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松华一听这话,顿时有了兴趣,“我通过了如何?没通过又如何?”

“如果通过了,我自然会在祖父面前替你说些好话。祖父惯爱和朝中大人们议论晚辈的武艺。那样一来,没多久就有人知道你进步了。若是不通过,少不得要罚酒几杯。”

武艺一直是蔺松华心中的痛。

听闻答得好了能有机会改变自己在朝臣心中的印象,小皇孙顿时腰杆儿挺得笔直。

“好!我就让你考我一考。我就不信自己考不过!”蔺松华斗志昂扬地说道。

葛雨明和顾青言交换了个眼神,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虽然顾青言不习武,但他博览群书,只问理论知识是全然无碍的。

那边两问一答热火朝天,这边元槿刚刚坐下,眼前就砰地下多了一杯酒。

“我敬槿妹妹一杯。”

穆效手里端着另一杯斟满的酒,满脸歉然地说道:“刚才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改天有机会,嗯,见到那谁,记得替哥哥说几句好话啊!”

说罢,不等元槿开口,撂下一句“我干了你随意”,一扬脖子,闷了整一杯下肚。

元槿酒量很差。稍稍抿了一小口就作罢。

许林广在旁晃着酒壶说道:“妹妹怎么喝那么少?可是穆效的诚意不够?”

元槿连忙摆手,说道:“我酒量不行,一个不小心就会醉了。”

“醉了怕什么。”顾青言抽空朝这边笑了笑,“这儿这么多屋子,随便找一间歇一个晚上,明儿早晨再走就是。”

元槿赶忙推辞。

杨可晴原本就还没玩够。听了顾青言的话,她大眼睛滴溜溜转,有了主意。抱着元槿的胳膊晃啊晃,眼巴巴说道:“槿姐姐,今儿晚上就住这里吧。我陪你呀。”住下来,就能多玩一个晚上啦!

“可是——”

“就住下吧。”蔺君泓轻笑道:“总不能这里这么多屋子,你都选不出一间自己喜欢的来?”

他抬指叩了叩桌案,侧身过来凝视着她,说道:“若真的是一间合意的都没有。你和我说,我立刻让人整修。保管宴席散了之前就能好。”

主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刻意推辞,好像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更何况,好似所有人都准备留下来了。那么独她一个离开的,也不太说得过去。

元槿考虑了片刻,迟疑着点了点头。

少年们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至于蔺君泓…

他看看身边的女孩儿。皮肤白皙,身段纤细,五官精致漂亮,声音婉转悦耳。怎么看,怎么听,都是最能触动他心弦的。

虽明知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可一想到她将在端王府里过夜,一想到她将躺在他府里的卧床之上,他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体内热气乱窜。忙拿起了手边杯子,咕咚咕咚一口喝完。

放下空杯时候,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心急之下闷了一大杯酒。

元槿说了自己不能喝酒,少年们却是不听。一个轮一个地上前来给她敬酒。

一次两次就也罢了。她稍稍抿上一口就作罢。次数多了,她就有些撑不住。

就在许林广又端来一杯时,元槿已经不敢再喝了,急忙推拒。

正当僵持不下时,她眼前一空。那喝了好几次依然剩了大半杯的酒,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眼前。

“她既是不能喝,我替她就是。”

蔺君泓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元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那酒杯,是她用过的…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用过的杯子被少年薄薄的润红的唇含住,然后半张开口,液体滑入他的口中。

而少年则一想到这是她用过的杯子,就禁不住脸上发热。忙一口将这剩余的酒尽数喝了,来掩饰自己心里那既甜蜜又慌乱的感觉。

两人心思各异,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杯子就见了底。

看到蔺君泓主动帮元槿喝了,少年们这下子更是欢腾开来。

四个人用着给元槿敬酒的借口,轮番上阵,灌蔺君泓一个。

即便再是千杯不醉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轮番轰炸。

更何况,酒不醉人人自醉。心心念念的女孩儿就在他身边。吃饭时,手肘不经意相触。说话时,脑中眼中全是她的笑颜。而且鼻端还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分明就是她身上自带的馨香…

不多时,大家发现,端王爷有些撑不住了。

他平日的时候,神色冷淡。偶尔说笑一番,眼中也是蕴含着藏不住的煞气。

可是此时,他精致的眉眼却仿若暗夜中灼了火一般,妖冶至极。

一个抬眸,一个淡笑,风流顿生。

就连杨可晴看了,都忍不住低声赞叹,说小舅舅这样真漂亮。以前都没见过。

她拉了拉元槿的手臂,示意元槿靠近一点儿。

元槿刚凑到小姑娘的跟前,想要仔细听她准备说什么悄悄话时,忽然,身边的少年传来近似于呢喃的轻唤声。

“槿儿…”

