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什么时机?”叶德怀不解。

陈子谕定定道:“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宽宥明允的时机。皇上明面上不能违拗太后之意,不意味着就得顺着太后的意思。”

林兰觉得陈子谕所言甚有道理。皇上不是傻子,岂能随便受人摆布?问题是,这个时机要如何把握?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叶德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迟疑道:“那依你所见,咱们现在该怎么做?总不能一味的等下去吧?”

陈子谕蹙了蹙眉:“咱们自然不能坐等太后发难,就目前的情况看,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以不变应万变,但咱们也不能当瞎子,做聋子,大舅爷,您宫里有路子,打探宫中消息的事就麻烦您了。”

叶德怀爽快道:“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陈子谕又对林兰道:“御史台那边也不能疏忽了,嫂子,您可以请丁大人留心着点,其余的就交给我,太后想要一手遮天,没那么容易。”

林兰道:“好,咱们分头办事,随时保持联系。”

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方案,但是有大家帮忙,林兰又有了几分信心,事在人为,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起码,她也努力过了。

林兰回到小院子,就去找丁若妍,不管怎样丁若妍总是丁家的女儿,丁夫人再生气也不会真的抛下女儿不管。

丁若妍早有此意,只是为了争口气,按耐着不去找母亲,现在林兰给她分析了情况,知道事态严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当晚就回了趟丁家。

林兰静下心来细想,太后之所以会有逼明允休妻另娶,一来是想借婚姻捆绑明允,二来,太后是认为她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村姑,好打发。她不是没办法出名,只是不想太过张扬而已,既然太后这么看轻她,她倒要好好的出一回风头,给自己捞点资本。

拿定了主意,林兰叫来文山,吩咐道:“你速去跟我王师兄,莫师兄知会一声,明日起咱们回春堂举办为期半月的义诊。叫福安通知各位坐堂大夫,义诊期间,诊金我出双倍。”

银柳不解道:“二少奶奶,好端端的,咱们为什么要义诊,半个月,咱们得损失多少银子?”

林兰淡淡一笑:“银子是赚不完的,花这点银子赚个好名声。值得。”

文山倒是揣测到二少奶奶的意图,抱拳道:“小的即刻便去。”

银柳陡然眼睛一亮,笑道:“二少奶奶,是不是咱们回春堂赞誉越多。二少爷就能越快放出来。”

林兰莞尔:“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银柳欢喜道:“那…二少奶奶也给奴婢派个活。”

林兰嗔笑道:“到时候你别来不及抓药就很好了,对了,你帮我去一趟德仁堂,我得问他们借两个熟练的伙计,免得忙不过来。”

银柳欣然道:“奴婢这就去。”

如意道:“二少奶奶,那明日奴婢和锦绣也去帮忙吧!老太太那边有祝妈妈,俞姨娘她们伺候着,奴婢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

林兰想了想:“行,那就一块儿去吧!”

没半个时辰。银柳回来回话,说德仁堂的华文鸢小姐说,义诊是好事,德仁堂想跟咱们回春堂联手举办这次义诊。

林兰闻言,喜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银柳笑道:“华小姐和奴婢一起过来了,要跟二少奶奶好好商议商议。”

“是吗?你这丫头,怎不早些禀我?快把人请进来。”林兰薄责道。

第二天。回春堂药铺门口挂起了宣传横幅,横幅下,十张桌椅一字排开,回春堂和德仁堂的坐堂大夫端然就坐,闻讯赶来的老百姓很快就排起了长龙,场面十分壮观。

义诊期间不收诊金且抓药半价,这对贫苦的老百姓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福音。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前来看病的病患与日俱增,回春堂和德仁堂的善举,一时间成为京中最热门的话题。

本来林兰就有活菩萨之美名,这下更是人人称颂。名声大振。

陈子谕那边也没闲着,他的强项就制造各种舆论,就在林兰为自己挣名气,捞资本的同时,秦家却爆出了一些不好的传闻,先是秦家的子弟在醉红楼为一个妓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又有秦家的家奴仗势欺人,跟一位参政知事家的奴才起了冲突,巡城司的人去劝架,反被狠狠辱骂了一顿,这下捅了马蜂窝,武官们集体抗议,声讨秦家。御史台的人最喜欢凑热闹,管你秦家是不是太后皇后的娘家,照参不误。一时间,秦家成了众矢之的。

