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能从楚馆这个深渊泥淖中爬起来,对安适来说已是幸运,他实在不敢奢求太多。如果杜锦宁的要求不是太过份,不会让安适从一个泥淖中爬起来,再掉到另一个深坑里去,他在心态上都能坦然接受。

安适的这种想法,杜锦宁从他的表情里都能看得出来。

她暗叹一声,道:“如果你想去京城,我可以帮你出城。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你的出身,只要你能养活自己并保护好自己,就能过安稳的日子,不用担心润州的人跑去找你麻烦。”

安适听了这话,十分地心动。

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想获得自由身,远离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那种生活或许会很辛苦,或许会很清贫,但对于他这种吃尽了苦头、想要得到灵魂上的救赎的人来说,却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只是…

他看向杜锦宁,小心地问道:“除了这个,不知杜大人可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指教小人?”

杜锦宁暗自点头。

吃过苦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个安适,比当初的江北更加有眼色,也更加聪明。

她道:“我在这附近新建了一个园林,接下来估计会陆续有京城的文人墨客到此拜访,我会时不时举办茶会,缺一个琴师。如果你愿意,我出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银子,聘你在茶会上弹琴。不过…”

她看向安适:“我得确认你的琴技确实值得我花这个钱聘请你。”

看看安适有些疑虑的表情,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的能力不错,受我雇佣,那么你就是我园林茶会里的专用琴师,单纯的琴师,除了弹琴,你是自由的,谁也强迫不了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安适思忖片刻,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将前襟一提,双膝跪了下去:“安适愿为杜大人效力。”

杜锦宁抬了抬手,道了一声:“请起。”并没有过多客气,算是接受了安适的投诚。

这个安适,确实是个聪明人。

他应该也相信,如果他想去京城,杜锦宁绝对不会阻拦他,而会履行承诺,帮助他出城,让他去京城。

但去了京城之后呢?一个没钱没地位、来历不明的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子,很容易被地痞流氓盯上,多番试探之后发现他没有任何依靠,那些人必然会对他下手。

落在了那些人手里,没准日子比在润州的楚馆里还要不堪。

留在杜锦宁这里就不同了,至少他获得了杜锦宁的庇护。只要杜锦宁不对他起什么歪心思,他的日子就不难过。

而杜锦宁会对他起歪心思吗?且看杜锦宁自己长得比安适都还要出色,昨晚见过的那位阳刚气十足的英俊青年又是另一个类型的极品美男,这两人无论容貌、气质都比安适强百倍。以年纪轻轻就阅人无数的安适看来,这两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他这种人?

退一万步说,如果他这一辈子注定要以身伺人,那么伺候像杜锦宁或齐慕远这样的人,对安适这种出身的人来说,也算是一种很好的归宿了。

像安适这样的人,从小就培养来伺候人的,自然极有眼水,十分会看人脸色。不用杜锦宁吩咐,他就将他的行李打开,拿出一架古琴,摆在屋子中间,调了调音,朝杜锦宁微一行礼,就弹了起来。

杜锦宁以前在书院里专门学过琴,这几年琴课她也没拉下的。安适只弹了几下,她就知道这个安适果然不简单,琴艺比她不知高明了凡几。

弹琴,不光是拔弄琴弦的手法要高超,更要将整个人融入琴中,以琴传情,以琴明志,引人进入用音律营造的某种意境,以获得心灵上的共鸣。

短短几息功夫,安适就让屋里屋外的众人进入了这种意境,让他们随着自己的琴声或喜或悲,情难自禁。其琴技之高超,由此可见一斑。

安适的琴声不长,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就停了下来。

他知道,杜锦宁不会有太多时间来听他弹琴。这样一段不长不短的琴声,足以让人知道他的琴技如何了。

杜锦宁睁开眼睛,看向安适,神情里满是欣赏之意:“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我知道你的志向了。你的琴,弹得真是出色。”

第748章 开窍了

安适眼眸骤地一亮。

虽说他刚才确实以琴明志了,但一般人,也就听出泉水汩汩,鸟鸣啾啾,觉得心臆旷达,觉察到是他寄情于山水。但能像杜锦宁这般精确听出他心中所想的,点出他想表达的这首词的,至今为止,唯一人耳。

眼前这个容貌、气质均在他之上的少年,如果不是琴技出神入化,就是心思剔透,能够洞察一切。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他深深一躹“安适能为少爷弹琴,是安适的荣幸。”

他这一躹,又与前一躹不同。前一躹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屈身于杜锦宁;而现在,他是真心诚服。

