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宁自然不拦他,见他要出门,又道:“叫人打热水过来,我要卸妆沐浴。”

一听“沐浴”两个字,齐慕远的眼眸就深了深。他看了杜锦宁一眼,转身出去了。

杜锦宁将自己头上耳朵脖子上的首饰都一一取了下来,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常服,将身上的朝服换了下来。

为彰显身份高贵,公主的朝服做得华丽之极,十分繁琐。

姚书棋做管家是很细心的,早就叫厨房预备了热水和吃食,不一会儿,东西就送来了。

俗话说,物似主人形。姚书棋跟在杜锦宁身边久了,连多思多想都随了她。

叫小厮进来伺候杜锦宁和齐慕远,自然不合规矩,杜锦宁要被说闲话;叫丫鬟进来伺候,他又担心这些丫鬟对齐慕远起了心思,叫杜锦宁不痛快。

本来按杜锦宁现在的身份,太监伺候是最好不过的,但杜锦宁实在用不惯太监。

姚书棋想来想去,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把东西送进来。

齐慕远根本没注意到送东西进来的是什么人。

他将托盘放到案几上,递了一双筷子给杜锦宁:“先吃点东西再沐浴。”

杜锦宁也真是饿了。不说规矩不规矩的,因为朝服太繁琐,上厕所麻烦,她自己都不愿意吃东西喝水,今天真是饿坏了。

她将齐慕远舀给她的汤喝了,缓了一下肠胃,这才吃起饭来。

齐慕远其实也没吃,还是中午的时候垫巴了两口,此时也饿了,两人在红烛的映照下对坐着吃饭,互相给对方夹菜,还时不时评价两句,相视而笑,气氛十分温馨甜蜜。

吃完饭,齐慕远也不猴急了,让杜锦宁去洗澡。

“这里有两个浴室呢,你也去洗吧。”杜锦宁道。

她本来想来个鸳鸯浴的,但如此一来,她的第一次就交待在浴室那种地方了。再者,夫妻相处是细水长流的事,这种增进夫妻感情的浪漫手段,得慢慢用才好。一次性用光了,以后就没意思了。

还有,她前世虽没结过婚,但生活在信息bào zhà的时代,理论还是有的。她不能显得太过老司机。现在齐慕远满心满眼都是她,还不会多想。可以后呢?一旦两人出现信任危险,今天的一切疑点都会被无限放大,到时候她真是满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

所以,她决定还是不那么热情奔放,做一个娇羞的新娘子会比较好。

按照以往的速度洗好了澡,杜锦宁出来,就发现齐慕远早已在屋里了,手里正拿着什么在灯下看着。

杜锦宁特意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就见齐慕远“嗖”地把东西放进了袖子里,动作之快让杜锦宁乍舌。

“看什么?”杜锦宁就拿眼睛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齐慕远。

“呃,没什么。”齐慕远的眼睛看着别处,“朝庭的线报。”

不用看,杜锦宁就猜到他看的是什么。

昨晚,陈氏就跟作贼似的拿了一本小册子过来,还期期艾艾、半羞半露地跟她说了一些话。她走后杜锦宁把那小册子翻了翻,就随意扔到一边去了。

在她看来,这些东西生理卫生课上就有讲,网上那些带颜色的话更是直白,小册子画的那些比例完全失真的不穿衣服的小人儿,真是丑得要命。

她装作不知道,十分温柔体贴的道:“你既公事繁忙,那就去忙吧。我叫枝儿过来跟我作伴。”说着她就要出去叫人。

“锦宁。”齐慕远上前一把搂住了她,“我没忙公事。”说着不待杜锦宁说话,他就吻了上来,堵住了杜锦宁的嘴。

他虽然还十分紧张,但男人的本能让他这会儿行动力很强。他一面吻一面将杜锦宁往床上引,到了床边还一个掌风扇灭了灯。

杜锦宁:“…”武功高了不起啊。

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九,天边挂着一弯半月。这公主府的屋宽大幽深,灯火一灭就几乎看不到东西。杜锦宁只觉得自己的衣服很快被脱了下来,齐慕远炽热的吻随之而下,跟点火似的让她浑身都烧了起来。

“啊,你轻点。”

“不是,不是这里。”

“哪里?在哪儿?”

