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刚刚因为寒喧还没敛起的笑容一下子沉了下去,问道:“为何?莫不是他还看不上我家玉姐儿不成?”说完,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眼眸也一片冰冷。…

第349章 羞愧与感激

要不是关嘉玉对杜锦宁动了心,她才不会对这门亲事这么上心呢。要给关嘉玉订亲,又不是只有杜锦宁一个人选。如果撇开政治方面的顾虑不谈,其实她最心仪的嫁女对象是齐慕远。

那孩子,要才学有才学,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可比农家出身的杜锦宁强上一百一千倍。

只是她知道关家的所有男人都不允许她跟齐家联姻的,所以才没有提这一茬。却不想,今儿个竟然在杜锦宁身上栽个大跟斗。

“不是,不是看不上,是他不能娶亲。”关乐和赶紧把话说清楚。

“不能娶亲?为什么?”陆氏被这话勾起了好奇心。

她知道丈夫说话向来用词精准。不能娶亲,而不是暂时不能,那就不是因为年纪小或是他姐姐的缘故。有什么让杜锦宁不能娶亲呢?

孔氏的脸色并不因这话而好转,她眼眸紧紧地盯着关乐和,就想知道关乐和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不管是什么原因,杜锦宁让她心爱的女儿伤心,这就是罪大恶极,不可轻饶!

关乐和叹了一口气,环扫了屋里一眼,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四房的丫鬟们蹲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喜乐却没有动,用央求的眼神看向了孔氏。

她可是肩负着姑娘的嘱托、要取得第一手消息的,她不能出去啊。

孔氏却对她挥了挥手,嘴里道:“出去。”

见孔氏脸色不好,喜乐不敢不听话,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

关乐和见丫鬟们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了她跟陆氏、孔氏,便开口道:“他命中克妻,这辈子都不会娶妻。”

这话大大出乎孔氏和陆氏的意料。

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陆氏问道:“怎么会这样?谁说的他克妻?别是胡说八道的吧?”

关乐和摇摇头:“夫人也知道我当年游学四方,接触过许多奇人异士,学之甚杂,相面算命我都有所涉猎。我细细看了锦宁的面相,又问了他的生辰八字,仔细算了一遍。如果单看他面相,他这克妻之相并不明显;可配合着他的生辰八字就能知道,他确实是克妻之相,而且是比较厉害的那种。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都没好下场。”

他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太实诚了些。其实他克妻的面相不显,我跟他相处两年都没看出来。他要是不说,或是把出生时的时辰改一改,谁能知道他克妻?咱们家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平白得个三品大员做岳父,跟咱们关家也能更紧密,玉姐儿又漂亮懂事,嫁妆丰厚,换了别人,谁会把这样的好事往外推?可他就这么做了。我即便是他的老师,我当时都心生敬意,越发的觉得这孩子好。”

他余光里瞥了孔氏一眼:“所以啊,这人是否值得交往,是否值得尊敬,是不能以身份尊贵与否来区分的。”

陆氏悄悄地伸出手,拉了拉关乐和的袖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关乐和笑了笑,端起茶碗来慢慢喝起茶来。

他这话,就是特意说给孔氏听的。

刚才孔氏那表情,他可是看在眼里。要是平时他倒也罢了,可听得杜锦宁的事,他正心情不爽呢,孔氏就露出她那惯有的高高姿态来,让他实在忍不住,要说上几句。

孔氏不受兄长的待见,其实也有她自己性格缺陷的原因。她太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出身好,就高高在上,看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最后却被身份地位比她低的女人打败,这些年她性格也越来越偏激。

她对别人偏激,对别的事偏激,他都无所谓,这跟他无关,但唯独她对杜锦宁偏激,露出对杜锦宁的看不起与不屑,他就不能忍。不说杜锦宁是他的弟子他要护着,单是杜锦宁的人品,他就不能容孔氏对杜锦宁有丝毫的指责。

被小叔子这样说,孔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很是羞愧。

她忙道:“我没有看不上他,我只是…我只是以为他看不上我女儿。”说着,她脸色苍白,一阵后怕,“确实,他这人人品实在没话说。换了别人,谁会说出来呢?哪怕他有一丝贪念,我就害苦了我玉姐儿。”想到这里,她紧握的指节都泛白。

关嘉玉可是她的命根子。想着她嫁的人把她给克死了,自己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无从挽救,她就浑身战栗。