杜锦宁微一颔首,看向了姚书棋“姚管家,园林里有一隅已经建好了吧那里的院子能住人了吗”

“是的,已建好,能住人了。”姚书棋连忙道。

“那就让安适住到那里去吧。”

说着,杜锦宁看向安适“想来你手头也有点钱,我建议你现在就去买两个下人。偌大一个园子,只你一个人住,太过荒凉。而且”

她看了安适的手一眼“琴师的手需得保养,洗衣做饭的粗活,总得有人替你做。”

安适感激地深深一躹“多谢少爷为小人着想。”

他是作为楚馆的红人来培养的,从小就有下人精心伺候,洗衣做饭他确实不会。杜锦宁说他的手需要保养,不过是替他圆面子。

另外,他在楚馆里呆了这么多年,多少有些积蓄。现在生活有了着落,拿出点钱来买两三个下人,还真不困难。

他也明白杜锦宁让他自己买下人的用意。如果是杜锦宁自己配下人给他,他定然会怀疑杜锦宁通过这些下人来监视他、囚禁他。可他自己买下人就不一样了。身契在他手上,下人的月例银子也从他这里领,这些人就是他的人,不存在监视、囚禁一说,他使唤起这些下人来也自在。

“当然,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让姚管家给你安排两个下人也可以。这些你与姚管家商议即可。”杜锦宁说着,端起了茶盏。

“是,小人告退。”安适连忙抱起琴,朝杜锦宁行礼。

姚书棋道“如果少爷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去安排安适去了。”

“去吧。”杜锦宁站了起来,出了院子。

她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慢慢磨了墨,写了一幅字“宠辱不惊,静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这副对联,出自明朝陈继儒的小窗幽记和洪应明的菜根谭,道尽心境平和、淡泊自然的心境,倒是很适合安适。

待墨迹干了,她吩咐青木“送去给安适。”

“是。”青木将纸卷了,放进一个轴筒里,送去了园林安适的新居处。

这件事,不过是杜锦宁看到安适这么个人,听了他一段琴,心中有感而发,便想起了这么一句话,写下这么一幅字,赠予安适,如此而已,并没有什么深意。送过字后,她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到田间地头巡视。

而齐慕远那头,他虽一路琢磨着杜锦宁那几句话,行程上却不敢有丝毫耽搁,快马加鞭,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堪堪进了城。

“少爷您回来了老太爷问了几次了。”门房小跑着跟着齐慕远进门,凑到齐慕远跟前递了句话。

“知道了。”齐慕远大步流星地朝里走,腿长脚长,不一会儿就转到影壁后面,看不见了。

观棋掏出一小把铜板将门房打发了,紧跟了上去。

如果门房没有递话,齐慕远是打算先回自己院里梳洗一番,换件衣服,再去给祖父请安的。但门房递了话,他便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去了齐伯昆那里。

齐伯昆也是估摸着齐慕远这时候回来,正在厅堂里等着。

见孙子风尘仆仆地进来,给他行礼,他温声道“行了,骑了一天的马,累了吧赶紧坐吧。”

待齐慕远在他的下首坐下,他便抬了抬手,有下人陆续端上了热水和毛巾,给齐慕远洗脸洗手。

齐家老太太十年前去世,齐伯昆没有再娶,不过身边却有个侍妾。这位老姨娘无儿无女,性子也安静,从来不生事,齐伯昆也没有抬举她的意思,所以她在齐府也没多少存在感。

因为有老姨娘,齐伯昆的院子里一向是有丫鬟婆子的。

刚才给齐慕远端水来的,便是两个丫鬟。

齐慕远对这些向来不在意,可观棋却看了这两个丫鬟一眼。

这两个丫鬟以前他从未见过,应该是这两天才进府的。而让他心里有些嘀咕的是,这两个丫鬟的长相都极为俏丽,一个端庄文静,一个活泼可爱。这就有些反常了。

要知道,齐伯昆向来不喜欢太过漂亮的丫鬟或小厮。他认为这样的人容易招蜂引蝶,惹来麻烦。他在政事上就够累的了,回到家里就想放松舒适,不想还得处理麻烦。

而现在,老太爷的院子里进了漂亮的丫鬟,而且一进还是两个,这由不得观棋心里不多想。

他抬起眼来,看向自家少爷。可这一看之下,他就愣住了。

齐慕远也不知是受母亲影响,还是天生如此,他对漂亮的丫鬟小厮比齐伯昆还要避之不及。平时自己的院子他不让丫鬟去伺候;而到母亲苏氏那里请安,有丫鬟向他献殷勤时,经常被他的漠视与冷淡弄得万分尴尬不管对方有多漂亮,他都从来不正眼看她们,完是媚眼做给瞎子看。