“要不,你点灯看一下书?”

“…”沉默了一会儿,黑暗里传来齐慕远咬牙切齿声音,“杜锦宁…”

杜锦宁“吃吃”的笑声传来,可紧接着,就听到她一声惊呼,“啊,好疼,疼疼疼…”没多久,就是一片shēn yín声。

第二天杜锦宁是被齐慕远吻醒的,迷糊间发现齐慕远又来,她的瞌睡顿时惊醒了:“今天要去你家拜见长辈。”

“还早,很快。”

这个很快就快到了天大亮。等杜锦宁腿软脚软地被齐慕远抱进浴室洗了个澡,再由丫鬟伺候着穿上衣服上马车去齐家,已是巳初了。

“都怪你。”她狠狠地瞪了齐慕远一眼。

齐慕远把她搂进怀里,笑道:“祖父不会责怪咱们的。”

“那你娘呢?”杜锦宁挑眉。

“别理她就行。”齐慕远表情转淡,“反正咱们不常回去。”

杜锦宁耸耸肩,不说话了。

齐伯昆一向很忙,但今天特意请了假在家里等着喝杜锦宁的孙媳妇茶。

看到小两口笑容甜蜜的进来,他高兴得紧,连声叫道:“赶紧拿茶来。”

苏氏却看着两人,表情有些不愉。不过她知道公公护这两人护得紧,尤其是杜锦宁,刚才两人还没来时,公公就警告过她,叫她别为难杜锦宁。否则他就叫两人以后不要回齐家了。

这是什么话?

但她一向怕公公,齐伯昆的话她不敢不听。

这会子明明因为两人来得太迟她很不高兴,却也没敢说什么。

“祖父,您喝茶。”杜锦宁接过丫鬟手里的茶,跪下来递到齐伯昆面前。

“哎哎。”齐伯昆高兴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这一声祖父,祖父可是等了许久了。”说着喝了一口茶,将一个大红封放到递给了杜锦宁,“这是咱们齐家所有的地契,一共一千二百亩,你看着叫人打理吧。”

齐文聪和苏氏都怔了一怔。

因为苏氏一向弱不经风,不擅庶务,又有那么一个不着调的娘家,齐老太太去世后,齐伯昆就把家里所有财产都收了回去,交给心腹去打理,每个月只给二百两银子给苏氏家用。齐文聪的俸禄不高,想买点首饰哄老婆都没钱,逼不得已,只得自己发展了一点小产业。

而现在,杜锦宁普一进门,还是个住在府外的公主,齐伯昆就把家里所有的地契都给了她。还当着他俩的面,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打脸,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第861章 敬茶

杜锦宁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接过地契,笑道:“我知道祖父的意思,明年夏天,我一定让这些田地都种上高产水稻。”

齐伯昆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我等着。”示意丫鬟把杜锦宁扶起来。

给齐伯昆敬完茶,就轮到齐文聪了。

齐文聪一个大男人,心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齐慕远的这门亲事,根本轮不到他来表示满意不满意,他也没什么看法。

现在儿媳妇都进门了,还是个皇上极为看重的长公主,他就算刚才对老父把家里田产交给杜锦宁打理有些不舒服,也不会给杜锦宁摆脸色,接过茶饮了一口,说了两句“好好过日子”的话,给了个红包,礼就过去了。

苏氏对杜锦宁的看法就老多了。

别人家儿子听娘的话,娘叫相看哪家姑娘就相看哪家姑娘,叫跟谁订亲就跟谁订亲,到了年纪就成亲。现在儿子跟她一般大的那些夫人,哪个膝下不是儿孙环绕?偏她家这个儿子不听她的话,叫他跟谁相亲都不去,也不许她这作娘的插手亲事。

