌柜请辞这样的大事,他敢擅作主张处理,不经过父亲同意么?他要是敢这样做,等过后父亲知道了,非得拿大棒子打他不可!

可这些话,他也只敢在肚子里腹诽一番,可不敢明着说出来。

“他要走,就直接让他滚蛋。我就不相信我钟家没了他,还运转不了了。”钟延庆不耐烦道。

“可…可是,他走了,咱们这城西的米铺,找谁来打理呢?还有,城西的那些富户,原先都是刘掌柜直接联系、定时把米送到府上的。他这一走,这些门路可就断了。小人想着,会不会有人挖刘掌柜,就是为了城西的这些大客户?否则刘掌柜一没本钱自己做东家,二没发横财可以享清福,年纪也不大,他辞了掌柜之职能去做什么呢?”

“你能想到这些,很好。”钟延庆道,“这样,刘掌柜的请辞你先别答应,拖他一阵子。你另外在铺子里找一个能干可靠的二掌柜,跟着你一起,把城西的那些富户家里都跑一遍,跟他们说咱们的掌柜要换了,往后就由新掌柜给他们送米。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咱们的客户,在这些天里你就把那片地方跑一遍,不行就叫上你弟弟一起。”

说着他语重心长地道:“明哥儿,你也这么大了,都当爹的人了。我呢,越来越老了,精力越来越不好,往后这个家里,可就全看你的了。你得当起家来,遇到事情就好好处理。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只要你能把这次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会把更多的生意交给你。”

说着,他很信任地拍拍儿子的肩膀,直接出了门。

他是快出门时,又让大儿子叫回去处理事务的。这么一耽搁,等他到博悦茶馆时,茶馆里已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了。

他十分郁闷,叫四儿道:“你进去,看看李老爷他们在不在里面,有没有帮我们占位置。”

四儿答应一声,就想往里钻。

可茶馆门口却不知哪时来了两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接把四儿拦了下来,不过态度却十分客气:“不好意思,里面客满了,不能再进去了,客官还请等下一场。”

钟延庆见状,忙挤过去,上前道:“我是昨儿个两场都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坐的贵宾席。今儿个来晚了,朋友可能帮我留了座儿。”

那大汉打量了钟延庆一番,问道:“您可是钟延庆钟老爷?”

钟延庆一喜,忙点头道:“正是。”

“原先有客人说帮您留位置,但来的人实在太多,您又没确定来不来,其他贵客跟您的朋友商量之后,便把留给您的位置给坐掉了。您老的朋友还叫人来跟我们说了一声,说如果您来了,让我们帮着解释解释。所以不好意思,钟老爷还请等下一场。”

钟延庆顿时郁闷了。

可没奈何,没位置了,他再闹也没用。再说,他也不敢闹。这茶馆可是有书院背景的,便是县尊大人都不敢来招惹,他一小小富户,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他瞅了瞅茶馆门口站着的许多人,对那汉子陪笑道:“不知兄台贵姓?”

“免贵姓赵,我叫赵大虎。”

“大虎兄弟,那下一场的贵宾席能给我留着吧?我到时准点来。”

赵大虎还没说话呢,就有人不满地道:“留什么留?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一早就在这里排着了,他一来就给他留着,我们站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