据叶大舅爷得到的消息,皇上因此发了好大一通火,把皇后都训斥了一顿。

林兰当然不会相信,秦家接二连三出事是巧合,很是佩服陈子谕的手段,这家伙,整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谁要惹了他,准得倒大霉。

太后这几日心情糟糕透了,秦家权势滔天,树大招风,她一直告诫秦家子弟要严于律己,要恪守本分,更要管束好下人,谁知道,丑闻一桩接一桩,如今朝廷武官对秦家意见天大,武官们又多是向着四皇子那边,谁知不是借题发挥?

“哭,光哭有什么用?”太后横了眼一旁抹泪的皇后。

皇后连忙噤声,无声的抽泣着,神情委屈至极。娘家出了这些糗事,她已是面上无光,还被皇上严厉训斥。这几日,皇上连她的宫里都懒得踏进一步,都去了德妃那个**处。

“这事,秦忠怎么说?”太后闷声问道。

皇后回道:“大哥说,他会尽快平息此事。”

太后冷冷一哼:“平息?他说的倒轻巧,秦家这回算是丢尽了脸面,就算事态平息了,难保皇上心中存了不快。”

皇后默默,皇上心里何止是不快,简直就是震怒了。

太后叹了一气,沉声道:“你去告诉秦忠,好好管束秦家子弟还有底下那些奴才,若是再给我捅篓子,别怪哀家不念情分。”

皇后诺诺应声。

太后摆了摆手,让她跪安。

太后扶额,烦恼了一阵,唤道“曹嬷嬷…”

曹嬷嬷连忙上前。

“事情都安排好了?”太后缓缓问道。

曹嬷嬷点头道:“都已安排妥当。”

太后目色一闪,不动声色道:“你派个人去盯着。”

“是!”曹嬷嬷领命下去。

阴暗的牢房里,李明允躺在狭窄的床铺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嘴里叼着跟稻草,面无表情的盯着房顶发呆。其实他的内心并不似表面那般沉静,按着他原先的猜测,最多月余,就能脱离牢笼,可现在,都快两个月了,而且,中途还换了个地方关押,看守也更严密。事情不顺利啊!可惜他被囚在此间,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心里着急啊!想必林兰比他更着急吧!

想到林兰,李明允呼吸一窒,就好像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钝钝的疼痛。

他已经把种种可能性都设想了一遍,但没有一种可能性能跟他现在的情形对得上号,没有审问,没有探视,只有严密的关押。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也不是平日看守他的狱卒的脚步声,李明允的心提了起来。

只听有人开了锁,打开了牢门,李明允侧目看去,顿时惊跳起来,来人竟是父亲。

“父亲…”李明允不可置信的唤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

昏暗的光线下,父亲面色憔悴,眼窝深陷,原本挺拔的脊背如今也佝偻了,往日的威严气派不复,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略显苍老,神情颓废的男子。

父子两默默相对,良久,李敬贤清了清嗓子,走到床边坐下。

李明允心中疑狐,这是要将他父子二人关在一起吗?不对呀!

“父亲…”

李敬贤抬手,制止他说话,目光警惕的看着牢门外,须臾道:“明允,为父这次来,是有话对你说。”

李明允更加不解,难道是父亲的罪已定,圣上开恩,让他们父子再见最后一面?

“父亲请说,儿子洗耳恭听。”李明允垂手而立,恭谨道。

李敬贤抿了抿嘴,琢磨着这话该如何开口。

“明允啊!为父一时糊涂,害了自己,也连累了你…”李敬贤感慨道。

李明允默然,这些话毫无意义。

“为父悔啊!为父实在不甘,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李家就这样垮了,明允,若是为父还有一线生机,李家还有一线生机,你可愿帮为父一把?”李敬贤期待的看着明允。

李明允神色一怔,倏忽一闪而过,不明白父亲的话是何意,事情到这个地步,又岂是他能左右的?

