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的四件右下角都绣了三片花瓣,而邹元杺的,是两片。分别表示这是三姑娘、二姑娘的。

怎么会丢了这样一件东西?!

元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看杨可晴和蔺松华都在好奇地望过来,关切地问她丢了什么,只得含糊地说道:“丢了件衣裳。”而后细细思量,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春华在旁说道:“瞧着屋里也没有被人翻过的样子,整整齐齐的。不然,咱们也能早一点发现不对、早一点查查丢了什么。”

元槿听闻后心中一动,喊住秋实,问道:“你翻看衣箱的时候,那里有没有很乱?”

秋实不用细想就道:“根本不乱。所以婢子之前没想到竟是这里出了问题。仔细点了点,这才发现不对。”

不乱,那就说明动手的人心中有数,根本不用乱翻,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元槿有个习惯。

她的贴身衣物,都是让丫鬟们用白色锦缎包好,搁在衣箱右下角最深处的位置。

可是这也只有很亲近的人才知道。

莫不是有人知道她这个习惯,所以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可是,又有什么人,特意拿了她的东西来作祟!

元槿有些着急。

如今看来,拿走她的东西,像是真正的目的。那本古籍,倒真的可能是被顺手拿走。

只要找到了她的贴身衣物,那么古籍应当也就寻到了。

她努力平静下来,细细思量。

只是自己丢的这东西,等闲不能随意对人说。于是只能叫来了春华秋实和卓妈妈,还有杨可晴身边伺候的两个贴身侍女,让她们几人帮忙寻一寻。

旁人的话,一来信不过。二来,这等贴身的东西,也不好让外人沾了手。

几个人听闻是丢了这么个东西,俱都认真领命,忙活开来。先是在轻烟小筑各个院子里寻找,再去旁的地方小意搜寻。

元槿这便让杨可晴和蔺松华回去继续和众人在一起。

杨可晴初时不肯。

那本古籍丢了,她心中不安。

可是蔺松华的一番话让她改了主意。

“今儿可是你生辰。如果你不出现,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邹姑娘这里出了岔子?如果姑祖母问起来,少不得所有人都会知道了。到时候姚先生知晓后,连找回东西的时间都没了。”

他口中的“姑祖母”,便是明乐长公主蔺君澜。

杨可晴仔细想想,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就和他一起回去了。

对于院子里发生的这件事,卓妈妈也是十分愤怒。

杨可晴的那本册子就也罢了。

哪个府里没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人?

这种事儿,她看得多了去了。

可邹三姑娘一个娇滴滴的将门千金,竟然在公主府里丢了那种贴身衣物…

若被人知道了,难免要说公主府里有人手脚不干净,竟是偷拿女孩儿的私密之物。

公主府怕是名声会受损。

如果被治下甚严的长公主知道,定然会严查。

卓妈妈少则要担一个看管不严的罪名,被处罚一同。若是一个不好,或许还会被赶出府去。

思及此,卓妈妈十分懊悔。

早知如此,就不为了贪那点儿的好菜去厨里耽误那么多时间了。

如今可是得不偿失。

于是她又特意好生叮嘱了几个丫鬟,务必要小心仔细地把东西给寻着!不能惊动任何人!

虽然轻烟小筑的所有人都在小心谨慎地行动着,可这一切,却还是没能逃得过蔺君泓的耳目。

他听闻了手下的禀告后,不知元槿那边遇到了什么,竟然遣了人悄无声息地在四处查探。连长公主这边都不知情。

一个小姑娘家,在偌大的公主府里寻个东西,怕是比登天还难。

蔺君泓片刻也不敢耽搁。和周围的少年们匆匆说了一声后,这便寻了无人的小道,悄悄往轻烟小筑去了。

元槿在院中听着丫鬟们的一次次回禀。正心中焦急万分着,小腿一疼。低头看去,原来是个小石子砸了过来。

她四顾看了看,便见繁武在院门边儿上快速露了个脸,又赶紧缩了回去。

元槿知晓蔺君泓许是来找她了。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故作无事般地转出了院子。

刚走没几步,繁武在旁唤她。而后引了她往旁边的小道上去。

蔺君泓听闻脚步声,循声看了过去。

女孩儿虽然看上去好似神色如常,但她双眉轻蹙,脸色也比之前见到时要苍白不少,显然心中忧虑至深。至深没表现出来罢了。

他忙前行迎了过去,遣退了身边跟着的所有人。而后走到她身边,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需要我帮忙?”

元槿顿了顿,轻声道:“之前姚先生送给可晴的一本古籍不见了。”

蔺君泓凝视着她,仔细看着她的表情,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片刻后,他忽地问道:“还有呢?还有什么丢了的?”