那声音中包含了诸多情绪。似是欢喜,似是心疼,似是留恋。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里发颤。

元槿下意识就坐直了身子,打算问他怎么了。

谁料蔺君泓浅笑了下后,竟是两眼一闭,醉晕了过去。

然后元槿身上骤然一沉。

…他居然就这么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昏睡不醒。

第36章 8新章

元槿头一次和异性挨得那么近,不禁有些脸上发烫,忙侧过身子想要将他扶正。

哪知道刚往旁边推了推,他就身子大幅度地晃了下,然后咣地一声,脑袋磕在了桌案上。

元槿立马愧疚了,赶忙过去扶好他。

谁知醉态中的他许是撞得疼了,下意识地就双手乱晃,然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元槿愕然。想要抽回手。哪知道明明是醉了的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握得那么牢。想要掰开他的手指,都不成。

幸好天气热,都穿的是广袖衫。在宽大袖子的遮掩下,两个人交叠的手没那么明显。

旁边几个少年看了过来,讶然,“他怎么了?居然这么快就醉了。”

“好像是。”元槿一边继续用力抽手,一边强笑着说道:“要不要把他送回去?”

少年们显得犹未尽兴。

穆效倒是站了起来,“我扶他回去吧。”

他刚要迈开步子,旁边葛雨明伸手拉了他一把,道:“你走了谁陪我饮酒?”

“可是王爷他——”

“槿儿左右不用饮酒,不如就让槿儿送他回去吧。”顾青言笑着,唤来了个家丁,吩咐道:“你帮邹姑娘扶王爷回屋。”

“他懂什么。”许林广朝蔺君泓和元槿两人衣袖上扫了一眼,将家丁遣走了,把端王四卫之一的繁盛叫了来,“你去帮帮邹姑娘。”

繁盛这便走到了蔺君泓旁边,站到了他的另一侧。

元槿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万一两人双手交握的情形曝露出来,真的是怎么也讲不清了。

谁知繁盛就跟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扶着蔺君泓站了起来。

元槿手上被扯住,不得不跟着去到蔺君泓旁边站着。

杨可晴腾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说道:“我陪槿姐姐一起去!”

“我也去我也去。”小皇孙蔺松华也跟着站了起来。

穆效虎目一瞪,“你们过去不是添乱么。看到过醉酒的人吗?知道喝醉的人发脾气什么样子吗?”

他这么一吼,两个小家伙有些胆怯了。

端王爷素来是千杯不醉。他喝醉了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但是自家爹的醉态,两人却是见过无数回的。

回想起不那么愉快的种种经历,小家伙们缩了缩脖子,乖乖坐回了座位上。

杨可晴犹在担心元槿,说道;“槿姐姐不怕。有什么事情,你大声叫,我会去救你的!”

元槿朝她笑笑,安抚了她几句,这便和繁盛、蔺君泓一同往蔺君泓的院子行去。

出乎元槿的预料,蔺君泓的院子竟是相当的清幽和简单。

一入院子,便是大片的竹林。其中一条清幽小道,通往院中几间屋子。屋后是片树林。

在竹林树林的围绕下,当中那一排屋子显得尤其的孤冷。

繁盛扶着蔺君泓去到最中间的那间屋子里。一直走到了床边,方才扶了他躺下。

蔺君泓骤然倒在了床上,连带着元槿一个站不稳,猛地趴到了他的身上。

元槿赶忙撑起身体站直。

发现繁盛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元槿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蔺君泓和她交握的手刚好在床的外侧。不然的话,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要露馅。

不多时,繁盛回来了。进进出出好几回后,他端了盆水来,水中有个干净的锦帕。又沏了壶茶。

他把这些东西全都放在了床头的小圆桌上。

这倒是方便了元槿。

她随便伸手一捞,就能把这些东西尽数够着。倒不用担心因为无法随意走动而没法过去拿了。

做完这一切后,繁盛恭敬地朝元槿行了个礼,这便退了出去。而且,还在外面将门带上。

屋里没了旁人在,只有身边这个醉了的人,元槿方才松了口气。

她又使了半天的力气,还是抽不出手来,只能认命。

——醉了的人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只能等会儿看看再说。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繁盛走之前,已经点了灯。