“父亲请明言。”李明允静静道。

“眼下只有你能救为父,救李家了,明允啊!圣上爱惜你的不世之才,愿意给为父一个机会,也是给你一个机会…”李敬贤语气里透着几分殷切:“只要你娶舞阳郡主为妻,所有的问题都将引刃而解。”

李明允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问:“娶舞阳郡主为妻,那林兰怎么办?”

他已经猜到父亲是受谁的指使而来,绝对不会是圣上,舞阳郡主,是太后的嫡亲孙侄女,若他娶了舞阳,就等于站在太子这一阵营。圣上之所以器重与他,就是因为他不结党营私,这一点,平日圣上对他的言谈之中就暗示过他,所以,圣上绝对不可能逼迫他站队。那么,这定是太后的意思。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太后召见

“明允啊!为父知道你和林兰夫妻情深,可如今形势所迫你放弃林兰,便能拯救李家,便能赢得似锦前程,孰轻孰重,如何取舍,你应该明白,相信林兰也会理解的,你们若真心相爱,又何必在乎这名分,只要她愿意,还是可以和你在一起,如果她要离开,咱们也不能叫她吃亏,要多少补偿,为父都答应她便是。”李敬贤苦口婆心的劝道,他本以为一切都完了,没想到上苍眷顾,还能给他这样一个翻身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

“明允,皇恩浩荡,咱们不敢抗旨不遵啊!你是最孝顺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为父身首异处,看着李家满门获罪,为父的性命,李家的荣耀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李明允心中燃起熊熊烈火,这需要多厚的脸,多无耻的心,多冰冷的血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父亲,当初你娶我娘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吧?”李明允面含一丝讥诮的笑意,淡漠而疏离的望着父亲。

李敬贤一怔,面上泛起恼羞之色,只一瞬,又做出满心愧疚的神情,怅然道:“为父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为父与你娘,是真心相爱…”

听着这话,李明允只觉像吃了个苍蝇般恶心,他嗤鼻一笑:“真心相爱?怕只是母亲的一厢情愿吧!父亲若真的爱母亲,为何娶了母亲之后,还一直跟韩氏纠缠不清,若真爱母亲,在母亲生产的时候,最需要父亲的时候,父亲又去了哪里?若真爱母亲,父亲为何要在十六年后将韩氏迎进门?若真爱母亲,又怎会任由母亲伤心离去?若真爱母亲涧西后山怎会多一座孤坟?若真爱母亲,父亲怎会任由韩氏一次一次的迫害儿子?父亲,你不爱母亲,你不爱任何人,你爱的只有你的前程,爱的只是名和利。”

面对儿子的声声控诉,李敬贤嘴角抽搐,面色难看之极,他艰涩道:“明允为父竟不知你是这般怨恨为父,可你要明白,为父也是有苦衷的,叶家家大业大,为父当初不过是一介穷书生若是为父不力求出人投地,窝窝囊囊的,岂不一辈子叫叶家人看不起?为父只是想证明,你娘嫁给为父没有错。”

这样的狡辩太苍白无力,只能证明父亲的无耻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李明允怒极反笑:“我终于明白母亲当年为何走的那么决然对一个不知悔改,只会颠倒黑白的人,实在无话可言。”

“明允,你要怎么责怪为父都行,但眼下,你还得以大局为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家就这样垮了。”李敬贤极力忍耐现在不是摆父亲威严的时候,他的命运掌握在明允手中他不得不忍耐。

李明允仰天长笑,面色陡然冷了下来,一字一顿道:“李家祖先若是泉下有知,怕是宁可李家垮了李家断子绝孙,也不愿看到李家尽出不肖子孙。”

李敬贤也是面色一沉低喝道:“明允,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抗旨不遵,乃欺君大罪,不是你能承受的,再说,你就不怕祸及林兰吗?”

李明允冷冷一笑:“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圣上乃千古明君,断不会做这种有损阴德之事。”他陡然拔高声音:“门外的人给我听好了,我李明允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做事,想我休妻求荣,断无可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敬贤气的暴跳如雷:“明允,你简直愚不可及。”

李明允目光如利刃,直视父亲,沉吟道:“是,儿子愚钝,可儿子心里踏实,而父亲呢?走到今日,父亲应该明白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犯的过错负责,父亲违了法,就要接受律法的制裁,父亲违了心,也终逃不过内心的谴责,父亲,好自为之吧!”说罢,李明允转过身去,背对父亲,不愿再看他一眼。

李敬贤还试图用他作为父亲的权威来逼儿子就范,身后牢门忽然打开,一人扯着尖细的嗓音,慢声道:“李大人,请吧!”