元槿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想想不对,又赶紧收回了视线。

蔺君泓有些恼了,又有些沮丧。

之前她不主动来找他帮忙,他心里就十分不舒坦。毕竟一个女孩儿家寻找一个东西十分不易,而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但看她如今显然有事情瞒着他、不肯告诉他,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只要她开口,他什么不肯为她做?

偏偏她就是不愿与他坦诚相告!

蔺君泓心里堵着,开口的时候就有些语气不善,“你既是做不到,为何不告诉我?既是忧心忧虑,为何不寻我帮忙?”

元槿抿着唇,很小声地说道:“不方便找你。”

“怎么不方便了?”蔺君泓恼道:“但凡你叫声繁盛他们,随便喊了其中的谁,只要四个人里有一个在你旁边,定然会出手相助。若是他们不在,还可以遣了人来寻我。”

元槿被他这理所应当的语气给气到了。

他贵为王爷,和她不过是几面之缘。如今即使再着急,又怎会随意去打扰他?

更何况,她丢的是这样一件东西!

元槿别开脸,说道:“端王爷事务繁忙,我这丁点儿小事,哪敢劳烦。”

“小事?你说是小事?”蔺君泓也来了气,“你的事情,我哪一件不当做天大的来处理的?”

元槿听他这所,怔了一怔。似是有什么在她脑海里划过,却捉摸不透。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还得赶紧让人处理要事。

元槿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朝蔺君泓行了个礼,“若王爷没甚要紧事的话,我先告辞了。”而后转身离去。

蔺君泓彻底火了。

他想护着她、帮她解忧,怎么就这么难?

气恼之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恨声道:“你就这么不信我?嗯?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即便是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即便你已经穷途末路,依然要按下所有的事情,丁点儿都不肯告诉我!”

眸中满是疏解不开的烦闷和愁郁。

也露出了平日里刻意掩下的煞气。

蔺君泓一向对元槿十分和善、百般呵护。

看他忽然露出这样凶的样子,元槿一下子就有些撑不住了。

女孩儿家的贴身衣物被旁人拿走,若是拿去做了什么事情,不只是名声会受损。对方如果恶意做些什么事来,怕是会惹上更多更大的麻烦。

元槿性子坚定,等闲不会露出怯意。可这事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着手去办才好。

对方是谁,不知道。

对方的目的,捉摸不透。

原本就紧张至极的她,此刻忽然就有些受不住了。

他凭什么这样凶她?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元槿也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竟是有点遮掩不住自己的心情。鼻子开始发酸,眼中也开始起了雾气。

蔺君泓哪想到女孩儿居然在他面前急哭了?

他当即发觉不对,暗道丢的东西或许不太寻常。

心下顿时懊悔至极。恼恨自己怎么没有耐心地多问几句就发了脾气。

他伸手想要揽她入怀,又怕她太过抗拒,反倒愈发不肯和他说了。

于是只能强压下千万种的心思,只在她耳边好生说道:“究竟是丢了什么?我既是有心帮你,断然不会与旁人说。且,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寻到。”顿了顿,又道:“你只管信我就是。”

元槿默了很久,想了很久。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百般无奈之下,终于决定向他求助。故而努力凑到他耳旁,轻声说了两个字。

女孩儿身材娇小,他却十分高大。

她踮起脚来,离他的耳尚还有不少距离。

蔺君泓赶忙倾身下来,问道:“什么?”

元槿羞红了脸。刚才说出那两个字来,已经用去了她全部的勇气。

哪能再来说一遍?

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蔺君泓耳力甚好。

刚才是因为女孩儿主动靠近,她特有的馨香忽然袭来,他太过紧张了,没有留意。

如今细细回想,却是记起了那小心的轻声的细语。

蔺君泓突然发觉到她说了什么,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会是…那个?”

一语既毕,他恍然意识到那东西是作何用的。

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有什么遐思。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应当急她所急。

可是少年依旧忍不住心神一荡。

视线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双眼间往下挪、再往下挪。

最后,停在了她的胸前。

第43章 8新章

“东西不是我拿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被偷?”