她对杜锦宁生出了浓浓的感激之情。

“你跟他说,他的这份恩情我孔氏记下了。他有什么难处,只要说一声,我能做到决不推辞。”她这句话说得格外真诚。

关乐和知道孔氏性格刚硬,做事果断,为人也极重承诺。杜锦宁能得她这句话,以后有事求上门来,必能得她相助。

他觉得有自己在,杜锦宁并不需要孔氏的助力,但还是微微颔首:“如此我就替锦宁多谢二嫂了。”

“是我要多谢你们才对。给你们添麻烦了。”孔氏说着,站起来朝关乐和与陆氏施了一礼。

关乐和和陆氏连忙避开了去。关乐和对孔氏也彻底消了芥蒂。

陆氏上前搀扶孔氏,一面嗔怪道:“二嫂你这是做什么?跟我们还讲这样的客气?”

孔氏勉强朝陆氏笑了笑,想着还要安抚失望伤心的女儿,她就颇感头疼。

她也无心再呆下去了,告辞道:“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过去了。”顿了顿,她又向这对夫妻道,“如果玉姐儿来烦你们,还请多多包涵她的不懂事。”

“放心吧二嫂,我们知道的。”陆氏道,站起来送她到门口,方转回来,问丈夫道,“七弟那边…”

关乐和站了起来:“我去说一声吧。”杜锦宁既是他的弟子,自然由他来向关七老爷说明,方显得有诚意。

那边的关嘉玉早已借着尿遁,从女先生那里出来了,一直等着二房的垂花门处。

见得母亲进来,她便扑了上去,问道:“娘,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见女儿这样,孔氏头疼地揉揉眉心,道:“回去再说。”说着,不由分说地快步朝前走。

关嘉玉跟在身后,却拿眼神去询问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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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自己做

喜乐连忙摇摇头,见她们离越走越快的孔氏有点远,凑近关嘉玉说了一句:“我被遣出屋外了,没听见他们在屋里出什么。”

其实孔氏从屋里出来气压极低,喜乐就猜到亲事可能被拒了。但这种消息,她是不会跟姑娘说的。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太太自己解决吧。

关嘉玉看看喜乐,再看看沉着脸走在前面的母亲,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忐忑起来。她不由也加快了脚步,希望早点能从母亲那里听到消息。

进到内院,孔氏没有去厅堂,而是直接去了自己卧室,并止住了想要跟进屋里的下人:“你们在外面吧。”目光看向关嘉玉和宋妈妈,“你俩跟我进来。”

知道女儿心急,她也不卖关子,进了屋里就把事情的原委跟关嘉玉说了。

关嘉玉简直五雷轰顶,眼睛瞪得老大:“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哪个游方道士随意瞎编的?我不信杜哥哥会是克妻的命!”

“你四叔当年跟京中有名的相面大师慧心大师相交莫逆,他是会看相算命的。这件事,事关你杜师兄的终身,他不可能不证实就随意跟我胡诌。这门亲事,你就死了心吧。”

关嘉玉嘴巴一扁,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孔氏再一次揉了揉眉心,看向了宋妈妈。

宋妈妈向她回递了个放心的眼神:“太太放心吧,我回去好好劝劝姑娘。”

孔氏望着哭个不停的女儿,点了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中的一个女婿不成了,她还得再帮着关嘉玉张罗一个。可满县城的适婚儿郎,她这么些年看下来,心里都是有数的,并没有合适关嘉玉的,否则她也不会一见女儿闹着要嫁给杜锦宁,想明白这孩子不错,就急急地去跟人抢女婿。

没有合适的人选,关嘉玉又是这样一副样子,这婚事应该缓缓才好。但一想京中那对狗男女,她这心里又火烧火燎的,恨不得马上把女儿的亲事给订下来才好。

要不,试试齐慕远?

杜锦宁在家里,一面练字,一面把以后自己在亲事上会遇到的问题仔细想了一遍,再思考清楚如何应对,这才放下笔,吃了午饭,乘了汪福来的骡车去了齐家。

她也懒得进去了,让门房进去邀齐慕远出来。

不一会儿齐慕远就出来了,一上车看到杜锦宁穿的衣服,顿时摇了摇头:“你穿成这样不行。”

杜锦宁看看自己穿的长衫,发现确实不行。自己今天满脑子想着如何解决亲事了,都忘了出门前换一身衣服。

可再想想,她也没什么衣服好换的。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杜方菲给她做的,式样都是读书人换的长衫,根本没有别的式样的衣服。

她想了想:“要不我去街上的成衣铺子看看?买一身短葛?”