李敬贤犹自不甘,愤然甩袖:“明允,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后悔,也许吧!但绝对不会是因为他没有休妻求荣,他只是后悔自己太过自信,没有考虑周全,让兰儿跟着他受罪。李明允抬头望着高处那窄小的窗口,窗外的天依然那么幽蓝明净,而他的心纷乱复杂,太后说服不成,定会再想别的法子,说不定会去威胁兰儿,兰儿啊兰儿,这一次敌我力量太过悬殊,希望你千万要以自身为重,莫要以身涉险才是啊······

太后宫中,太后听完曹嬷嬷的回禀,面色微愠,冷冷吐出八字评语:“不识时务,迂腐之极。

“太后,听李学士的口气,他似乎猜到了是太后的意思。”曹嬷嬷低声道。

太后轻哼一声:“他猜到又何妨?哀家愿意给他机会是看得起他,他还不领情?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哀家狠心。曹嬷嬷,你去安排一下,哀家要见一见那位林大夫”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皇上在听完来人回禀后,眉目渐渐舒朗开来,露出了近日来难得一见的愉悦之色。

“你且退下,好生看着李学士。”皇上道。

等来人退下,皇上感叹道:“李学士果然没叫朕失望。”

一旁伺候的阮公公笑呵呵的说:“圣上慧眼识人,李学士真丈夫也。”

皇上却是苦笑:“朕想看清一个人不容易啊!朝臣们一个个的在朕面前满口仁义道德,出了这宫门,谁知他们都是什么摸样?朕也懒得管,只要他们能替朕办事就成,不过,朕对李学士是真心爱惜。”

阮公公道:“老奴听说李学士之妻,也就是回春堂的林大夫近日与华家的德仁堂联手举办义诊,为一些贫苦的老百姓免费看病,送医送药,老百姓们对林大夫和华家的善举无不称颂。”

皇上欣慰的点点头:“唔…林大夫仁心仁术值得嘉许,若是我朝多几位像华大夫和林大夫这样的医者,民之福!”

这是表面上的话,其实回春堂的善举,皇!也早有耳闻,林大夫医术了得,心地善良,这充其量只能说明她是个好人,而从这次义诊的举动来看·这个女人还非常聪明,夫君被关押,她不急不慌,不哭不闹,不哀不怨·反而大张旗鼓的行善,为自己博得好名声,若是太后逼李学士休妻,只怕秦家会被老百姓的口水淹死。聪明,当真是聪明·懂得利用民意。看来李学士如此钟情与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圣上所言极是,这李学士夫妻一个忠义,一个仁善,都是好人呐!可惜受李尚书连累。”阮公公惋惜道。

皇上淡淡扫了阮公公一眼,哼道:“朕是错看了李尚书,原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竟能为了一己之私逼迫自己的儿子休妻,看来·那些传言,假不了。”

阮公公道:“若真如此,李学士也太冤了,难怪叶家的人气愤难平。”

提及李尚书·皇上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想当初·他还对李尚书大加褒奖,如今想想·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林兰和陈子谕讨论过,四皇子即将班师回朝,太后应该会在这之前有所动作。秦家出了几桩不名誉的事后,反应迅速,陈子谕想再给秦家惹点麻烦也找不到机会下手,武官们倒是还执着的闹腾,看来西宫那位主子是不想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叶德怀提议,索性放出风声,把太后欲逼明允休妻一事捅出去,看她老脸往哪搁。

陈子谕以为不妥,宫里那个老太婆可不好惹,事情也没到无法转圜的地步,若是撕破了脸,老太婆恼羞成怒的话,只怕皇上也无计可施。

皇上并非皇长子,其生母出身低微且早逝,在众多皇子中可以说毫不起眼,但最终被皇看中做了皇储,这跟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有莫大的关系,所以皇上登基后一直对太后孝顺有加,不敢忤逆太后之命。太后轻易不插手朝政,但她若执意要干预,皇上也很为难的。

林兰也赞同陈子谕的看法,总之,先做好自己的事吧!