元槿的回答让蔺君泓骤然回了神。

恋恋不舍地别开了眼睛,少年偷偷看一眼女孩儿。见她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觉他的举动,这才暗松了口气。

强忍着耳根发烫身体发热的感觉,蔺君泓掩唇轻咳一声,沉声道:“你且放心。这事儿我自会帮你查明。”

说罢,他朝女孩儿点了点头。再不敢多待,疾步快速离去。

蔺君泓远离轻烟小筑后,便去了习武场。当即将四卫尽数唤了来。

待到人尽数到齐后,蔺君泓说道:“她那边丢了东西,你们给找回来。”

四卫面面相觑后,尽皆知晓,端王口中的“她”,应当是谁了。

繁武最先按捺不住,问道:“爷,丢的是什么?您说一声,属下立刻就能找回来。”

蔺君泓薄唇紧抿,默了许久,说道:“一本古籍。”顿了顿,方才又道:“还有一件衣裳。”

此时此刻,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女孩儿当初为何只和他说了这一物。

即便是对着跟了自己许久的四卫,他也没法开口讲出那样东西来。

繁兴问道:“东西是何时丢的?在哪丢的?不知是何模样?”

“轻烟小筑。就刚刚。约莫是一个时辰内。是册琴谱,姚先生赠予可晴的。”

四周一时沉默。

繁盛思量半晌,说道:“刚才姑娘不在院子里,咱们就也没在那儿守着。不过,东西应当不是公主府的人拿的。”

“为什么不是。”繁英说道:“虽然公主府一向管制甚严,但今儿来往的客人那么多,难保没有偷懒耍滑的。刚才我还瞧见姑娘院子里的那个妈妈鬼鬼祟祟去厨里要吃食。”

繁武赞同道:“公主府里的人被压抑久了,只今天能够松快点。若想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也只今天能够成事。”

“我也觉得不是公主府的人做的。”繁兴说道:“公主府的人若想偷那册古籍,从姚先生处下手要比轻烟小筑容易得多。为何姚先生住了这许多天未曾有所反应,反倒是今日去姑娘那里动手?”

“所以说,对方很有可能是今日的宾客。”繁盛颔首道。

蔺君泓虽然认为对方最主要的目的在于元槿的那件衣裳上,不过,他倒是赞同下手者应当是今日的宾客。

“那件衣裳应当和古籍是被同一人所窃。你们先寻到了那窃书之人,我们再找那衣裳的下落。”

说实话,一件衣裳可是比古籍要大。越大的目标,越好寻找。

四卫不知端王为何弃了衣裳而选择从古籍入手。但,王爷素来做事很有想法,不是他们所能揣测的,故而没人敢随意置喙。

“你们觉得,若是有人手中拿了一本书册,会怎样处置?”

繁兴说道:“如果是男子,应当是藏入怀中。待到宴席结束再做打算。”

繁英则道:“若是女子,衣裳贴身,拿个册子想必不太方便藏在身上。少不得要回一趟马车边上,将东西藏过去。”

蔺君泓微微颔首,吩咐道:“繁兴去查车马附近,看看有无异状。繁武留意男子,繁英去看看女眷那边的情形。”

他复又叮嘱道:“女子虽不易将其携带在身上,却难保有没有人铤而走险如此做。需得查看仔细了。但凡走路姿势不正常、亦或是刻意护着身上某一处的女眷,也需得多加留意。”

繁盛茫然,“那我呢?”

“你去盯着轻烟小筑吧。”蔺君泓暗暗一叹,“保那边不再出事就好。”

虽然他说的是轻烟小筑,但繁盛知道,他要护着的是那姑娘。于是不等其他三人行动,他当先领命而去。

正当三人也要下去时,蔺君泓忽地说道:“着重盯着将军府的几个人。”

女儿家的贴身衣物,一般都放得仔细。谁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东西窃了去?

少不得是熟悉之人。

“将军府?”

四卫先是疑惑,因为这天除了邹大将军府的人外,还有穆将军府上的。转念一想,穆家肯定和这事儿扯不上关系,应当是邹家人,故而颔首应下,离去。

蔺君泓的心里泛起了丝丝的担忧。

如果真是将军府里的人做的,那丫头知道了,指不定得多伤心。

…不过,她如果真的心里疏解不开,他倒是可以带她四处散散心。

前些天她不是还羡慕他去过很多地方么?

正好借机走走。

只不过,得寻个合适的借口方可。

蔺君泓暗自思量着,想了想,又踱步出院子,唤了个丫鬟来,吩咐道:“你去沧海阁通禀一声,就说我要去姚先生那里叨扰一会儿,谈论琴艺。”

小丫鬟看是端王爷,自是片刻都不敢耽搁。当即把手头所有的事情尽数搁下,赶忙领命而去。蔺君泓正和姚先生谈论着一本琴谱上的几个关键音怎样处理更为妥当时,繁武他们已然查得差不多了,过来回禀。

蔺君泓出去片刻,回到屋里的时候,姚先生边拿着琴谱细看,边笑着问道:“端王爷若是身有要事,尽管去忙。我这里清淡久了,等闲不会参加宴席。”

“我确实有事。”蔺君泓说道:“不过,这是有点棘手。想烦请先生帮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