齐慕远想象了一下杜锦宁穿短葛的样子,摇了摇头:“不合适。我有一身骑马装还没穿过的,我让婆子收一收,你凑合着穿吧。”

杜锦宁虽不大想穿他的,但想想兄弟两个,齐慕远的心思又细腻,她要是不穿,没准齐慕远觉得她太过生份呢。

她便点头道:“那行。”

两人便又进了齐家,去了齐慕远住的院子。

齐慕远的院子,杜锦宁以前来过一次,是跟关嘉泽一起来的。

齐家的宅子很大,但现在住在这里的只有齐伯昆和齐慕远祖孙两人,下人也不多。宅子大、人气不足,便容易给人一种阴森感,尤其是晚上,需得穿得大半个宅子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实在不是什么好感受。

因此住了一段时间,齐伯昆便干脆把后面的院子都封起来,只使用前面两进院落,第二进算是他们的起居院落,第一进做待客用。园子倒是收拾了出来,平时齐伯昆没事干散个步也有地方去。

现如今他们住的这一进院子,以前算是外院,给七岁以上的未成亲的男丁居住的,有男客来了也会住在这里,因此也分成了一个个院落。

齐慕远住的这处是外院里景致最好的一个院子,有一个大大的池塘,此时有些荷花才露尖尖角,有些已含苞待放了,玉玉亭亭地立在碧绿的荷叶中间,煞是好看。池塘边种着垂柳,墙角种着一丛竹子,另一边还种了几株芭蕉树,其余地方还种着些花草。花草树林被修剪收拾过,整个院子显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泥土与草屑。

齐慕远的房间也跟院子一样,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也摆放得整整齐齐。不过四处摆放的绿色盆栽,给他的房间增添了几分灵动的气息。

跟着齐慕远进了他的房间四处看了看,杜锦宁没见着什么下人,不由问道:“你的小厮呢?”

齐慕远的小厮名叫观棋,取之“观棋不语”之意,齐慕远取这名字就想让人家少说话,多做事。

那小厮确实没辜负这个名字,平时话不多,没用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立在一旁表情远淡;但用到他的时候,不用你多言,他都能帮你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这性子倒跟齐慕远如出一辄。

但饶是如此,齐慕远也不喜欢带他,平时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杜锦宁跟齐慕远厮混了两年,见观棋的次数连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

“在外院吧。平时没事,他是不会进这院子里来的。”齐慕远道。

杜锦宁闻言,颇有些诧异,指着屋子道:“他不进来,难道这屋子都是你自己收拾的?还有院子,那些落叶什么的,不会是你自己打扫的吧?”上次她跟关嘉泽来时,上茶上点心都是观语在做。

“是我自己。”

齐慕远见杜锦宁越发诧异,解释了一句:“我不喜欢别人近身,更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杜锦宁不由望了望齐慕远。

这孩子,这两年跟他们混在一起,平时除了话少些,似乎也不见得性格有多孤僻。可这会子看来,他还是依然故我,没什么变化啊。

“那你以后成亲,怎么办?”

第351章 岁月静好

以齐慕远的家世,娶的也自然是世家女或是官宦家的小姐,这种身份地位的女人嫁人,那都是陪嫁的婆子丫鬟一大堆的。

不说远的,单看关嘉玉就知道了,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至少两个,做杂事的二等丫鬟两个,在院子里做洒扫等粗活的粗使丫鬟也要两个。再加上奶娘,教导嬷嬷,随便数一数就得六七个往上了。要是谱儿大一些的,还会更多。

她们打小就有这么多下人伺候着,少一个都不舒服,自己倒茶估计都能把手给烫了。你要她住进这样的院子,什么都得自己做,收拾屋子打扫庭院,怕是不到第二天就闹着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而让齐慕远去迁就别人,也不现实。只要想想一大群女人叽叽喳喳,整日在这个院子里窜来窜去,不说齐慕远,便是杜锦宁自己想想都要头疼。