开始她还以为是儿子主意大,被公公养得跟她不亲,一想起来就要伤心难过。后来知道杜锦宁的事,她就明白了。

这肯定是因为杜锦宁的缘故。

更何况,杜锦宁还有苏氏十分在意的名声问题。

总之,这个儿媳妇她是十二分的不满意。

苏氏因为长得美,在家里被母亲庞着,出嫁了被丈夫庞着,为人就十分任性,可不知道何为识大体、顾大局。

这会子她心里不痛快,也不管公公还在虎视耽耽地盯着,儿子会不会对她有意见,她就要把这股不痛快发出来。

杜锦宁给她递茶,她根本没伸手去接茶盏,直接就开始训话:“虽说你是公主,但公主也是要讲规矩的。鲁国长公主也时常去给箫夫人请安。你呢,以前在书院里念书,大家族的规矩想来你不大清楚。这段时间不如你每日一早过来,我教教你。免得以后去了外面赴宴,那些夫人太太笑话你。如此不仅齐府丢脸,便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脸上也无光。”

齐伯昆听了,气急,将茶盏往几上重重一放就要开口。

可嘴张开了,他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做媳妇的不用立规矩?那不是给杜锦宁在女人堆里竖敌吗?苏氏刚才可说了,赵明月还要去婆婆面前立规矩呢。

说杜锦宁不懂规矩也不会给齐府丢脸?可苏氏把太后和皇后都扯进来了,他还真没办法拿话去堵苏氏。

齐伯昆气得胸口疼,只得恶狠狠地瞪齐文聪。

自打娶了这么个父亲十分不满意的媳妇,齐文聪就总受着夹板气,已经十分有经验了。

苏氏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知道不妙,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所以任齐伯昆怎么瞪他,他都装作看不见看不见。

齐慕远想维护杜锦宁,却也知道这种场合他不好开口。

这时候他开口,他肯定会被人说不孝,杜锦宁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齐伯昆和齐慕远祖孙两人都希望杜锦宁能凭自己的智慧度过这个难关。

杜锦宁那脑子、那口才,多少难题都能轻松解决,还能对付不了一个没脑子的苏氏?

却不想杜锦宁听了,丝毫没有气恼,笑盈盈地应道:“母亲您说的是,我也知道母亲这样是为了锦宁好。锦宁从现在起就好好跟母亲学规矩,母亲别嫌锦宁烦就好。”

这段时间苏氏也打听了不少杜锦宁的事迹,虽没发现杜锦宁跟谁吵架什么的,但总感觉不是个好相与的,至少她想拿捏杜锦宁,那是没可能的事。

更何况,公公齐伯昆对杜锦宁的欣赏,儿子齐慕远对杜锦宁的死心踢地,都给了杜锦宁底气。

所以她刚才说的那番话,都有了被无理拒绝甚至被嘲讽的心理准备。

却不想杜锦宁竟然这么好说话,态度这么软和。

齐伯昆和齐慕远都很诧异。

不过两人都以为杜锦宁忍受苏氏是为了齐慕远和齐家的和睦,是识大体,两人的眼眸都温和下来,觉得杜锦宁是受了委曲,决定私下里再给杜锦宁补偿。

苏氏对杜锦宁有了点改观,态度便温和了不少:“你知道是为了你好,就好。”说着,接过杜锦宁拿在手里半天的茶,喝了一口,从丫鬟手里拿过红封,递给了杜锦宁。

因以为杜锦宁的态度不好,她这个红封就封得很薄,不过是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这在她们这些世家夫人对新媳妇的见面礼中,是很轻视慢待的了。

这会子杜锦宁态度这般好,很给她面子,苏氏心里受用,想了想,又拔下头上的一支步摇,递到杜锦宁面前:“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枝步摇,算是母亲给你的见面礼吧。”

“多谢母亲。”杜锦宁接了过去,又行了一礼,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给长辈见了礼,剩下的,就是齐慕霖给她见礼了。

她当初来京城的时候,齐慕霖还是个小孩子,三四年过去,他已长成一个半大的少年了。

齐伯昆亲自带了齐慕远几年,回京之后虽然忙碌,却也没忘了自己的小孙子。

为防齐文聪和苏氏这两个不靠谱的把齐慕霖教歪了,平时他都让齐慕霖住在书院里。书院放假时,他总要特意抽出一些时间来教导齐慕霖,考校他的功课;有时候没空,还把他带在身边,让他看着自己办公事。