可现在观棋看到了什么

此时齐慕远虽然在洗手,但心思明显不在洗手上,而是盯着端盆子的丫鬟的手看。

观棋顺着齐慕远的目光看去,便看到那个丫鬟纤纤玉指,肌肤雪白,指若葱根,一双手确实十分漂亮。

端水的是那个文雅的丫鬟,此时看到少爷的目光被自己漂亮的手吸引,她害羞之余,心里暗自窃喜。

另一个活泼的,见状心有不甘,赶紧将手里的布巾放进盆里,问齐慕远道“少爷,要不奴婢给你拧把帕子擦擦脸”

齐伯昆为掰直孙子,可谓是煞费苦心。他特意叫老姨娘买了两个漂亮的丫鬟进来,就是希望这些丫鬟能能干一些,能爬上齐慕远的床,为齐家生下孙子。没准齐慕远尝到女人的滋味,就变得正常起来了呢

此时看到齐慕远盯着丫鬟的手看,他心里高兴的不行,不等齐慕远拒绝就连声道“对对,拧把帕子擦把脸。一路上灰尘大,脏得很。”

嘿嘿,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第749章 安排

齐伯昆这么一出声,齐慕远这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虽说清醒,但他的思绪仍然停留在某处,看都没看说要给他拧帕子的丫鬟一眼,直接从她手里拿过帕子,浸到水里,道了一声:“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他自己拧了帕子,擦了两把脸,这才将帕子扔回盆里,走回去坐到了齐伯昆身边。

在这过程中,他倒是往端盆丫鬟的手看了两眼。

齐伯昆见了,心里越发高兴,笑道:“这是你太姨娘新买的两个丫鬟。”他指着文静丫鬟道,“这个叫静儿。”又指另一个,“那个叫闹儿。倒是人如其名,一个文文静静的,一个活泼伶俐。”

要是以往,齐伯昆这样介绍丫鬟,齐慕远会非常不耐烦,看都不看丫鬟一眼,就岔开话题,仿佛女人这种生物让他避之不及一般。

可今天,他却打量了那个叫静儿的丫鬟一眼,看了看她的手,同时转过头去往丽儿的手上瞥了一眼,点了点头,不过旋即他便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齐伯昆见状,也不打算废话了,只问了一句:“去润州可还顺利?没出什么事吧?”

齐慕远回过神来,赶紧回答祖父的问题:“顺利,没什么事。”

“如此就好。”齐伯昆挥挥手,就开始赶人,“既如此,那你去给你父母问个安,就回去歇着吧。骑了一天马,可累着了。”

齐慕远心里有事,便也没有坚持,起身给祖父行了一礼,便打算去给齐文聪和苏氏问安。

齐伯昆却把观棋叫住了,然后对齐慕远道:“我有点事要问观棋,你先去你父母那里吧。”

齐慕远还以为祖父是问他在润州与杜锦宁相处的事。他与杜锦宁之间,除了那一吻,倒也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尤其是自己的祖父。

他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待齐慕远出了门,齐伯昆这才指着静儿,对观棋道:“一会儿我要派静儿过去伺候少爷,不管她要做什么,你都不得阻拦,好好配合她,听见没有?”

观棋心里非常不乐意。

他能猜想到齐伯昆要派这个叫静儿的丫鬟过去做什么,在从桂省回来的时候,苏氏就曾打过主意,派丫鬟去伺候过齐慕远,结果被齐慕远当场赶了出去,还发了一通火,又放了狠话,说谁敢胆往他面前凑,他就直接提脚卖出去。

有了他这通话,齐慕远又是一副冷脸,随后齐伯昆也发了话,说让齐慕远专心备考,不许人去打扰他,还把苏氏叫去训斥了几句,这才没有丫鬟敢往齐慕远面前凑。否则,一天不到有多少丫鬟到那边院子转悠,打齐慕远的主意呢。

现在他明知道少爷不喜欢这套,还配合这个丫鬟算计少爷,很有帮着外人对付少爷的嫌疑。少爷事后即便不会因为此事而撵他走,肯定也不会像以前那般信任他。

可这个家,老太爷最大,便是少爷都得听他的。观棋一个小厮,根本没胆子拒绝齐伯昆的要求。

他只得行了一礼,道:“是。”