义诊进入到第十天,每日前来看病的百姓只增不减,药铺里那点存货都快消耗完了,再有两日就该断药了,可义诊还有五天,把林兰给着急的,要是药材供应不上,义诊岂不是要半途夭折?言而无信,那这么些日子的辛劳可就都白费了。前几日她就找了各家供货商,他们不是不愿帮忙,只是现在药材实在吃紧。哎!这次义诊决定的太突然,加之来的病患又多的出乎人预料,这才有了断药的危机。

华文鸢得知回春堂的困难,请示了华家的长辈,火速拨了一批药材过来救急。

林兰很过意不去,原本说好,华家加入这次义诊,只出人,不出药材的。对林兰而言,华家同意联手进行这次活动就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支持,毕竟德仁堂百年老字号,乃是京中杏林第一块招牌,跟回春堂这一联手,就等于把回春堂提到了与它并肩的高度。

华文鸢道:“林大夫无需多虑,华家几位叔伯若不是宫中任职,这次也想来参加义诊,若是我哥在,我哥也会义无反顾的,对了,我哥这几日就要回京了。

林兰大喜:“真的吗?那可太好了,陕西那边的疫情已经完全解除了吗?”

华文鸢神情颇为自豪:“是呢!这次陕西的痘疹疫情得以控制,我哥可是立了大功,本来早就可以回来了,他执意要留在那边,说是要研究最有效的痘疹疫苗。”

华文柏的医德真的没话说,林兰对他很是敬佩,当初她以为像师父胡大夫这种好人已经属于濒临绝种的珍惜动物,没想到来京城又见着了一位。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福安在外面喊道。

林兰道:“何事?”

福安在门外回禀:“供应药材的钱老爷,孙老爷来了,还送了两大车药材来。”

林兰喜上眉梢:“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两人结束了谈话,林兰让银柳送华文鸢,自己去见钱老爷和孙老爷,这才知道·原来是大舅爷暗中帮忙,联系了钱老爷和孙老爷,请他们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回春堂弄到药材,叶家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送走两位供应商,林兰把药铺里的事交给福安,准备去趟叶家,当面谢谢大舅爷。

福安笑呵呵的问:“二少奶奶是不是要去叶家?”

林兰微一怔愣:“你怎知道?”

福安笑道:“叶大老爷猜的,叶大老爷让小的给二少奶奶传个话,若果二少奶奶要过去道谢就不必了·都是一家人,回春堂的事就是叶家的事,叶大老爷说,他别的忙帮不上,只好多出点银子。”

林兰不禁莞尔·嗔笑道:“那就赶紧干活吧!”

福安忙应声,带着大家去搬运药材。

解决了药材不足的问题,林兰卸下心头一桩大事。

第二天,林兰一早去药铺,却发现坐堂大夫里多了一个人·不禁讶然:“文柏兄…”

华文柏正专注为一个病患诊脉,见林兰来了,颔首微微一笑,继续专注的替人诊脉。

林兰心中奇怪,文鸢不是说华文柏还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吗?怎的今天就出现在这里?

几个月不见,华文柏消瘦了许多,可见在陕西的日子是相当的辛苦·好在终于安然归来。

愣神间,华文柏已经写好了药方·交给病患。起身朝林兰走来,笑容依旧那样温和,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只见他拱手施礼:“林大夫,别来无恙?”

林兰微笑还礼:“文柏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到的京城,听妹子说回春堂在举办义诊,一早便过来了。”华文柏微然道,一面留心林兰的神色·昨夜他听闻的事可不止是义诊,还有李家的变故,所以,今天一早,他就来到这里,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到里面坐吧!”林兰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到里面雅室叙话,银柳上了茶就出去帮忙了。

许是太久不见,不知如何开口,也许是这段时间两人都经历了卜太多事,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屋子里一阵沉寂。

良久。

“李家的事我听说了…”

“你在陕西一定很辛苦吧?”