齐慕霖身边的小厮下人,还有教导他的老师,也都是齐伯昆精挑细选的。

所以齐慕霖无论是品行、性格还是学问,都是很不错的,跟苏家的那些表兄表弟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杜锦宁对齐慕霖来说不是陌生人,以前他跟着哥哥没少去打扰杜锦宁,他对杜锦宁的才学和画技是十分景仰的。

当初知道杜锦宁是女子,要跟兄长订亲时,他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会子给杜锦宁敬茶,他自然十分恭敬和亲近。

杜锦宁知道齐慕霖喜欢她的画。她特意从自己的画作里挑了一张十分满意的,连同一套御赐的文房四宝,给齐慕霖当见面礼。

第862章 安排

敬了茶,齐伯昆让两人坐下,问杜锦宁道:“皇上交给你的五百亩田地,都开耕了吗?稻种是用普通的稻种,还是用吴尚书他们种出来的那些?”

“我已经交待他们开耕了。”杜锦宁道,“稻种我会筛选一些普通稻种,跟吴尚书种出来的那些进行杂交。”

她也就这么一说,实际情况当然不是这样。

杂交水稻,可不是一两年能杂交出来的。她手里的杂交水稻,就是她十一岁时从桃花村搬出来,到博阅书院庄子上起就开始进行。也幸好桂省都是种植稻谷的,又跟占城比邻,各种稻种不少,在筛选稻种上有优势。

饶是这样,杂交水稻也一直到她十七岁,足足用了七年的时间才杂交成功。

所以她失踪前就留了后手。上一季的稻种朝庭没派人来收走,她便藏了几百斤;新一季稻种出来后,吴证几人虽然严防死守,把那些稻种都当成了珠宝保护着。但他们防的是外人,杜锦宁这个研究出高产水稻的人他们根本没想着要防,杜锦宁偷偷让赤木把旧稻种换成了新稻种。

虽然现在新稻种放了一年,不够新鲜了,但除了影响点出芽率,其他方面影响不大。

她已经向赵晤提出了申请,因为润州庄子上的佃农有过丰富的杂交水稻种植经验,她要把那个庄子的佃农迁到京城郊外,配合她培育新稻种。

只要把高产水稻再研究出来,她提更高的条件赵晤都会应允,更不用说这不算条件的条件了。

而且对于这件事,赵晤考虑得更深。

张家被灭了族,引子还是由杜锦宁失踪引起的。张家佃农里肯定有对主家忠心的,一旦他们有报复之心,杜锦宁就危险了。

他怎么能让杜锦宁在研究稻种时,置身于危险之中呢?就算佃农没那么大胆子要杜锦宁的命,只搞搞破坏,让高产水稻研究失败,他都承受不起这后果。

全大宋的人都在眼巴巴盼着高产水稻被再研究出来,在全国推广呢。

于是他干脆下令,把张家庄子的佃农跟润州庄子的佃农调换一下。

为了让润州的佃农更尽心尽力干活,赵晤还叫工部的工匠把京城庄子上的屋子都修缮了一遍。不够住的,就重新建新宅子。

张家这种世家大族,岂是润州那个小小的地主能比的?他们家庄子建的屋子比润州的不止好了一倍,规划得也挺齐整,修了下水沟,整个庄子都干干净净的。主家住的宅院更是十分气派。

张家佃农自是不愿的,但这是皇帝下的命令,他们是罪臣名下的佃农。就算没有mài shēn给张家,但户籍登记在册,身份就跑不掉。没奈何,他们只得哭哭啼啼的离了家,去了润州。

其实润州的佃农也不愿意来,毕竟谁也不愿意离开熟悉的家乡。只是皇上下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从。

而当他们在宋庄头的带领下到京城庄子时,就被那些比他们庄子好太多的庄子条件所震住了。

京城比他们那里更南一点,自然条件更好,还是在皇城脚下,以后他们就是皇城人了,子子孙孙都成了皇城人;庄子还这么好,还是跟着对他们有恩的杜锦宁大人,哦不,工部的大人们说,杜锦宁是公主,他们成了公主管辖下的佃农。