齐伯昆满意地挥挥手:“去吧。”待观棋一走,他就让人领了静儿去齐慕远的院子。

他知道孙子喜静,这两个丫鬟里,他猜想孙子即便要挑,也是会挑这个叫静儿的丫鬟,现在果不其然。

他深深为自己的睿智得意,转头对从外面走进来的老姨娘道:“看吧,果然还是我最了解小远。”

原先为了凑趣,老姨娘跟齐伯昆还打了个赌,赌齐慕远最喜欢哪个丫鬟。老姨娘为了让齐伯昆赢,便说自己看好闹儿,说活泼俏丽的女孩子,最讨年轻男孩儿的喜欢。

齐伯昆尽管觉得齐慕远八成会对这两个人都漠视,但还是跟老姨娘赌了一把。

没想到竟然赌赢了。

他心情大畅,对老姨娘道:“如果今晚小远能成事,明日你就叫人好好照顾那个丫头,可别怀了身子都不知道。那可是我们齐家的长房长曾孙,金贵着呢。”

老姨娘万分诧异。

齐伯昆让她买两个漂亮的丫鬟来给齐慕远做通房丫鬟,她还能理解。毕竟哪家豪门公子,不是家中早早就备好教他们人事的丫鬟?齐慕远十七岁家里才备,就已是晚了。

为了这个,她心里没少鄙视苏氏,觉得苏氏这个太太做得太不合格,连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都不上心,这种事还得齐伯昆这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来操心。

她是个十分知道分寸的人,也知道齐伯昆不喜欢女人多嘴多舌,但听到齐伯昆这话,她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老太爷,这样怕是不妥当。”

她难得对家中的事开口,齐伯昆也不驳她的面子,随口问了一声:“哪里不妥当?”

“好人家的女孩儿,挑夫家不光要看门第、男方的能力、品行,还要看看他后宅的情况。如果早不早就有庶长子,一般的女孩儿是不大愿意嫁过去的。长子长孙的地位何等重要,要是不能从正妻的肚子里出,以后会很麻烦。一个家族的乱象,有时候就从这里起。”

齐伯昆不意她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诧异地看她一眼,笑着赞道:“你倒是有见地。”

不等老姨娘说话,他摆摆手:“这些我都知道,这件事听我的就好。”

老姨娘便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那边厢,齐慕远给父母请了安,便回了自己院子。

他的院子,除了观棋,自然还有别的下人的。不过为了避免麻烦,齐慕远从不用丫鬟,要不就是小厮长随,要不就是婆子。

此时,一个长随迎上前问道:“少爷,您是先沐浴还是先吃饭?”

“先沐浴。”齐慕远道。

刚才在齐伯昆和苏氏那里,他就吃了几块点心,倒是不饿。而浑身上下的灰尘让爱干净的他受不了。

长随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跟另一个小厮提了水进来,兑了半个沐桶的水,退了出去。

齐慕远见观棋把换洗衣服拿来了,便挥了挥手,让他出去,自己脱了衣服,跨腿进了沐桶里。

第750章 悟了

一进沐桶,他就皱起了眉头。

小时候为了淬炼筋骨,师傅们弄了些草药来给齐慕远每日泡药浴。待后来长大不用泡药浴了,习惯了高水温泡澡的齐慕远,还是要求下人们给他备洗澡水的时候,给他备相对比较高温的热水,觉得这样泡澡才舒服。而惯常侍候他的下人都知道这一点,从来不会让他在这方面操心。

可今天水的温度却是不够,不冷不热温温的,让想好好泡个澡解乏的齐慕远感觉特别不爽。

他站起身来,朝旁边的水桶看了看。

担心水温不合适,提水的下人除了调好沐桶的水,还会放两桶水在旁边,一冷一热,好在水温不够或是太热的情况下,齐慕远自己能调一调,不需要喊人。

可现在,两个桶竟然空空如也。

齐慕远有些生气。

他冲着外面喊道:“观棋。”

“少爷,什么事?”观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水不够热,提一桶热水进来。”

“好的,少爷,您稍等。”观棋的脚步声渐远,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敲了敲门。

“进来吧。”齐慕远背对着门,坐在沐桶里叫道。

门“呀”地一声开了,观棋提着水走了进来。

主仆两人相处七八年,彼此都十分默契了。观棋也无需问齐慕远,自己拿了个瓢子,将桶里的热水舀起来,一点点地从浴桶边沿小心地兑了进去,还伸手在水里搅一搅,免得那处的水太烫,烫着了齐慕远。

兑了一会儿,摸摸水温,觉得差不多了,观棋就停了手,道了一声:“好了,少爷。”便退了出去,顺手还关上了门。

这是在自己家里,齐慕远无论是对这个环境还是对观棋,都是不设防的。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杜锦宁的手,还有刚才端水盆的那个丫鬟的手,心绪杂乱,神思不属,所以开始他还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不过随着观棋的脚步声远去,他就感觉不对,正当他准备做出反应时,一双漂亮的纤纤玉手就摸上了他的背,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少爷,奴婢给您搓搓背吧?”