两人同时开口,皆是一愣,旋即林兰笑起来:“你先回答我的。”

华文柏笑了笑,缓缓道:“辛苦是辛苦,不过收获也大,这也多亏了林大夫的建议,我按着林大夫说的法子,在自己身上先行实验,小病了一场,却无大碍,可见林大夫的法子可行,后我又在其他人身上试验了几回,发现这种痘之法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病几日就好了,有些人却是相当凶险。”

“你说的没错,我想,如果用接种多次的痘痂作疫苗,毒性会大大减弱,接种后也会比较安全。”林兰道。

“正是如此,疫情控制住后,我就开始研制更安全有效的痘苗,发现痘苗传种愈久,则药力之提拔愈清,人工之选炼愈熟,火毒汰尽,精气独存,方可万全而无害。”华文柏言词间难掩兴奋之色:“这次我带回一批安全的痘苗,等面见圣上后,请求圣上批准在京中推广此法,以后,大家再不必谈痘变色,林大夫,此次论功,你当居首位。”

林兰赧颜道:“我不过是从理论上做出推断,文柏兄以身试险,勇气可嘉,又细心钻研,才能获得成功,这全是文柏兄的功劳,林兰岂敢贪功。”

华文柏感叹道:“正是因为林大夫医术精湛,敢想人之不敢想,这世上才有了种痘之法,林大夫何必过谦,你一句话就拯救了无数苍生,足以载入史册,名垂千古了。”

林兰不好意思道:“文柏兄谬赞了,林兰实不敢当。”

华文柏默默,林兰的这份胸襟和气度委实叫人敬佩,换做旁人怕是抢功都来不及,哪里舍得推诿。

“若是李家未出事,我定会尊重林大夫的意思,但如今李家有难,此举对林大夫·对李家都有好处,我今日就会进宫面圣,到时候我会对圣上如实以告。”华文柏郑重道。他看得出来,林兰笑颜的背后是多么的心酸无奈,他不是怀疑林兰的善心,但这次义诊应该还有更深的一层目的,他知道她这么做事为了什么,他懂,所以·他会更钦佩林兰的坚强和聪颖,所以,他一定要助她一臂之力。

林兰低眉沉默,是啊!她现在真的很需要这样一份功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没有办法再轻视她这个出身低微的村姑·让那些别有居心的人不能肆意妄为。可是,她不过一句话,华文柏却是付出了很多很多,甚至是生命的危险,这份功劳·她需要,华家同样需要。

“林大夫,不管将来怎样,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那么请你一定要告诉文柏,只要文柏做得到,文柏绝不会推辞。”华文柏看她黯然的神情·不觉隐隐心痛,只恨自己不能帮她更多。

华文柏的正直无私·他的真挚言语,叫林兰不能不为之动容,千言万语,能说出来的只有一句:“谢谢文柏兄。”

宫里得知华文柏已回京·差人来传他,命他即刻进宫·传旨之人找到回春堂。

华文柏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传林兰进宫。

回春堂诸人都很紧张·林兰却是淡然,如果猜的不错,传她入宫的不是别人,是太后。

“林大夫,快请吧!”传旨的太监神情甚是傲慢,透着一股不善之意。

林兰笑微微的说:“还请公公稍候片刻,回春堂正在举行义诊,容民妇稍稍交代几句。”

那太监不耐烦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林兰施了一礼,把二师兄和福安叫到一旁,吩咐道:“二师兄,不论我这次能不能平安归来,义诊不能停,回春堂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可找叶老爷和德仁堂的华大夫商议。福安,你速速去禀叶老爷还有陈子谕,让他们好有个准备,还有大少奶奶那边,也派人告知她一声,家里的事就烦请她多劳心了。”

王大海和福安一一应下,王大海担心道:“师妹,你自己也要保重,审时度势,千万别硬扛,有什么事回来大家再商议。”

林兰莞尔:“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

安排妥当,林兰跟着传旨太监离开了回春堂。

皇宫,林兰曾经多次从宫门前经过,仰望这片恢弘的建筑,飞檐卷翘、层层叠叠似有无重数,那青红两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耀着粼粼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

那样雄伟的气势,那样辉煌的色彩,无不张扬的宣告着它的万丈荣光,它的至高无上。

至高无上,这里面的某些人,手握生杀大权,一言既生,一言便死,权利到达巅峰,苍生皆如蝼蚁,叫人不得不敬畏。