公主啊,这是多么高贵的存在,却对他们那么和气,为人又大方,还熟知庄稼,研究出了这么高产的水稻,天底下哪里再找这么好的东家去。

他们简直高兴坏了,对舍不得离开家乡的那点负面情绪十分羞愧。

而有了这一群被汪福来洗过脑的佃农,杜锦宁想在田里做什么手脚,都不会被发现。

所以她才敢对赵晤打包票,说下一季就能把高产水稻给恢复过来。

齐伯昆不懂稻种培育,见杜锦宁信心满满,他便放下心来,又叮嘱道:“这件事关系整个大宋民生,你可得好好做,把精力放到那上面,别浪费在那些有的没的小事上。”

他目光严厉地扫了齐文聪一眼:“文聪,这件事有多重要,你作为朝庭官员,想来也清楚。要是这事做不好,恐怕咱们齐家都得吃挂落。”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他作公公的,不好当面喝斥儿媳妇,那只能警告齐文聪,让他管好自己媳妇。

同时也向苏氏表明,杜锦宁不是那种普通的内宅妇人,她是皇上极为看重的长公主,肩负着重大使命。苏氏别在杜锦宁面前摆婆婆的谱,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来烦杜锦宁。

要是误了皇上的大事,齐家男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齐文聪站起来应了。

齐伯昆又对齐慕远和杜锦宁道:“你们回去吧,晚上过来吃饭。”

这是杜锦宁嫁过来的第一天,自然得办个家宴。

齐慕远和杜锦宁便回去了。

杜锦宁昨晚被齐慕远折腾的都没睡两个时辰,回去后没什么事,干脆又补了一觉。担心齐慕远跟她睡一张床又胡闹,她直接把齐慕远踢到隔壁房间睡。

这就是两个人单独住的好处了。

要是在齐家,杜锦宁这样做,只要手下有个会传话的,不管什么样的婆婆,都得对儿媳妇生出不满来。

齐慕远尽管食髓知味,却也知道不能没有节制,老老实实到隔壁房间去补了一觉。

睡了一觉起来,吃过午饭,姚书棋过来问道:“公主,您看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如何安置?”

杜锦宁曾跟郑太后表示过不需要宫里的太监、宫女出宫伺候她,她用旧时的下人便可。因为赵晤派暗卫保护杜锦宁时曾出现过疑似监视的乌龙,朝庭现在又正当要重用杜锦宁的时候,郑太后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跟她计较,当即表示没问题。

不过公主出嫁,怎么的宫里都该派太监宫女来送亲及主持婚礼上的琐碎事宜,昨日便有四个太监和四个宫女一起跟过来,昨晚也呆在了杜府。

如果杜锦宁不留他们,今天便可以给他们每人一个红封打发回去了。

杜锦宁沉吟片刻,道:“你叫燕姑姑过来。”

第863章 燕姑姑

燕姑姑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宫女,在宫里专管燕好与女人怀孕之事。赵明月成亲,郑太后就曾派她去伺候过赵明月一个月,为了表示对杜锦宁视如己出,这次也派了燕姑姑过来。

不过因为赵晤有个妃子新近怀孕,郑太后也跟杜锦宁解释过,燕姑姑不能在杜家呆太久,十天后需得回宫里去。

燕姑姑到了,杜锦宁便对她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把燕姑姑你派到我这里来。我现在挺好,宫里又离不开你,如果姑姑想回去,我这会子便派人送你回去?”

燕姑姑却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道:“其他几位宫女太监呢?他们也一起回去吗?”她显然是知道杜锦宁并不需要她们伺候。

杜锦宁笑道:“这正是我想跟姑姑说的。我这府里下人都是野路子出身,规矩什么的还真没什么讲究。现在这里是公主府,下人没规矩丢的是皇家的脸。所以我想留容篱、佩篱两位姑娘在府里多呆一个月,教一教我府里下人规矩。一个月后我再送她们回宫。”

容篱与佩篱是四个宫女里年纪稍大一些的,行事沉稳,规矩自然也比年纪轻的学得好。杜锦宁这请求,合情合理。

燕姑姑却沉默着,好一会儿方道:“其实这趟出宫,不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来的,是奴婢自己要求来的。”

杜锦宁诧异地看向燕姑姑:“姑姑可是有什么事?”