齐慕远心里一凛,武者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在浴桶里将身子一侧,反手就掐住了那丫鬟的脖子。

“呃,咳咳…少、少爷…”静儿气喘不上来,差点没翻白眼,伸手去抓齐慕远的手,试图把他的手掌从自己脖子上掰开。

在齐伯昆那里那么久,齐慕远的目光就根本没落到静儿和闹儿脸上过,完全没认出这个丫鬟就是给他端水洗脸的丫鬟。不过当静儿的手伸上来掰他的手时,他倒是认出来了。

他打量了静儿一眼,看到她穿着府里丫鬟的服饰,再想想今晚祖父的举动,倒是隐约猜到这丫鬟是谁了。而且她过来,应该是祖父派吩咐。

他这才心神一松,松开手掌,正想用水洗洗手,忽然想起自己还光着身子,赶紧将搭在浴桶旁的浴巾扯过来,盖在水面上。

“出去。”他冷冷道。

“少爷…”静儿唤了一声,刚想说话,就听齐慕远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否则,扔出去的就是你的尸体。”

静儿被吓住了。

她没想到勾引少爷还要冒生命危险。

她嚅嚅地应了一声,转身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在门口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没摔一跤。

因为热水氲氤,再加上害羞,她从始至终,根本没看清楚齐慕远在浴桶里的样子。

观棋就站在廊下的黑暗处,看到静儿没呆上几息功夫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鼻子里冷冷地轻哼了一声。

得了老太爷的恩准又如何?少爷还不是看不上眼!

看到静儿出去,门却大开着,齐慕远已无心泡澡了,只想草草洗好起身。但想到他的背竟然被那个女人摸过,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厌恶,只觉得浑身不舒服,需得再用干净的水洗一次澡才舒坦。

“观棋。”他大声道。

“少爷。”观棋应声而来,心里已做好了被少爷喝斥的准备。

可齐慕远却顾不得责备他,叫道:“叫人重新提两桶水来,把这些水换了,我要重新沐浴。”

“是。”观棋一喜,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唤人。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他就是讨厌那些试图爬少爷床的丫鬟。少爷摆明了嫌弃刚才那丫鬟碰了他的身子,观棋心里唯有高兴。

提水的两个下人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候发落,听观棋说少爷要换水沐浴,两人抱着将功赎罪的心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水提来,还照齐慕远的吩咐换了个新浴桶。

观棋也不敢怠慢,赶紧进去帮忙调水温。

三人都以为齐慕远会很生气,即便现在不发落他们,也会对他们冷眼相待。却不想三人发现齐慕远似乎不光没有生气,平时的冷脸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微微勾起的唇角。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丫头的勾引?

提水的两个下人对视一眼,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少爷不生气,他们就不会被惩罚了。

观棋的心情倒是一下子沉了下去。

“行了,都下去吧。”穿着一件半湿浴袍的齐慕远见水温调得正好,挥手叫三人下去,眼看着观棋细心地将门关上,他脱了外袍进了浴桶,然后舒服地叹了口气,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晚蓝木碰了他,他感觉恶心,将蓝木赶走之后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生怕自己在生理上还是喜欢女人,有一天憋不住,会辜负了杜锦宁。

虽然后来被杜锦宁安抚了,但梦里的女人和某种生理反应,始终是压在齐慕远心里的一块石头。

不曾想,刚才静儿触碰他的时候,他发现竟然跟那晚被蓝木触碰时一样,感觉到肮脏与恶心。

这与他跟杜锦宁接触,甚至跟杜锦宁亲吻时的感觉完全相反。

他现在终于确定了,就算他梦里会梦到女人,他也只喜欢杜锦宁一个,无论男女。

只是,杜锦宁那天将手与他的手对比,到底是想表示什么呢?

齐慕远的思绪,禁不住又回到了这个问题来。

想起静儿想掰开自己的手时握着自己手的触感,是那样的细腻,酥若无骨;而且,她的手跟杜锦宁的手形状、大小都那么相似…

齐慕远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第751章 杜锦宁是女子?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想起自己刚才升起的那个荒唐的念头,齐慕远直觉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