喜欢清冷孤寂的人,长时间将其置于热闹繁华处,他绝对难以忍受。

“所以说,我不娶亲。女人都是麻烦。”齐慕远道。

好吧,杜锦宁进一步理解了齐慕远口中“女人是麻烦”这句话的含义。

从这一方面来说,女人,或者特指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们,她们确实是麻烦。

“我去给你拿衣服,你随意。”齐慕远说着,便走进了里间。

兄弟两个,在齐慕远这里,杜锦宁还真就“随意”。

她看到案桌上的镇纸做工精细,式样古扑,忍不住拿起来把玩了两下。将镇纸放下,她又转身去窗台上瞧了瞧,拔弄了一下放在那里的茶具。最后才转过身去,看书架上放着的书。

齐慕远的藏书颇丰,靠墙的一个大书架,书籍已放置了大半。迎面看到有两部自己没看过的书,杜锦宁就直接将它们抽了出来,放在了书架上,准备一会儿跟齐慕远借回去看。

目光在书架上逡巡着,杜锦宁就看到书架的右侧边,放着一排的书。书页是字迹熟悉,可不正是自己手写的等系列话本?

齐慕远一直说他要收藏成套的,而且字迹要一样。杜锦宁能理解他这种强迫症的行为,后来每写一书话本,在付印完之后,就直接把原本给齐慕远。

开始杜锦宁最缺银子的时候,齐慕远还会付给她银子;后来杜锦宁手头宽裕,死活不收齐慕远的钱后,齐慕远便也没坚持,不过会趁着杜锦宁生辰这种特殊时候,送些镇纸、笔墨砚台这些东西给杜锦宁。这些东西并不一定名贵,却是或式样别致,或是特制产品,或有特殊用途,极受杜锦宁喜爱,杜锦宁倒也坦然接受。

当然,有来无往非礼也,杜锦宁也会回赠他一些东西。她别的不拿手,种植却是老本行。她时不时也会送齐慕远和关嘉泽、章鸿文一些自己做的盆栽。像齐慕远屋里有好几个盆栽绿植,都是杜锦宁送他的。

看着郁郁葱葱、明显被打理得很精心的盆栽,杜锦宁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齐慕远就出来了,对杜锦宁道:“你在这里稍坐一会儿,我将衣服拿去给婆子改。案台上的东西你随便用,书架上的书也随便看。”

杜锦宁指了指自己选出来的书:“这两本,我要借回去看。”

齐慕远看了一眼,点头道:“行。”又问,“喝茶吃点心不?我叫观棋送进来。”

“不用。”杜锦宁摇摇头,指了指窗台上摆着的东西:“我要喝茶自己煮。”

那是一套茶具,不过并不是简单的茶具。齐慕远叫人做了一个特制的小炉,从炉嘴露出来的装置看,炉膛里装的应该是煤油,上面还有一根大大的灯芯;炉上放着一个式样古朴的陶土提梁壶。刚才杜锦宁就将壶盖提起来看过,里面装了大半的清水。她就能猜到这是平时齐慕远自己煮茶的东西。

杜锦宁在现代时喜欢喝茶,她也喜欢茶艺茶道所营造出来的氛围。不过一个人喝茶,她也不摆放那么多复杂的茶具。她只需一个酒精炉,上面放着玻璃的提梁壶。在冬天寒冷的时候,把酒精炉点着,放一块普洱茶进去慢慢的煮,看着酒红色的茶汤在玻璃器皿里被煮出来。提起壶子倒一杯在自己那式样古朴的陶制斗笠杯里,听着清幽的古筝曲,翻看一本书,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静静绽开的花朵,她就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齐慕远这套煮茶装置,勾起了她心底里的回忆。她要坐在这样的庭院里,为自己煮一杯茶喝。

齐慕远一笑,笑容如窗外那丛翠竹一般清峻高远。

他走到书架前,从底下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茶盒,递给杜锦宁:“你尝尝这个茶。”说着他不再停留,拿着衣服出了门。

杜锦宁透过大开的窗户,望着齐慕远挺拔颀长的身影穿过院子,出了院门,她这才将陶壶提了下来,拿起放在窗台上的打火石点燃灯芯,将陶壶坐回到炉子上,看着火焰舔抚着壶底,这低下头,看向齐慕远递给她的那个茶盒。

茶盒里装着一个个如鸡蛋大小的扁平的茶饼。

杜锦宁眉头微皱,伸手拿起一个茶饼,放在眼前看了看,又递到鼻子前嗅了嗅。

宋人喜欢点茶,而点茶用的是饼茶。这种饼茶需将鲜叶放到蒸笼里蒸软,再拿出来去梗去茎,然后将剩下的茶叶调入多种名贵香料,再制成一个个茶饼,干燥存放。喝的时候将茶饼拿到火上烤干烤脆,再碾碎过筛,得到茶末,放到碗里点拂成茶沫。