昏暗的烛光下,少年的眉目没了平日的凌厉和疏离,看上去显得十分温和无害。有种柔顺的精致,竟是现出了几分温柔和暖色。

元槿伸出食指,在他眉眼间点了几点。慢慢地向下,最后,停在了他的唇边。

他的唇型很好看。唇瓣很薄,但唇珠挺翘,因此通体看上去既立体又生动。

元槿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丝毫都不动弹,显然是醉得很睡得熟了,就探出指去,在他唇珠上轻轻一点。

又极快地收回了手。

看他还没反应,她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欺负”了个平日里凶巴巴有凌厉的人,心里很是有些自得和窃喜的。

就在这时,床上少年眉心紧锁,薄唇紧抿,似是难受得厉害。

元槿看他额角有了汗意,便探过身去,单手把盆中的锦帕拧干,然后侧身去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又把锦帕在水中浸了会儿,再捞起来,给他擦拭双颊和脖颈。

如果是平常时候做这些事,既简单又快速。可对一个仅能动一只手的人来说,难度大了许多。

这么两回下来,元槿已经有些气喘了。自顾自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后,便坐了回去。

昏暗又静寂无声的情形下,人很容易产生困倦疲惫感。

干坐了会儿后,元槿有些累了,就趴伏在床边休息会儿。

哪知道闭眼之后,竟是慢慢睡着。

床侧的女孩儿呼吸渐渐平缓,显然是睡得熟了。

又过了会儿后,床上少年猛地睁开双眼。

他眸色黝黯深沉,不见半点醉态,竟不像是初醒之人。

少年慢慢坐起身来,紧了紧交握的手。静静地看着女孩儿。半晌后,他下了床,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将女孩儿抱到了床上。

她发间的那朵花已经微现枯态。原本娇艳的花瓣,边缘已经发皱翘起。

少年把花拿了下来,用手指抚平,放到床边的一本兵书里夹好。又给女孩儿卸去发簪、脱去鞋子,拉过薄被给她盖好。

这一切,他都做得十分小心,举止轻柔。生怕动作稍大点儿弄出声响来,就会吵醒了她。

他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又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指,去细细描画她的五官。

他不敢真的去碰触描画。

她是不知道的。

指尖划过脸颊的时候,会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除非真的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不然的话,那么深的触动,怎会不知?

所以,他只能隔着空气,指尖悬空,慢慢描绘。

可是到了女孩儿唇间,少年指尖微顿,竟是不受控制地轻抚了上去。

如他想象了无数回那般,很软,很嫩。好似用大点气力,就会让它受伤。

而且…带着点温暖的湿意。

耳边是她清浅的呼吸。

指尖是那柔软润湿的一处。

此刻少年的心,已然慌乱成了一团。

鬼使神差地,他慢慢俯下身去,朝着那勾去他此刻全部心神的那一处靠近…

元槿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微亮。

她看着陌生的账顶,愣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想了起来自己是在哪里。

心中暗惊,她忽地坐了起来。因着用力过猛,头上一阵晕眩。缓了缓神,觉得舒服点了,这便寻了床边的鞋子穿上,下了床。

屋里很静。静到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连贯破空声。

元槿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身姿挺拔的少年正执剑而舞。

微亮的晨光下,他神态专注而坚毅。

生硬冷冽的长剑到了他的手里,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处处是杀意,处处是生机。遇敌则嗜血,守己则坚韧。

“醒了?”

突然的一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元槿骤然回神,这才发现蔺君泓已经收剑入鞘。

“嗯。”

她趴在窗台上,也懒得挪地方了,应了一声后,就和他这样一里一外地说道:“你呢?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蔺君泓目光闪了闪,视线扫过女孩儿娇柔的唇瓣,稍稍一顿,笑道:“到了练武的时辰自然而然也就会醒了。”

他练武的时辰具体是几时,元槿是不晓得的。不过,她知道,生物钟这东西一旦形成了,很难改变。

所以,她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并没多问,这便准备洗漱。

谁知道,蔺君泓竟然没有唤人过来,而是亲自打了水端了盆来给她。

元槿一时间有些愕然,也有些无奈。

——早知道她就自己动手了。

还不是想着别坏了王府的规矩,这才和他说了声,让他安排人来做这事儿。

哪知道竟是他亲自动手。

蔺君泓看她踌躇不前,忽地一笑,双手抱胸,往门边儿一靠,哼道:“怎么?是我这盆大小不够合适,还是说,水温调得不够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