燕姑姑点点头:“我年纪大了,想出府养老。宫里我也教了几个徒弟出来,宫里有妃子怀孕生子,也用不着我了。”

她看向杜锦宁:“公主志不在后宅,而在帮扶振兴社稷,心胸宽阔,为rén dà气,奴婢愿来侍奉公主。”

说着,她跪了下去,行了个大礼。

“快起来。”杜锦宁就不习惯这样被人跪拜,更何况燕姑姑年纪跟陈氏差不多。

待燕姑姑起身,她道:“我这人不喜欢跟人玩心眼,有什么话就直接问了。我想问一下燕姑姑,像你这样的人,想来哪家皇室勋贵都愿意要吧?当初鲁国长公主出嫁,姑姑你为何不提出去侍奉鲁国长公主呢?以太后娘娘对女儿的疼爱,只要你提出,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要知道像燕姑姑这样的,不光在男女之事上会关照双方的身体,调配合理的饮食,还会时刻注意女方是否有孕;孕期期间的生活习惯、饮食等等,她都会精心照料;等到女方生孩子,她也是很好的稳婆。甚至对于婴儿的照料都有一定的见解。

这种人才,也只有皇宫里这种女人比较多,孕妇、生孩子比较多,且时常能得太医教导的地方才能培养得出,学的人既要能识字,还要甘心伺候人。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女人怀孩子到生孩子,就有了相当的保障。这在生孩子如过鬼门关的古代,是十分难得的。

或许宫里不止燕姑姑一个这样的人,但赵明月成亲时,郑太后派燕姑姑去公主府呆了一个月,就足见燕姑姑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说杜锦宁现在被封为了长公主,皇帝和太后对她似乎挺看重,但杜锦宁清楚,她跟赵明月在赵晤和郑太后心里完全就是云泥之别。他们封她为长公主,也不是因为对她有感情,而是因为她会研究高产水稻,对整个国家有利。

赵明月生孩子死了,他们会痛不欲生;她杜锦宁生孩子死了,他们不过是惋惜一声,也就罢了。

所以她想不明白,燕姑姑想出宫养老,为何不选择赵明月,而是选择她。

“奴婢在宫里呆的时间长,跟人整日斗心眼,累了。”燕姑姑叹了一口气,“鲁国长公主是个好主子,但她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是宫里出去的,萧家又是世家,下人家生子多,关系复杂。奴婢不想老了老了,还要如履薄冰,整日提防别人要害自己。”

杜锦宁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燕姑姑是宫里的老人,想来也看得清楚,我在太后娘娘和皇上面前是什么个身份地位。你这事,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还是得看太后娘娘的意思。等后日进宫,我问问太后娘娘吧。这几日你就先暂时住在府上。“

燕姑姑舒了一口气,露出笑容:“多谢公主。”

目送燕姑姑告辞离开,杜锦宁又唤了容篱、佩篱两个宫女进来,问了她们的意思,将她们留了下来。

杜锦宁让姚书棋封了几个厚厚的红封,把其他几人叫来,亲自将红封给了他们,又说了一通感谢的话,让姚书棋安排马车送他们回了宫。

这么折腾了一番,就到了晚饭时间。

杜锦宁叫容篱、佩篱跟着,一起去了齐府。

齐慕远奇怪,上了马车问杜锦宁道:“你怎的叫她们跟着?”

杜锦宁为人谨慎,除非另有打算,否则是不会让不是自己心腹的下人跟着的;没人可用时,她宁愿一个人行动。

“我正要跟你说呢。”杜锦宁笑着看他一眼,“母亲是世家夫人,跟咱们想的不一样,对于婆媳相处,向来注重规矩。只是我以后要做的事很多,实在没时间和精力去伺候母亲,所以这几日可能会用些特殊手段,让她不再用规矩来要求我。对于此事,你有什么意见不?”

说起苏氏,齐慕远也是满脸无奈。

他道:“我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只管去做,无需顾忌我。”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因为母亲,我对那些世家女,向来敬而远之。幸好遇见你,否则我有可能打一辈子光棍。”对于自己的母亲,他也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