历史拐了弯在宋朝延续了上百年后,虽然没有朱元璋和朱权父子提倡散茶,但太过昂贵而繁复的喝茶方式还是让许多人摈弃了点茶,喝起散茶来。也因此,杜锦宁创制出来的炒青绿茶才如此有市场。

两年的相处,杜锦宁知道齐慕远的性子,他喜欢性子纯良简单肚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的人,也喜欢简约的生活方式。像他这样,连下人都不使唤的,必不会喜欢繁复的点茶。

可为什么他的拿这饼茶出来呢?这饼茶跟一般的饼茶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352章 兴趣

也不知齐慕远是用什么做的灯芯,油似乎也不是单纯的煤油,火燃很大,壶子又小,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壶子里的水就开了,而且屋里和水都没什么异味。

杜锦宁掰了一块茶饼放进去,盖上盖子煮了一会儿,便吹灭了火。让陶壶用余温慢慢焖着茶,杜锦宁坐正身子,正翻开她拿的那本书,准备看上几页书时,齐慕远就已经回来了。

他手里拿了一碟子糕点。

“藤萝饼?”杜锦宁看清楚那点心时,眼睛顿时一亮。

齐府的外院就种了几株藤萝,这藤萝本是暮春时节开的花,现在已进入了盛花期,一串串藤萝花如紫色的瀑布一般垂在木架子上。杜锦宁正想跟齐慕远说明日过来摘些藤萝花回去做饼吃呢,没想到现在就饱了口福。

“你认得这是藤萝?”齐慕远奇怪道。

藤萝属北方植物,南方很少栽种。当年齐伯昆从北方拿了几株种在院子里,许多人都误把藤萝当作紫藤。

“嗯,书上看的,哪本书记不得了。”杜锦宁拿过饼咬了一口,故意含含糊糊道,“你也知道,我在种植上可是有天赋的。”

齐慕远就不问了。

他虽然记忆力也好,但他看书是有选择的,求精求深,不像杜锦宁拿到什么书都看,书院藏书阁里的书都差不多看完了。而且她还专门对种植的书有兴趣。所以杜锦宁说是从书上看来的,他便没有半点怀疑。

杜锦宁见状,扬了一下眉毛。

她广看书,杂看书,目的就在此。免得她露出点不一般的见识来,就被人怀疑。如此博阅群书,被人问起时她就有话说。而且看书多了,她心里也不怵别人刨根究底,因为她总能从书里找到些出处,来作为自己的理论依据。

看到茶壶冒着热气,齐慕远打开盖子看了里面一眼,便又盖上,拿出两个茶杯洗了洗,给杜锦宁和他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

那饼并不大,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杜锦宁接过茶水,道了一声谢,吹了吹便喝了一口。

茶水一入口她就停住了,抬起头来看了齐慕远一眼,低下头去又喝了一口茶。

“怎么样?”齐慕远含笑问她,眼眸里满是期待。

将茶水咽下,杜锦宁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打哪儿来的这茶?”

这是生普啊。她记得“茶马互市”就是唐宋时期形成的,普洱茶似乎在唐宋时期就被列为了贡品。莫不是这普洱是从云南那边运过来的?

“我制的。”齐慕远道。

“你制的?”杜锦宁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齐慕远点了点头:“去年看你制茶,我便突发奇想,先照着你制茶的方法把茶炒上一遍,然后再按他们做茶饼的方法把茶给团起来。不过我不喜欢香料的味道,所以没放香料,也没把茶捣得太碎,直接就这么团成了一团放着。后来我忙着参加县试、府试,就把它忘记了。今年看你教梁严两家制茶,我才想起我去年做的茶,还以为放得太久,发霉变质了呢。却不想喝了之后,感觉还不错,喝了也没见身体有什么不适。本来还想拿去给你看看的,没准到你今天要过来,还要煮茶喝,正好给你试试。”

杜锦宁顿时来了兴趣。

相比起念书写文章,她更喜欢钻研植物以及吃喝。

三个好友里,章鸿文背负着全家的重望,一心一意念书,连闲书都少看,更不用说干别的了;关嘉泽兴趣那叫一个广泛,什么他都要去瞧一瞧看一看,但都是三分钟热度。要不是念书写文章被关乐和盯着,估计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成绩。

唯有齐慕远,平时不声不响,连个表情都欠奉。但他对什么感兴趣,就很能钻得进去。去年他中了童生不用每天去书院上学后,他还花了一些时间研究陶瓷,跟到窑口去向窑工讨教了一番,自己还试着烧了几个陶瓷。现如今他都还在摆弄这玩意,杜锦宁就收到过他送的陶土花盆。

现如今齐慕远又对制茶感兴趣,没准哪时她就能喝到红茶、花茶了呢。

她细细地品了两口茶,点头赞道:“这茶不同于散茶,也跟以往的饼茶不一样,别有一番醇厚的味道,很好。”

齐慕远的脸上就浮现出笑容来:“我也这么觉得。我喜欢这味道。”

“你叫人再制一些,放久一些,估计会更好喝。”杜锦宁指点道。

普洱茶,是一种后发酵茶。制茶的时候杀青的温度不宜过高,让其保持茶叶的活性,然后放置在自然环境下,让它在适当的温度与湿度下慢慢发酵。

刚开始制成、还没有发酵完成的的普洱叫生普洱,它属于绿茶,味道变化多端,既有绿茶的刺激鲜爽,又带有黑茶的醇厚甘甜;随着存放时间的推移,它就如积年的老酒,味道越来越醇香顺滑。

齐慕远点点头;“正有此意。”

“哪时你带我去窑口看看吧,我对制陶也很感兴趣。”杜锦宁道。

一听杜锦宁这话,齐慕远越发高兴:“好。”

世家大族向来是不会在外面买成衣或做衣服的,都是自己在府中养了做针线的女仆。齐伯昆和齐慕远虽是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从京城回来时却也带了针线上的人。毕竟齐慕远正是长个儿的年纪,新制的衣服没俩月就不合身了。再者这时代的纺织和染色技术不到家,衣服易皱易褪色,往往洗上几水就成旧衣了。所以讲究些的人家,都是常年不停做新衣的。

这些女人手脚麻利,杜锦宁跟齐慕远吃着饼喝了几杯茶的功夫,观棋就用托盘捧了那套衣服进来,禀道:“少爷,衣服改好了。”

齐慕远就看向杜锦宁:“换上?”

“去哪儿换?”杜锦宁问道。

她之所以跟齐慕远进来换衣服,就因为她还没发育,完全没有女性特征。而且她里面还穿着中衣,只需要换外面的衣服而已。只要给她个没人的地方,换个外衣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齐慕远一直让她感觉很安全、很靠谱。在他的地盘里,她觉得完全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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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兄弟两个

齐慕远指指里间:“如不嫌弃,你到里间去换吧。”

“好。”杜锦宁起身,接过观棋手里的托盘,走进了里间。

里间是齐慕远的卧室,杜锦宁还是第一次来。她好奇地打量了屋里一眼,只见这屋子并不算大,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两个衣柜、一架雕花屏风,外加一张软榻而已。床上的被褥和软榻都是灰蓝色颜的,与衣柜、屏风的红木颜色一配,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她把门拴好,又将窗户关上,这才快速脱了外衣,将齐慕远的那套骑马装换上。

所谓的骑马装,就是袖子比较窄小,在袖口处还束了起来,免得在马上抓缰绳的时候被宽大的袖口绊住;衣服还是长款,但为了跨着上下马,两侧都开得极上,两腿劈叉摆个一字也没有大碍,腰间用腰带束起。

而杜锦宁原先穿的裤子、鞋子都不用换。

当然,唐宋正统的骑马装来源于胡装,下面应该配靴子的。但胡人穿靴子是为了方便走在草地上。漓水县这里骑马都是在官道,所以穿靴子没有意义,便是齐慕远自己也不穿靴子。

齐慕远细心,应该是把杜锦宁的尺寸给了绣娘。绣娘不光改短了衣服的长度,还把大小的尺寸也改了,她穿上后不光长短合适,便是大小都挺合适。

检查了一遍自己没有哪里不妥当,杜锦宁这才把换下来的衣衫折好,开门走了出去。

齐慕远上下打量了杜锦宁一眼,点了点头;“还算合身。行了,走吧。”

杜锦宁扬了扬手里拿着的衣衫:“劳烦给我个包袱皮,我把衣服包上。”

齐慕远也不假观棋之手,自己走进里间拿了个包袱皮来,递给杜锦宁。杜锦宁将衣服包了,跟着齐慕远一起去了马厩。

齐家马厩里竟然养了五六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